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体验到认知:识解意象图式在交互式时政报道中的作用
2019-02-20□唐英
□ 唐 英
梅洛·庞蒂的身体现象学强调身体作为“原初的认识主体”或者“身体—主体”的角色,人的身体被认为是“被动的物理生理客体”与“主动的能动主体”的结合①。现代交互式传播媒介的有效运行难以绕开身体媒介的桥梁,在时政报道的传播中采用交互式设计文本,是注重普通公众使用感受的体现,对重塑公众认知、引导公众行动有着重要的作用。意象图式是在视觉、动觉经验中反复出现的动态结构②。公众以媒介用户的身份活跃在社会化的传播格局中,个体通过对身体知觉活动的描述,可以再现真实事件的历史场景。随着阅历的增加和环境的变化,媒介用户再现的场景能力也不断提升,能将“旧闻”转化成“新知”,或者强化已有的认知并选择储存。
时政报道不同于时政要闻般强调时效性。交互式的时政报道既服务于媒介用户的意义生产过程,也服务于社会整体的发展,提倡媒介用户积极利用身体进行体验活动,身体在将外界信息加工成自我认知的过程中发挥着基础作用。本文选取人民日报与网易新闻共同制作的H5《重返这五年》为研究文本,利用“意象图式”理论解释这一现象,有利于反思社交媒介环境下“何为交互式时政报道及其发挥作用的本质是什么”的问题。
一、意象图式:以结构化的思维理解世界
莱考夫和约翰逊说明了空间关系的涉身性,而空间概念的形成就是意向图式以及身体投射等身体体验活动机制形成的③。意象图式,正是人类通过其身体形态及其在世界中的活动形成的动态互动模式,即存在于身体内、与特定知觉相对应、指导身体进行社会化探索活动的力量。意象图式形成于人类的社会实践的认知结构,又无时无刻不在发挥着基础性的作用,媒介用户观看H5 交互页面所呈现的立体动画时,意象图式就成为快速理解时政事件的一种可行方式。
(一)路径图式
路径图式在现实中可以引导媒介用户的身体从当前站定的位置移动到认知目标所在的位置,运用在交互式传播文本中可以让媒介用户的身体在虚拟的环境中模拟运动的状态。媒介用户对外界事物的认知具有持续性和顺序性,随着认知活动的增加不断移动身体,虽然认知过程受到时间“一维性”和空间“三维性”的规则限制,但可以让自身的运动状态从无序变为有序。《重返这五年》报道了16起不同的真实时政事件,以一条棕色的曲线抽象化表示媒介用户真实走过的路。时政报道的交互式传播文本与非交互传播文本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认可媒介用户的主体性并提供身体活动的空间,且作用方式十分灵活,首页被设定为媒介用户出发的起点,尾页则自动成为终点。当媒介用户从首页开始观看按照因果逻辑关系排列的内容,就仿佛回到2012年末中共十八大提出“八项规定”时,经过五年的时间重新“走”到2018 全国两会。同时,媒介用户可以自主控制动画文本倒放,路径图式的灵活性得到最大发挥,任一时间节点都能成为出发点,激发其回溯推理的认知能力。结合双向的认知机制,可以使媒介用户认可政府为实现建设现代化社会所凝结的智慧与力量。
(二)前景—背景图式
人类为适应环境不断改造自己的视觉系统,能轻松地从复杂的空间关系中剥离前景与背景,从而将注意力集中到特定的认知对象。这种自觉分离不同的物体关系的能力,体现出媒介用户知觉层面根本性的选择——自动判断环境系统中哪些物体是需要突出的。受物体自身性质与所携带信息重要性的影响,其余物体自动成为背景,服务于意义理解的全过程。前景与背景的空间关系是相对的,前景可能由处在不同位置的物体共同组成,而背景则可以在这些物体后面无限延伸,由于身体感官直接介入到认知的过程,媒介用户能够清楚感知双方的空间关系。交互式时政报道利用前景与背景的视觉差,将严肃的时政事件打造成由不同元素组成的、纵深感极强的立体画面,经过艺术化处理的文本延用了媒介用户在现实生活的场景认知习惯,使时政报道更有冲击力和感染力。《重返这五年》以上海陆家嘴作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画面背景,再以3艘木质船只作为画面前景,打造出以媒介用户的视角为中心的小型空间参照系统,消解了传统时政报道扁平化设计带来的沉闷感,激发媒介用户在特定的事件情境中进行认知加工的能力,在潜移默化中引导媒介用户理解传播文本的意义。
(三)部分—整体图式
完整的身体感知系统具有学习的能力,积累足够的经验后就能判断一个整体应当拥有哪些部分,或者哪些部分可以组成一个整体。关于物体的信息线索不是绝对完整或残缺的,但人类的知觉系统能在碎片间发现特有的关系,如明度、色相、纹理等异同,从而还原出物体本来的面貌。《重返这五年》报道的事件数量较多且篇幅有限,在选择线索和构图技巧方面采用极简原则,即用最少量的线条、色彩描绘出复杂的人物形状、建筑轮廓和环境边界。人民大会堂实际占地15 万平方米,即使只选取国徽、国旗和大理石门柱三种元素,媒介用户也能够轻松地识别出来,原因在于在日常生活中媒介用户已经熟知人民大会堂的特征,经过简笔画处理后的非完整性轮廓,在空白背景的衬托下更加清晰,帮助媒介用户快速分辨零散的部分之间存在何种内在联系。在呈现物体形状时,传播者可以增强阴影或明暗的对比,组合相近或相似的元素,促使媒介用户的知觉系统发挥填补空缺的认知能力。时政报道可以创新内容的呈现方式,以提升媒介用户更新陈旧观念的速度,结合社会发展情况培育与时俱进的认知能力。例如用20 根曲线画出召开G20 峰会的城市——杭州,用3 只骆驼画出古代丝绸之路的历史渊源,用没有细节的色块画出“中国天眼”的整体形象。
二、动态、整体、有机的中介作用
意象图式应用于语言学领域,体现为对语言多义体系范畴化的驱动作用,例如“赶”的多义体系分为追义、急行义、驱使义、驱逐义4 个义系④。意象图式具有较强的逻辑性和系统性,应用在传播实践中就能为媒介用户提供多种感知线索,影响媒介用户对外界信息的处理方式、与之匹配的身体活动方式以及与外界交流沟通的可能性。学者刘爽认为:“意象图式回答了形态与意义间的关系问题,为设计的创造打开新的视角和灌注新的方法。”⑤换句话说,传播者在时政报道的传播文本中调整、配置或者改变简单的知觉线索,可以使媒介用户更好地体验交互式传播,发挥引导媒介用户更新认知基础、规范主体行为的作用,进而增强时政报道的传播效果,具体表现在三方面。
(一)简化传播内容的呈现方式
意象图式是对空间关系的类比性把握,当某一线索作用于媒介用户的视觉、听觉或者触觉感知系统,身体就会自动整合信息以强化旧的认知或者形成新的认知。与传统时政报道用一篇500 字符的文字和3 张新闻图片,或者一段10 分钟的新闻视频相比,《重返这五年》报道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阅兵”仪式更加简洁易懂。媒介用户在转换视听信息时,能快速感知军人的口号声、踏步声、持枪和敬礼等元素符号,声音的节奏和韵律清晰可辨,自然地引导媒介用户联系与现实空间运动有关的信息。由于意象图式的认知加工机制不是简单的叠加或合并,通过增强视听线索的可识别性,媒介用户就能判断出参与阅兵的人数是多是少,或者是否展示了先进的军事武器,还能传达出军人勇于创新、纪律严明、作风优良等丰富意义。此外,简化传播内容还可以防止因信息过载导致媒介用户无法接收、处理或者有效利用而浪费信息资源,优化时政信息传播的策略。
(二)激活媒介用户的自主性
时政报道的交互式传播是一个开放的、具有创造性的传播系统,能为媒介用户提供个性化服务。《重返这五年》将时政事件设计成可视化的时差动画,媒介用户需要用手触摸屏幕翻页,才能根据自身的认知需要去发掘、搜集与组合信息,借此机会强化已有的社会认知基础,更新系统性的认知框架。对于“打虎拍蝇”这一特定画面,媒介用户可以从传播文本中获取认知线索,依赖现实生活中广泛的信息源建立起完整的信息网络,解读该画面的现实意义受到认知基础与现实环境的影响。媒介用户将现实的空间定位参照系应用于解读交互式传播文本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以自我所在位置判断其他物体的相对位置是最常用的参照系,所以周永康等人物形象是被囚禁着的,象征着失去公民的权利与自由。同时,媒介用户使用自我视角辨析“大—小”“上—下”“里—外”等概念,意味着交互式传播文本提供的自主性阅读不是在封闭的环境中完成的,他们一直在主动寻找、处理、整合信息以进行深刻的思考。
(三)调整传播者的传播姿态
时政报道的选题内容具有严肃性与庄重性,调整传播者的传播姿态实际就是顺应新媒体时代的发展规律,缩短传播者与媒介用户的心理距离。时政报道要在信息社会中发挥核心竞争力,要求传播者在生产内容时结合时代的特点调整传播策略,根据内容特性灵活地使用传播技巧,即传播者可以换位思考《重返这五年》如何在媒介用户的认知过程中发挥理想的作用,这种交互式传播文本是否符合媒介用户的阅读习惯,传播内容呈现的意象图式认知线索是否具有代表性,进而反思时政报道交互式传播如何做到有效的传播。由于传播者认知加工的过程同样受到意象图式的影响,创造出的文本也反映着自身的认知特征,他们运用视觉系统识别物体的轮廓,界定物体边界,感知物体形状,再转换成自我认知并用符号传播给媒介用户的过程,与媒介用户再次进行认知加工的程序大致相同。传播者用第一人视角创作《重返这五年》,不论媒介用户是否真的亲身经历,都能通过身临其境般的体验缩短这5年的时空距离。
三、结语
《重返这五年》所代表的交互式传播文本将个体认知加工的过程以符号的方式凸显出来,意象图式作为个体基础性的认知机制,在交互式传播中发挥着有机的中介作用,合理运用可以有效地增强时政报道的传播效果。但交互式时政报道的发展不能只依赖纯粹的理论或者单一的技术,而应在社会生活中关注媒介用户进行自我表达,尊重媒介用户的主体性地位,鼓励媒介用户发挥想象力与创造力,更好地满足个体需求以适应社会的发展。
注释:
①③孟伟.交互心灵的建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87+175.
② Lakoff G:“Women,Fire and Dangerous Things,”Mind & Language,vol.4,no.1-2(2010),pp.130-137.
④朱彦.意象图式与多义体系的范畴化——现代汉语动词“赶”的多义研究[J].当代语言学,2016(01):38-50.
⑤刘爽.从感知到意义——意象图式及其隐喻扩展在设计中的应用研究[D].北京:中央美术学院,2016: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