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河子民企土地被强制收回13年未获补偿

本社记者 祁彪

2018年12月的新疆石河子市已经下过了几场雪，尚没有融化的片片雪地，给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寒意。

位于石河子市北三东路北侧的石河子开发区客运站，偶有三三两两的旅客进出。客运站东侧的公交车站，十几辆公交车静静停放在那里。与公交站一墙之隔的空地上，驾校内略显紧张的学员们终于在教练的鼓励下启动开车。然而，和这幅再常见不过的生活画面相比，紧邻公交站和驾校东侧的一片建筑就显得有些突兀。这里原本是一处营业面积一万平方米的购物中心，现在已经一片荒芜。

在这废弃的购物中心背后，是一家面临绝境的民营企业——新疆石河子银泰实业有限公司（下称“银泰公司”）。银泰公司本通过正常途径取得的66000平方米（约99亩）土地使用权，却被强制收回，已投资建成的购物中心不得不废弃。至今已经13年过去，银泰公司仍未获得政府的任何补偿。

在党中央、国务院多次特别强调“要依法保护个体工商户、民营企业家产权”的大背景下，银泰公司的遭遇发人深思。

“调整规划”超市项目被迫搁置

2002年4月，在石河子市政府的邀请下，银泰公司被招商引资来到石河子经济技术开发区（下称“开发区”）投资兴建“普尔斯马特仓储式超市”。同年6月15日，开发区经济发展局同意批准该项目建设，开发区土地规划建设局以“普尔斯马特仓储式超市”项目办理规划和用地手续，并于6月19日与银泰公司签订了土地出让合同。

根据合同规定，银泰公司以受让方式取得石河子经济技术开发区57号小区66000平方米国有建设用地的土地使用权，土地性质为商业用地，土地出让金共计495万元。随后，银泰公司取得国有土地使用权证书，并按照开发区批准的规划建设方案建成了占地40亩、营业面积一万平方米的普尔斯马特一期购物中心。

2003年8月30日，开发区管委会向银泰公司发函，称政府决定57号小区现有未批或已批未建的土地，统一由恒瑞达公司整体开发，同时告知银泰公司停止项目建设，等待协商和规划调整。

“原本正在进行的超市一期工程验收也立即被叫停。开发区土地规划建设局配合管委会以我们未按合同约定开发项目二期建设、造成土地闲置为由，通知收回土地，限时7天办理土地变更手续。我们对此表示强烈反对，土地无法建设是当初政府召开会议后，让我们停建等待调整规划的通知造成的，现在要以闲置为由强制收回，如果这样做，我们认为政府就是违法的。”银泰公司项目负责人表示。

然而，银泰公司的反对并没有效果，其土地仍被收回，但收地原因已变为“因公共利益需要使用土地”。

2005年9月30日，石河子市国土局作出的一份《关于收回新疆石河子银泰实业有限责任公司国有土地使用权的决定》显示：“因公共利益需要使用土地”决定收回“石国用2003字第0152号《国有土地使用证》”范围内57号小区34848平方米（约52.27亩）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用于建设开发区客运站。

“实际上，我们当时根本就没有收到过这份文件。”银泰公司项目负责人表示，“市国土局也没有依法以公告或其他形式送达过此征收决定，直到2014年在后续收地活动办理国有土地使用证过程中，我公司才得知此文件的存在。在这9年中，我们的土地实际是被分三次强占的，第一次约26.5亩、第二次约25.6亩、第三次约6.16亩，合计约58.3亩，名义都是建设、扩建客运站。”

不给补偿反要求重新缴纳土地出让金

按照银泰公司的说法，2005年9月，银泰公司的26.5亩土地被占用进行开发区客运站修建，土地上银泰公司已建的600多平方米建筑物被拆除，但政府部门未送达任何书面决定，也未办理土地使用权变更手续，亦未进行相应补偿，银泰公司多次交涉未果。

2006年5月，开发区客运站建成，周边成片商业区开始招商。

但奇怪的是，银泰公司的土地一边被占用修建客运站搞经营，另一边开发区土地规划建设局仍然在2007年12月和2008年12月，按合同分两次收取了银泰公司全额的土地出让金。

2011年11月，开发区土地规划建设局向石河子市交通局出文，建议该局报请市政府批准收回银泰公司报送的25.6亩土地作为客运站扩建用地。

之后，石河子市交通局向市政府打报告提出占用银泰公司前两天上报的25.6亩土地作为对客运站的扩建用地。同样，第二次收地未送达任何书面决定、也未办理土地使用权变更手续。

此后的2014年6月，石河子市国土局第三次以公共利益需要收回了银泰公司6.16亩土地。至此，银泰公司在没有得到任何解释和补偿的情况下，先后三次被石河子市国土局强行实际收回了享有土地使用权的土地总计约58.3亩。

“这先后三次收地，都是政府未进行相应补偿的情况下强制收回的，而且除了第一次26.5亩用于客运站建设外，其余两次收回的土地空闲至今。”银泰公司项目负责人表示。而这与当初政府以“公共利益需要”为名收回土地形成了极大的矛盾点。

为了挽回经济损失，银泰公司自2005年年初开始向石河子开发区发函以各种形式沟通补偿事宜，均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复。土地相关情况欲协商解决，但迟迟没有回音。直到2013年5月，石河子市政府才提出补偿方案：用乌伊公路以北8号小区67亩土地置换银泰公司被收回的58亩土地；将银泰公司剩余土地的性质由商业用地变更为商住用地，同时提高容积率到5.5；免除改变土地使用性质和改变容积率需交的所有费用以补偿银泰公司的经济损失。

但不久，银泰公司就发现，政府并无意履行这份补偿方案。

2014年7月29日，石河子市国土局突然通知银泰公司，要求以协议出让方式取得其早已于2002年就取得土地使用权的40.56亩剩余土地，同时需要以挂牌形式取得原本用于置换的8号小区的67亩土地。经石河子市国土局测算，银泰公司共需额外支付出让金约1.5亿元。

这也就意味着，在石河子市国土局的干预下，政府不仅对其强行收回的土地不予补偿，反而要求银泰公司对使用权原本就属于自己的40.56亩剩余土地再花费上亿元进行二次购买。银泰公司感到十分气愤，无奈走上了信访之路。

>>已经废弃多年的购物中心 祁彪摄

互相推诿解决问题遥遥无期

然而上访之路也坎坷颇多，银泰公司很快发现：“开发区管委会和市国土局等相关部门在答复国家信访局和有关部门的调查时依然存在欺瞒行为，比如将三次强行违法收回银泰公司土地共58.3亩说成是两次依法收回；将其收回土地时从未提出过有效补偿方案说成银泰公司对收回土地的补偿方案不回复意见，致使其每次收地均无法依法依规及时给予补偿等等。”

直到2018年5月20日，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孙金龙政委的亲自过问下，石河子市现任市委书记董沂峰批示《关于恳请帮助解决石河子市政府长期占用民企土地不补偿问题的申请报告》，之后开发区管委会成立了一个由纪工委书记牵头的信访专案组，对银泰公司所反映问题进行专案调查，并表示将于2018年7月6日形成补偿方案。

“时至今日，这个专案组也未向我们实际了解过情况，更没有什么有效的补偿方案拿出来给我们，反而是专案组成立不久后，有一企业提出用资金解决方案，但至今没下文。”银泰公司项目负责人表示。

对于上述问题，记者采访石河子市相关部门，石河子市委宣传部表示7日内肯定会做出答复，但是截至发稿时止，其并未答复。

2016年11月27日，党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完善产权保护制度依法保护产权的意见》，标志着产权保护领域首次出台顶层设计。《意见》明确强调：“要坚持平等保护原则，公有制经济财产权不可侵犯，非公有制经济财产权同样不可侵犯。”

2018年11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民营企业座谈会上发表了十分重要的讲话。他说：“民营企业因改革开放而生，见证了改革、得益于改革更推动着改革，本身就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重要成果，必须倍加珍惜。”总书记明确指出：“如何打破各种各样的‘卷帘门’‘玻璃门’‘旋转门’？如何积极主动为民营企业服务？”

以银泰为例的民营企业时刻翘首以盼：党中央国务院的指示何时才能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