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与黄牛岩约会

◎ 文 | 吕艳 编辑 | 田宗伟

黄牛岩    摄影 /黄正平 

景仰黄牛岩很久了。

它的伟岸和大禹治水的故事，它的沧桑和它的岿然不动，一直隐约在我的眼睛里，浸润在我的记忆里。也许它这样站了一千年一万年，在西陵峡畔的这段宽谷，我依然看不透它的内心。以海拔1048米的高度，以身下的群峰作证，以一种淡然的眼光看待三峡大坝及它身边的芸芸众生，它那颗与长江息息相通的心，亘古不变。

任何一个时间，我都能看见它。任何一个地方，我都在它的目光里。像怀春的少女一样，根本无须目光，我只需在心里，久久地看着它。即使偶尔让它入了眼，它以壁立千仞的雄伟，“一江万里独当险”的气势，博洽古今的内涵，还有它任凭沧海桑田的变迁仍昂首挺立的傲然风骨，让我产生无尽的依恋。它犹如一个伟岸挺拔的男子，深深吸引了我，让我心底产生了渴望，渴望接近它，渴望投入它的怀抱，去体验大山的深沉，去感受男子汉般的气魄。

可那些时而状如云絮，时而薄如轻纱的云雾缠绕着它，神秘莫测，让我无法看清它俊朗的面容，惊险绝世、遥遥不可及的路途阻隔着我，红尘杂务束缚着我，让我无法与他亲近。

每天每天，我只能仰慕它，饱含深情地关注它，偷偷地恋着它，千百次地在心底呼唤它，幻想着某一天靠近它，用我那最真挚的情感，与它共谱一首惊世骇俗的恋曲。

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终于可以与我朝思暮想的“恋人”亲密接触了。我揣着一颗慌乱、羞涩而甜蜜的心，在傍晚时分上了路，犹如去赴秘密约会。

盘山公路曲曲折折，一如人生旅途， 我们穿行于层峦叠嶂、千沟万壑的大山里，残阳如血，苍山如海，佳期如梦。正如白居易所说，“路穿天地险，人续古今愁”。难耐的酷暑渐渐消退，我们打开车窗，任凭凉风“嗖嗖”在耳边呼啸，偶尔遇到的民居楼前，大都坐着几个纳凉的山民，我们的路过总能引起他们的密切注视，我还看到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在某个山民手里闪烁，那一定是辛劳一天的哪位大伯在抽旱烟，畅快地吐出一天的艰辛，尽情吸取新的一天劳作的力量源泉。

形形色色的人就有形形色色的生存方式，而勤劳勇敢的峡江人，总能在有限的土地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块生命之地。

当我们抵达黄牛岩山顶时，夜幕完全降临，我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踏上了黄牛岩厚实的肩膀，我摸黑拾级而上，风愈大了，路不平了，却无法阻止我迅疾的脚步。

到了，终于到了，这就是我天天仰慕、日思夜想的黄牛岩，我已真真切切地投入你宽广的胸怀，我已抚摩着你包容万象、充满睿智的头脑，我贪婪地呼吸着你周身散发出的顶天立地男子汉的味道，我静静地依偎在你的怀里，幸福、甜蜜，与你一道赏人间仙境，览宏伟大坝。

黄牛岩云海 摄影/黄正平

沉沉暮色中的三峡大坝灯火阑珊，艳丽迷人。如果说，白天的大坝与你一样是位气吞山河的英雄，那么夜晚的大坝就是端庄优雅、仪态万方的女神，它簇拥着夜的爱怜，盛装而出，五级船闸是它辉煌的头冠，西陵大桥是它亮丽的徽章，江峡大道是它迤逦的长裙，而乐天溪民居的灯光就如它裙裾上点缀的钻石，闪闪烁烁。真正的火树银花不夜天。千万年来，你脚下的长江，从惊涛骇浪、巨漩连环、狂放不羁，到舒缓平静、温柔婉约、福泽四方，你以历久弥坚的信仰情怀，倾注了无尽的企盼与希望，三峡大坝也如一个美丽女子，在你爱恋的目光里逐渐成熟，变得风姿绰约、熠熠生辉，焕发出绚丽夺目的光芒，默默守候的群山因此睁开了惊喜的双眸，千年的梦想开始涨潮，万年的长江纵情泼洒出高峡平湖的酣畅，调皮的鸟儿站在巍巍铁塔架起的绵延不绝的五线谱上尽情歌唱，你沧桑的容颜也被她的璀璨照亮。

暮色中的三峡大坝    摄影/黄正平 

而你，我爱恋的黄牛岩，面对如此令你心醉的恋人，残酷的现实，你只能与她彼此遥遥注视，秋水望穿，人间的天河使你们永远无法逾越，可你依然用你那深沉苍凉的嗓音为她真情地浅吟低唱，我相信，你的情至死不变，你的爱忠贞不渝，哪怕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天上的星星如蜜蜂样倾巢而出，与散落于山野的人间灯火连成一片，月牙好像冰雪聪颖的孩子就站在我的身旁，让我忍不住想去伸手触摸它稚气可爱的脸庞。清凉怡人的山风吹拂我的长发，撩拨我的衣衫，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想黄牛岩也想与它多情的恋人倾诉衷肠呢。虽然夜的深沉、时间的仓促，让我无法真实目睹暗恋已久的黄牛岩的风采，细细感受它的情怀，但它与它痴心恋人的旷世爱情故事感动着我，我不能对它们的感情有丝毫的损伤，如果我再呆下去实在羞愧难当，我要把我那份炽热的情感深深埋藏。趁着夜的温柔，悄悄的，我下了山，未带走一枝一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