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训下的叛逆与成长：泰国青春片《天才枪手》的意识形态解读

□杨璧菲

作为一种文化产品，电影也是“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重要组成部分，承担着将主流意识形态通过一定的编码形式传递给观众，让存在于当代社会中的个体被“询唤”为符合主流意识形态所需要的“主体”，从而维持思想意识稳定性的功能。阿尔都塞认为，若想对某个文本的意义进行充分的解读，不但要发现文本中有些什么，还需弄清楚文本背后潜藏的种种假设。电影中特定的编码及叙事策略与国家的意识形态有很大的关联性，看似平常的话语背后其实潜藏着特定的权力关系。

泰国青春电影《天才枪手》将青春片和犯罪片相结合，一改传统青春电影的“小清新”风格，让人眼前一亮。电影以“作弊”为叙事主线，讲述了贫困天才学霸使用高超手段帮助富家子弟作弊并牟取暴利的故事。在影片的最后，处于青春期的叛逆少年有的选择了回归，而有的彻底走向叛逆和堕落，这不同成长轨迹的背后是来自家庭、学校、社会等各方面不同的规训作用下的结果。

福柯认为，规训无处不在，人们都受制于规训，这种“操纵”不同于军队这样宏大的国家机构，而是微不足道和潜移默化的主流意识形态。

一、家庭的规训——父权影响

从整体上看，影片强化了父亲的形象，弱化了母亲的形象，隐喻的是泰国社会的父权制度。家庭中的父亲角色和权力渗透在青少年的成长中，对他们有深刻的影响。

影片中一共有三种类型的家庭，出现了三位父亲形象，也塑造了三个孩子不同的性格和成长道路。男二号小巴的爸爸是富商，拥有资本和权力，在家庭中是完全的主宰者和命令的施号者，这种强势的父亲形象对小巴的性格和行为产生了影响，反映在生活中。在校园里，“富二代”小巴也表现出强势的一面，比如花钱买考试的答案，就像他父亲花钱换取他的“考试高分”一样。第二个是女主角小琳的父亲，他是一名普通教师，也是传统父亲形象的代表。从家庭影响来说，小琳因为缺失母爱，父爱让她拥有了更多的自强、独立、不服输的男子气概。受父亲的影响，影片中小琳与“老师”之间的关系由对抗、沟通转向妥协。最初，小琳发现学校的老师私自开补习班提前透露答案，颠覆了她对教师“为人师表”的美好印象。父亲始终以沟通者的姿态来对待小琳，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小琳心中对学校老师和教育体制的不满。影片的最后小琳说想当一名教师，暗示着叛逆少年的回归，对父亲和教师这个角色的皈依。男主角班克的家庭环境和小琳的恰恰相反，由于父亲角色在他生活中的缺失，所以他在家庭里承担了父亲的角色。而生活中的他却表现得唯唯诺诺，缺少男子气概。在他被暴打而错过出国留学考试的时候，他仅有的父权尊严也同时被阉割掉了，这也导致了他最后彻底的反叛。从班克家庭和小琳家庭的对比可以看出，影片想传达的是缺少父权影响的人更加容易走向不归路。

二、学校的规训——学习机器

考试也是对青少年的一种规训手段，学校通过考试，把可见状态转化为权力的具体运作过程。像福柯所说的“全景监狱”一样，考试使学生处在被监视的状态，从而确保了学校对学生进行统治的权力。

考试也将学校变成一个巨大的学习机器，培养的是操练下“规范化”的个人，也以考试的形式来划分学生的优劣。“规范化”体现在人人都向往或者需要好成绩，好像好成绩能决定一切一样——格蕾丝为了拿到高绩点、加入话剧队，小巴为了得到父亲奖励的车，小琳和班克则是为了获得奖学金和实现他们的出国梦。考试变成了一种模式，而优异的成绩才是达到各自目的的通行证。而为了获得好成绩，学生选择了作弊。

如果说应试教育制度象征着秩序和社会的主流价值观，那么作弊就是以小琳为代表的泰国青少年对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挑战。从最开始在教室里帮一个人作弊，到大考场里把答案同时传给十几个人，到最后的跨国作弊让几百人受益，小琳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反而以作弊的方式来表达对学校制度的反对。然而，这种反抗实际上是苍白无力的，一方面，他们付出了太大的代价，虽然小巴和格蕾丝获得了理想的分数，小琳和班克也拿到了报酬，但是他们失去了曾经的友情，班克永远失去了出国留学的机会，而小琳也失去了内心的安宁；另一方面，学生想出国留学是必须要经过考试的，虽然每场作弊表面上都在挑战着主流价值观，但是背后却时刻都在强化着这种通过考试来改变命运的主流意识。

三、社会的规训——阶层差距

社会阶层和社会环境也会对青少年的成长产生影响。泰国不同社会阶层之间收入差距很大，大致可分为上、中、下三个阶层。

小巴、格蕾丝、小琳和班克恰好分别是泰国三个社会阶层的缩影，影片中对他们角色的塑造反映了泰国社会阶层分化严重，贫富差距大的社会问题。上等阶级由王室、高级官僚和富商等人群构成，掌控着泰国的政治和经济。小巴和格蕾丝就是上等阶层的代表，他们习惯用金钱摆平一切，比如公开出钱请小琳帮他们作弊，但最后仍然可以出国留学而不受到惩罚，体现了泰国“这世界有钱人说了算”的社会现实。以小琳为代表的中间阶层包括知识分子、公司管理人员以及白领工人等。这个阶层存在着两面性，既有民主主义的特点，又有物质主义的弱点，所以影片以小琳作为主导的作弊事件来反映她对教育不公平制度的反抗，也是导演将社会民主化的希望寄托在了中间阶层上的体现。下等阶层在数量规模上最为庞大，主要由农民和工人组成，也是最为贫穷和接受教育最少的群体，他们大多收入低下，工作不稳定，缺少民主责任感，因此常常把选票出卖给政客以谋取物质利益。因此，影片以班克的彻底堕落告终，而不是底层人民经过努力最终实现梦想的套路，体现出一定的社会因素造成的必然性，也同时暗示着泰国社会的黑暗和底层人民靠自己的能力翻身过上好生活的希望十分渺茫。

四、宗教的规训——佛教理念

佛教给泰国的教育理念带来了很深的影响，其中积德行善、乐善好施的理念成为了培养学生遵守良好社会道德和社会行为规范的教育体系。学校通常借助佛教文化的教化功能将宽容待人、友好向善和严于律己等观点灌输给学生，从而让学生形成正确的道德价值观念。影片的结局中，小琳的忏悔体现了从非主流的叛逆意识向主流道德价值观的回归，也是影片想向观众传达的意识形态。

佛教对人们的观念也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尤其对底层群体的影响尤其深刻。比如，佛教劝导人们尊敬权威并安于现状。处于社会底层的班克最开始是学校的优等生，遵守学校的纪律，每天按部就班地学习，希望能得到宝贵的出国机会，是学校和教育制度的服从者，但是后来参与作弊事件后，班克原本的生活和计划被打乱，理想破灭了，精神信仰也彻底崩塌，所以，结局中班克的黑化有些出乎意料，但也是情理之中。

五、结语

电影像一面镜子，把包罗万象的社会生活呈现出来。《天才枪手》除了揭示泰国现有教育体制的腐败和社会阶层的贫富差距问题，也描绘了一个在家庭、学校、社会和宗教共同规训下泰国新一代青少年的叛逆和成长故事，暗示了孩子的成长道路与家庭环境、学校教育、社会背景和主流价值观有很大的相关性，展示了不同规训影响下不同的成长轨迹。同时，影片反差极大的结局也体现了“只有回归社会主流，才不会被社会所抛弃，才能继续走下去”的主流意识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