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建筑飞檐发展及起源辨析

郅新凯 李静雅 宋胜彬

（河南大学土木建筑学院， 河南 开封 475004）

0 引言

飞檐，指的是中国传统建筑屋面中的转角处，往上、往外翘出而飞起的屋檐部位。它是中国传统建筑特有的结构之一。关于飞檐的起源，人们的印象大多停留于《诗经》中“如 跂斯翼，如 翚斯飞”的描述，但这种描述并没有坚实的结构逻辑以及理论上的依据作为基础，因此不免让人产生怀疑。本文希望通过对现有文献资料的分析与总结，能够从时间和空间等方面对中国传统木构建筑的飞檐的发展及起源进行综合的分析与讨论。

1 飞檐的发展历程

最早的飞檐始于何时，根据目前的考古资料以及历史研究尚无法定论。通过对现有文物资料的考察，仅能推断在秦汉时期屋顶的檐角就已出现，但此时的屋顶角部没有设置带起翘的角梁，建筑的屋檐绝大多数也都是平直无翘的。南北朝时期建筑出现了角翘，屋角生起了飞檐。到了唐宋时期，飞檐的做法逐渐成熟，在建筑上的使用也逐渐普及，尤其宋代的《营造法式》出现了对飞檐等构造做法的描述与规定。明清时期的飞檐进一步发展，丰富完善了飞檐的构造形式。

1.1 秦汉时期

东汉如石阙、陶质建筑模型、画象砖、画象石等所显示的屋檐绝大多数是平直无翘的，只有很少数的例子，如四川牧马山出土一明器，其起翘虽很微弱，但檐端有一较长段的弯曲轮廓，这应该算是真正的角翘了，但这些只是泥塑明器，不能提供较为具体的结构参考。

1.2 魏晋南北朝时期

北魏杨炫之所著的《洛阳珈蓝记》，在“高阳王寺”中写到了“飞檐反宇”的具体描述，说明在当时建筑上建造飞檐的建造方法已经产生了，但没有普及到所有建筑的做法中。

在河北定兴北齐石柱柱顶石屋檐角中表现出的瓦作形象有仔角梁，但无枕头木，角部檐椽平行排列，椽头仍在同一水平线上，已使用了飞椽的木构状况给我们提供了参考的实例。

这时，屋顶形态逐渐演化为有折面形态的建筑屋面。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折面屋顶又发展为“举折”类型屋面。

1.3 隋、唐、五代时期

隋朝之后，飞檐逐渐成型，出现了比较完善的形态。大部分的研究认为飞檐的出翘最早出现在隋唐时期，并在北宋发展成熟。

到了唐代飞檐起翘的使用渐多，但平直无翘的做法仍占多数。这一时期的屋角主要有三种情形：一种是完全无翘的，或只是戗脊瓦作的上翘。另一种较少见，以定兴北齐石柱上的小石屋为代表，其第一重不起翘，第二重也只是45°斜线上的筒瓦连同相邻的一块板瓦翘起。第三种情形具有明显的起翘，在山西五台山南禅寺大殿以及佛光寺大殿等实物资料中有所体现。

这一时期的角翘都只是由于大角梁比檐椽直径大而造成，其大角梁后尾搭在下平槫 上面，这一做法较早的形象资料可见于敦煌445 窟壁画“拆屋图”。

1.4 宋、辽、金时期

宋、辽、金时期建造方法多样，起翘、举折、出翘、侧脚、生起等建造方法共同使用，使得飞檐和屋顶的形态十分的优美。

北宋中期，出现了仔角梁上折的例子，到了南宋，仔角梁上折的做法大量出现。泉州开元寺双石塔，是早期嫩戗发戗形式的一则实例。两塔除出檐斗拱略有差异外，建筑规制基本相同，每层用嫩戗发戗出檐起翘。

在北宋这个时期的《营造法式》，对屋角的升起以及生出已经有了归纳，证明最晚到北宋后期，出翘的做法已经普遍使用。《营造法式》是“勒人匠逐一讲说”而编修的，即所记载的工程做法在成书以前就已采用，并非创新之作。因此屋角出翘的创始可能在宋初，甚至更早时期。

虽然这一时期角翘的做法在大部分地区已经普及，但在敦煌等边远地区，先进的建造技术无法传递到这些地方，此时敦煌的壁画绘制的屋檐绝大多数是平直无翘的。直到南宋和金代，屋角起翘的做法才在敦煌的壁画中大量出现。

1.5 元、明、清时期

元明时期官式建筑斗拱的作用越来越弱，比例变小，而补间铺作的数量变多。从元代开始，一些建筑中角梁的翘起和冲出明显变得更加陡峭。

明代建筑中南北方的飞檐的差异变得更加明显，北方的飞檐传承前代平缓的特点，而南方的飞檐由于嫩戗做法的普及，大幅度上翘，变得高耸陡峭。

清代飞檐的做法以继承和发扬前代传统建筑做法为主。该时期飞檐的做法已经相当成熟，南北方的做法差异逐渐形成各自的典型特色。北方官式做法建筑飞檐的起翘一般采用“冲三翘四”的做法。而在南方地区，主要采用嫩戗发戗的做法。

综上所述，我们大概可以得知，角翘在东汉时期已经出现，但直到魏、晋时期仍极少有建筑使用；直到唐代，使用角翘的建筑逐渐增多，但同时仍有不少建筑没有采用，因此，唐代是飞檐起翘与不起翘的过渡时代；起翘的做法在建筑中普及是宋初之后的事情，这一时期出翘的做法大致已经出现；而敦煌等边远地区，角翘的大量使用可能要到南宋之后；到了明清时期飞檐起翘和出翘的做法已经逐渐成熟。

2 飞檐地域起源

关于飞檐角翘的地域起源问题，大致分为两种观点：一是起源于南方，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南方屋顶轻薄，易于形成角翘。而且南方建筑风格秀逸，北方朴厚，角翘的产生更符合南方建筑的特点。

二是起源于北方，持此观点的人认为，角翘的产生是由于角梁前部的负荷加大所致，厚重的屋顶应该是促使角翘发生的重要因素。北方寒冷，屋顶皆厚重谨严；南方温暖，夏季湿热，故屋顶无需太厚，更有建筑椽上直接摊瓦，自然轻薄。

在我看来，后一种说法更加有说服力，力学上的依据要比美学上的分析更加合理，更加符合建筑结构变化的逻辑。另外，从历史上看，北方为政治、经济、文化的核心区域，经济发展水平要高于南方，故北方的建筑技术的发展具有社会上的基础，而且古时皇城大多设于北方，皇家对于彰显自己地位的建筑的要求很高，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促进了建筑技术的发展。而且如今飞檐起翘的普及程度，北方要好于南方。

综上所述，飞檐起翘的起源应为北方，后流传于南方。而南方所采用的的嫩戗发戗的做法应为角翘做法流入南方后所进行的再创造，其大致起源于宋初，成熟于明清。而这种飞檐构造的演变也反映了中国古代南北方之间的文化与技术的交流与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