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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峰谷·蝼蚁听风

2019-02-20黄文斌

闽南风 2019年1期
关键词:山竹黄花高峰

黄文斌

茶山上的那几只蚂蚁,怎么推过那一夜的风狂?

那个风狂的夜晚,我窝在高峰谷集集小筑的钢铁之躯里,并没有想起那几只蚂蚁。风,像海浪拍击礁石一样拍击钢板的时候,我想起的是满山的柚子是否安好。成熟的柚子在树上,是黄澄澄的金子,被风吹落掉在地上,就连铜板都不如。

第二天雨停风未停的时候,我看见了那只大大的蚂蚁,它的头躲在黄花槐的后面。柔弱的黄花槐,安然无恙,枝上的黄花依然笑得很无邪,地上的落花,也不伤感。远处的茶山上,那只蚂蚁王,正带着两只小蚂蚁,昂首挺胸地,巡山。

台风外围的螺旋云系,厚薄不一,我们在云带的缝隙里看到了被云包裹的太阳,有了40来分钟听风赏花观茶山的时间,但暴力水果“山竹”带来的风,依然强劲。蚂蚁不怕“山竹”,黄花槐也不怕,比那两只小蚂蚁还小的我们,站在卧龙山庄的石砌平地上,被风吹了几个趔趄。

高峰谷的这几只蚂蚁,活得要比漳州城里的那两只蚂蚁舒坦和自在。这里的山,接纳了它们;这里的风,包容了它们。那些真正的小蚂蚁们也许也会喜欢它们,把它们当作自己的神。

喜欢蚂蚁的人不多,看着这些巨大无比的蚂蚁,却发现它们有着荒诞的可爱。当一个渺小的、卑微的个体,突然间有着上百倍的体量之时,一样也会手足无措。庞大的身躯里,依然是虚张声势的不自信。而占领了山之巅的蚂蚁王,在更高更大得多的青山前,虽然看上去不再渺小,却依然是人类的玩偶,自少是视觉中的玩偶。但它成功地牵动了一谷的风絮,成为高峰谷的一种标志,牵动我们的眼球,也挑起我们的话题。人为什么要以自己的观念去论证它与自然的和谐与否呢?从农业经济的茶山,到用集装箱构建起来的后工业时代风格建筑高峰谷之集集小筑,再到用不锈钢这种工业材质、工业手段打造而成的后现代的蚂蚁巨雕,都是商业经济这条线上的产物。包括来此的所谓有文化的我们,也都是被这条线串起的蝼蚁。

我们不是来看蚂蚁的。青枝用诗的语言,散仙用他如幻的美图邀请我们来高峰谷,是来看星星的,说这里是离星星最近的地方。这里的钢铁有坚硬,也有柔情;这里的清风有茶香,还有诗意。你艳遇的是星空还是美女,就看你的修为和运气。但他们发出邀约的那个周一,我就知道,周末的星星会被王母娘娘请去开水果宴。“山竹”是主角,之后上阵的还有“榴莲”。我们到时能做的,也许就是听风,最好的结果就是不用沐雨。

看着星空从少年长成青年的我,因为职业的原因,经常看着第一颗星星明亮于晚霞,也经常看着最后一颗星星归隐于朝晖辉。可以躺在草地上数星星的那时,星空是无边无际的,时间无始无终。现在的人们跋山涉水,到人迹罕至的地方看星星,拍星轨,却忽然发现,如今的星空,是有边有际的,如今的时间,有始有终。但星空,永远在我们头顶。高峰谷的星空在天堂和人间的轴线上漫步,也许还更靠近大地,只要你有心,你总会遇上的。星空,就像家人,不需要特别的赞美。熟视无睹的家人,不望,也不忘。而高峰谷这次无处不在的风,却让我感觉到,喜欢眺望星空的蝼蚁,更需要一个安全的家,一个坚硬的壳。

当我们刚到高峰谷尚未完工的游客服务区,我就感受到了風的魅力。进谷西侧的山峰上,榉尾桉顶部的树叶和枝条在劲风中推推搡搡,挨挨挤挤,起伏之间的声浪犹如女人堆中的群闹,偶尔的尖啸只会引来更猛的波涛。榉尾桉笔直的树干,如修长的秀腿裸呈在风中,让秘密和诱惑都随风摇摆。东侧的山坡,隧道那侧的山坡是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风穿不透树林,只能在外围和顶上掠过,风过的声音犹如虎啸长吟,有一种内敛的张力。谷底上的天空乌云翻滚,但谷底的风不大。钢构的游客服务中心,依然是工业时代的风格,冷静而直白,顶部是一片茶叶的造型。不用担心,这两片树叶已经扎根在山间,无惧风雨。反而是木头外墙、顶披伪茅草的卫生间,显得不那么诚实,在风中有一种可爱却无措的心虚。

暮色,如期而至。风,依然精力旺盛。雨,还没有来。乌云压顶下的高峰谷集集小筑,晚上我们要入住的集集小筑,用集装箱构筑的几何方体,用它的简洁、沉稳给了我们安全感。钢的外墙,钢的支架,钢的楼板,铁骨铮铮,呈现出棱角分明的爽直,不加修饰的力量。黄色的光源,给这组钢铁的居所镀上了一层暖色,让幽冷的钢铁有了温度,泛射出硬汉的柔情。

钢对温度的敏感,让人的肌肤对它产生不了亲密感觉。你得感谢建设者的用心,集集小筑的内墙和家具都是原木,本色的原木,一种不管冷热我们都可以亲密接触的物体。房间的空间不大,无论是客人,还是你自己,都只能坐在床上,显得局促。它就只是一个窝,一个巢,你的活动空间应该在外面。你该去外面与明月独语,和繁花共生。或者到楼下,和三两好友,品茶谈柚,浅醉低吟,任清风穿堂拂面,与蛙虫共语同频。等你的灵魂和躯壳都想休息了,你就可以回到那个安全的小筑。人的心和脑、灵与肉很是娇贵,需要躯壳的庇护。庇护我们心灵的皮肤依然脆弱,需要衣服来包裹和保护。但我们还是抵御不了寒冷和风雨,还需要一个房子。在房子里活动的我们依然没有安全感,还得需要文化和情感来装饰和强化自己。

入夜,归巢,风更加猛烈。浪,拍击浪;风,追击风;树在挣扎,竹在弯腰;雨,无处可逃。你听得到云中的龙吟,山顶的虎啸,三峡的猿啼,草原的狼叫,雷声滚过厚厚云层时的低鸣,万马奔腾过草原时的激扬。穿堂风从我住的楼下茶座穿过,床仿佛也要漂起来。不要担心的是,就是飞落大海,这集装箱之巢也是一个安全仓。工业的风骨,包托得住桃源的幽梦。

小楼一夜听风雨,清早灯下看落花。第二天如约早起,一拉开窗帘,就看见阳台的玻璃门上,布满细细的雨珠。她们敲门许久了,我还在梦中。待我一开门,风就迫不及待地进来了,雨,也立马上了床。她们早就想家了。青山前,雨珠被风吹成了白色的帘,沿着风的方向不由自主地奔跑。我们看到的风景是她们的无奈,因为她们不想跑,她们只想快快地直接落进树叶的怀抱,水的怀抱。江和湖才是她们的归宿,海才是她们的家园。

我们的归程,依然风送。御风而行,是列子的梦想。牧风,逐浪,是我的梦想;梦想不可得,那就脚踏实地在高峰谷,沐风,听雨,让灵魂偶尔脱离躯壳,和山风一起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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