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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贫语境下多元传播网络的互动、赋能与共同体建构

2019-02-21周小普

关键词:共同体

刘 楠 周小普

一、引言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必须始终把解决好“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报告提出坚决打好精准脱贫这场对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攻坚战。《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三年行动的指导意见》指出:坚持大扶贫工作格局,坚持脱贫攻坚目标和现行扶贫标准,聚焦深度贫困地区和特殊贫困群体,确保到2020年贫困地区和贫困群众同全国一道进入全面小康社会,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打好基础。(1)《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三年行动的指导意见》,中国政府网, http://www.gov.cn/zhengce/2018-08/19/content_5314959.htm。社会协同大扶贫工作格局需要广泛调动社会各方力量,信息扶贫和产业扶贫、社会扶贫等扶贫方式一样是重要支点。媒介是信息的载体,大众传媒具有信息传播、文化传承、协调社会、环境监视、教育普及、技术扩散、发展经济、观念更新及提供娱乐等众多功能。研究表明,媒介发展与农村的发展呈现互动关系。(2)王德海:《农村发展传播学》,中国农业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55-256页。多元媒介主体在扶贫传播的信息传递、社会协调、观念革新等方面扮演着重要角色,是沟通和融合城乡社会发展的桥梁,有利于积极拓展农村社会空间。

互联网新媒体技术的发展,推动了三农信息传播格局的新变革。随着自媒体生产崛起,多元化的新信息传播格局,为多元媒体共同构建扶贫话语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现有学术领域的扶贫传播研究,主要集中在农村扶贫信息传播、扶贫新闻实务、扶贫理念转型等方面。例如郭琴等人基于广西少数民族地区的调研,从发展传播视角总结了渠道合力、平台合力、主体合力的“多方合力”的信息扶贫对策。(3)郭琴、刘震、陈炫瑛等:《发展传播视角下的信息扶贫策略研究——基于对广西壮族自治区T县的实地调研》,《西部学刊》2018年第8期。张学波等人结合嵌入与行动者网络理论关注信息扶贫传播,立足乡村社会关系,提出发挥行动者主动性,将“熟人关系”等嵌入因素作为信息中层转接的着力点。(4)张学波、马相彬、张利利、郭琴:《嵌入与行动者网络:精准扶贫语境下扶贫信息传播再思考》,《新闻与传播研究》2018年第9期。李红艳研究扶贫报道的媒体话语,提出以共享发展理念为核心,把扶贫信息报道发展和建设新的扶贫文化联系起来。(5)李红艳:《如何建设媒介扶贫信息传播的新话语》,《中国记者》2016年第4期。王宏涛对精准扶贫的媒介话语传播进行研究,发现扶贫传播体现出身体书写与符号文本的实践过程,通过国家权力与大众传播多重勾连。(6)王宏涛:《精准扶贫的媒介话语传播研究》,《北方论丛》2018年第5期。此外,还有学者从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扶贫信息的传播扩散与效果实证分析、参与式行动发展与扶贫传播关系等视角展开研究。(7)马梅:《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体现与深化:驻村调研采访型扶贫报道的意义与记者角色》,《编辑之友》2018年第5期;郑素侠:《反贫困语境下农村地区的信息贫困:致贫机理与信息援助对策》,《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3期;孙德超、白天:《精准扶贫视阈下参与式帮扶的内在机理和实现路径》,《社会科学》2017年第8期,等。

学者们的研究扩展了交叉学科的多个领域,为扶贫传播领域的探索提供了丰富的视角。然而,结合脱贫攻坚与融媒时代双重语境的扶贫传播研究相对较少。事实上,在新媒体传播语态的变革中,多元传播主体拓展媒体融合思维,构建新型扶贫传播网络的新特点值得关注。随着媒体融合时代的发展、互联网应用的门槛下降以及信息技术的日常化和扩散化,扶贫传播的内容生产和表达方式都发生了变化。一方面,主流媒体和商业媒体的扶贫传播努力拓宽媒体融合的渠道,契合国家政策方针设置扶贫议题,拓展多平台资源链接。另一方面,社会化媒体、自媒体的崛起,让原本话语表达较少的受众拥有了传播自主权和主体性,农民UGC(内容生产)用户也加入扶贫传播的网络中,打破自上而下的传播结构,建构与主流媒体相互补充的扶贫话语。在扶贫传播网络的新格局下,主流媒体和自媒体的不同角色和互构关系等问题也值得进一步研究。

本文围绕扶贫传播议题,结合社会网络分析法,以主流媒体、商业媒体、农民自媒体的多媒介主体为内容分析对象,试图探讨以下问题:多元媒介主体的扶贫传播网络有哪些特点和功能创新?在多元利益诉求和价值观的碰撞中,是否能实现扶贫信息资源的链接和共享?在国家政策、媒体话语、商业逻辑、农民诉求相互作用的关系网络中,扶贫传播如何充分发挥效力,挖掘价值共同体的合力,真正助力国家脱贫攻坚战略的实施?

二、扶贫语境下多元传播网络的新格局和功能特点

社会网络分析是一种结构主义范式,根据行动者之间的关系结构而对社会生活进行概念化,并展开分析。社会网络分析所说的“网络”不是特指互联网,而是由一个或多个关系连接的一组具有社会相关性的点。各点之间的关系包括合作、网络链接、引用、资源流动、信息流动、社会支持的交换。(8)[美]约翰·斯科特、彼得·J·卡林顿主编:《社会网络分析手册(上卷)》,刘军、刘辉译,重庆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7-15页。本文所说的扶贫传播社会网络,是指在互联网的新型传播格局中,围绕扶贫议题,传统媒体、商业媒体、自媒体等不同媒体平台所搭建的多元社会网络,强调互动性、流动性、能动性和新型社会关系的建构,其特点和功能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新模式:政策、行动、智能扶贫

国家乡村振兴、脱贫攻坚战略给扶贫传播网络的发展带来了新的契机,按照脱贫攻坚战的任务目标,到2020年确保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消除绝对贫困;确保贫困县全部摘帽,解决区域性整体贫困。(9)《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三年行动的指导意见》,中国政府网 http://www.gov.cn/zhengce/2018-08/19/content_5314959.htm。2020年要实现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的目标任务,扶贫目标的实现需要动员全社会集中力量组织和行动起来,扶贫传播也可以发挥巨大的推动作用。在新的扶贫传播格局中,不同主体充分发挥自身传播的优势,立体开拓多种新模式,主要体现在“政策扶贫”“行动扶贫”“智能扶贫”三方面。

第一种“政策扶贫”以主流媒体的扶贫传播为主,媒体议程与政策议程紧密相连,相互借力。近两年,以电视台等主流媒体为代表,精准扶贫相关题材节目应运而生,如中央电视台《决不掉队》《扶贫周记》、东方卫视《我们在行动》、河南卫视《脱贫大决战》等。节目通过内容选择、环节设置,对扶贫政策进行精细化解读,呈现扶贫举措、扶贫典型人物、扶贫工作成果等内容,探求贫困发生原因和破解之道,打通信息渠道,有助于政策的创新扩散。扶贫传播搭建政府、市场、民间的交流场域,加强政策互动;节目回馈的信息、专家的支招,还可以促进政策评估和优化,从而更好地引导舆论,凝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第二种“行动扶贫”是指媒体内容生产者以传播者和行动者的双重身份参与扶贫活动,在扶贫政策、扶贫人员与贫困群众之间扮演信息传播和沟通协调的角色。例如,一些扶贫节目中媒体报道记者不再是外围的观察者、记录者,还是参与者、行动者,与贫困村民进行情感互动,身体力行参与某些扶贫举措。此外,一些粉丝流量资源丰富的农民自媒体人,带领乡亲一起通过电商销售农产品等方式实现致富。一些商业媒体视频APP平台设置了农人频道,进行扶贫项目策划、整合网络资源要素。快手曾发起“幸福乡村带头人”计划,340万来自贫困地区的用户在快手平台获得收入,通过流量资源支持和平台重要位置展示等方式,帮助500多个国家贫困县销售特产。(10)《2018快手扶贫地理:340万贫困县用户在快手获得收入》,微信公号“快手日报”2019年1月3日。这些都体现出了多元扶贫行动者的力量。

第三种“智能扶贫”是指扶贫传播发挥人工智能时代的技术优势,开拓多元传播渠道。互联网时代技术更迭迅速,媒体机构面对竞争只有顺应智能潮流、融合创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如今扶贫节目不断拓展传播渠道,和涉农企业、公益机构联合,与新媒体电商联动。节目搭建线上线下平台,与网络销售对接,通过产品研发、订货会推广、社区推广等方式,帮助贫困农民致富。例如央视经济频道的“中国电商扶贫行动”,联合直播平台和电商平台,促进贫困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与设计师、电商平台的合作,设置网友投票通道进行产品孵化,通过电商平台售卖,实现精准扶贫。此外不少贫困地区的农民自媒体人通过短视频、直播等手段,使内容生产和农产品电商销售相结合,带动乡亲脱贫致富。

(二)新功能:从仪式互动到赋权赋能

美国人类学家大卫·科泽(David Kertzer)把仪式定义为一种体现社会规范的、重复性的象征行为,仪式构建我们的现实感和我们对周围世界的理解。(11)[美]大卫·科泽著:《仪式、政治与权力》,王海洲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1、13页。仪式的意义在于通过唤起参与者由道德力和道德信念构成的某种心灵状态,达到塑造与再造共同情感、共同意识的效果。(12)黄钦:《“召唤”中的电视扶贫影像建构》,《传媒》2018年第5期。兰德尔·柯林斯提出,小范围的、即时即地发生的面对面互动,是行为的场景和社会行动者的基点。社会结构的基础是“互动仪式链”,整个社会都可以被看做是一个长的互动仪式链,并产生出进一步互动的社会动机流。(13)[美]兰德尔·柯林斯著:《互动仪式链》,林聚任、王鹏、宋丽君译,商务印书馆2018年版,第1-2页。柯林斯认为,人们通过参与互动仪式来增进积极情感,再生出一种共同的关注焦点,一种共同的情绪,并形成群体的情感共鸣且根据道德规范将它们符号化。(14)[美]兰德尔·柯林斯著:《互动仪式链》,第5页。

在脱贫攻坚的语境下,扶贫传播是分享、参与、联合、团结及呼唤共同信仰的过程,是一种仪式召唤行为,本质上也是一种从仪式到心灵的互动。在一定情境中,如果有共同关注的对象、话题,并产生情感,往往能产生“互动仪式链”的效果。多元扶贫传播网络中,围绕扶贫议题的“互动仪式链”召唤着主流媒体的社会责任感、商业媒体的公益行动诉求以及农民自媒体的主体致富动机,从而建构出一种团结互动的情境。例如央视财经频道的电商直播节目,就和快手直播平台和自媒体农民网红等联合进行,通过仪式化的场景设置、符号强化,强化了各方团结脱贫攻坚的共同体含义,各方行动者在仪式互动中释放的情感能量是一种重要的驱动力,成为推动扶贫工作的有效力量。

如果说仪式互动在扶贫传播的情感召唤上有巨大的社会整合价值,赋权赋能则是让扶贫工作更深入长效的核心机制。在传统媒体的新闻报道框架中,因为媒介手段的限制,农民群体的话语表达相对不足,互联网时代新媒体格局中,农民UGC(内容生产)用户作为自媒体的传播主体,个人化和多样化的表达,改变了原有的传播格局,带来了赋权的可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赋权”即“在学习过程中个人或社区能够创造、拥有和分享知识、工具以及技术,以改变他们自己生活的社会环境”。(15)UNESCO.(n.d.).Glossary.Retrieved November 30,2005 from http://www.unesco.org/education/educprog/lwf/doc/portfolio/definitions.htm.新媒体时代为传统媒介时代中表达不够充分的接受者进行了普遍性的“赋权”。(16)刘俊:《技术赋权与社会赋权的回响:媒介融合时代的电视时政新闻改革》,《新闻界》2015年第9期。农民群体拥有充分的话语表达机会和社会资本,可以打破知识沟的隔阂,促进扶贫政策信息的流动,推动扶贫大格局下社会各阶层之间的沟通和理解。

相比“赋权”授人以鱼的力量,“赋能”则是授人以渔,赋能理论用在大众传播研究中,是指受众通过大众传媒获得信息,可以引起认知、态度和行为的变化。赋权是由外而内、自上而下的力量整合,而赋能是由内而外、自下而上,更尊重个人意愿的选择权,通过教育、学习、培训来增加技能。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注重扶贫同扶志、扶智相结合。赋能即是把农民主动脱贫的志气“扶”起来,增强其主观能动性。贫困群众既是脱贫攻坚的对象,更是脱贫攻坚的主体,只有他们提升自我发展能力,完善综合素质,掌握脱贫致富的本领,结合强烈的脱贫意愿驱动,才能最终靠行动摆脱贫困状况。扶贫传播的“赋能”体现在对脱贫主体农民自身的潜力和能力进行挖掘,促进其坚定脱贫信心和意志,对症下药,投入脱贫攻坚的行动中,增强贫困地区的“造血”功能。例如公益扶贫节目《我们在行动》中扶贫大使除了帮助发掘致富机会,还动员贫困群众组织起来,激发其深层脱贫动力。舒尔茨提出“人力资本”的重要性,“人力资本”是指依附于人体的“技能和知识”,是劳动力的组成部分。(17)[美]西奥多·W·舒尔茨:《论人力资本投资》,吴珠华等译,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92年版,第92页。人的技能与知识是重要的“人力资本”,扶贫传播须重视技能和知识的教育投资,从而提高“人力资本”。

(三)新网络:多元行动主体的关系凝聚

社会网络分析法被用于考察集体行动者的联盟关系,嵌入社会网络不仅对招募成员来说很重要,而且还能阻止成员离开,支持成员继续参与,并产生实质性的从众效应。网络关系能够使人们衡量其行动产生的影响。网络联系越紧密,集体行动的水平就越高。(18)[美]约翰·斯科特、彼得·J·卡林顿主编:《社会网络分析手册(上卷)》,刘军、刘辉译,重庆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311-313页。脱贫攻坚战是个系统工程,扶贫工作需要调动各方资源共同发力,建设媒介扶贫信息的新话语,也要利用多元网络中技术、平台、组织多维度的资源,相互融合,构建方式多样的行动力量,共享发展。

新媒体时代的发展让不同主体的连接通道多样化,加速了信息传播的聚变,主流媒体在扶贫传播上与政府构成“代理—委托型”关系,与农民构成“信息—供需型”关系,与新兴媒体构成“竞争—合作型”关系。(19)梁媛、王娜:《主流媒体“三农”报道话题式传播的理念创新》,《编辑之友》2016年第2期。激发多元扶贫主体的行动传播力量,可以促进贫困群体主体性的增长和贫困状况的改变,例如快手、抖音等平台的农民自媒体人,不仅展示家乡风光与特色农产品,还积极表现个体才艺智慧,吸引巨量粉丝并转化为注意力资源,进入到主流媒体的扶贫传播话语中,彼此影响,形成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循环合力。例如,央视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的政论片《必由之路》就联合快手平台发起“我的选择我的路”话题活动,快手平台24岁彝族小伙某色拉博直播家乡改变和文化习俗的故事,被央视《新闻联播》栏目报道,得到广泛传播。贫困地区农民的话语自主性、文化主体性在多元媒介平台的互动中,共同发力释放了更多势能。

此外,在扶贫传播网络中,还有外部的社会工作者、NGO、媒体等形成强有力的第三方力量,在政府与民众之间扮演信息沟通与协调角色,从而拓展了利用行动传播扶贫的新的视野。(20)郑素侠:《反贫困语境下农村地区的信息贫困:致贫机理与信息援助对策》,《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3期。这也打破了原来封闭的传播社区,促进扶贫网络的开放式结构和动员网络的建立,并让各方获得更大的延展空间,促进社会实践的更新和边缘贫困群体主体性的成长,形成新的话语格局。返乡人士、公益组织、商业企业在国家战略的号召下,都可以成为行动传播促进脱贫攻坚的主体,自身利益和公共事业通过有机的链接,实现多赢。例如阿里集团的“农村淘宝”打通“直供直销”供应链体系,建构城乡信息传播系统,帮助农民走上数字化电商脱贫之路。“农村淘宝”通过信息平台的消费大数据分析,可以指导农业生产,帮助寻找、培育和壮大特色产业。通过助力乡村振兴,社会企业责任力的传播也可转换成形象资本和资源效应,体现多元行动者的增值力量。

三、扶贫多元网络传播的价值共同体建构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写道:“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21)费孝通:《乡土中国》,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1页。中国的农业、农村和农民“三农”问题,是关乎国家、社会和谐稳定,实现现代化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命题之一,脱贫攻坚关系到国家乡村振兴战略的实现。贫困是多维度的复杂问题,不仅指收入低微、经济贫困,还指人们在寿命、健康、居住、知识、参与、个人安全和环境等方面得不到满足的人文贫困等方面。(22)徐虹、王彩彩:《乡村振兴战略下对精准扶贫的再思考》,《农村经济》2018年第3期。

美国人类学家奥斯卡·刘易斯(Oscar Lewis)曾提出“贫穷文化”的概念。贫穷文化是一种生活方式,具有自身的模式,以及明显的社会和心理后果。(23)[美]奥斯卡·刘易斯著,李雪顺译:《桑切斯的孩子们》,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14页。吴理财认为,贫困文化具有自己的结构和机理,通过无所不在的各种各样的途径潜移默化地作用于生活其中的人,使其思维、心理、行为、价值观念等都打上它特有的标记。(24)吴理财:《论贫困文化(上)》,《社会》2001年第8期。扶贫传播要注意贫困问题的复杂性,同时,还要注意贫困文化的深层结构和扶贫方式的现实变化。扶贫传播要紧跟时代潮流,在内容设置和理念传递上弘扬正确的价值观,不能仅强调外部资源介入和援助,而忽视了乡村内部的内生动力。在此背景下,扶贫传播网络中,不同媒介主体统一认识、建构价值共同体的共识非常重要。

(一)从地缘共同体到精神共同体

共同体概念来自德国社会学家滕尼斯 ( Ferdinad Tonnies),他认为共同体本质上包含着“自由而有机的生命”,是亲密的、排他性的、持久真实的共同生活。(25)[德]斐迪南·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张巍卓译,商务印书馆2019年版,第71页。他提出了从血缘共同体到地缘共同体,再到精神共同体的概念。地缘共同体体现在人们共同居住在一起,它又进一步发展并分化为精神共同体,这意味着人们朝着一致的方向,在相同的意义上纯粹地互相影响、彼此协调。(26)[德]斐迪南·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张巍卓译,商务印书馆2019年版,第87页。扶贫传播也要从建构精神共同体意义上获得长效发展动力,要警惕媒体为完成宣传任务进行应景式扶贫报道、商业机构为迎合政策而刻意扶贫制造短期议题,还要警惕农民自媒体为流量经济制造噱头脱离真实。扶贫传播的共同体建构应去伪存真,以人民为中心,立足于国家战略的社会责任感。

滕尼斯认为,相互一致的、结合到一起的信念是共同体特有的意志,通过共同领会,形成特殊的社群力量和相通的感受,而这需要人们发自内心地结合与统一。(27)[德]斐迪南·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张巍卓译,商务印书馆2019年版,第95-99页。如今,互联网时代的发展让扶贫传播跨越空间的区隔,地缘共同体已经不再受空间限制,多元主体的扶贫传播行动,不能只在乎一时的扶贫成就,而要通过扶贫信息的传播帮助贫困地区群众建立关系亲密、守望相助、富有人情味的共同体,充分发挥乡村内部的能动性。例如,抖音2018年展开的“山里都是好风光”文旅扶贫项目,推动贫困地区的文化旅游发展,某种程度上也调动了不同地区民众的家乡共同体意识,通过建立有共同扶贫目标动力、情感归属感的精神“共同体”,真正促进贫困群体主体性的增长和贫困状况的改变,从而促进当地脱贫攻坚工作的开展。

(二)挖掘乡土文化价值的共同体

乡村本身就是一个生命有机体,对于乡村文化的发展来说,媒介的社会功能也体现在村庄的文化整合与经验分享等方面。在国家乡村振兴、脱贫攻坚语境下,扶贫传播要挖掘乡村文化建设的内生力,重建共同体的理想和信念,倡导与乡村振兴、脱贫攻坚战略契合的价值取向和文化传承。特别是要立足于乡村价值,充分发挥社会网络中的各方力量与乡村价值的“互嵌”力量。对乡村文化的实践进行重构,这不仅关涉乡村社会结构的调试问题,也涉及乡村现代化过程中人本身的现代化问题。(28)李红艳:《当代乡村文化生产的实践特征及其理论价值》,《学术前沿》2018年第7期上。扶贫传播应该从文化建设的角度,呈现农民自主意识,而不是塑造一味被体恤、被帮扶的“他者”形象。要鼓励贫困群众创新文化经济的尝试,激励其培养文化自觉性和脱贫意志,从而推动实现贫困地区的文化重生和财富再生。

文化是社会的黏合剂,在乡村社会秩序中有着基础性作用,乡土重建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如何解决乡村转型中的文化矛盾,也就是乡土文化的断裂。移动互联网时代,农民群体广泛使用网络社交软件,成为自媒体内容生产者,也是塑造和寻找乡土文化传播新体系的过程。借助多样媒介形式搭建的平台,农村文化传统中的生产生活方式、风俗民俗等跨越时空的限制,不同种类形态的乡土文化相互交流、碰撞和学习,不仅有助于扶贫文化的传播,也为乡土文化复兴、提升精神内涵与文化品格提供了契机。例如,农村青年欢子的自媒体“欢子TV”专注原生态农村题材,特别还原了乡村少数民族淳朴的文化仪式,他的“千村万户”计划,就充分挖掘了乡土文化价值,为更多农村提供展示风土文化的平台,也为扶贫传播提供了一种新视角。快手号“浪漫侗家七仙女”则是由贵州驻村扶贫干部发起,通过七位农村女性的视角展示黔东南乡村文化风貌,拓展当地农产品销售渠道,凝聚村庄文化共同体,体现了文化传播与扶贫工作的有机融合。

(三)弥合阶层分化、建立组织化共同体

在现代社会,不同主体多元价值观之间的碰撞、冲突与交锋不可避免,媒体在各阶层之间利益关系的协调和疏通上可以发挥积极作用。扶贫传播网络的多元主体,通过媒介的渗透及使用和信息技术扩散来促进国家与社会的发展、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参与者共同构建扶贫话语平台,可以成为弥合不同阶层之间知识沟的一种有效工具(29)王宏涛:《精准扶贫的媒介话语传播研究》,《北方论丛》2018年第5期。。扶贫传播多元网络的构建,有助于拓展农村社会空间,促进社会流动,成为沟通和融合城乡社会发展的桥梁。

在传统的扶贫传播中,会存在一些乡村贫困落后的刻板印象,农民的内生力、组织力容易被忽视。赵月枝、沙垚认为,中国农民是经历过中国革命和社会主义改造的农民,他们具有社会主义的文化主体性,我们需要将各类主体的力量都动员起来,共同服务于乡村振兴的大业。(30)赵月枝、沙垚:《被争议的与被遮蔽的:重新发现乡村振兴的主体》,《江淮论坛》2018年第6期。有效组织化在历史上是中国乡村致富发展的宝贵经验,我们要继续发挥其优势作用。对具有天然优势的乡土共同体来说,组织化是重建共同体的理想和信念、集体对抗风险、建构共同致富行动网络的积极途径。对此,扶贫传播也要关注组织化的乡村共同体对扶贫工作的重要价值,同时有针对性地寻找典型案例。例如河南卫视《脱贫大决战》有一集是聚焦朱李庄村村民建立梨园合作社的故事,观察村民对入股分红收益的态度与行动,探索组织化扶贫的渠道。扶贫传播,只有真正建构从机械团结到有机团结的行动者网络,才能服务于全民脱贫攻坚的大格局。

四、结语

乡村振兴战略提出:“乡村振兴,摆脱贫困是前提。……坚决打好精准脱贫这场对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攻坚战”(31)《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8-02/04/c_1122366449.htm。,扶贫传播在其中可以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互联网时代融媒背景下,传统媒体、商业媒体、自媒体等多元主体建构起新型扶贫传播网络,探索了政策扶贫、行动扶贫、智能扶贫多模式,拓展了仪式互动、赋权赋能等功能。实现全民脱贫需要社会各界凝聚共识,共同发力。扶贫信息的传播除了依靠主流媒体承担社会责任,助力公共服务,也需要多元媒介主体充分发挥自身优势,通过丰富多样的内容生产,拓展扶贫传播的新媒介形式,特别是农民自媒体通过人格化表达的鲜活内容与主流媒体相互协助,建构起各阶层之间认知、沟通、理解与阐释的平台。

在国家脱贫攻坚战略的召唤下,主流媒体、商业媒体、农民自媒体在内容生产、二次传播等方面良性互动,通过资源共享、链接合作等方式,打通网络区隔,促成政府与农民、城市与乡村之间媒介资源的流动;通过反馈机制的建立,促进政府获取真实民意的渠道的畅通,也让政府的决策变得更加科学和理性,以优化政策的实施。由此,政策框架、媒体议题、市场利益、农民需求相互融合,不同角色之间形成有机互动循环的传播关系,从而推动城乡传播格局取得突破,促进公共领域的协商对话,提高扶贫信息传播的精确性,建构精神、文化和组织化的价值共同体,发挥乡村价值,充分调动贫困群众的内生力,让扶贫传播发挥最大效应,从而助力乡村振兴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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