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体情境下高校学生移动阅读文化评析
2019-02-11
(浙江工业大学 教育科学与技术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3)
根据CNNIC2019年2月统计,截至2018年12月我国网民人数达到8.29亿,手机网民达到8.17亿,中青年网民占到50.3%[1];通过手机等移动设备阅读的比例迅速上升:数字化阅读率73%(其中数字化图书阅读达到59.1%)[2],基于移动介质的数字化阅读日渐成为阅读主流。而新媒体正以其高度复合化、互动性、社群化和应用多元化的特点,为受众提供了咨询及阅读的迅捷、互动和广泛丰富的内容,新媒体的应用也使移动阅读日渐成为生活的常态。基于技术革新的用户生产内容(User Generated Content,UGC)更是强化了阅读与内容生产之间的密切关系,UGC与自媒体、社交媒体等的有效复合,产生了显著的聚合效应,形成了新的媒体文化。移动阅读是指通过移动阅读设备(手机、阅读器、平板等)进行阅读的行为。高校学生作为移动阅读的主体,青年求新的心理特点使其更乐于接受新媒体技术带来的阅读与互动便捷。调查高校学生的移动阅读现状发现,随着各类移动设备的普及应用,大学生更倾向选择碎片化非正式的移动阅读,其中手机阅读高达97.07%、电脑63.74%、平板和阅读器分别为23.81%和16.12%,各类移动介质逐渐成为高校学生的阅读首选[3]。可见,研究新媒体情境下的大学生移动阅读特点,通过文化研究的视角,解析学生阅读的现状变化及趋势,揭示其中互荐、感染、共创、黏合等文化生成的因素、环节及机理,是新媒体文化和移动阅读研究值得探索的深层问题。
一、熟人阅读的集聚效应及文化互荐
传统纸质阅读以书籍、报刊等实体介质为阅读载体,阅读的个人品读特征显著,而移动阅读不同于传统纸质阅读的个人化过程,是建立在社交基础上的阅读交流,文化互动则就体现在“熟人阅读”之上。熟人阅读的集聚特征首先反映在圈层文化的共读互荐效应上,阅读的同质性增强,并因此强化了阅读者之间的“强关系”。社会学就人际关系格局包括了血缘、地缘、职缘等不同交往特点的区分,费孝通先生的著作《乡土中国》里,曾对国人最显著的关系特性之一进行描述,即“熟人社会”。在国人人情和礼俗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关系,体现的是相互之间的人情在场、众亲和合的积极人际互动。以新媒体中的微信为例,微信社交构建的就是关系较为密切的交往圈,具有一定的交往稳定性和相对的私密性,而在新媒体技术的助推下,微信通过朋友圈、兴趣群、共同话题评论留言等方式进一步弥合了时空差异,构建“群”“圈”集聚共读分享话题共议的“圈层文化”。例如,网易蜗牛读书有“读书小队”、QQ阅读有“书圈”、微信读书有“关注好友”“热门讨论”和“好友评论”等实现圈层阅读的互动交流功能。“圈”“层”“组”“号”等互动越频繁,阅读关注越高,相互之间的联结也越紧密,分享性越高。高校学生通过交往进行的阅读情况如何?统计发现高校学生移动阅读中的社交化阅读占到了54.9%[3],阅读本身的价值并不重要,通过阅读实现交流、分享和归属感则是情感价值的主要需求。关于人际互动的关系,社会学家格兰诺维特(Mark Granovetter)依据互动程度、情感联结以及亲密程度区分为“强连接”(strong ties)和“弱连接”(weak ties),强关系连接的群成员间有较高的同质性及相似性,体现了内部的紧密关系[4]。调查表明,高校学生借助新媒体的阅读圈而建立的趣缘等熟人关系,更容易因为共读内容、热议话题、关注点相同而进一步强化彼此关系,由于彼此的归属感、密切感和熟悉感,形成群体文化认同。以微信公众号的推荐为例,艾瑞报告显示,愿意推荐给朋友微信公众号的为88.9%(包括非常愿意和愿意推荐),85.3%的人向朋友推荐过关注的公众号[5],如图1所示。
从阅读文化认同群体来说,大学生的文化认同、价值取向与社会认知并不易受家人亲戚等亲属关系的影响,而是基于趣缘群体的信任、合作、分享等密切互动构建的同辈熟人,包括了同辈群体的互读共荐,以及兴趣群交友群的交谈式阅读。这一特征在微信阅读里更为显著,展现的是新型“熟人互荐阅读文化”。调查显示,转发朋友同学所阅读的微信公众号文章的高校学生有30.69%,转发并评论的有31.41%,合计高达62.1%[6],如表1所示。有研究认为网络人际互动以弱连接为主,强连接并不显著,而笔者认为,由于网络社会交往以及新媒体技术的应用,如UGC的生成内容,已经极大程度上改变了传统的交往关系,线上关系互动往往也是对线下关系的复制和加强,转发点赞推荐评论的越多,彼此之间的联系越紧密,以此,强连接形成的是线上线下较为一致的关系格局。这种交往格局也常常渗透在阅读文化之中,推荐转发的越多,关注的越多,产生更高的阅读认同和文化增殖。
表1 大学生微信公众号阅读状态及评价
集聚效应的另一特征则是阅读的文化内聚:短时高量累积的熵效应,同时阅读的社交属性也更加明显。“传播是促进文化变革和创新的活性机制”[7],以微博微信的阅读文化传播方向和特点来看,二次传播、三次传播甚至多次传播、多圈传播常常造就了阅读量的瞬时暴增,短时阅读引爆效应显著。从人际文化交流的属性看,群落共读并不仅仅停留在当前的内容上,更在阅读内容的同时转、评、赞、讨论的移动互动中,生成了阅读热点聚焦与引爆点。过程上是文化传播的多元扩散,效果上是文化内容被多人赋值、解读和再生成,人气阅读、热点阅读、高转发阅读和热读留言讨论跟帖,极化的阅读热点产生文化共振,营造出充满话题热度的阅读共享。如2019微博话题:“#女大学生帮治拖延症一天5块#”阅读达到2.6亿,讨论有3.4万;“#大学生发明语音分类垃圾桶#获2019年金砖国家青年创客大赛一等奖”的消息,阅读达到了8 336.3万,讨论8 947。“#有创意!大学生用银杏叶‘绘制’6米长巨型校徽#”阅读数也达到了11万以上。另外还有一类则是,基于熟人推荐的互动阅读,阅读的社会性表现在朋友阅读关注与自己阅读关注内容的跨时空耦合。由于关注的群体或者朋友都在读这些内容,引发学生的好奇和从众心理,想要通过阅读这些热点文章或者音频视频来获得共同的讨论话题,实现通过共读话题营造的群体认同,实质上也是一种文化认同与符号消费,体现了特定阅读文化的盲目性和弥散性。对阅读内容的热议讨论,从社会性上看,也消解了群内陌生感和朋友陌生感,增强了网络虚拟的社交效果。
二、UGC生成式阅读的共创文化体验
一方面,UGC内容生产形成了积极的共创文化体验。新媒体时代微传播应用图文交叠、音频听书、视频展播等多媒体手段,使互动性显著增强,内容的呈现立体多元直观,使阅读摆脱单一叙述的模式,有声阅读、听书吧、“一图一文”读、“视频看读”等等多元推送摆脱了单一文字的阅读疲惫,呈现出立体化的阅读景观。“最有利于智能发展的经验不是单纯的、扁平化的文字经验,而是多种视听媒介的经验”[8]。UGC与专业生产内容(Professionally Generated Content,PGC)技术及应用体验不同,新媒体的微博、微信、抖音等平台的内容生产呈现显著开放性,UGC的写作不是编辑的个人狂欢,而是将读者的主动创造、互动体验融合其中,这里用户具备了阅读者与创作者的双重身份,互主体的体验也使作者与读者界限消解,阅读者同时就是内容生成者,这种互动内容生成优化的阅读体验,也极大地拓展了阅读空间,调动了受众的阅读兴趣。例如各种共创体:“微博体、甄嬛体、知音体、BILIBILI体、知乎体、贴吧体”“肥宅、甜到忧伤、恨到发烫、确认过眼神、杠精、皮一下,很开心!锦鲤、巨婴、官宣、杠精、佛系”“XX了解一下:游泳健身了解一下?珍珠奶茶了解一下?镇魂男孩了解一下?比速T5了解一下?”“不会用这些流行语,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上微博”等等。从“体验”本身的意义来说,个体所获的是主动经历而不是被动输入,是阅读情境中的陶醉、领悟、体味、思索和参与其中的快感。体验的“亲历”是调动了个体知情意行的全感受过程,具有个人化、真实性并使个体主动建构和生成认知与经验的过程。这是阅读实效上升的重要原因。新媒体为何非常重视用户体验?也是因为体验最能激活个体感知和自我存在的价值状态所致。而体验的效果需要高度的情境性来引发,也需要个体的实际经历才会获得。UGC正是通过多途径多类型技术的应用,给予了个体“亲历”的现场感,强化了个体的自我存在感和实践经验,使这种参与性阅读实现了有价值的文化对话,从而获得了众多互动者的认同和粉丝的追捧。
同时,UGC能够对用户进行个性化内容定制和内容精准化投放,体量上看UGC内容投放数量远远超过专业媒体PGC,受众自我创造的内容更是引发了UGC阅读的日常普及。“技术和文化最初出现的结构矛盾导致技术的新兴使用并且最终导致文化转型……信息技术在不同的行业中都影响着文化”[9]。而传统阅读从介质应用上受到限制,阅读的私人化、单调性比较明显,新媒体的自媒、融媒特征,特别是基于学生内容互动生成的阅读过程,融合在微博微信等“圈”“群”“层”“号”中的社交化共读,使得阅读体验和阅读实效得到极大提升。如微博话题阅读:“#大学生如何充实大学生活#”阅读2889.3万,讨论4 428;“#大学生该不该考证#”阅读297.5万,讨论3 683。这表明学生参与建构的共在文化场域,展现出参与式阅读的共创文化空间,重构了读与写的新型关系;与此同时也体现出这一场域中个体“位置”的灵活性和随意性、群言互读的开放性和交际性。
另一方面也应看到,共创文化中的多主体介入可能造成一定阅读疲劳。新媒体时代的内容创作者有学生、公众号小编、读者、讨论者等等多元主体,阅读者不再是单纯的信息接收器,“受”者虚化而“创”者普及,主体间的联合成为内容创作的文化共生者。阅读也不再是文字的吸收,而是主体间互动分享的积极对话与讨论。但多主体是否意味着多元文化的繁荣?图文并茂、图音并茂、视频爆播是否就是就达到了多元阅读的效果?从参与式阅读的共创文化发展现状来看,编推、自作、播放、转发、刷屏、引爆等等操作的效果,部分形成了文化空间的内容繁盛以及创作者自我表达的快感,但未经筛选的海量内容往往挤占了读者的空间与时间,造成了一定的阅读疲劳。
笔者访谈学生。笔者:“你取消过多少微信公众号关注?”学生A:“确实一开始关注了三四十个公众号,但后来发现很多标题党啊,还有和内容不符合的推荐,就取消不少了,免得浪费时间。”笔者:“你对热议热点的话题阅读会跟帖评论吗?”学生B:“有些有意义的话题会参与,可以学到不少知识,有些就是炒作话题,不太愿意花时间留言看评论。”
可以看出优选内容、排除冗余阅读,改善学生阅读空间的文化生态是切实提升阅读品质及其培育功能的必要条件。但现在的一些微信微博内容,不仅充斥着标题党,而且还存在着制造话题、文题不符、内容低俗、小编卖萌、引爆网议等等网络异象,使得阅读内容的甄选成为新媒体情境中必经且无奈的文化选择。
三、媒介黏性:高频阅读的依赖症候
从学生成长为知识建构者的教育功能来看,阅读濡化的过程是逐步培育学生自我认知、主动探索的主体性精神,使他们具备理性选择知识、独立思考的能力,通过优质内容的吸纳成长为自主学习的知识主宰。而移动阅读中出现的高频阅读群依赖、朋友推荐依赖、微信依赖、公众号依赖、朋友圈依赖、点赞依赖,必然诱发新媒体阅读中主体性的缺失。学生阅读导向容易被他者——媒体或者群体他人的推荐诱导牵引,个人意见容易受他人左右,滑向被异化的阅读客体。这里“刷屏”式转发、点赞式阅读以及浏览式虚幻阅读的频繁,一方面体现的是学生需要群归属的安全感与群文化认同,另一方面反映出是在知识分享中的自我迷失。“认同从根本上说是一个主体问题,是主体在特定社会文化关系中的一种关系定位和自我确认”[12]。过度依赖新媒体阅读的状况,使得深度阅读及沉浸式阅读日渐式微,主体的选择性、自主性等被消解,面似繁荣的阅读共享互动,沦为流量阅读的附庸。因此,应摒弃表面化的“媒介黏性”,确立基于读者与内容之间的知识、价值和情感审美,关联性的、实质上的“阅读黏性”。
新媒体时代,高校学生移动阅读呈现出诸多新的文化表征及文化特性,透视和反思其中的文化传播、接受与生成等机制与原理,对于改善阅读的“微生态”有着积极意义。综上,针对学生移动阅读特征如熟人阅读现象、生成式阅读共创以及媒介高黏性的阅读依赖等,笔者认为:第一,“熟人阅读”的圈层文化集聚效应有利于学生交流中的文化互荐和社交认同,但因此出现的阅读同质性化和符号消费,需要学校、媒体及“熟人”进行积极的社会支持,寻找替代性内容来改变学生阅读的盲目与随意;其二,UGC生成式阅读增强了学生的参与体验,充实了内容群体生成的读者对话,构建了新媒体共写同读的互主体共创文化,有利于增强阅读兴趣引导共读创新,但多主体介入则会造成阅读疲劳,应予扭转;第三,媒介黏性产生的高频阅读现象,导致学生的移动阅读依赖甚至异化,更应警惕媒体的精准内容传播所诱致的片面性乃至极化倾向,防范读者被媒体流量及游戏所俘虏,增强学习主体的阅读分辨能力和知识选择能力是关键的着力点所在;第四,在阅读的文化生态上,新媒体阅读的微生态建设,需要多方力量如学校、媒体以及学生“熟人”等关注学生阅读的群体真正协同,共策众议,减少学生的盲目阅读、依赖阅读现象,营造共读的文化关怀、知识分享、群体互助的良好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