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时期藏族格言诗翻译对西藏经济文化的构建作用
2019-02-19李正栓赵春龙
李正栓,赵春龙
(1.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河北石家庄 050024;2.华中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 湖北武汉 430074)
藏族格言诗为藏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文化的一朵奇花异葩,堪称反映西藏封建社会历史的“百科全书”。自13世纪上半叶萨迦·贡嘎坚赞(1182-1251)创作《萨迦格言》开创藏族格言诗之先河起,索南扎巴(1478-1554)著有《格丹格言》,贡唐·丹白准美(1762-1823)著有《水树格言》,罗桑金巴(1821-?)著有《风喻格言》,久·米庞嘉措(1846-1912)著有《国王修身论》,南杰索巴(生卒不详)著有《土喻格言》,诺奇堪布阿旺朋措(生卒不详)著有《火喻格言》《铁喻格言》《宝喻格言》,另有《天空格言》《茶酒格言》《蛋喻格言》流传于世。其中《萨迦格言》《格丹格言》《水树格言》和《国王修身论》被称为西藏“四大格言诗”。藏族格言诗极具民族性和文学性,受到国内外学者广泛关注,被翻译成蒙古文、满文、英文、法文、德文、俄文、汉文、日文等十余种语言。
一、藏族格言诗英、汉翻译史略
藏族格言诗创作起于贡嘎坚赞。由于其显赫的宗教和政治领袖身份,《萨迦格言》在创作完成之后不久便被翻译成蒙古文,流传于蒙古地区,引领了以英译为主的域外翻译与以汉译为主的域内翻译。
(一)藏族格言诗英译史略
藏族格言诗英译较早,发轫于1830年代,但发展缓慢,直到1960年代以后才有较快发展。藏族格言诗英译以《萨迦格言》为主,《水树格言》《格丹格言》《国王修身论》近些年才出现少量英译本。
藏族格言诗英译开端与匈牙利民族寻根有着密切联系。在欧洲,匈牙利民族较为独特,特别是其语言与周围民族语言有着很大不同。18世纪,随着民族意识的觉醒,匈牙利人开始民族寻根,亚历山大·乔玛·德·克鲁西(Alexander Csoma de Cörösi,1784-1842)为典型代表。乔玛旨在通过语言对比寻找民族起源,在1823-1842年间翻译并研究了众多藏族典籍,于1833年英译《萨迦格言》中234首诗;1855-1856年,《孟加拉亚洲学会会刊》(Journal of Asiatic Society of Bengal)第24卷和25卷刊登其译本A Brief Notice of the Subhashita Ratna Nidhi of Saskya Pandita,with extracts and translations,“成为其‘西译’之肇始,也成为西方藏学研究之肇始”[1]。20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翻译事业的繁荣和藏传佛教在美国的流行助推了藏族格言诗在美国的翻译和传播。美国蒙古文、藏文专家詹姆斯·薄森(James E.Bosson,1933-2016)从语言比较出发将《萨迦格言》分别从藏文和蒙古文翻译成英译本A Treasury of Aphoristic Jewels:The Subhasitaratnanidhi of Sakya Pandita in Tibetan and Mongolian,美国印第安纳大学出版社(Indiana University Press)于1969年出版了该译本。藏传佛教宁玛派代表人物塔尚·塔尔库(Tarthang Tulku)为更好地传播藏传佛教教义以充实美国佛教徒的精神世界,着手翻译包括《萨迦格言》在内的相关佛教书籍;其译本A Precious Treasury of Elegant Sayings于1977年由美国达摩出版社(Dharma Publishing)出版,共234首诗,受众广泛,极大地推动了《萨迦格言》在美国的传播。
进入21世纪,国内外学者对藏族格言诗翻译越发重视,其英译本快速增加。2000年,美国波士顿智慧出版社(Wisdom Publications)出版了达文波特等人翻译的Ordinary Wisdom—Sakya Pandita’s Treasury of Good Advice。“达译本是《萨迦格言》首个诗体英语全译本,受众较广。”[2]2012年,美国卡鲁纳出版社(Karuna Publications)出版益西凯珠(Yeshe Khedrup)和威尔逊·赫尔利(Wilson Hurley)翻译的《水树格言》英译本The Water and Wood Shastras。该译本为研究型译本,全书近三分之一篇幅介绍“水”和“树”主题,为《水树格言》首个英译本。2013年,长春出版社出版李正栓翻译的Tibetan Gnomic Verses Translated into English(《藏族格言诗英译》)。译者旨在宣传藏族文化和文学,将藏族格言诗看作有机统一整体进行翻译,译有Sakya Gnomic Verses(《萨迦格言》)、Dgeldan Gnomic Verses(《格丹格言》)、Gnomic Verses about Water(《水的格言》)、Gnomic Verses about Tree(《树的格言》),其中Sakya Gnomic Verses和Gnomic Verses about Water and Tree为国内首个英译本,Dgeldan Gnomic Verses为《格丹格言》首个英译本。2017年5月,尼泊尔天利出版社(Nepal Tianli Publication and Culture Company Pvt.Ltd)出版了李正栓、刘姣翻译的《国王修身论》英译本Moral Cultivation of Kings,该译本为藏汉英三语对照,内容忠实,语言简洁流利,是《国王修身论》首个英译本。
(二)藏族格言诗汉译史略
“民族典籍的翻译研究源远流长,但大规模的较深入的研究,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尤其是改革开放的新时期,更加得到各级政府的重视”。[3]藏族格言诗汉译历程正是民族典籍翻译的缩影,其汉译在1940年代出现萌芽,1950年代真正开始,1960、1970年代较为缓慢,改革开放以来快速发展。藏族格言诗汉译以《萨迦格言》为主,《格丹格言》《水树格言》《国王修身论》《火喻格言》《铁喻格言》《宝喻格言》现有少量译本。
据考证,藏族格言诗汉译始于1940年代郭和卿全译《萨迦格言》。由于该译本为文言文翻译,未被出版社采纳。新中国成立初期,各级政府组织民族民间文学整理与翻译的官方文化活动。“在全国各地,都开展了抢救和整理翻译少数民族文化典籍的活动,我国民族三大史诗、各民族的长篇叙事诗,以及重要的当代民族作家的个人作品,均有所发现和整理,可见,这是一个全面开花、硕果累累的时代”。[4] (P39-40)在此背景下,藏族格言诗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译介。1956-1957年,王尧选译《萨迦格言》中212首诗在《人民日报》副刊连载;1958年,青海人民出版社结集连载格言诗出版《西藏萨迦格言选》。20世纪六七十年代,受政治环境影响,藏族格言诗翻译进展缓慢。1974年7月,中央民族学院语文系藏语文翻译专业印制了由其71级和72级学生共同翻译的内部传阅资料《<萨迦格言>选批》,译诗42首,附有对格言诗封建思想体系的批判。
改革开放新时期,民族典籍整理翻译工作得到政府和学者的重视。自1978年起至1980年代末,藏族格言诗汉译呈现“井喷式”增长。1979年9月,西藏自治区文化局资料室印制何宗英翻译的内部传阅资料《萨迦格言释文》,该译本以51个故事解释了《萨迦格言》部分诗节。1980年,次旦多吉等人翻译的《萨迦格言》汉语全译本由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广受读者喜欢。经多次整理和完善,王尧的《萨迦格言》汉语全译本于1981年在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同年,《青海民族学院学报》第三期以藏汉对照的形式刊登李延恺、唐景福翻译的《<火喻格言><铁喻格言><宝论格言>选登》,三部格言诗均选登10首。1984年4月,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耿予方翻译的《格丹格言》和《水树格言》全译本。同年10月,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李午阳、王世镇、郑肇中翻译的《藏族物喻格言选》(藏汉文对照本),其中《木喻格言》58首、《水喻格言》66首、《火喻格言》10首、《铁喻格言》12首、《宝喻格言》16首。1986年5月,中央民族学院《藏族文学史》编写组印制耿予方翻译的《国王修身论》全译本;次年2月,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该译本。
1990年代以后,藏族格言诗汉译呈现多元翻译传播现象。1996年,索达吉堪布结合时代实际对《萨迦格言》作出新诠释,译成《格言宝藏论释》(上下卷),以寺院内部读物、网站、博客、光盘等形式进行传播。2000年,“台湾蒙藏委员会”出版蒙藏专题研究丛书之《藏族格言诗水木火风四喻译注》,译者为台湾学者萧金松,该译本收录《水喻格言》《木喻格言》《火喻格言》和《风喻格言》全文,将藏文、汉译、对音与语词对照四栏排版,另加释文和附注。2009年,中国藏学出版社出版《萨迦格言藏汉英三语对照本》,汉译者为仁增才让和才公太翻译,英译者为约翰·达文波特(John T.Davenport),该译本是《萨迦格言》首个三语对照本,开创《萨迦格言》出版新模式。2010年,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萨迦·班典顿玉和杨曙光翻译的《萨迦格言》(藏汉双语)。2012年,当代中国出版社出版了王尧的汉语新版本《萨迦格言:西藏贵族时代诵读的智慧珍宝》。2014年,多伦多教育出版社出版了李正栓、耿丽娟转译塔尔库《萨迦格言》英译本A Precious Treasury of Elegant Sayings的汉译本《雅言宝库》;2016年,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李正栓、赵春龙转译达文波特《萨迦格言》英译本Ordinary Wisdom—Sakya Pandita’s Treasury of Good Advice的汉译本《普世智慧:萨迦班智达劝善良言宝库》,为少数民族典籍翻译研究提供了借鉴。
藏族格言诗从13世纪末开始在我国藏蒙民族中间广泛流传并被翻译,到1830年代被译成英文,1940年代被译为汉语,至今产生多个汉译本和英译本。在翻译传播过程中,藏族格言诗蕴含的思想哲理逐步为外界了解和接受,其文学样式成为其他民族文学样式的借鉴,社会教育功能愈发凸显,并以特有的方式介绍西藏风土物产。深入挖掘藏族格言诗内在的思想、文学、社会等方面价值,将其译成多种语言,对西藏地区的经济文化构建具有重大意义。
二、藏族格言诗翻译对西藏经济文化的构建作用
藏族格言诗蕴含着藏民族智慧的思想,以诗意的格言传递着深邃哲理,成为藏族人民行为处事的准则;以藏族民间文学为基础,汲取汉民族思想文化和印度文学样式,发展为新的文学样式,体现了藏族文学的传承性和开创性。它多以物为喻,譬喻说理,内容涉及西藏地区独特的自然和人文景象,展现出优美的西藏景观,成为介绍西藏丰饶物产的“文化名片”。藏族格言诗启迪智慧,净化心灵,具有积极的社会教育功能,成为文明乡风,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精神力量。“作为社会生活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翻译实践通过语言的沟通和交流,在经济领域创造物质财富,在文化领域促进交流互动”。[5]藏族格言诗翻译正是对其文化价值、教育价值以及经济价值的探索和拓展。
(一)宣传思想,引领民族精神
各部藏族格言诗之间具有内在传承性,兼具独特开创性。丰富的藏民族生产生活实践是藏族格言诗产生的源泉,从而决定各部藏族格言诗之间具有内在一致性。在藏族格言诗创作的历史长河中,后世格言诗人以《萨迦格言》为蓝本,结合时代背景,创作出富有哲理、涤荡心灵的格言名篇。同时,几乎每位诗人都对先前格言诗作了补充,《格丹格言》和《水树格言》对《萨迦格言》进行补充说明,罗桑金巴在谈及《风喻格言》的创作目的时提到“贡唐·丹白准美著有《水喻格言》,南杰索巴著有《土喻格言》和《火喻格言》,我抱着水、土、火、风四大种格言齐全的愿望和供后世聪明学者学习的目的,特撰写了《风喻格言》”[6] (P9)。可见,各部格言诗以西藏传统思想文化为基础,相互补充,构成有机统一整体,成为藏民族思想文化的重要载体。
藏族格言诗的重要作用体现在对藏民族的思想指导和精神引领方面。藏族格言诗思想主题包含“爱国忠君”“实施仁政”“勤勉治学”“以法治国”“追求幸福”“信奉佛法”等,其中有积极内容,也有消极部分。总体而言,积极思想远多于消极部分,并在历史上、甚至在当前发挥着重要的精神引领作用。《萨迦格言》的问世给当时西藏带来一缕阳光。13世纪前后,西藏地区处于封建割据时期,农奴主阶级和农奴阶级之间矛盾尖锐,军事力量强大的蒙古对西藏形成大兵压境的局面促使其归附,社会动荡,民心不安。在此局势下,贡嘎坚赞创作格言诗表达“以佛法治国”的政治主张,“国王若不依佛法保护疆土,那是国家衰败的象征”[7] (P35);提出实施仁政,“被暴君残害的百姓,法王就会特别护佑;被邪魔纠缠的众生,只有密宗才能解除”[7] (P8-9)。这为西藏地区稳定和民族团结做出重要贡献。
《国王修身论》对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藏人民抗击外来侵略起到鼓舞作用。米庞嘉措生活在中华民族遭受沉重灾难的时代,清政府的腐败无能和英帝国主义的肆意侵略致使西藏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目睹这一状况,亲近底层百姓的米庞嘉措在《国王修身论》中专门列出第十四章“保护百姓安康”,表达统治者应保卫国家和保护民众安康的思想,“精练武艺英勇果敢,驻守各地保卫国家”[8] (P170);“使进犯者不敢妄为,所属臣民安乐甜美”[8] (P175)。这些诗作对维护民族团结、抵御外来侵略起了积极作用。“总的看来,《国王修身论》一书的内容,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反映了人民的某些痛苦,表达了百姓的某些愿望,抨击了统治者的残暴行为,提出了一些改良主张等等。应该说是有相当进步意义的”。[9] (P467)
一直以来,由于地缘原因,雪域高原充满神秘色彩,域外读者对其了解较少,对藏民族的思想文化和价值取向鲜有了解。因此,充分挖掘藏族格言诗的思想内涵,将其由藏语翻译成其他语言,以之为载体促进藏族文化在国内外传播成为一种必然选择。在翻译过程中,应注重表达藏族格言诗所蕴含的思想哲理,挖掘与之相关的历史事件。这既是对民族优秀思想文化的宣传,更是对优秀民族传统文化的有效继承和发展,有利于民族精神的引领,有利于域外读者从更深层次了解藏文化背景下中国人民的价值取向和精神风貌,向外界展示藏汉民族与国内外各民族人民间在互动、理解和交流基础上共同生活的和谐局面。当前,把藏族格言诗系统全面地翻译成外语,尤其将具有代表性的四大格言诗译成英语,可为期望了解藏族文化的域外读者打开一扇窗。
(二)充实文学,沉淀民族文化
贡嘎坚赞基于藏族文化,融合儒家“仁政爱民”等思想主张,借鉴印度格言诗样式,创作出首部藏族格言诗。“翻译与人类社会的建构密不可分,自有翻译存在,人类的文化就在不断交融中吸取不同的养分并超越自身”。[10]藏族格言诗的产生创新了藏族文学的诗歌样式,促进了藏族民间文学的发展,丰富了藏族文学的注疏传统。随着被译为其他语言,藏族格言诗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蒙古民间文学的发展,甚至被周围国家和地区所接受。
贡嘎坚赞以及后世格言诗人不断丰富和发展藏族格言诗主题和诗歌样式。成书于16世纪中叶的《格丹格言》从多方面教人分辨智者和愚者,使二者形成鲜明对比,开创格言诗写作手法的新格局。《水树格言》由《水喻格言》和《树喻格言》两部分组成,主要以“水”和“树”为喻,宣传佛教的“无常”和“因果轮回”“开创了以自然物为喻体的格言诗创作艺术之先河,极大地丰富了藏族格言诗的内容”[6] (P8)。《国王修身论》包括国王修行、治理国家以及领导百姓等主题,探讨如何惩治腐败以保国家安宁,阐述做人为臣之道,号召民众恪守伦理道德;其语言通俗易懂,表现手法灵活多变,不固守七言四句旧格式,拓宽了格言诗的创作思路。藏族格言诗的创作和发展沉淀了藏族格言文化,促进了藏族民间文学的发展。贡嘎坚赞在《萨迦格言》的创作中,融入藏族民间故事和谚语、佛教故事等内容,例如第93首诗“依靠别人扶持的人,总有一天要垮台;依靠乌鸦腾空的乌龟,终于跌倒在地上”[7] (P21)借用藏族民间故事“多嘴的乌龟”;第331首诗“有才有艺不要显示,显示出来就会吃亏;猴子如果不会跳舞,脖子上怎会拴绳索”[7] (P71-72)借用藏族民间谚语“猴子把戏多,乞丐手中落”;第18首诗“欲得今生来世幸福,就要靠自己的智谋;聪明智慧的国王达瓦,救了晨桑的今生来世”[7] (P4)化用佛教故事“菩萨达瓦舍身感化吃人晨桑”。藏族格言诗借助其他文学样式有助于自身的传播,同时丰富和发展了其他文学样式。
此外,注疏藏族格言诗成为一道文学风景。自藏族格言诗问世以后,后世学者不断对其进行注疏,或融入哲理进行解说,或添加故事解释诗作。仁钦拜的《萨迦格言注释》以54则富有哲理的故事注解《萨迦格言》部分诗作;央金噶卫洛卓约的《格丹格言注释》以源自藏族寓言故事、佛经故事以及历史传说中的71个故事对《格丹格言》进行解说。注疏为藏族格言诗增色不少,增强了格言诗的艺术感染力,成为藏族文学中一道靓丽风景。索达吉堪布的《格言宝藏释》对《萨迦格言》进行汉译和注疏,流传较广;Ordinary Wisdom是达文波特根据萨迦堪布·桑杰丹增的《萨迦格言》注疏英译的,构成《萨迦格言》丰厚译本,取得良好传播效果。
藏族格言诗的翻译不仅丰富了藏族文学,还促进了其他民族文学的发展。13世纪末或14世纪初,《萨迦格言》被索南嘎拉翻译成蒙古文,以八思巴文刊印。由此,《萨迦格言》进入蒙古文学,并对其产生较大影响。蒙古格言诗人借鉴藏族格言诗进行创作,丰富了其文学样式;格言诗中很多警句成为蒙古民间文学的一部分。钱德拉·达斯(Sarat Chandra Das)在其《藏语语法》附录中列入一份锡金皇室婚约,其中借用《萨迦格言》第47首诗“高贵的身份靠德行保持,行为堕落就失去了高贵”[7] (P11)和第121首诗“高尚的人像一块宝石,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面貌”[7] (P27)来劝勉两位新人;《水树格言》的全本注释于1984年作为提高学生素养的重要著作由不丹教育部出版。2017年5月,尼泊尔天利出版社出版了李正栓、刘姣翻译的《国王修身论》英译本Moral Cultivation of Kings,在尼泊尔全国发行,为藏族格言诗翻译和传播开创了新局面。
“民族文学走向世界的必经之路是翻译,同样,藏族文学典籍只有通过外译,特别是汉译和英译,才能得以更好的生存和发展”。[11]藏族格言诗的翻译丰富和发展了藏蒙文学,沉淀了民族文学;拓宽了其传播途径,逐步为域内外读者所熟知甚至接受。“藏族格言诗英译使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全面走向世界文学的多维翻译空间成为可能,也使中华民族文化全面进入世界文学成为可能”。[12]
(三)勾勒画卷,亮化西藏名片
藏族格言诗以物为喻,其主题与藏民族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除《萨迦格言》《格丹格言》《国王修身论》以外,藏族格言诗均以“水”“木”“风”“土”“火”“铁”“宝贝”“天空”“茶”“酒”“蛋”等西藏常见或生活必需的事物为主题,成为国内外读者了解藏地风俗习惯的重要途径之一。藏族格言诗“以物寓意”的主题融汇于每一部格言诗,借用藏地独特的事物和景观来阐释思想,“酥油灯”“斑鸠”“青龙”“雪山”“摩罗耶”“经卷”等在《萨迦格言》《格丹格言》以及《水树格言》中出现百余次。这些独特的自然事物和人文景观构成藏族格言诗的基本意象,成为解西藏物产人文的直接信息源。
藏族格言诗中大量提及日月星辰、山川湖泊、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展现出藏地壮美景观和丰饶物产。《萨迦格言》第33首诗“被暴君统治的百姓,特别想念慈善的法王;被瘟疫缠身的牲畜,特别渴望纯净的雪水”[7] (P8)指出雪水之于动物的重要性,不仅能够解渴,还能祛病;《格丹格言》第29首诗“智者即使有时败阵,也有信心报仇雪恨。请看野生牦牛中箭,怒气冲冲咬死猎人”[13] (P6)和《国王修身论》第10章第7首诗“涂上麝香檀香樟脑,大蒜怪味不能除掉,教了很多神圣佛法,恶劣本性也难改好”[8] (P113)等诗作多次提及牦牛、麝香、檀香以及樟脑等常见常用的藏地物产。
藏族格言诗展示了浓厚的民族风情,勾勒出一幅美好的人文画卷。《国王修身论》第14章第8首诗“在那大家欢乐花园,在那敬神节日盛宴,放声歌唱尽情起舞,男女老少共同联欢”[8] (P168-169)描绘了藏族百姓共同庆祝节日的盛况;《国王修身论》第14章第10首诗“山高地险的好地方,物产丰富的好地方,不能允许凶恶暴徒,随意加以贬低损伤”[8] (P169)既介绍了青藏高原的地理和物产情况,也展示出西藏地区淳朴文明的民风;《国王修身论》第14章第12首诗“手工艺人各业各行,稀有品种名传四方,建立学校开展贸易,都应一一安排恰当”[8] (P169)展示出西藏地区较为发达的各行各业;《国王修身论》第9章第72首诗“若是养成一种习惯,无论何事不易改变,黄鸭爱的是湖中水,鹫鹰爱的是天葬山”[8] (P110)通过写鹫鹰喜欢天葬山间接说明藏地传统的天葬习俗;《萨迦格言》第35首诗“贤者有点过失也会改正,小人罪孽再大也不在乎;奶酪沾点灰尘也要去掉,酿酒还要特意放进曲粉”[7] (P9)指出制作奶酪和酿酒的要点。
伴随着翻译,藏族格言诗中对西藏自然物产和人文景观的描写传向更多读者。“欲提高中国文化的国际影响力,就需要加强对翻译文化因素的研究。而中国特色文化词汇则是最有代表性的一类材料,各类文本中都大量出现,所以如果翻译策略选择得当,不但可以实现基本的交际目的,还能潜移默化地增强英语世界读者对词汇文化内涵的了解”。[14] (P87-93)在当前“一路一带”建设中,译者应充分注意到藏族格言诗中西藏特有物产和意象的翻译,保留其独特韵味,使之成为国内外读者了解西藏的一张“文化名片”,进而推动西藏地区旅游文化产业的发展。
(四)文明乡风,构建和谐社会
藏族格言诗作者根据各自创作目的,写成篇幅不一的隽永诗章。《萨迦格言》共有九章,分别为“观察学者品”“观察贤者品”“观察愚者品”“观察贤愚间杂品”“观察恶行品”“观察正确处事方法品”“观察不正确的处世方法品”“观察事物品”“观察教法品”。《格丹格言》以智者和愚者人物形象为主题,对二者进行褒贬有致的鲜明对比。《水树格言》以“水”和“树”为主题,以二者自然属性为喻来阐释人生哲理和处世之道。《国王修身论》共有二十一章,分别为“小心谨慎从事”“考察英明人主”“注意一切行为”“注意一切言论”“关于用人之道”“《真言授记》所言”“《正法念处经》所言”“《金光明经》所言”“精进坚定不移”“性情柔和温顺”“平等对待众人”“具有慈悲心肠”“自己保护自己”“保护百姓安康”“凡事与人商量”“遵守十善佛法”“按照法规办事”“运用妙计取胜”“心中牢记佛法”“正确对待财富”“重视修身”。可见,藏族格言诗主题广泛,涉及“思想”“伦理”“政治”“治学”“宗教”“审美”等方面。藏族格言文化在思想伦理上提倡“恪守道德、敬老尊长、团结互助、和睦相处”;在政治观上规劝统治者“廉政富民”,要求百姓“爱国守法”;在治学上提倡“尊重知识、勤学益人”;在宗教观上倡导“积德行善、辛勤劳动”。这些思想观念在历史上对丰富和发展藏民族道德观念大有裨益,并与当前我国倡导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着众多契合之处。因此,对藏族格言诗进行多维阐释仍具现实意义。
由于时代和地域的局限,藏族格言文化中的思想观念与当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内涵上存在着差异。然而,作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一部分,藏族格言文化构成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一定基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成为包括藏族格言文化在内的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升华。在不断深入研究藏族格言诗的进程中,应充分挖掘其蕴藏的丰富思想文化,进而推动藏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实现创新性发展,促进西藏地区的精神文明建设。藏族格言诗的译者充分认识到并肯定了藏族格言诗在历史和当前发挥的重要社会教育功能。达文波特指出《萨迦格言》在中西方社会建设中的重要作用,“萨迦班智达认为耻辱感是控制人类极度消极行为的缰绳。在13世纪的藏地乡村,一个人做了错事之后不会因为隐姓埋名就能逃避责任,亲朋好友的责备以及对整个村庄产生的长短期不利影响都会使其感受到自己所需承担的责任。当今,世人生活在冷漠的都市之中,工业和消费带来巨大压力,人口增长快速且流动频繁,个人脱离了富有意义的社区……或许我们可以把萨迦班智达的忠告作为加强社区建设的原则”[15] (P10)。索达吉堪布将《萨迦格言》与现代实际相结合,使用当今案例注疏诗节,凸显了《萨迦格言》的时代价值;采用网站、博客、电子书以及寺庙内部流通读物等形式传播《格言宝藏释》,打破传统出版模式,取得良好传播效果。可见,《萨迦格言》的社会教育价值在翻译、注疏以及传播过程中日益凸显。
“翻译的社会价值,是由翻译活动的社会性所决定的,主要体现在它对社会交流与发展的强大推动作用”。[16]《萨迦格言》的社会教育价值不仅体现在西藏地区,在其他民族地区的社会建设中也发挥着积极作用。“全国民主法治示范村”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禄曲县尕海乡尕秀村将易懂好记的《萨迦格言》《安多格言》与现代法律知识结合起来,编成简单易懂的法律教材赠送给村民,使普通群众能够较为容易地理解和掌握日常法律知识。将《萨迦格言》同现代法律相结合,开创了藏族格言诗传播的新局面,突出了其“文明乡风”的社会教育价值,这与我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着一定程度的契合。
三、结 语
不同时期藏族格言诗翻译对西藏地区经济文化起到重要促进作用,其翻译活动宣传了藏民族思想,引领了民族精神;充实了藏族文学,沉淀了民族文化;宣传了藏地民族风情,亮化了西藏“文化名片”;凸显了格言诗社会教育价值,促进了文明乡风建设。深入发掘藏族格言诗的思想哲理,系统地对其进行翻译,全面梳理研究藏族格言文化和翻译史料,将更能充分发挥其对西藏地区经济和文化的构建作用。“西藏是我国面向南亚‘内联外接’的桥头堡,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的重点区域和国家构建全方位对外开放格局的前沿地带”。[17]宣传西藏文化对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加强我国与周边国家间友好关系,促进文化交流以及保持周边安定有着现实意义和战略意义。目前,只有《国王修身论》在尼泊尔出版并传播,希望其他格言诗也能在国外出版,实现中国文化“走出去”和走进国外读者心灵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