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前的局部之争：秦皇岛地区美军援蒋与中共的对策（1945—1947）

刘 瑶 王莲英

解放战争初期，蒋介石为了抢占胜利果实，实行独裁统治，将目光聚焦到东北，占得东北便占得先机。但惧于当时苏联在东北的力量，蒋介石不得不调整策略，改换他地登陆，这时临近东北的华北海港口成为了首要目标。1945年11月20日，蒋介石与驻华美军指挥官魏德迈秘密谋划，准备“集中力量控制华北”①。这时，华北沿海的城市成为了蒋介石进驻东北的必经之地。

秦皇岛南临渤海，北靠燕山，东接辽宁，西接津京，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成为连接华北和东北的咽喉，因此是这一时期国共两党进驻华北、抢占东北的必争之地。美帝国主义和蒋介石反动派都十分重视秦皇岛地区，派遣大量兵力入驻秦皇岛，企图抢占华南、华中和华北的城市和交通要道，进而夺取东北。②同时，中国共产党也深知秦皇岛战略地位的重要性，毛泽东多次下达文件，要求坚守此地，甚至发动了山海关狙击战来粉碎蒋介石的进攻，并号召群众行动起来，反对美帝国主义干涉中国内政。中国共产党对驻秦皇岛美军采取了各种灵活政策，最终迫使秦皇岛美军撤离中国，对解放华北乃至全中国具有重要意义。

对解放战争时期美军的研究，学术界已有很多成果，但大多从中美关系或驻华美军等宏观方面入手，而对秦皇岛地区的美军以及中共的应对措施却未进行全面深入的探讨。③因此本文主要从四个阶段对秦皇岛地区的美军援蒋行为和中共的对策展开论述：1945年9月抗战结束——11月山海关狙击战爆发之前，此为第一阶段，即前期准备时期。1945年11月——1946年1月10日国共双方签订《停战协定》为第二阶段，即局部战争时期。1946年1月10日国共停战——7月中共发表《七七宣言》为第三阶段，即停战协调时期。1946年7月蒋介石撕毁《停战协定》大举进攻中原解放区，进入到第四阶段，即全面内战时期。通过这四个阶段的论述，可以使学术界更加了解秦皇岛这一地区在解放战争时期的重要战略地位，也可以认识到在国民党反动派和美帝国主义的联合抢占秦皇岛的背景下，中国共产党为了争取全国解放、国内统一的艰辛和努力，从另一个角度来揭示中国共产党进行解放战争的重重阻难。

一、抗战后的形势

抗日战争结束后，中国战区美军总司令魏德迈及美国务卿贝尔纳斯宣称，美军即将撤回，但平津青岛及秦皇岛各地美军，迄无撤离华北准备。④在这个阶段，蒋介石与魏德迈秘密谋划，准备“集中力量控制华北”⑤，美国政府亦将继续供给中国物资及装配中国军队，“按照该契约之规定，美方应装配中央军队三十九个师，刻下已装配训练完毕者有二十个师，尚余十九个师，现正在装配中。”⑥

1945年9月17日，美国军舰帮助运输国民党第十三军和五十二军在秦皇岛登陆。9月30日，美军在“受国民党政府邀请，前来协助中国军队受降”的幌子下⑦，先后从塘沽、秦皇岛登陆，继而入侵唐山。10月1日，美军1400余人，在秦皇岛登陆，配合国民党侵占了冀东解放区的北戴河、留守营、海阳镇、深河堡等港口和城镇。⑧7日，“美军又在秦皇岛登陆，并进驻天津、唐山、开平、静海等地。”⑨美军援蒋、侵犯中国主权的行动在国民党各种高级官员的日记中均有体现，如蒋介石日记中写道：“此或为美军今日在秦皇岛、天津登陆之故，使之疑忌嫉妒。”⑩国民党驻苏联大使傅秉常日记记载：“美政府确已决定将中国军队训练成一新式军队，器械训练均可尽力帮忙。彼曾向美政府建议，多留美国军队在华北附近，以为中国之声援。”⑪由此可见，蒋介石与美军相勾结，共同密谋内战的行为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秦皇岛地区美军的登陆，为国民党进驻华北、强占东北做了军事上的准备和部署。

国民党反动派一面进行谈判，一面准备向解放区进攻，用谈判来拖延时间，掩盖其挑起内战的真正面目。1945年10月10日《双十协定》公布之日，正是美海军陆战队援助蒋介石反动派进攻解放区之时。秦皇岛港口成为了蒋介石转运军队、进攻东北的重要口岸。10月11日，美国军舰31艘运载国民党九十二军、九十四军在秦皇岛登陆。⑫13日，秦皇岛美军一部协助国民党偷袭山海关，被我军击退。⑬18日，“秦皇岛美军出动卡车五辆，满载士兵，闯入我解放区之海阳镇与滦海镇，并绘制地图”。⑭20日，秦皇岛一带美军，向冀热辽解放区强行推进，强行修理秦皇岛、山海关之间的铁路。⑮同时，国民党军队在美军掩护下，抢修运输物资的铁路，“重在北平秦皇岛间之治安”。⑯28日，美舰又运送国民党第九十四军的第四十三师登陆秦皇岛。⑰29日，国民党第九十四军中900人在秦皇岛登陆，以后尚有1000余名陆续到来。⑱30日，国民党十三军先头八十九师在秦皇岛登陆，向我山海关进攻。⑲同日，“秦皇岛的美军配合国民党第九十四军一部200多人，进犯解放区临榆县海阳镇，解除游击队18人的武装”；31日，“美军掩护国民党九十四军，侵占八路军解放了的北戴河，并率领国民党军猛攻山海关解放区”。⑳11月1日，“美军十四人及蒋军两百余人，侵占我北戴河、留守营车站”。㉑截止到11月4日，在秦皇岛已发现“美舰31艘，每艘顽军一团，共兵力约5万人，其番号已发现，确有步兵第三十四师、四十二师、一二一师，代字有龙江队，修勇队，现正在陆续登陆”。㉒11日，美国军舰又运送蒋军四个师在秦皇岛登陆。至此，秦皇岛地区蒋介石的兵力已达六个师6万多人。㉓

面对美军在秦皇岛地区运送军队、干涉中国内政的行为，以中共中央为代表的各界爱国民主人士提出严重抗议。对于此事，民盟创始人梁漱溟先生十分不平：“最使周生气，而我亦之对美方甚抱不平的一件事，是国方正在打共方，美方不能阻止还则罢了，竟于此时把大批军事剩余物资出卖（与赠送差不多）给国民党。”㉔1945年10月16日，毛泽东致电彭真：“蒋军从秦皇岛登陆，向山海关、锦州攻击前进，是必然的。除令在途各部兼程急进，胶东方面星夜海运，并令林彪急至沈阳助你指挥外，望你就现有力量加强训练，并动员民众坚决阻止登陆，争取时间。”㉕同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致晋察冀中央局、晋绥分局并告东北、晋冀鲁豫两中央局电：“即将开始的平绥战役，关系我党在北方的地位及争取全国和平局面，极为重大……一俟陆运、空运、海运兵力集中北平、天津、秦皇岛等地，即将配合傅部进攻张垣……望鼓励士气，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反共反人民之顽伪军，完成你们的神圣任务。”㉖10月23日，毛泽东起草中央文件，对晋冀察第二野战军进行战略部署：“林彪、萧劲光野战军以歼灭由天津、秦皇岛线向东北进攻之顽军为目的，位于沈阳、山海关线。”㉗10月25日，蒋介石由陆海空运兵10万，位于平津、唐山、秦皇岛线，准备进攻东北，中共中央决定组织成立由李运昌率领的冀东纵队，配合辽宁野战军打击顽军。㉘10月26日，叶剑英参谋长奉命致函美军观察组叶顿上校，抗议美军对山海关的骚扰：“秦皇岛美军对中国解放区之此种行为若非蓄意干涉中国内政，协助中国国民党向中国解放区特别是向驻山海关我军实行军事压迫，则殊难理解。”“如果不加制止，容其继续，则对今后事情发展之一切严重后果贵方须负全盘责任。”㉙10月28日，冀东区党委发布了对美军政策的指示：“自塘沽至秦皇岛各重要车站和据点，在美军尚未到达以前我们坚决夺取之，以求得北塘至河头、开平至北戴河线的铁路与车站为我所控制。”同时要求党内干部“必须认识美军此次在我地登陆实质上是帝国主义援助法西斯压迫中国人民的行为，对美军不应存有幻想。”㉚面对美海军陆战队和国民党反动派的勾结，中共中央号召全区党政军与全体人民行动起来，坚决投入到反蒋反美的自卫斗争中。

二、山海关狙击战

1945年11月蒋介石反动派向山海关发起进攻，战争转入到第二阶段，即局部战争时期。在这个时期中，影响最为深远的是山海关狙击战。山海关狙击战的一个特点就是驻华美军对中国内政的干涉。正如新华社报道：“所有这个国民党军队，都是由美军帮助，并用美舰美机运输去的；山海关南而国民党军队集中的基地秦皇岛，是美军所一手布置的，现在仍驻美军保护；所有这些国民党军队，都是在‘准备对日反攻’的名义之下，用美国武器装备起来的，并且由美国军官训练出来的。所有这些国民党军队中现在都有美国军官的‘帮助’指挥，有些队伍每个团有10个军官，每个团有1个美国军官，美国驻军供给这些国民党军队以重武器——大炮、坦克、飞机等等，这些国民党军队的弹药、粮食、汽油，没有一件不是由美舰美机运去的；甚至这些国民党军队所用的煤，也是由美军所‘保护’的矿里出产出来的，经美军所‘保护’的铁路运输。”㉛如果没有驻华美军的这些干涉中国内政的行为，这个空前未有的山海关大战怎么打得起来呢？

在帮助国民党援送军队和武器的同时，驻华美军的范围亦在不断扩大，华北美军的驻防地，大部驻天津，其余部队远至秦皇岛，物资运输频繁，且供应品必自秦皇岛。㉜1945年11月1日，美国军舰将国民党第十三军从上海运抵秦皇岛，随后，又从越南海防市将国民党第五十二军运抵秦皇岛。㉝2日，“国民党东北安保司令长官杜聿明由天津到秦皇岛，国民党五十二军亦于这天登陆。”㉞8日，“美舰十余艘载国民党一部军在秦皇岛登陆”。㉟9日，“6个美军乘吉普车，协同国民党军队到秦皇岛石河西进行挑衅，我方命其返回，敌方蛮横无理，结果6个美军被俘，并且打坏一辆吉普车。事后我军按上级指示，将美军放回。”㊱11日，“秦皇岛到美舰31艘，满载国民党军队”；13日，“秦皇岛有国民党军队4个师，余系美械装备”。㊲14日，“国民党军队对山海关的进犯仍激烈进行中。秦皇岛国民党军队继续增加，现已发现石觉之十三军八十九师，系由冀东美舰运来者，及九十四军一个师，系由天津运来者。这两个师的武器，都是美式装备。共有美国人10名，每营有美国人1人协助指挥”。㊳至此，11月内共有46艘船只访问秦皇岛，其中包括37艘美国运输舰及9艘“自由”轮。㊴美军不仅通过海运、空运帮助国民党运输军队，还为国民党提供了大批的重武器，“美军干涉中国内政激烈，已开始以重武器供给国民党军队作进攻解放区之用。确信平津有美国坦克100辆，今日分向山海关和察哈尔前进。北平之南苑北苑机场，停有飞机200余架。美舰2艘，载军炮与坦克，在塘沽登陆后，即开赴北平”。㊵

蒋介石入侵山海关早有预谋，这在国民党高级官员傅秉常的日记中深有体现：“至我派在长春之人员400余人，自十七日至二十三日，我将派飞机一架或数架分批接返，在山海关办事，……下午，听英广播，则蒋经国等第一批已飞返山海关，又谓中央军已自关外扩大进展，杜聿明在秦皇岛设立司令部。”㊶国民党在美国政府的帮助下，重新调整了军事部署，准备进攻山海关。1945年11月3日，杜聿明抵达秦皇岛；4日，“国民党向山海关西北阵地进攻，由晨三时激战下午一时，国民党不支而退，伤亡百余人，我军伤十亡四。同时国民党军向我发出通知，无理要求我军退出山海关与退距铁路59里以外。”㊷5日杜聿明又飞抵重庆，蒋介石决定向山海关、锦州方向进攻。6日，“国民党第八十四师，向山海关我军全线猛攻。经我军英勇反击，将其击退，计死亡800余人，我伤亡营长以下80余名，缴获轻重机枪两挺。”㊸至此，国民党和美军相勾结，先后将全部美式机械化装备的国民党第十三军三个师和半机械化装备的国民党五十二军两个师以及九十四军一个师，共6万余人运抵秦皇岛。集结于秦皇岛的国民党军队，在美军的掩护下，逼近山海关。㊹

面对来势汹汹的国民党反动派和美海军陆战队，中共中央有条不紊地进行军事部署，调整作战计划，对国民党军进行军事反击。1945年10月28日，中共中央军委发布了《关于粉碎国民党进攻承德、山海关的部署给林彪、肖华的指示》：“杨国夫即到山海关，任务为协同当地我军，发动群众，组织地方武装，巩固山海关一带，粉碎美蒋从秦皇岛一带对山海关的进攻。”㊺14日，冀热辽军区首长向美军洛基少将提出面会：“美利坚合众国唐山驻军司令官转洛基少将勋鉴：‘我区认为此种行为，是借接受日军投降之名，而行干涉中国内政，助长国民党当局反共反人民内战之实，实令人遗憾与愤慨。’”㊻11月15日，毛泽东致电林彪、彭真，令李运昌、杨国夫两部坚持山海关、绥中之线，并且将冀东编成两个野战旅，调至山海关、绥中等地集结。㊼

1945年11月5日，国民党第十三军军长石觉指挥第四、八十九、二十五师发起全面进攻，守城部队第十九旅四十六团连续打退敌人冲锋；5日至10日，守城部队利用夜幕出击，敌伤亡惨重。㊽6日，“我山海关守军为夺回孟家店、五里台、前后七星寨之阵地，向国民党军反击，计获追击炮1门，重机枪8挺，步枪50余支，生俘敌50余名”；7日，“国民党第十三军军长石觉的便衣自行车队到我方进行骚扰，袭击我山海关在河守桥战士，我军将其击溃”；8日，“我山海关守军为夺回古城、黑汀、圣水庄、红瓦店，向国民党军反击。俘国民党军40余名，缴获轻机枪7挺，重机枪2挺，炮1门，步枪80余支，我伤亡30余名”；13日，“国民党由越南海运去东北之国民党军，一九五师在秦皇岛登陆，此后一起参与了山海关大战”㊾15日晨，“国民党两个军并接收的冀东伪军约7万人全面进攻山海关”，蒋军向九门口、义院口进攻。㊿16日上午7时，蒋介石派军队从侧面进攻我守桥阵地，“美机今日成群结队，由平津经玉田、开滦东飞，掩护国民党军队向山海关进攻”。〔51〕我军主动撤出大桥，以山海关桥梁厂、火车站一带作为新阵地，后因敌我力量悬殊，我军主力主动撤出石河东岸首山阵地。

此次战役，我军共歼敌1000余名，延误了国民党由陆路进入东北的计划，为掩护山东第一、二师和华东新四军第三师等部队隐蔽出长城进入东北争取了时间。〔52〕为了我军顺利撤退，山东第七师十九团的一个排的34名战士坚守阵地，顽强抗击，最终为国捐躯。

三、西河南事件

1945年底，蒋介石为部署全国性反革命战争争取时间，表示同意召开政治协商会议，国共双方于1946年1月10日签订了《停战协定》，战争进入第三阶段，即停战协调阶段。当天中国共产党发表了《中共中央关于停止国内军事冲突的通知》：“凡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一切军队，包括正规军、民兵、非正规军及游击队，以及解放区各级政府，共产党各级委员会，均须切实严格遵行，不得有误。”〔53〕并且决定成立由国民党、共产党和美国政府三方面代表设立军事调处执行部，共同负责监督停战命令的执行，并且声明，“美国参加军事调处执行部，仅为协助中国委员实施停止冲突命令”。〔54〕

但蒋介石签订协定、同意召开政治协商会议的目的只有一个，即争取时间、调遣军队，全面进攻解放区。因此，在停战协调时期，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军队也没有停下脚步，多次违背《停战协定》向中共军队进行挑衅。〔55〕美军同样继续派军队入驻秦皇岛，帮助国民党占领运送物资的重要交通要道，如报纸中记载：“自秦皇岛通至内地之某铁路线，有守兵四种，即中央军、美军、日军及伪军。”〔56〕“美军为蒋匪守护北宁路，驻秦皇岛美军已分驻在北戴河、留守营、昌黎至滦县等车站及铁路各桥梁。”〔57〕1946年1月6日，中国战区美军总司令魏德迈将军称：“彼有权可将中国军队运至东北，新六军现正作防寒及打针等准备，于一星期后，即可自上海由水路运至沈阳。共计人数2.6万人，如气候无影响，则拟于葫芦岛登陆，吾则即在秦皇岛登陆”。〔58〕1月18日，“新六军5000名，定于今日分搭美登陆艇6艘，离沪前赴东北。第一艘登陆艇上午十时一刻离埠，该军官兵2.6万人，可于本月廿二日前后全体首途。如葫芦岛已冰冻，则或将于秦皇岛登陆。”〔59〕2月14日，“新六军二零七师青年军，十二日晨亦乘美运输舰八艘由沪抵秦皇岛。”〔60〕3月4日，“国民党新一军数万人，均为缅甸方面久战之士，每日在九龙登美国运输舰，准备开往秦皇岛，充实东九省国军实力。”〔61〕5日，“国民党新一军仍在秦皇岛登陆中，其已登陆者约1.5万人至2万人，美国舰船将继续运输中国军队收复东北。”〔62〕15日，“新一军最后一批已于今日中午乘美国坦克登陆艇驶离香港，预料于七八日内可抵秦皇岛。”〔63〕23日，“陆军第七十一军第八十七及八十八两师，已先后调赴东北。第九十一师第一批部队，定今日分乘美登陆艇六艘，于明日离此前往秦皇岛。第二批六艘，则将于二十八日启程。七十一军军长陈明仁亦定日内前往。”〔64〕为了寻找开战借口，欺骗国内外视听，蒋介石反动派与美帝国主义相勾结，制造各种事端和冲突，为大举进攻解放区寻找借口。美军在秦皇岛地区制造的“西河南事件”，便是国民党反动派全面进攻解放区的信号之一。

西河南庄，位于北宁路留守营车站南侧10里，渔业发达，还有专门用来冷藏鱼虾的冰窖。〔65〕入夏后，美军多次乘车到西河南庄内抢掠冰块或保鲜食物，激起了当地群众的反抗。1946年7月13日，美海军陆战队第七舰队第一分队的士兵携带6支自动步枪，到西河南庄抢冰，昌黎支队二连指导员郭来兴进行劝阻，然而这些美兵不但不听劝阻，竟向我军开枪射击，进行武装挑衅。昌黎支队当即解除美国大兵的武装，并将其交送冀东军区十三分区。我方与美军进行了交涉，但美军拒不承认这7名士兵因武装挑衅被俘虏，并且派“美兵1000余人及飞机7架”到共区搜寻〔66〕，以此为由，侵扰冀东解放区，“秦皇岛至北戴河之美军，兹已奉令警戒，并继续派对搜寻失踪之士兵。十四日晨美海军陆战队飞机，会出动搜查，惟因气候不良无结果”。〔67〕7月14日，驻秦皇岛和留守营的美军150人，在四架飞机的掩护下进犯留守营西南30里处的解放区邱营和大埔河一带。15日，又有秦皇岛美军50名乘两艘汽艇，进犯昌黎东南30里的潮河、聂庄一带。17日，美军配合国民党军队，从昌黎县城大举南犯，入侵泥井、施各庄、刘台庄等地。〔68〕

美军助蒋的陋行不但没有吓倒我冀东解放区军民，反而激起了人们的愤慨。各村民联合集会游行，高呼“反对美帝干涉中国内政”“美军退出中国去”等口号。7月24日，军事调处委员会为被扣7名士兵之事，在赤崖小学与我军进行谈判，“美军当局现已停止搜寻，俾获进行交涉之机会。”〔69〕美军在各种舆论压力下承认错误，正式道歉，并保证今后不再发生此类事件，“25日下午四时，被共军扣留之七美兵在昌黎南释放，该七美兵已回北戴河美军第七团部”。〔70〕西河南事件和平解决。

四、自卫战争的部署

1946年7月，蒋介石悍然撕毁《停战协定》，大举进攻中原解放区，国共双方进入第四阶段，即全面内战时期。很明显，华北和东北的内战是由美国帮助国民党运送军队和军火后才能发生并加剧的，如果没有美国的军事援助，国民党反动派要进行大规模的内战是根本不可能的。〔71〕1946年6月26日，“国民党发动了对解放区的全面进攻”。〔72〕7月12日，国民党五十三军乘美舰10艘抵秦皇岛，内并有美军一对。〔73〕8月3日，国民党军调部政府参谋长蔡文治诬陷我党：“共军逼迫美军撤退，目的是欲于美军撤退后，在华北各省发动全面内战”。〔74〕8月6日，华北美军司令骆基少将称：“关于美军准备撤离中国一事，迄未接到命令，但天津美军数额确已减少。目前天津美军任务为看守美军财产，防护天津至秦皇岛间之铁路，平津公路以及其他各要冲之桥梁，此外并担任办理华北美军补给事宜。”〔75〕8月27日，蒋介石进犯冀东解放区，“由美舰运送秦皇岛之十二军、五十三军增至临榆一线后，当日侵陷长城要隘义院口”；28日，“另有一路蒋军六十二师一个团，由秦皇岛沿北宁路增至滦县，纠集当地驻军，分路合犯北宁路南解放区十三分区，已侵陷雷庄车站东南之樊庄、马城及十三专署所在地倴城。”〔76〕同日，“到秦皇岛国籍不明军舰八艘，满载蒋军及轻重武器，当日下午登陆5艘，另3艘于29日登陆。由秦皇岛沿北宁路增至滦县之蒋军六十二师，于31日陷冀东解放区十三专署所在地县城后，1日续陷解放区乐亭县城。”〔77〕9月1日，“国军今日发动大反击，对平津山海关一带长方形区域内之共军，作广大包围，此举目的在解除共军对平沈间铁路线之威胁。”〔78〕9月3日，“综计进犯冀东解放区之将军兵力已达十余万之众，已查明者计有九十二军之廿一师、一四二师、五十六师，九十四军之一二一师、五师，五十三军之一一六师，六十二军，十二军等番号。”〔79〕10月20日，“美又赠我（国民党）坦克登陆艇一艘，于20日举行授权”〔80〕。

为号召群众反对美帝国主义干涉中国内政，揭开蒋介石假和平真内战本来面目，1946年7月7日，中共中央发表《七七宣言》揭露了驻华美军援蒋的本质：“我国反动派为什么能够在人民爱国战争胜利后继续独裁和内政？众所周知，这仅仅是因为美国反动派的军事干涉”，并且号召群众“必须警惕起来，团结起来，击退外国帝国主义与中国反动派的联合进攻。”“反对外国武装干涉！反对外国侵略者”。〔81〕

8月19日，我军向北戴河美海军陆战队第一师一部发起进攻，“共军万人已将守卫该车站之国军护路队解除武装，并包围该区一部份国军正规部队，战事入夜未已，唐山方面国军现正驰往北戴河增援。”〔82〕冀东区党委于8月25号发出了《中共冀东区党委为坚决进行自卫战争，彻底粉碎蒋介石进攻的紧急指示》，号召全党全军“用各种形势与方法在党员干部与战士群众中进行普遍与深入的政治动员，争取彻底粉碎蒋介石的进攻”。〔83〕面对美帝国主义的援蒋反共政策，中国共产党充分利用各界群众力量，在国民党统治区掀起了反美反蒋的人民运动，第二条战线初步兴起。1946年9月，上海决定响应美国发起的“美国退出中国运动周”运动。〔84〕12月24日，美军强奸北大学生沈崇的事件引发了全国范围的抗议美军暴行运动。〔85〕与此同时，秦皇岛地区的中共领导也积极发动群众响应全国反美热潮，如报纸中记载：“继上月二十六日开滦煤矿数千煤工罢工反对蒋军抓丁、响应平津学生爱国运动后，秦皇岛矿务局、码头及耀华玻璃厂一万五千工人，亦于上月二十九日实行罢工，并曾举行游行示威。国民党军警开枪镇压，两名工人遭其击毙。迄本月五日，罢工仍在持续中。”〔86〕26日，秦皇岛地区的共产党领导6000多开滦工人罢工，支援全国的“反内战”“反征兵”运动。〔87〕29日，秦皇岛各学校掀起“美国退出中国周”运动，抗议美军暴行。〔88〕

共产党领导的人民革命运动，在全国各地掀起反美反蒋热潮，美国政府被迫宣布撤退在华北的美军，减少对国民党的军事援助，反美反蒋运动取得了重大胜利。

结语

国民党不顾以共产党为代表的各界爱国民主人士的再三警告和强烈反对，一意孤行向华北地区发动大规模进攻，马歇尔认为蒋介石的“武力进攻正在进展中，谈判可以解作这种攻势的掩护，在这样的情势下，他再也不能参加谈判。”〔89〕1947年1月8日，国共调停失败，马歇尔发表声明“拒绝继续为调解人”。〔90〕1月29日，美国驻华使馆发表声明，宣布美方退出军事三人小组及军事调处执行部，在华美国海军陆战队开始撤退。〔91〕5月26日，秦皇岛美军分乘登陆艇3艘，携同大批物资撤离，此后“美军除在天津外，已绝迹华北”。〔92〕1947年5月，我军为配合东北野战军的夏季攻势，在秦皇岛地区发起滦东战役。1948年9月14日，我军解放了昌黎县城；10月3日，我军又攻克占领了石门寨、刘家河等据点。至此，秦皇岛、山海关已完全在我军的包围之中，美帝国主义与蒋介石反动派的阴谋彻底破裂。〔93〕

解放战争初期，驻秦皇岛美军帮助蒋介石运输军队、武器、物资，修筑铁路、抢占各种交通要道，以各种方式帮助蒋介石控制秦皇岛这个战略要地。因此中共在秦皇岛地区的艰难处境是必然的，“抗战胜利之初，因美国扶蒋政策已定且短期内不会有根本改变，故以受降及遣返日俘（侨）为名登陆华北的美军，与中共的矛盾难以调和。驻华北美军实际上协助了国民党政府抢占华北战略要地，而中共也绝不会轻言放弃华北战略要地，这导致双方军事摩擦与冲突不可避免，处于弱势的中共之安全困境便由此产生。”〔94〕

这一时期，在对驻秦美军的关系处理上，中共一直是保持冷静且理智。由于抗战后美国实行援蒋反共的政策，中共对美方的态度从“联合”改为了“中立”，并且在群众中发动了大规模的反美反蒋的舆论攻势。在军事上，中共更是做好了美国出兵入侵的军事准备和战略部署，从而可以在秦皇岛地区甚至整个华北地区对美军的力量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牵制。在这一问题上，体现出了中共在处理外交关系上的卓越才能。〔95〕

在困境中的中国共产党在不同阶段采取了不同的应对措施，通过试探美方、和平谈判、武装自卫甚至建立起反蒋反美的“第二条战线”，使蒋介石反动派和美帝国主义的阴谋无法得逞。最终，迫使美国调整援蒋计划，撤退驻秦皇岛美军。中共以上采取的策略，不仅改善了中共在解放战争初期的艰难困境，并且对解放秦皇岛、解放华北乃至全中国都具有重要意义。

注释：

①⑤〔89〕〔90〕〔91〕 世界知识出版社编：《中美关系资料汇编》第1辑，世界知识出版社1957年版，第191、191、240、262、265页。

②⑨㊽〔52〕 严兰绅主编，谢忠厚著：《河北通史》，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版，第197、200、205、206页。

③ 学术界对解放战争时期驻秦美军的研究还有待进一步完善，目前的学术成果有，张维缜、韩长青：《突破安全困境——抗战胜利之初中国共产党对驻华北美军的政策》，《暨南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8年第4期，简要对秦皇岛美军进行论述，但文章偏向于整个华北美军，而不是针对秦皇岛美军进行深入探讨。对解放战争时期地方性美军进行研究的有，张维缜：《中国内战背景下的美国青岛驻军政策》，《近代史研究》2016年第5期；张维缜、王希露：《中共对驻青岛美军之政策初探》，《暨南史学》2017年第2期；张维缜：《从战后青岛反美看中美两国民族主义的碰撞——以驻青美军与民众冲突为中心的考察》，《暨南史学》2015年第1期。学术界对解放战争时期中美关系的研究有，吴宏亮、任中义：《抗战后期美国试图援助中国共产党的前因后果》，《中共党史研究》2015年第5期；张维缜：《从王疃院事件看战后初期美国与中国共产党关系》，《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3期；于华民：《对日受降权争端背景下的中共与美关系》，《史学月刊》2011年第12期；张皓：《解放战争后期中共对美国可能出兵之注意和应对》，《社会科学》2018年第4期。

④《国军三面包围锦州，切断通往葫芦岛交通》，《申报》1945年11月25日。

⑥《美军指定专门委会，协助抑平本市物价，魏德迈将军昨表示决心》，《申报》1945年11月25日。

⑦㉓〔93〕 中共秦皇岛市委党史资料征集办公室编：《秦皇岛革命史》，中共秦皇岛市委党史资料征集办公室1896年版，第88、91、109—110页。

⑧㉕㉖㉗㉘㉝㊼〔71〕 中共中 央文献研究 室编： 《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版，第 31、36、36、40—41、42、45、49、90 页。

⑩《蒋中正日记》，1945年10月6日，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院档案馆藏，抗战历史文件研究所2015年影印本，第148页。

⑪㊶ 付华、张力校注： 《傅秉常日记 （1943—1945）》，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近代史编辑室2017年版，第530、561页。

⑫⑭㉙ 叶剑英：《朱总司令抗议，驻华美军非法行》，《解放日报》1945年11月6日。

⑬⑰⑲㉑㉞㊱㊷㊸㊾㊿〔57〕〔72〕〔87〕〔88〕《秦皇岛大事记》（1945年9月—1948年12月），唐山市档案馆档案。

⑮⑳ 庄栋：《听其言而观其行》，《解放日报》1945年11月12日。

⑯ 《杜建时报告勾结美军及日伪部队阻扰八路军接受天津市区等情报告》 （1945年10月23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 （第五辑第三编），凤凰出版社1999年版，第67—68页。

⑱ 《魏盹致孙多钰之私函》 （1945年10月29日），转引自王庆普总编：《秦皇岛港口史料汇辑》 （1898—1953），秦皇岛港务局史志编审委员会2000年版，第485页。

㉒〔83〕 中共河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冀东武装斗争》，中共党史出版社1994年版，第376、434页。

㉔ 梁漱溟著：《忆往谈旧录》，上海人民出版2015年版，第266页。

㉚ 《区党委对美军对策的指示》 （1945年10月28日），唐山市档案馆档案。

㉛ 《中美人民行动起来，制止中国内战扩大》，《解放日报》1945年11月16日。

㉜ 《骆基将军明日返津，昨对记者谈华北局势严重》，《申报》1945年11月27日。

㉟㊲㊵ 《国民党军进犯榆关受创》，《解放日报》1945年11月15日。

㊳ 《国民党军继续进犯》，《解放日报》1945年11月14日。

㊴ 《港务局局长致总经理月报》，转引自王庆普总编：《秦皇岛港口史料汇辑》 （1898—1953），秦皇岛港务局史志编审委员会2000年版，第486页。

㊹ 张伟良主编：《河北解放战争史》，解放军出版社2002年版，第26页。

㊺ 《中共中央军委发关于粉碎国民党进攻承德、山海关的部署给林彪、肖华的指示》，中共河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冀东武装斗争》，中共党史出版社1994版，第366页。

㊻ 李运昌、詹才芳：《冀热辽军区首长向美军洛基少将提出面会》，《冀热辽日报》1945年11月9日。

〔51〕 《山海关抚宁被侵陷》，《解放日报》1945年11月18日。

〔53〕〔81〕 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6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2年版，第15、232—240页。

〔54〕 《政府共党同时发令，停止冲突恢复交通》，《华北日报》1946年1月11日。

〔55〕 《马歇尔将军对形势的估计》，世界知识出版社编：《中美关系资料汇编》 （第1辑），世界知识出版社1957年版，第207页。

〔56〕 《东北华北需人孔亟，各种工业待专家前往接收》，《申报》1945年12月31日。

〔58〕 《魏德迈在记者会上称，助我运军赴东北，新六军周后由水路运沈阳》，《申报》1946年1月6日。

〔59〕 《新六军开往东北》，《申报》1946年1月18日。

〔60〕 《新六军接防台安，辽中另一师开入锦州》，《申报》1946年2月16日。

〔61〕 《柯克自津抵平》，《申报》1946年3月5日。

〔62〕 《柯克谓美切望全力援华》，《申报》1946年3月6日。

〔63〕 《救济部署大批物资，将运往东北各省》，《申报》1946年3月17日。

〔64〕 《七十一军部队明日开秦皇岛》，《申报》1946年3月23日。

〔65〕〔68〕 中共秦皇岛市委组织部、中共秦皇岛市委党史研究室编：《秦皇岛红色记忆》，燕山大学出版社2016版，第242、244页。

〔66〕 《美兵失踪案》，《申报》1946年7月17日。

〔67〕 《秦皇岛附近美海军，近遭共军劫掠》，《革命日报》1946年7月16日。

〔69〕 《七名美兵被虏案美方与共军交涉》，《申报》1946年7月20日。

〔70〕 《华北被掳美兵，释放后已返营》，《申报》1946年7月26日。

〔73〕 《蒋方第五十三军，乘美舰抵秦皇岛》，《解放日报》1946年7月21日。

〔74〕 《蔡文治发表声明，共党目的图迫美军撤退，再在华北发动全面内战》，《申报》1946年8月3日。

〔75〕 《国务院发言人声明，美国对华政策不变，否认计划撤退在华美军》，《申报》1946年8月7日。

〔76〕 《由美舰运抵秦皇岛蒋军，继续进犯侵占都山等地》，《解放日报》1946年9月3日。

〔77〕 《冀东蒋军陷乐亭》，《解放日报》1946年9月5日。

〔78〕 《热河国军进抵滦平，冀热两路将会师古北口》，《申报》1946年9月2日。

〔79〕 《由美舰运抵秦皇岛蒋军，继续进犯侵占都山等地》，《解放日报》1946年9月3日。

〔80〕 《司使定今返京》，《西京日报》1946年10月21日。

〔82〕 《北戴河站美军，又遭共军袭击》，《申报》1946年8月19日。

〔84〕 《沪“退出中国运动周”首次大会，中美名流促美军离华》，《解放日报》1946年9月29日。

〔85〕 《护士离京返任处理，平市学生罢课游行》，《甘肃民国日报》1946年12月31日。

〔86〕 《秦皇岛万五千工人，举行罢工游行示威》，《解放日报》1947年1月19日。

〔92〕 《秦皇岛附近国军，分路扩大扫荡圈，美军二百余已全部撤离》，《申报》1947年5月27日。

〔94〕张维缜、韩长青：《突破安全困境——抗战胜利之初中国共产党对驻华北美军的政策》，《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4期。

〔95〕 谭一青：《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对美政策论析》，《军事历史》200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