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幸福小镇”居民不幸福？

Patrick Kingsley

在芬兰小镇考尼艾宁（Kauniainen），游客扬·马特林度过了糟糕的一 天。

他驱车前往镇上的火车站，发现那里无处停车。对此，他有些不满，致电当地报社并建议对方撰写一篇关于停车位不足的报道。

马特林原本不过想抱怨一番，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报社编辑真的就此写了一篇文章，还放在了头版。

“我们在那里确实很少遇到什么问题。”马特林回忆道，“或许他们真的没什么新闻可写吧。”

2018年4月，经过民意调查，芬兰从156个候选国家中脱颖而出，被联合国评选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2017年，它的排名还是第五。

紧接着，另一项调查显示，9600多位考尼艾宁镇居民被选作整个芬兰最幸福的群体——对此，镇长克里斯多夫·马萨开玩笑说，芬兰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那么考尼艾宁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镇”。

幸福的困惑

对于“最幸福小镇”的称号，考尼艾宁的居民似乎感到有点困惑。

弗兰克·马特拉教授在赫尔辛基大学研究社会福利，他自小在考尼艾宁附近的城镇长大。“我对‘幸福这个词的困惑在于，当我们谈论幸福时，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谈论什么。”他说，“它可能意味着对生活满意，或者每天心情都很好。但这就有点模棱两可了。”

如果用“对生活满意”的标准来衡量幸福，放眼全球，考尼艾宁必定是表现最为出色的地方。这个方圆不过6平方公里、总人口常年不过万、仅有一间深夜酒吧的小镇，却有着大多数城市都难以企及的丰富社会资源。

休闲娱乐方面，它拥有超过100个体育和文化俱乐部，全部由当地议会资助开设。人们以每小时不到一美元的平均价格，便能随时报名参加当地“成人教育中心”里丰富多彩的课程和活动，如瑞典语俱乐部、滑雪俱乐部、音乐学校等。

芬兰拉普兰地区的两位女性。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研究报告，全世界最纯净的空气在拉普兰，该国的总体空气洁净程度位列世界第三（IC图）

当地的教育系统不仅在全球处于领先地位，教育成本也十分低廉——大学教育完全免费，儿童保育价格也在居民可负担的范围之内。此外，考尼艾宁还为居民提供了廉价的全民医疗保健系统。

如果实在要说这个地方有什么缺位的社会资源，那只能是警察局了——因为犯罪率极低，警察局变得没有必要。

当然，为了支付高福利背后的成本，芬兰人可能要比同等收入的美国人向政府支付多一倍的税。

“对我而言，幸福就是基本生活得到满足、人生充满可能性。” 考尼艾宁镇议会前议长芬恩·伯格说，“如果你以这个标准衡量，那么考尼艾宁确实是一个幸福的地方，因为它为居民提供了很多可能性。”

不快乐的芬兰人

但是，如果用马特拉提到的“心情美好”标准来衡量幸福，考尼艾宁居民，乃至整个芬兰国民都可能就不那么有发言权了。据调查，2018年，芬兰的自杀率在世界176个国家中排名第23位。

这也是为什么，当芬兰被评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时，许多芬兰人的第一反应并非开心，而是不解，甚至有些闷闷不乐。社交媒体上，芬兰人在“最幸福国度”的标签下自嘲，談论本国的高自杀率，以及人与人间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至于芬兰人为什么不快乐，昼短夜长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地处欧洲北部，芬兰的冬天漫长，无尽的寒冷与黑暗让人的心情阴郁。

“如果芬兰人跟你说他们不快乐，我是明白的。他们生性悲观，情感内敛，经常饮酒，生活里也有些忧郁。加上芬兰的冬天非常寒冷，让人们饱受煎熬。如果快乐是你对幸福的理解，那么芬兰人并不是最幸福的。”芬兰作家安努·帕塔宁解释道，“但幸福研究关注的是生活质量，因此芬兰会脱颖而出。”

显然，幸福国度评选并不是一项基于情感或心情的研究，它更注重的，是可见的、可数据化的各国居民生活质量。

“这个排名出炉后，每个人都说，想要过得幸福吗？去芬兰吧！”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约翰·哈里维尔是《世界幸福报告》的编辑之一，他说，“但这些研究更深层的意义在于，我们需要思考芬兰人哪里做得好，我们应该从中学习什么。”

摘自《纽约时报》，周雯蕙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