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天职就是还乡
——诗人李强访谈录
2019-02-21庄桂成
李 强 庄桂成
编者按: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涉足文学创作,李强先后在《星星》 《诗刊》 《人民文学》等刊物发表诗作数百首,曾出版诗集《感受秋天》 《萤火虫》。诗为时唱,山高水长。作为诗人的李强,以其丰富的生活经历,宽广的观察视野,静心凝神感知生命,用诗歌语言记录时代的美好,用诗意和浪漫呼唤人性的回归,用理性和信仰构建我们共同的精神家园。热爱是不竭的动力,诗人是以自然的灵魂在歌唱。《山高水长》是李强出版的第三部诗集,是他从近年诗作中挑选出的100首新诗,也是以此表示向新诗百年的致敬。
庄桂成(以下简称“庄”):20世纪70年代末您进入华中科技大学就读,据说从那时起就爱上了诗歌,您能否谈一下,您是如何走上诗歌创作道路的?
李强(以下简称“李”):1979年我在华中工学院(华中科技大学前身)读书,第二年的10月份偶然买到了一本《诗刊》的十月号,刚好那一期所刊发的就是朦胧派诗人的代表人物——北岛、舒婷、顾城等人的作品,我把它买下来反复读,从此打开了一条通向真善美的道路——原来诗还可以这么写,除了唐诗宋词,还有朦胧诗。那个时候主要是读诗,也慢慢地写诗。大概从1979年算起,到2003年,我是读书为主,写诗为辅,包括在《星星》这些刊物也发了一些诗,但很少。一年可能写一两首诗、两三首诗,基本上是个“票友”。2003年我到了武汉市委宣传部当副部长,在《长江日报》“江花”副刊找到了一个发表阵地,产生了正效应。那个时候写得比较多一点,从2003年到2015年,算是一个成长期。我在1998年出版了第一本诗集《感受秋天》,2014年出了第二本诗集《萤火虫》。2015年因工作调动到了江汉大学,突然从那种应接不暇、分身无术的紧张劳动岗位来到山清水秀、荷花盛开的大学校园,身心得到了极大的解放,在做好公务、当好公仆的同时,诗歌创作进入一种豁然开朗的境界。我在江汉大学的创作,应该是前二十余年的N倍。我自己感觉数量上来了,质量也上来了,包括今天还写了一首诗——《伯罗奔尼撒战争史》,我读了一本修昔底德的四十万字的历史书——《伯罗奔尼撒》,然后就写了一篇关于《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的诗作。
庄:您2018年出版的诗集《山高水长》共分五辑,分别是《闪电来了》 《春天来了》 《潮水来了》 《碎片来了》 《武汉来了》,总共有100首新诗,您能否给我们谈谈这本诗集的产生过程或背景?
李:我的正规出版物目前是三本,都是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即《感受秋天》 《萤火虫》 《山高水长》。事实上,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在省委办公厅工作时,自己曾编订过一本小册子,叫《无愧今生》,里面好的诗我后来收录到了《感受秋天》里面去了。要讲《山高水长》的来历,还得回到我开始的话题,就是到了江汉大学,感觉到身心愉悦和解放,也有幸认识了一批中国诗歌界的大V们。通过交流接触,确实受益良多。2015年10月,我偶尔看到一个好朋友——现在《诗刊》的副主编李少君,他做了一个微信公众号,把自己过去一些很漂亮的诗,比如《傍晚》 《神降临的小站》等都放到里面去了,有文字,又有图片,还有背景音乐。我感觉这样做很好,准备创立一个微信公众号“湖畔聆诗”,把我以前写的诗,分七八辑乃至于十辑,每周发一辑。我本来的想法是八、九期发完之后就结束。后来编发诗歌时激发了灵感,产生了创作的欲望,而且创作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写得越来越顺畅。这个“湖畔聆诗”每周一期地继续发,包括逢年过节也没落过,雷打不动,到昨天下午六点钟,发表的是“湖畔聆诗”第154期——《童年》《在人间》 《我的大学》。“湖畔聆诗”编发一百多期后,刚好2017年是新诗百年,我想新诗百年总要向它表示致敬呀!怎么致敬呢?莫过于出本诗集。我就从“湖畔聆诗”微信公众号中,到江汉大学后创作的两三百首诗里,挑了100首我自己认为比较好的作品,共为五辑——《闪电来了》《春天来了》《潮水来了》 《碎片来了》 《武汉来了》。这100首诗中,有99首是第一次被收入辑中,唯独有一首诗是在《萤火虫》中用过的,就是最后一首诗《武汉2049》。它表达的是一个武汉人对武汉未来的憧憬和担当,所以这一首诗是在《萤火虫》中曾有的,其他的都没有。那么这五辑的题目分别对应什么呢?《闪电来了》怀念家乡,《春天来了》歌颂季节,《潮水来了》怀念亲人,《碎片来了》感悟时事,《武汉来了》讴歌武汉,主要是这么五辑。100首诗分布不均匀,大致每一辑25首诗,有的可能22首,有的可能18首。而“湖畔聆诗”公众号能出多久则出多久,除非是江郎才尽了,那就不写了,免得贻笑大方,估计这种写法在我所知的诗歌界,我没见到第二人,这个自创的微信公众号,就像郑渊洁一个人创作的“童话大王”一样,出了154期了,我准备先出到500期再说。
庄:《山高水长》题材涉猎广泛,有城市,有乡村,写亲情,也写友情,既写花草,也写动物,既写现代科技,也写传统生活,但感觉写得最多的,最用力的,还是乡土生活。您能否谈一谈,为什么对乡土生活题材情有独钟?
李:其实不光是我对乡土题材情有独钟,估计世界上所有的诗人对这个乡土题材或者说对童年记忆都是念念在兹,几乎没有例外。西方著名哲学家海德格尔说:诗人的天职就是还乡。一个人他能不能成为诗人,是跟他童年的生活密切关联的。我认为诗人的童年记忆是亲切的,但同时它又是敏感的、孤独的,这样他才有可能成为一个诗人。还有一句话叫“距离产生美感”。我跟自己的中小学同学,经常有交流互动,他们现在都生活在故乡龙港,每天出门就是梅家河,出门就是梅家山,他们已经麻木了,已经不敏感了。相反,我走出龙港到了武汉,到了咸宁,到了哈尔滨,又回到了武汉,慢慢地,龙港就成了一种回忆,也是一种向往,它既是具象的,又是抽象的。所以我跟我同学说,最美的龙港在哪里?在你的老同学李强的笔下。现实生活中的龙港在哪里?过去在高速公路开通之前,从武汉到南昌,就必经过龙港,过了龙港,就是江西省武宁县洛口镇,也是大革命时期的鄂东南革命根据地的首府,号称“小汉口”。现在我的哥哥、嫂子以及他们一大家子都生活在龙港,我也每年回去一到两次,跟亲戚朋友们见见面,聊聊天。写诗是其中之一,等我从领导工作岗位退下来之后,我可能会以龙港为背景写长篇小说,希望能实现这个梦想。
庄:很多作家都写乡土,但写法各异。鲁迅也写乡土,但他采取的是一种批判性的态度,“爱之深,恨之切”,有点“恨其不幸,怒其不争”。沈从文也写乡土,在他的笔下,湘西是一个纯美的世界,民风淳朴,人性善良,有如世外桃源。汪曾祺也写乡土,在他的笔下,乡村生活宁静、闲适、恬淡。作家追求心灵的愉悦、净化和升华,在您的笔下,乡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李:湖北诗歌界有“60后”现象,有一批1960年代出生的诗人,如田禾、张执浩、剑男、沉河,也包括我,写“乡土”写得非常好。剑男笔下的家乡,与我的诗歌创作有很大的关联性,因为我们都是生活在幕阜山,他在山那边,我在山这边,他是通城人,我是阳新人。当然,我们有些诗人把乡土写成比较悲惨的、黑色的、苦难的,但是我笔下的龙港是温情的、温暖的,是很让人怀念的。是不是我记忆中的龙港都是这么温情、温暖的呢?当然不是,我对这个色调进行着力加工了的,这里不一一细说。如果将来写长篇小说,我会把它写得更淋漓尽致一些。我特别喜欢沈从文,喜欢汪曾祺,应该说他们是我的老师,尽管他们写小说,我写的是诗歌,但我非常喜欢他们的笔触。此外,我很喜欢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他的文字特别的忧伤,特别的忧郁,特别的唯美。我那首《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就是向川端康成致敬。毛特岗和叶芝的故事流传甚广,他们的自传我粗略地看了,没有认真看,是这个“事实+想象”,通过“三叶草”这个媒介把它表达出来了,我诗歌中唯美的最典型的代表,就是《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这首诗是怎么写出来的?今年的元旦,我们一家三口到沙湖公园去散步,我太太说我们来找找,看有没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代表一种幸运,找到了之后一年都会好运的。我尽管高度近视,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四片叶子的了,然后我跟我太太和儿子,找了九片四片叶子的三叶草。我想要写首诗,就三叶草写三叶草,那就变成科普了,没啥意思。我一想,三叶草是爱尔兰的国花,并且爱尔兰有位著名的诗人叫叶芝,叶芝还有一段很失败的爱情——他和毛特岗的爱情故事,就这样写出了《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诗人要有想象,没有想象,肯定是一事无成。
庄:您既是一名诗人,同时也是一名公务员,您的从政经历,对您的诗歌创作有没有影响,有什么样的影响?
李:这个问题实际上被问过好多次。如果说影响是具体的,以一百分计的话,九十九分是正能量,一分是负能量。你在体制内也好,公务员也好,或者再说具体一点吧,当领导也好,到过这么多岗位,经历这么多事情,做了这么多决策,带来这么多变化,对你的心胸,对你的胸怀,对你的见识,对你的胆略,一定是一个巨大的正能量。当然,在这个领导岗位上,对你怎么去写,或者写什么,肯定是有约束的。我能写些什么穿越之类的吗?当然不能这么写,我也不会这么写,肯定是要有约束的。在其位要谋其政,为人师表,正能量是第一位的。古今中外哪一个是最伟大的诗人?我认为是毛泽东同志,人类历史上没有比他更伟大的诗人了。毛泽东同志的诗我几乎都会背,特别是那首“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这个气魄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周恩来、朱德等同志都有非常好的诗词歌赋功底,都有好的创作。朱德有一首诗“驻马太行侧/十月雪飞白/战士仍衣单/夜夜杀倭贼”。还有孙中山写有《哭刘道一》:“半壁东南三楚雄/刘郎死去霸图空/尚余遗业艰难甚/谁与斯人慷慨同/塞上秋风悲战马/神州落日泣哀鸿/几时痛饮黄龙酒/横揽江流一奠公。”我觉得一个人到的地方越多,见的世面越广,与其笔底风雷、笔底的豪情、笔底的柔情,肯定是相得益彰的。习总书记说,我们文学界还没有高峰。为什么没有高峰?确实跟这一批引领风骚的文化人经历的太少是有关系的,而且有很大关系。闭门造车,是造不出好车来的。
庄:您的诗歌创作既写乡土,也写城市,特别是《武汉来了》,有人认为写得大气磅礴,气势豪迈又生动传神,与当今流行的《在此》是两种不同的风格,您能否为我们介绍一下这首诗作的创作过程?
李:关于武汉的诗我真是写了一些。《武汉来了》确实很有气势,大开大合,古往今来,尽收眼底。我写武汉的诗,标志性的有四首。第一首是《一点点爱上这座城市》,第二首诗是《武汉2049》,第三首是《武汉来了》,第四首诗《等等我呀,武汉》。五百年前汉口这一带是蛮荒大泽,四面八方的人来到汉口,带着梦想,带着活命的想法、谋生的想法来到汉口。敢为人先、追求卓越,建起来这么一个大汉口、大武汉。真正的武汉市的原著民并不多,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在了一起来了,走到大武汉来了。我想从这么一个宏大的历史观,从空中俯视这个城市的前世今生,就写了这个《武汉来了》。用了很多排比句,比较有气势。我的诗歌中,大家读多了会发现我非常喜欢用“叠句”,重合的句子,一唱三叹,有如“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想要收到这么一种效果。我们在武汉生活,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40岁、50岁、60岁,我们对武汉的认知还是极其有限的,就像我们对伟大的中国的认知有限一样,所以要不断地去热爱,不断地去服务,不断地去奉献,不断地去发现,不断地去创作,把武汉的真善美进一步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庄:您的诗歌与当代诗坛的有些诗人不同,基本没有长句,诗句简约,语言干净,但又常常突破对事物的表面观察,而进入内部去体味,使诗歌充满一种内在的张力,有点类似曾经流行的一句广告词“简约不简单”,也就是古人常说的“微言大义”,您能否就诗句词语的生成给我们谈谈相关经验?
李:这个问题我觉得很难回答。诗歌的表达就是诗的标签,这是李强的诗而不是别人的诗,就是因为我的诗歌的表达是比较鲜明的。你要真正把我的诗读了之后,在任何一个地方看到我的诗,包括在地铁公共空间看到,你就能够知道这是李强的诗,而不是别人的诗,我想这是诗人存在最基本的一个标志。我的诗歌风格具有这么几点特征:第一要干净,第二要丰富,第三要生动。干净、丰富、生动,最后一点就是传神,如果传神那就是极品了。我不认为自己所有的诗都传神,但有些诗是达到了传神效果的。例如《雨季来了》:“雨点砸在水泥路面/疼出一身冷汗”我怎么突然想到这点了?去年的雨季,六月份吧,我跟我太太到武汉美术馆看展览,突然瓢泼大雨砸下来,砸到我的脸上,我突然想到了“雨点砸在水泥路面/疼出一身冷汗/好心的人撑开雨伞/惶恐的人/卷下窗帘/恋人们挤在别人的屋檐下/十指紧扣/不发一言”。我把这几句写完之后,我就不看展览了,我觉得这个胎儿还没有成形,免得流产了,我要回家赶快把它完成。我的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有画面感,特别适合朗诵。我跟同代人、同龄人,包括很多诗人私交都很好。他们的诗我也经常关注,但有时候我读不下去,我认为太晦涩了,读不懂,像猜谜语一样,猜来猜去诗歌的那种美感、神秘感,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那种回头嫣然一笑的感觉就没有了。我不喜欢这样,也可能是我的功力没达到这一步,我希望我的诗句干净、丰富、明亮、栩栩如生。我想达到这个效果,有时候达到了,有时候没达到。我现在要克服的最大问题是什么呢?我当初是学工科的,工科讲究逻辑的严密性,这对于诗歌创作既是有益的,也是有害的。太讲究逻辑的严密性,就写得没有灵气了,不够跳跃了,就呆板了。比如说写一个景物的诗,我第一次有可能就写得有些呆板了,呆板的诗作肯定不会和大家见面的,丑媳妇见不得公婆,但是我第二次又把它往虚里写,我现在慢慢有心得了。2018年8月,我和同事到新疆去,7天我写了11首诗,特别写了怪石峪,那就非常具有灵气了。如果要再写得有灵气很简单,就再把海子的诗歌读一读,把现在“零零后”的诗人读一读,它就有灵气了,我经常在做这个事情,就是有意识地克服学工科比较呆板、比较机械的短板。好在“病”的发展还不严重,被我慢慢扭转过来了。
庄:您的《山高水长》“来了”系列在当代诗坛可谓独树一帜。有朋友与我交流时,说到您的诗歌画面感特别强。我也常想,这画面感可能也与“来了”有关,“XX来了”,强调刹那间的展现感,就有如一幅画展现如眼前,您的“来了”系列有无特殊的意味?
李:大家都喝过可口可乐对吧?可口可乐是怎么来的?是当时做一个化学实验做失败了,所以就有了可口可乐。这个工程师尝一口后说:“哎,很好喝呀!是不是把它做成饮料投向市场啊?”可口可乐初衷并不是做可口可乐。那么“来了”是怎么来的我忘了,但我觉得“来了”这个写法很好,为什么觉得好呢?这个“来了”系列一般有四五十行,说它短吧,也不是很短,长吧,也不是很长,就相当于小说的一个中篇。把该表达的东西都表达了,开枝散叶,同时又还没有把招数用尽,留有余味。我就那么一口气这么写了好多“来了”,《五月来了》 《六月来了》 《富水来了》 《闪电来了》《春天来了》 《碎片来了》 《武汉来了》二十几首“来了”,还有《爸爸来了》 《妈妈来了》,当然这个“爸爸妈妈”是写我自己的父母,是带有深厚的感情和追忆在写的,就这么写下来了,也没有过多的考虑。写细节的诗人我们中国诗歌界有很多,比如说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的获得者陈先发,他到一个地方去,写了9首诗,把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历史典故、前世今生,都展现了出来,写成了《陈九章》。这样的人还很多,比如说北京大学的著名诗人藏棣,写了“入门”系列,全部标以“入门”。这个“来了”系列就这么来的,我有一段时间连着写,有人批评我“写多了,千篇一律”。是的,有审美疲劳了,我就隔段时间再写一个,包括柳棣老师朗诵的《爱情来了》 《彩虹来了》,有感觉就写,没感觉就算了。我认为,“来了”是通向真善美的一条道路,通向诗神缪斯的一条道路,而不是唯一道路。
庄:您的《白露》这一首诗写得很美,非常受读者喜欢。有很多朋友也喜欢写诗,在诗歌创作方面,您能给出一些建议吗?
李:诗歌创作是比较私人化的。老百姓有一句话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湖南人、湖北人、四川人,“不怕辣,辣不怕,怕不辣”。上海人不喜欢吃辣的但他也可以做出美食。这就是各有所爱。《白露》我也很喜欢,我把它写得很虚,很空灵。我认为诗歌是特殊的导弹,你不要搞空对空导弹,也不要搞地对地导弹,空对空的导弹陷入虚无,地对地导弹陷入说明文和记叙文,都是失败的。要空对地、地对空导弹,在实与虚之间就把它处理好。你都写虚的,搞到最后别人不知道你所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那不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吗?你都写实的东西,变成了说明文,变成了记叙文,那还是诗吗?中国诗歌界有一首诗写月亮的,我背不下来。记不清是谁写的,肯定不是一线诗人,不是大V。“月亮从贺兰山上下来了,它微笑着……”诗人把月亮化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慈母”,她走过了河滩,走到羊圈里去,看母羊是否有临产前的不安,像一个圣母化身的感觉一样,那种唯美,那种虚幻,让我感动不已。我认为那是当代中国诗歌界的好诗。我的《白露》和《知音号》与它有异曲同工之妙,把虚和实,前世和今生,所见和所思,真实的世界和虚幻的世界,现实的世界和理想的世界,架起一座桥梁,进入自如的跨越。诗歌创作要达到这么一种效果。一定不要呆板,《白露》想达到这个效果。其实我还写了一首诗,叫《秋分》,没有发出来,跟这个意思差不多。
庄:您的微信公众号“湖畔聆诗”每周必定推出一组诗作,作为文学研究者,我和我的学生都会去学习、拜读,我们有一个感觉,就是您近年来文思泉涌,创作生命力非常旺盛,您能否为我们分享一下佳作不断的经验?
李:“湖畔聆诗”为什么是下午六点而不是其他时间来更新,我是向一个80后的英俊少年取的经。这个英俊少年叫范犇,哈佛大学博士毕业回武汉创业,现在江汉大学附近创办了三牛中学。他原来在哈佛大学读书时,曾到对面的麻省理工(MIT)去取经,教创业学的教授告诉他,要进行宣传,一般要安排在下午五、六点钟,就是一天之中过去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新的事情还没有来,那个时候人是精神涣散的时候,是心扉敞开的时候,是愿意接受新事物的时候。在那个时候去投广告发短信,是效率最高的,这叫有效投射,所以我将微信公众号的发布定在六点钟是这么来的。我为什么能够坚持下来?两个字:热爱。热爱是不竭的动力,热爱是不竭的源泉,热爱让你乐此不疲,热爱让你持之以恒。热爱中有没有灵感?坦率地说,肯定是有的。这个154期微信公众号,至少还维持在一个比较高的水准,没有一下溃不成军,没有一下原形毕露。到我们这个年龄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的热爱、敏感、好奇和善意,怎么没东西可写了?肯定有东西写,并且因为要写作,逼得自己海量的阅读,包括网络媒体的阅读和纸质媒体的阅读,包括对诗歌同行们的阅读,都能启发我的思维,刺激我的灵感。我夸海口说微信公众号要出到500期,也许出不到,也许会超过,如果确实到了江郎才尽时,我可能就不写了,但到目前为止,我创作的诗歌作品是大于在“湖畔聆诗”发表的诗歌的,还有许多已经创作但没发表的,编10期可能没问题。我也在不断地审视观察,这些作品的成色怎么样?是不是差一些?放放吧,放放也可能放废了,就跟着废品卖到废品收费站去了,丢到垃圾箱里去了,至少目前还没有这种感觉。
庄:非常谢谢您向我们分享您对诗歌的许多看法,包括诗歌创作的虚实结合,诗歌传达要有画面感,诗歌语言表达要干净,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再与您聊聊诗歌,聊聊文学,也祝您的诗歌创作文思泉涌,佳作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