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非遗情结
2019-02-17宋进潮
我叫宋进潮,现任保康县文化馆副馆长。2005年,我开始从事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我发现,保康有很多有价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慢慢地,我就喜欢上了这项工作,毅然了踏上了非遗申报之路。风雨十三载,我义无反顾,先后申报了70多项县级、10项市级、2项省级非遗保护名录;《沮水巫音》、《黑暗传》成功申报成为国家级非遗保护名录。为保康赢得了荣誉,为保康文化旅游事业奠定了坚实的文化品牌基础。十三年的申遗之路,让我与非遗传承人结下了不解之缘,期间,也发生了许多让我终身难忘的故事。下面,我讲两个故事,与大家分享。
老王的最后心愿
老王叫王述金,是《沮水巫音》第六代传承人,被称为“唢呐王”。
我与王述金是在2005年相识的,那年,我到他家去调查巫音,申报省、市非遗保护名录。我说:“沮水巫音有可能被列为国家级非遗保护名录,说不定还能代表保康,出国表演呢?”六十多岁的王述金,听我这么一说,开心得像个孩子。没想到这句话,他却牢牢地扎在心里。
2008年4月27日,保康县举办首届民俗大展演,沮水巫音上场,并且荣获第一名好成绩,我却没有看见老王。寻了好久,才发现他拄着棍子站在广场上。
我便上前问他,为何没有上台表演?他却突然抱住我痛哭起来。
在耐心安抚和沟通中,我才知道,王述金患上脑中风,正在县医院住院,他担心自己的日子不多了,等不到沮水巫音走出国门的那一天了。听他这一说,我顿感一诺千金的重负,便暗下决心,一定要让沮水巫音申报成国家级,让它走出国门。随后,我到医院去看望了老王。
一个月零三天后,也就是6月10日,《沮水巫音》被列入国家级非遗保护名录,这对保康来说,是一件大好事,极大地提升了保康的文化内涵,打响了文化品牌。我第一时间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王述金,电话的那头传来的是老王悲喜交加的哭泣声。
2009年春节前夕,我收到了王述金托人送来的一包茶叶,香气扑鼻。我深知这包茶叶分量,它饱含着对我的希望。
2010年春,王述金被评为“全县宣传文化思想工作先进个人”。我高兴极了,立即拿着证书和奖金,搭车前往王述金家,却没有看到他的影子。他的弟弟王述银告诉我,哥哥已于去年10月份就不在了。我大为震惊,猛然想到,他不是快过年时,还送给我一包茶叶吗?
王述银告诉我,哥哥临走前还惦记我到医院看他的那份人情,委托他将亲手炒制的茶叶送给我,一再说,他的愿望不能实现了。
我拿着证书和奖金,站在王述金家门口,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好在今年6月,王述金的弟弟王述银带领沮水巫音乐班从武汉表演回来,他激动地告诉我,哥哥生前的愿望要实现了。
听到这个消息,积压我心头十三年的承诺,终于如释重负。
我可以郑重地告慰九泉之下的王述金:沮水巫音,将要走出国门。
老吴的命根子
今年头伏天,我到乡下征求整理出版《黑暗傳》意见,到百峰村去见《黑暗传》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吴克从。老吴听说后非常高兴,当天,我们谈的十分投缘。
第二天一大早,我继续去找其他传承人商谈此项工作,大约走了五里路,老吴打来电话,说我偷走了他的《黑暗传》手抄本,口气坚硬,不寒而栗,像要吃人似的。
我连忙叫他保持冷静,不要着急,好好找找。我也回想昨晚讨论时的情景。
突然,老吴骑着摩托车呼啸而来,咔地拦住我,不由分说,打开我的行李包,将我随身带的《黑暗传》扣押,扬言:“你不交出我的命根子,我跟你没完。”摩托车一骑,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我独自坐在路边,百思不得其解,欲哭无泪。
心想,老吴啊!你咋是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啊?你是最清楚《黑暗传》的申报过程的,十二年前,我也是在这条路上遇到你,当时,阴雨绵绵,我满身糊满泥巴,我给一位藏有《黑暗传》老人说好,把本子复印好后再还给他,哪知,我前脚刚走,他的儿子就拿着棒子在后追我,说我是“文物贩子”。那时候,是你阻拦了拿棒子的人。你说你不仅有《黑暗传》手抄本,而且还能唱三天三夜呢!你算是我找到的第一个歌师,工作找到突破口,也是在你的帮助下,找到了更多的歌师和《黑暗传》手抄本,
保康被专家认为是《黑暗传》“歌师最多、手抄本最古、最长、最全,传唱区域最广的地区”,“保康是《黑暗传》理所当然的故乡”。
不一会儿,老吴骑着摩托车回来了。他说找到了自己的《黑暗传》。我什么也没说,把委屈咽了下去。我深知传承人把这些手抄本当做命根子,就是对我再大的误解,我也能忍受下去。
误会解开了,老吴又恢复了以往的热情,在他的帮助下,我将几位传承人召集在一起。经过两天的协商,《黑暗传》整理出版工作最终达成了共识。
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非遗”以惊人的速度消失,抢救保护工作迫在眉睫,我们非遗工作者凭着对事业的热爱,与时间赛跑。保康是一座非遗宝库,非遗保护需要更多人的参与,需要默默无闻的奉献与坚守,需要忍辱负重的胸怀,抢救非遗就像抢救生命那样刻不容缓、迫在眉睫,要不惜一切代价。
非遗不仅是传承人的命根子,也是民族的根、也是民族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