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新征程呼唤中国百年工业文明史的研究
——兼论山西百年工业史的研究意义
2019-02-21渠桂萍
渠桂萍
(太原理工大学 工业文化研究所,山西 太原 030024)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理论是马克思主义与当代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历史性飞跃,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新思想引领新时代,新使命开启新征程。新时代、新征程呼唤中国百年工业文明史的研究。
一、百年工业文明史,对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两次理论飞跃进行更为深刻、更为本质、更为具象的阐释
2018年5月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中国共产党诞生后,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和建设、改革开放、新时代中国具体实际结合起来,团结带领全国人民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实现了一次又一次的伟大飞跃[1]。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以来,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道路上艰辛探索,不断实践,勇于开拓,实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国化的两次飞跃,凝聚全党智慧,形成了两大具有重大指导意义的思想理论体系:一是毛泽东思想,二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百年工业文明史的研究,对于深度阐释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从本质上解读两大理论体系的价值与飞跃,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
在人类社会发展史上,工业化这种经济现象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运用马克思主义,解决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实际问题;是把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实践经验升华为新的理论,发展马克思主义,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宝库增添新的内容。百年来,中国革命与建设的根本任务是求得民族独立与人民解放,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中华民族要想真正独立、不受制于人、屹立于世界的民族之林,人民要想实现解放、扬眉吐气、追求美好幸福的生活,中华民族要想实现伟大复兴、展示中华文明的独特魅力与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其根本前提与重要基础就是首先要实现工业现代化。从工业文明史的视角分析,中国革命的目标之一,可以说就是为中国工业化进程扫清障碍;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宗旨之一,可以说就是要激发全民创造力,夯实工业基础,在工业现代化的进程中奋起直追;中国改革开放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在工业4.0时代与工业发达国家齐头并进,在未来的尖端工业领域引领世界。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的第一次飞跃——毛泽东思想,指导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拯救中华民族于战争动荡的水火之中,为即将到来的中国工业化建设创造了和平安定、独立统一的政治环境;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理论指导下,中国人民从站起来到富起来,期间伴随着工业现代化进程不断推进。中国社会令世人瞩目的华丽蜕变在工业史发展的脉络中展现得最为清晰。从某种意义上说,一部中国革命、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史,就是一部中华民族百年工业文明发展史。
(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飞跃——毛泽东思想,根本宗旨在于扫清中国工业化道路中的制度障碍,为中国社会主义工业化体系谋布全局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一次历史性飞跃——毛泽东思想,包含了革命理论与建设理论,其核心内容是新民主主义理论。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精辟地论述了“什么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怎样进行新民主主义革命”,指明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对象、任务、领导权、动力、前途、发展阶段、总路线,以及新民主主义的经济、政治、文化的基本纲领和政策等诸多重大问题。这个理论为最终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历史性飞跃作了最重要的理论建构。
从工业文明史研究脉络来看,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重大任务就是要为中国实现工业化扫清制度障碍,是中国走向繁荣富强的必经之路。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时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行,电报的使用,整个大陆的开垦,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术从地下呼唤出来的大量的人口。过去有哪一个世纪能够料想到有这样的生产力蕴藏在社会劳动里呢?”[2]
同理,近代中国落后的根本原因在于农业国落后于资本主义工业强国。回顾中华民族发展的历史,她曾在农耕文明时代创造了辉煌的成就,经济发展水平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18世纪后期直至19世纪初期,第一次工业革命在西方兴起,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代表着先进生产力发展水平的工业文明促使西欧的经济总量大幅超越中国。
英国工业革命,开始于18世纪60年代,大约经历了80余年的过程,英国由农业国转型为工业国。它是世界上工业化最早同时所经历时间最长的欧洲国家。法国工业化发轫于19世纪20年代,至1871年,第三共和国成立,大约经历了半个世纪,工业进步极速。德国工业化迟于法国一二十年,约始于19世纪三四十年代,却以飞快的速度发展,不过数十年,就跻身于近代高度工业化国家。法国、德国等西欧后起国家之所以能快速跻身于工业化强国之列,受益于英国的技术发明,从而大大缩短了工业化进程,美国、日本亦无不得益于此。
反观近代中国,工业化道路的起步并不算晚,其发轫于从19世纪60年代的洋务运动。有学者将晚清民国中国工业发展期划分为几个阶段:“第一期、军用工业时期1862—1877年;第二期、商品工业兴起时期1878—1894年;第三期、外人兴业时期1895—1902年;第四期、政府奖励发明时期1903—1913年;第五期、商办工业焕发时期1914—1925年;第六期、官商合办发展时期1926—1933年;第七期、萧条时期1934—1936年。”[3]这几个不同时期,关键节点有四个:一是1862年,新式工业正式开始的一个年代;二是1895年,帝国主义国家可以在中国口岸自行设厂;三是1914年,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帝国主义无暇东顾,中国民族工业迎来了黄金发展时期;四是1932年,世界经济恐慌,中国工业在内忧外患中而萧条,直至抗战爆发。
自洋务运动起,中国国运历经沧桑,直至抗战爆发,始终没有实现工业化。为此,许多士人扼腕追问缘由,揆诸各种制约因素,帝国主义经济的入侵首当其冲。这一点,毛泽东在《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一文中分析得非常透彻:“帝国主义列强根据不平等条约,控制了中国一切重要的通商口岸,并把许多通商口岸划出一部分土地作为它们直接管理的租界,它们控制了中国的海关和对外贸易,控制了中国的交通事业(海上的、陆上的、内河的和空中的)。因此它们便能够大量地推销它们的商品,把中国变成它们的工业品市场,同时又使中国的农业生产服从于帝国主义的需要。帝国主义列强还在中国经营了许多轻工业和重工业的企业,以便直接利用中国的原料和廉价的劳动力,并以此对中国的民族工业进行直接的经济压迫,直接地阻碍中国生产力的发展。帝国主义列强经过借款给中国政府,并在中国开设银行,垄断了中国的金融和财政。因此,它们就不但在商品竞争上压倒了中国的民族资本主义,而且在金融上、财政上扼住了中国的咽喉。”[4]102-103
反对帝国主义及其封建残余,正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首要目标。“在现阶段的中国社会中,压迫和阻止中国社会向前发展的主要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他们二者(帝国主义与半封建势力,外国的资产阶级与本国的地主),二者互相勾结以压迫中国人民,而以帝国主义的民族压迫为最大的压迫,因而帝国主义是中国人民的第一个和最凶恶的敌人。”[4]108
新民主主义革命,就是要祛除中国工业化道路的最大障碍,即帝国主义及其在中国的代理——封建残余,是中国独立走向工业强国的政治革命,是中国工业化道路的必然选择。可以说,中国工业化道路与新民主主义革命相关联。
(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二次飞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指导中国创造了经济奇迹,走出一条“中国模式”的工业发展道路
以邓小平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构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改革开放理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社会主义本质理论、“一国两制”的理论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提出了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作出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战略部署,包括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及科学发展观在内的科学理论体系。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二次飞跃的丰硕成果。这个科学理论体系,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推到一个新的高度,是党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重要的理论结晶。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的继承和发展,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是党和人民实践经验和集体智慧的结晶,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实现了持续高速的经济增长和工业发展,工业化水平巨幅提升。经过40年的发展,中国已由一个落后的农业国成长为世界第一制造大国。在世界500多种主要工业产品中,有220多种产品产量位居世界第一。现在,中国拥有全球最先进、数量最多的轧钢机和冶炼设备,工业结构也出现“质”的变化。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随着“中国制造2025”推进,制造业逐步向“中国智造”“中国创造”发力。据统计数据,2017年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增长13.4%,占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的比重达到12.7%。载人航天、深海探测、量子通信、大飞机、高铁等“大国重器”越来越多[5]。中国工业砥砺前行,形成一种不同于西方国家传统工业发展模式的“中国模式”,这正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科学性、时代性的最好印证。那么,中国工业发展的做法和成功经验,只有置于工业文明史的大历史背景中予以深度总结,才能彰显其对全球工业化、现代化进程的贡献,才能立足当下,展望未来。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导下,未来中国,将步入全面实现工业化的新时代,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二、百年工业文明史助力新时代的工业文化建设
面对全球新一轮工业革命蓄势待发的新形势,世界主要国家纷纷探寻新的工业文明之路,如美国出台“再工业化战略”、德国提出“工业4.0”、日本实施“再兴战略”。我们能否抓住机遇、乘势而上,全方位赶超西方工业发达国家,主要取决于能否贯彻落实中央精神,深刻把握工业文明发展规律,扬长补短,走出新时代工业文明的中国道路。
工业文化是伴随工业化进程而形成的,是渗透到工业发展中的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的总和,工业文化建设旨在从产业层面、制度层面、精神层面推动工业文化发展,更好地发挥工业文化对制造业的柔性支撑作用[6]。新时代工业化道路,离不开新时代的工业文化的软环境,需要在全社会大力提倡工匠精神、企业家精神,弘扬诚信文化,形成同现代工业文明相适应的文化氛围。百年工业文明史的研究将为这些内容提供主要的理论前提与支撑。
(一)工业文明史为工业遗产保护与开发提供基础性研究
工业遗产是指工业文明的遗存,它们具有历史的、科技的、社会的、建筑的或科学的价值。这些遗产包括建筑、机械、车间、工厂、选矿和冶炼的矿场和矿区、货栈仓库,能源生产、输送和利用的场所,运输及基础设施以及与工业相关的社会活动场所。工业遗产是一本生动的工业史书、鲜活的科技史范本和爱国主义教育的教材,它具有独特的工业美学风格、实体与记忆的教育功能,未来将成为创造财富的重要文化资源。工业遗产的保护、开发与当代转化,需要工业文明史的基础性研究提供有力支撑。
作为历史一部分的工业遗产,在人们关注它的科技、建筑美学、社会空间价值时,首先需要对其历史的来龙去脉有深度了解与把握。工业遗产也是工业历史的物质载体、社会政治风貌的再现、人们精神生活的追忆。没有对区域工业史的详细梳理作为支撑,便无法体会工业遗址的巨大价值,无从再现工业遗址的精神象征,无以引起当代人与历史的共鸣,其教育意义亦会大为缩水。只有在历史的沧桑演变与人们的记忆中,才能彰显工业遗产的精神魂脉,在时空的记忆中与世人产生心灵共振,工业遗产的保护、开发才能发挥凝心聚力的作用。
以山西为例,近现代百年工业史,太原的地位尤其突出。晚清民国时期,山西工业崛起,位居全国前列,经过战争与和平建设的洗礼,留下了大量的工业遗存。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在“一五计划”中,太原是全国重点工业建设的五大城市之一,其工业遗存蔚为可观。据不完全统计,太原的工业遗存大约260余处,不仅数量可观,而且具有鲜明的地域和产业特色。其中,一些工业遗产已列入工业遗址保护名录,如太钢2号高炉、太钢碉堡、太钢飞机库存群,太原面粉二厂,原太原电灯公司烟囱,机车车辆厂老厂房,山西机床厂厂房,太重一金工、二金工厂房,汾西机器厂办公楼,太原变压器厂大跨度厂房、太原变压器礼堂,大众机械厂厂房等等。此外,还有大量没有列入工业遗址保护名录的建筑。总体而言,目前对于大多数工业遗存的来龙去脉的挖掘远远不够,更没有置于大工业史发展史的视野中评估其社会价值。对于工业遗址的保护与开发,在政府与社会之间尚未形成强有力的共识与完善的立法;历史遗存的陈设中,底层工人的记忆与生活场影被忽略;更为遗憾的是,有的工业遗存由于各种原因已被拆除或正在拆除,一些厂区的土地因具有较大的经济开发潜力,即将被商品化开发。
为此,对于工业文明史进行系统梳理,显得非常迫切,只有将历史的辉煌、艰辛曲折呈现给世人,大力宣扬,凝心聚力,作为历史的物质、精神、文化载体的工业遗存应有的价值才能显现,才能变“认识”为共识,得到应有的保护与开发。
(二)工业文明史研究再现企业家精神
企业家精神是新时代工业文化不可或缺的内容。何谓企业家精神?意指企业家组织建立和经营管理企业的综合素质,它是一种重要而特殊的无形生产要素,创新、冒险、进取、奉献、敬业等,是对企业家精神的高度概述。
在晚清民国时期的企业家群体中,不乏将西方的组织管理模式引入古老的中国大地、在风霜曲折中锐意改革与创新的拼搏者,无论成功与失败,都深刻诠释了创新、冒险与进取的企业家精神,为后人留下了丰厚的历史参照与示范精神。
例如,在风起云涌的山西保矿运动中诞生的保晋公司,历经30年的艰难跋涉,顺应时代的变化,图谋生存发展,成为民族企业的佼佼者。企业家率先仿效西方股份公司集资办企业的模式,锐意改革,加强管理,选贤任能,在激烈市场竞争中拓展销路,在山西近代工业史上产生巨大影响。
张謇创造的“南通模式”,造厂力求其快的“荣宗敬速度”,大鱼吃小鱼的“卢作孚神话”,“永久黄”的团队精神,穆藕初引入的科学管理法,刘鸿生用西方谚语概括的那些格言……这一切都是中国企业史上积累起来的宝贵经验,具有独特的价值和永久的魅力,是值得后世企业家珍视的遗产[7]。有人叹道,民国时期,“确实有一群中国模仿者仿效了熊彼特式的创新者”[8]。
抗战前夕,中国较大规模的民族企业,敢于改革,勇于进取,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企业管理体制的现代化。无论是保晋公司的股权制,还是穆藕初对“科学管理”引介与推动,抑或企业家管理与经营的“创新之道”,看似他们是在对国外先进思想与理念的“集体仿效”,但他们与时俱进的“学习精神”,“敢为天下先”的创新精神,只有置于中国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的大历史中,才更显其弥足珍贵,才能让世人体会出这一群体开拓与进取的企业家真精神。它应成为当代中国工业化建设的精神支柱。
企业家精神不仅意味着创造利润的能力与策略的创新与提升,更意味着精神层面的社会责任与担当。1776年,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把人的自利心作为一切经济活动的出发点,阐述经济人在自由市场中的各种行为都是在看不见的指引下作出的合理取向。“市场中看不见的手”理论为企业家谋利解开了道德枷锁,但这并不表明企业家就没有家国利益,就没有社会担当。
20世纪50年代,毛泽东主席在与黄炎培先生交谈时说:“讲重工业,不能忘记张之洞,讲轻工业,不能忘记张謇;讲化学工业,不能忘记范旭东;讲交通运输,不能忘记卢作孚。”(1)参见张季直先生事业史编纂处编《大生纺织公司年鉴(1895—1947)》,江苏人民出版社,1998年,附录一。民国时代企业家,在短短的50年中,推动了中国现代化进程,打造了一个近乎奇迹的民族工商业繁荣时代;更值得称道的是,他们绘就了一幅幅真正企业家的社会责任与担当精神画卷。
清末状元、实业家张謇,不重私利,将实业所谋用于民之所需,不求个人回报。1895年创办大生纱厂,但有盈余,一并用于民生事业的改善,他先后兴办了南通纺纱专门学校、通州师范等诸多教育机构,为东南沿海地区的实业发展培养了各种有用人才。他在1902年创办的通州师范,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所师范学校。他还创办了中国第一个博物馆——南通博物苑。他在南通创建图书馆、气象台、医院、公园等,使南通成为了一个文化比较发达的城市(2)参见陈争平撰《近代张謇的企业制度创新及其现实意义》,《清华大学学报》2007年第1期;吴良镛撰《张謇与中国近代第一城》,《城市规划》2003年第7期;马敏撰《张謇与近代博览事业》,《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01年第5期。。
抗日战争时期,在被誉为东方“敦克尔克大撤退”的战略西迁的历史紧要关头,面对异常混乱而严峻的局面,“船运大王”卢作孚挺身而出。他停止赴欧考察行程,进入政府为抗日战争而设立的大本营,出任第二部副部长,制定抗战总动员计划。同时赶回四川发动员工捐款救国,并运送川军出川抗战,进而发挥其航运长才,于1937年8月上海战事爆发后,紧急率领民生实业公司船队于三个月内疏运京沪地区政府机构、学校、学术团体、兵工器材及民间工厂、民众后撤武汉及四川,共赶运13460吨。同时,为应对日军封锁,紧急采购长期抗战所需要的油料、五金器材和延聘造船技术人员入川。其中,还特别关心中央大学、复旦大学等高等教育、学术团体的后撤,协助解决交通、校舍的难题,厚植长期抗战力量。卢作孚爱国心及远大眼光,实非常人所能及(3)参见简笙簧撰《卢作孚与抗战初期京沪地区政府和人民物资的后撤(1937年8—12月)》,《社会科学研究》2013年第1期。。爱国实业家范旭东的“永久黄”集团,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宁举丧,不受奠仪”,毫不退让,不受降,不妥协,毅然承担起民族责任,入川建厂。范旭东秉承“发展实业,服务社会”的信念,带领员工在大后方的艰苦环境中,推进华西化工基地建设,牺牲个人利益保全团体,服务社会,以实际行动体现了企业家的社会担当(4)参见赵津、韩冬撰《抗战时期企业社会责任的历史考察——以“永久黄”团体为例》,《历史教学(下半月刊)》2012年第6期。。
民国时代,战乱频仍,内忧外患,一代企业家心怀天下,他们以实业救国,以创新惠民,以担当爱国,书写了真正的中国企业家精神。这种真正的企业精神,有待于在工业文明史研究中进一步深度开掘,充分彰显,大力讴歌,为新时代大国工业、大国制造提供可贵的精神示范与力量源泉。
(三)工业文明史研究凝练工匠精神
所谓工匠精神,简言之即工匠们对设计独具机杼、对质量精益求精、对技艺不断改进、为制作不竭余力的理想精神追求。当前,大国重器、“中国制造2025”已成为新时代中国奋斗的口号与目标,并上升为国家战略。然而,当今世界,德国制造、日本制造,风靡海内外,在这样激烈的竞争中,中国制造要想在世界崭露头角,赢得信赖,必需重塑工匠精神。
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中国制造”曾经在世界舞台上熠熠生辉。回望手工业时代的文明史,中国古代的丝绸瓷器在世界上享有很高声誉,是古代工匠高超技艺的表现。中国在古代称工匠为“百工”。曾经,“百工”是中国老百姓日常生活须臾不可离的职业,木匠、铁匠、铜匠、篾匠等,各类手工匠人用他们精湛的技艺为传统生活图景定下底色。在中华历史名人序列中,不仅有治国理政、指点江山的政治家,上下求索、睿智多谋的思想家,饱读诗书、文彩飞扬的文学之士,亦有创造文明、巧夺天工的百工祖师,如墨子、黄道婆、庖丁、鲁班、蔡伦、李冰父子等,人们对他们充满敬意,顶礼膜拜。《诗经》中所言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形象生动地展现了匠人对玉石、象牙、骨器进行切割、锉、雕刻、打磨时所展现出来的一丝不苟、精致入微的制造精神。那么,何以古代农业文明中能造就“切磋琢磨”的工匠精神?这是需要系统总结的。手工业时代的师徒授业、行会制度、工匠伦理,世代传习,特勒工名等制度、技术保密、技术伦理、技术监督、艺术价值追求等,亦非常值得深究。这些研究成果,对工匠精神的传承与重塑,能够产生强烈的文化示范效用。
当然,在中国古代文化传统中,也有不利于“工匠精神”的制约因素,如工匠在社会分工的阶梯上处于底层,身份地位低,传统士大夫鄙薄技术,将技术视为奇技淫巧等,传统工匠精神没有在近代转型中发扬光大,这些消积之处,亦需要在工业文明史的研究中深度总结,剔除不利的,挖掘有益的,从而为当下所用。
(四)人民兵工史研究阐释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不畏艰难、勇于开拓的军工精神
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军民融合”的大战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工,就是一部军民共建的历史。人民军工极大地发扬了艰苦创业、不畏艰难、勇于开拓的精神,对于新时代、新征程的军工战略、军民融合,有着不可低估的意义。
1931年10月,江西官田兵工厂的创立,标志着人民兵工的诞生。官田兵工厂初建时,既无厂房,又无设备,更缺少技术力量,仅有干部和工人25人,兵工战士靠红炉和锉刀,修复了一批又一批枪械。
1938年6月,中共召开六届六中全会,毛泽东在报告中提出:“游击战争的军火接济是一个极重要问题……每个游击战争根据地都必须尽量设法建立小的兵工厂,办到自制弹药步枪、手榴弹等的程度,使游击战争无军火缺乏之虞。”(5)参见吴东撰《革命根据地军工史料丛书:陕甘宁边区》,兵器工业出版社,1994年,第11页、13页。根据这一指示,各根据地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因地制宜,兴办了一批兵工厂,遍及陕甘宁、晋冀鲁豫、晋绥、山东及华东等抗日根据地。各根据地先后成立了军工部,统一领导兵工企业。当时比较著名的兵工厂有:陕甘宁的边区机器厂、晋冀鲁豫的军工部一厂(即黄崖洞兵工厂)、晋察冀的大岸沟化学厂、晋绥的牸牛沟兵工厂等。国难当头,在爱国主义旗帜下,一批批爱国知识分子、一批批技术工人,纷纷投奔抗日根据地。为了夺取抗日战争的胜利,广大兵工战士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没有厂房,自己建设;没有洋设备,自制土设备;没有原料,就地取材。制造武器缺乏钢材,就用敌人的铁路轨道代用;制造子弹缺乏铜材,就大量收购民间的铜币;制造炸药缺少硝酸钾,就发动群众生产土硝。在艰苦的战争年代,生产条件恶劣,设备简陋,每试验一项产品兵工战士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献出宝贵的生命。人民兵工在党的领导下,突破了一个又一个难关,为部队和地方武装提供了大量性能可靠的枪弹、炮弹、手榴弹、地雷、炸药和掷弹筒,广大军工战士用赤诚的爱国心,用智慧和辛勤劳动,用汗水和鲜血,谱写了我国军事工业发展史上的光辉篇章!到1948年末,在淮海战役中,人民解放军的火力甚至压过了国民党军队的火力。10万人民兵工队伍在革命战争中发挥了独特的力量和作用,为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6)参见徐鹏振撰《山西军工建设》,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1993年。。
需要指出的是,尽管人民兵工为革命与建设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然而,由于保密与纪律及时代的原因,大量的历史细节仍然尘封在岁月的记忆中,没有公之于世,后人无法近距离倾听军工工人的所思、所想,无法展示人民军工的伟大精神,亦无法从历史中汲取军民融合的经验给养为当下军民深度融合的国家战略服务。更为急迫的是,为中国革命与建设做出巨大牺牲的军工工人,在岁月的流逝中正在悄悄离去,对军工工人的口述史采访与研究亟待抢救式的记录、整理与研究,进而为新时代、新征程的军工事业留下宝贵的历史记忆与智慧。为此,人民军工口述史的整理与记录,将是百年工业文明史研究的重要一环。
三、工业文明史研究的学术史意义
洋务运动以来,中国工业文明史历经沧桑,几经风雨,步履蹒跚,走过了150多年的历史征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40年,中国创造了世界经济奇迹,中国工业发展至超大规模。“中国制造2025”的目标实现,工业文明史研究不能缺位。中国需要在历史发展与文明的积淀中,系统梳理中国特色的工业文明之路,如此,才能借助历史的智慧,理性面向未来。百年工业文明史的深入探究,已箭在弦上,迫在眉睫。
工业文明史,作为历史学领域一个重要研究方向,涉及政治史、经济史、社会史、技术史、科技史等多领域,亦是文化人类学、社会学、建筑学、理工学科等关注的内容;百年中国工业文明史的史料整理与研究,是中国工业文明史研究的首要基础,它将是一个规模巨大、系统而宏伟的工程。因此,从研究路径而言,从地方性工业史着手应是必经之路,以山西百年工业文明史为例,其研究意义较大。
从研究内容而言,山西工业史行业类别全面,近代工业史发展无间断性,可谓中国百年工业的一个缩影,此一特点为其他地方工业史所罕有。中国百年工业史演进的阶段性特征,在山西均有体现。充分挖掘山西百年工业史,管中窥豹,可深度理解中国百年工业史。为此,研究山西百年工业史,其价值不仅仅体现的是一个地方性工业史,也是中国百年工业史的轨迹书写。
从历史阶段划分,山西百年工业史,包括清末民国时期山西现代工业,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工,新中国建立后的山西工业。清末民国时期的山西现代工业,又可具体分为清末萌芽时期、辛亥革命后成长时期(1911—1932)、西北实业公司各厂建设时期(1932—1937)、日据沦陷时期(1937—1945)、日本投降到解放前时期。新中国建立后的山西工业,则有国民经济恢复时期、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文化大革命时期、改革开放时期的不同阶段(7)参见曹焕文撰《太原工业史资料》,太原市城市建设委员会印,1955年。。山西百年工业史,不仅包括民国时期西北实业公司,以山西为依托中国共产党创建的根据地的人民军工及其在此基础上发展而起的山西军工,还包括沦陷时期日本对山西侵掠的工业,包括“一五”时期苏联援助工业、“二五”时期山西重工业、核工业等建设,使得山西百年工业文明史有丰富的内容,具有全国性的特点。以下通过西北实业公司、山西人民军工、沦陷时期山西的工业等方面具体陈述山西百年工业史在全国的重要地位。
(一)民国时期的山西工业与西北实业公司在全国的地位
近代山西工业,始于洋务运动晚期。虽然起步较晚,但发展却异常迅速,有后来者居上之势,整个民国时期,执全国之牛耳。有人述评道:“山西的经济建设,着手自民国十年,至民国十九年底,大部分均次第完成,建立起极良好的稳固基础,再自民国二十年起,山西十年建设计划开始,此后的建设,完全着重于重工业,因为已经有了良好的经济基础,当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向前开创,朝向重工业方向的前途迈进了,故山西的经济建设,在当时,即誉有太原为重工业之都的令誉,他的经济地位,除沈阳外,全国实罕有甚匹!”[9]369“惟炼钢工业、机械工业、电气工业至抗战前夕,已发展至最高顶峰,已由轻工业迈向重工业的阶段。至民国二十五年,重工业亦达于相当程度。据当时可靠估计:山西的重工业建设,至民国二十六年七七芦沟桥事变前——即抗战前——在全国已居于首位。仅以太原一地为例,除了与东北沈阳兵工并驾齐驱,而为中国最大的太原兵工厂外,他如火力发电厂、炼钢、大小型卡车厂、机车制造厂、精钢炼制厂、铝炼制厂、制针厂、汽车配件制造厂、洋灰厂、各种化学制造厂,再如卷烟厂、棉业纺织厂均占生产顶峰高位。可见山西省的轻重工业的经济建设是有惊人成效的。”[9]3691948年1月3日,南京《中央日报》记者朱沛人发稿:“记者走到山西,最感兴奋的是山西有极优良的工业环境和基础。在目前,山西的重工业,恐怕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了……山西工业的特点,在其有丰富的煤铁原料,奠定了重工业的基础,轻工业也有相当的发展,足以支持重工业的发展。”[9]384美国学者唐纳德·G·季林对阎锡山有这样的评论:“他发展工业的那种急切的常常是没有理性的主张,发展到了一种入迷甚至发狂的程度,并且还乐意牺牲任何一切去增加生产。”[10]
正因为此,民国时期,山西已拥有较完整的工业体系,百年山西工业史,尤其是重工业史,拥有极其厚重的研究史料与空间,研究价值极大。
(二)山西人民军工在全国的地位
1937年9月,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由陕西东渡黄河,开赴华北抗日前线,深入敌后建立起以山西为中心的晋冀豫(1941年扩展为晋冀鲁豫)、晋察冀、晋绥等抗日根据地。在抗日战争中,各根据地为人民军队提供武器装备,相继建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兵工厂。东起太行山、西至吕梁山,北起五台山、南抵中条山,兵工厂遍及全省,星罗棋布,形成了山西人民军事工业,其规模在各根据地可圈可点。
据史料所载,山西的人民军工,“有的武器性能接近当时日本和美国同类产品的水平。炮弹的日产量最高时达数万发”(8)参见山西省国防科技工业办公室、山西省国防工业工会编《山西军事工业史稿》(内部资料)(1898—1949),前言,第3页。,成为人民军队一个可靠的军火补给来源,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胜利,建树了不朽的功勋,“在世界史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无产阶级在夺取政权之前,拥有这样强大的军事工业,它在国际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中是罕见的”(9)参见山西省国防科技工业办公室、山西省国防工业工会编《山西军事工业史稿》(内部资料)(1898—1949),第152页。。
1949年1月31日,华北兵工局在山西榆次成立。以山西为依托的华北各抗日根据地创建的人民兵工厂,除了原晋察冀区所属冀察热辽军工部划归东北军区和原晋绥军区部划归西北军区建制外,至1949年春,由华北兵工局直属的人民兵工调整为7个工厂、1个研究所,职工2万余人[11]14。
1949年4月24日太原解放,华北兵工局接收了阎锡山开办的兵工厂,主要有:西北制造厂、西北修造厂、西北炮厂、西北化学厂、晋兴机械公司、太原化学实验所等。之后进行了大调整,以各根据地94座人民兵工厂为骨干对接管的国民党政府兵工厂(共68座)陆续进行了整编合并。至新中国成立,经过整编后的华北兵工局管辖的兵工厂共11个,其中有10个在山西,占当时全国兵工调整后41座工厂的24.4%[11]21,24。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山西国防科技工业在全国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在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和国务院统一规划和领导下,山西国防科技经历了国民经济恢复时期和抗美援朝期间的老厂改扩建,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军工骨干企业的建设,“大跃进”期间民用和新技术产品项目的建设,国民经济调整时期自力更生战胜困难的建设,大小三线的建设,军民结合型建设等历程。山西国防科技工业由小到大,从常规武器到尖端武器,共建设包括核工业、航天工业、电子工业、兵器工业、船舶工业等部属企事业和地方军工共77个单位。其中,生产企业63个,科学研究和设计单位6个,大中专院校及技工学校4个,仓库4座。至1989年统计,累计完成固定资产投资44.64亿元,为中国国防现代化做出了巨大贡献[11]前言。
因此,山西军工,在全国基础地位非其他地方性工业可比;加之因丰富的煤炭、矿产资源之利,新中国建立后山西成为“一五”计划苏联援助军工的重点省份。山西人民军工史一定程度上就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工发展史,其研究意义也是全局性的。
(三)日据时期侵掠者掠夺工业史全国意义上的研究必要性
在近代百年工业史发展脉络中,关于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对沦陷区工业资源的控制、管理、掠夺,系统而有力的研究成果并不多见。沦陷时期日寇对山西工矿业的侵夺,包含着系统而完备的工业史料与研究体系,通过研究日据期日本侵略者对山西工矿业的掠夺,可展示华北地区乃至全国并不多见的工业掠夺史内容,此为抗战史研究的有力补充,这是山西百年工业史又一个极具特色的、具有全国性意义的研究价值所在。
山西沦陷之前,阎锡山的以“造产救国”为口号的“十年建设计划”初见成效,相较全国,山西已经建成了种类齐全,以重工业为主、兼具轻工业的工业体系。七七事变日寇入侵山西,太原及主要城镇、交通沿线相继沦陷。一些工业设备虽然抢救出一部分,但是,大部分没有来得及带走,陷入敌手。这使得日寇控制了相较全国而言工业体系较为完备的山西工业,而煤炭能源更是作为战争的基础,对日本侵略者有独特的意义。
在山西沦陷区,日本人一方面利用武装兵团残酷统治山西人民,另一方面则利用产业兵团对山西资源进行野蛮掠夺。整个日据时期,包括山西官僚企业与私营企业,主要有44个工矿企业被日人控制,其中,太原的23个,其他地方21个(10)参见阎文彬主编《山西工业发展概述》,山西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1983年,第29—34页。。日寇为了直接控制沦陷区残存的工业,先进行军事管理,后成立“山西产业株式会社”,其任务是,“综合经营军事管理44个工厂,承担着现在产业兵团之职责,以兵站基地之姿态,致力于山西资源开发工作,为执行现地军方政策付出努力,完成给予本社的任务”(11)同①。。
沦陷在敌手的工矿企业,有的机器被拆走,有的机器被拆而残存(12)同①。;被日寇掠夺的机器中,“三千余部机器被搬往日本的本国和我们的东北”(13)参见曹焕文编著《太原工业史》(内部资料),太原市城市建设委员会,1955年,第147页。。由于机器被拆走,导致一些较大的工厂消失,又有一些工厂拼合迁移而成,还有一些小工厂系日本人增设,为其军需服务。陷入敌手的煤炭企业,更遭到日本人疯狂掠夺,估计劫运山西煤炭2000万吨,除了供战争之需,大部分运回日本供军用、民用之需[12]。
对于日据时期的企业研究,东北、台湾沦陷区的工矿业也具代表性;但是,研究日本侵掠者对能源、重工业掠夺情况,山西沦陷区的史料是独一无二的。“山西的工矿变成最主要的榨取对象,不只供作侵略山西的军需,而且还担负了侵略中国,扩大东亚战争的支援。”(14)参见阎文彬主编《山西工业发展概述》,山西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1983年,第148页。而从系统性而言,山西工矿企业体系能较为完整提供日据时期中国企业的状况。日本人统治期间,山西工业的重大变化、日本人从山西掠夺工业资源的数量,日本人对山西工矿业的压榨等问题,值得深入系统研究,以期从工业史的角度揭露日本的侵华史实。此外,日本人的工矿业管理模式,中国工人在日本人统治之下其生活待遇、社会心理的状况等,在研究成果中也不多见。此外,就时间发展阶段而言,从阎锡山统治时期山西工业史,到日伪时期的山西工业史,再到抗战胜利后阎锡山重新对山西工矿业的接收、管理,整个过程就是一部抗战前后中国工业历史发展的缩影,进而使山西工业史亦具有全国性的研究价值。
以上限于篇幅,暂从三方面揭橥了山西地方百年工业史对于全国意义的研究价值。综合而言,诸如煤炭工业、三线军工、交通铁道运输、纺织业、苏联援助工业、航天工业、核工业等,山西在全国都是独树一帜的。可以说,百年山西工业史,几乎涵盖了中国近百年工业发展的各个领域。百年山西工业史,不仅仅在新中国建立前的民国时期、日伪时期独具研究价值,新中国建立后的“一五”“二五”时期在全国地位亦十分重要;至改革开放之初,其行业地位尤其是重工业地位,仍在全国居于前列。有统计资料显示,1979年,山西主要工业产品产量在全国所占的次位为:原煤占第一位,焦炭占第二位,矿山设备占第五位,铜、电厂占第六位,钢、生铁占第七位,钢材、合成氨、合成洗涤剂占第八位,铝、纯碱、拖拉机占第九位,发电量、水泥占第十位(15)参见阎文彬主编《山西工业发展概述》,山西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1983年,第148页。。这些数字再一次说明山西工业史研究的全国性意义。
然而,大量的工业史料,目前还基本处于休眠状态,尚未进行系统挖掘整理,更未形成研究热点;更令人担忧的是,一些史料仍然保存在老企业中,由于企业的改造、扩建、转产、倒闭等,加之资料保护意识的缺乏,面临遗失的危险;同时,特别需要关注的是,在各行各业,目前尚有一批老职工健在,这些老职工年事已高,迫切需要留下珍贵的记忆。进行口述史的收集与整理,已成为当代史学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职责,并且任务艰巨而迫切,只争朝夕,与时间赛跑,才能留住记忆,留住历史。
就目前研究而言,已有学者对西北实业公司、山西近代工矿业等进行了研究,但是,从研究视角与方法而言,多从经济史、革命史角度讨论,如对于西北实业公司,往往批判性地揭示阎锡山的官僚资本主义经济特征;或更多停留在梳理企业发展的沿革与历史脉络,就企业谈企业,鲜有论及工业转型给社会生活带来的巨大影响;就工人群体而言,多从工人的经济地位出发,讨论被剥削、压榨的情形,他们的所思、所想、所虑较少呈现;涉及管理者群体时,集中讨论这一群体的管理技术,对其在整个社会结构中的地位、构成、技术创新动力等也缺乏研究;阎锡山的军工技术人员,许多人成为军工的骨干、牺盟会成员。不同政权实体之间,技术人员、工人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关于这些内容的研究成果,都极为不足。
此外,就工业遗产的保护来说,工业史的研究也有极为现实的意义。作为具有工业历史底蕴的省份,其发展要求从宏观战略的层面将城市的工业文化历史与城镇化高速发展的现实目标相联系,挖掘工业遗产中的历史价值、技术价值、文化价值和社会意义,为工业遗产保护与当代转化提供必要的理论支撑,这是史学工作者的重要使命。
放宽研究的视野,多维度、立体地展现百年工业文明史的恢宏画卷,要求工业史研究必须重视多科学的交叉,从工业文化的大视角出发,引入技术、艺术、建筑、管理、社会等多种研究方法进行综合考量,才能将工业史研究变得丰满,才会为现实提供更为有力的理论支撑。知史明理,鉴古知今。新时代、新征程,中国将迎来全面实现工业化的新发展、新局面。这将是国人自鸦片战争以来的百年中国的历史追索,也是几代国人的情结夙愿。它的伟大意义置于百年工业文明史的大历史进程中才更加凸显,百年工业文明史的研究,亦将为新时代工业化、“中国制造2025”的实现提供丰富的历史参照与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