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纺车旁的玛格丽特》中浅谈德国艺术歌曲的学习

【摘要】艺术歌曲是声乐作品世界里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德国艺术歌曲在这个部分中更是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艺术歌曲德语里是Lied，Lied在德语的翻译中就是歌曲的意思。那么，作为演唱者，如何在对歌剧咏叹调和艺术歌曲的演绎过程中恰如其分地把握好分寸，是一首作品演绎成功的关键。

【关键词】德国艺术歌曲;《纺车旁的玛格丽特》;学习方法;手段

【中图分类号】J605                             【文献标识码】A

以歌剧与艺术歌曲相比较，大体來讲，歌剧表演是一门综合艺术，它的编制常为乐队伴奏，而且音乐和剧情密不可分，从音乐上讲，强调的是戏剧性，有时甚至是很夸张的，很有扩张性，声音需要较多的变化，而且需要根据剧情的变化很快地变换声音的色彩，所以从音色上讲不能光追求纯和美的声音，从表演上讲要很注意音乐总体的连贯性，不能断章取义，在对待某些情节和表达时需要有相当的自由发挥的空间。

相对歌剧而言，艺术歌曲却是很内敛的，它不适合在很大的舞台上表演，反而追求与观众近距离的情感交流。它的篇幅不长，音乐的风格与歌剧相比也相对统一，但对声音的要求很高，比较唯美。大部分艺术歌曲的伴奏是钢琴，二者相辅相成，与钢琴天衣无缝的相互配合补充极为重要。在演唱上需要感觉细腻，很严谨仔细，讲究控制。对歌者的演唱要求更精细、严谨，在短小的作品中不但要把握住音乐的深层内涵，更需要在短暂的音乐表现中体现出自己完美的歌唱技能。

歌剧好像小说，艺术歌曲像散文;歌剧像交响乐，艺术歌曲像室内乐;歌剧像观众前的讲演，艺术歌曲像密友间的倾述。怎么把握好尺度，不能完全一言概之，即使在艺术歌曲这个同一艺术形式之间风格也有很大的差别，譬如德国艺术歌曲与法国艺术歌曲就有着迥然不同的风格，需要根据具体作品而论之。就像在德国艺术歌曲世界里，舒伯特、舒曼、勃拉姆斯、马勒等的作品就截然不同。就拿舒伯特和马勒来说吧，他俩对于音乐就有着不同的理解和想象，舒伯特在乎内心情感的宣泄，是倾诉型的，马勒更多的是对外界的反观和内省，是思考型的。只有很清楚地看出他们的区别，才能在演唱上以不同的方式和认知表现出来不同的声乐作品。

那么拿到一首德国艺术歌曲作品后，我们该怎么来学习、演绎它呢？

下面以舒伯特著名的艺术歌曲《纺车旁的玛格丽特》为例，谈谈德国艺术歌曲的学习方法。

一、准确的把握德语语言的发音

熟读德语的发音这是学习德语歌曲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拿范例作品来说，在掌握好了基本拼读后，需要强调的是，首先德文的有些辅音和元音不是同时发音，如schwer，Grab，zerstückt，Zauberflu?，H?ndedruck，dr?ngt…，那么读字时要尽可能快地落到元音上;其次有些元音后边有多个辅音，如ist，Herz，nicht，Welt，verg?llt，Kopf， zerstückt，Gestalt，L?cheln，dürft…，那么一定要把辅音都读出来，不要吃掉某些辅音。还要知道哪些音节是重读的，如‘meine，vergehen，verrückt，Fenster， Gestalt…，在连读全文时，要分析那些词是重要的，不要每个词都强调地去读。由于德文的辅音很多，在读词时要尽可能把元音连起来，这样在演唱过程中才能较好地把声音贯穿起来，使音乐有种连贯流动的感觉。

二、要了解声乐作品的创作背景

这首诗选自德国最伟大的诗人歌德的诗剧《浮士德》，讲述的是少女一边摇动纺车一边歌唱对她爱人浮士德的思恋，表现一个坠入情网的少女的彷徨、焦虑、期待、狂热和情不自已……舒伯特创作此曲是在1814年，而那时他刚刚17岁，也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浪漫和最诗意的阶段。了解到这样的创作背景更能帮助歌者对整首作品情绪上的把控及对音色的追求。

三、要对作品的歌词多加理解

作品中的歌词往往蕴含着歌曲内在的含义，歌者只有领悟到作者的思想感情，才能准确地理解并表达出作品的情感，也能清晰地知晓自己演唱的作品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要表达的是怎样的情绪。比如在此曲中，歌词直接以第一人称“我”表述，可见少女心情之迫切，少女思念恋人，初堕情网不能自拔尤甚于死亡的纠结痛苦，在等待中坐立不安，彷徨无主，在回忆中情难自禁，不知身处何处的迷失。歌词中反复出现“我”“他的”，体现出少女心中的世界，除了他与自己容不下任何别的人，事实上最后玛格丽特也是为爱情而死。另外，歌词中运用大量的形容词，而且是极其强烈的表述，如神智不清，头脑混乱……，加之语言中大量排比句的运用，在一首短小的艺术歌曲中包聚如此丰富狂乱的情绪，而且如此之集中，其爆发力与感染力是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我们只有多去体会、理解歌词中蕴含的内在含义，才能在演唱的过程中贴切地表达出来。

四、对旋律的正确学习及感知

在了解了歌曲背景、含义，正确熟读了歌词后，我们需要对歌曲的旋律进行学习和分析。此作品音乐结构与歌词结构是统一的，这里我们以A B A C A D A去标注作品（见下图）。

A Meine Ruh' ist hin， 我失去了安宁，

Mein Herz ist schwer， 我心事重重，

Ich finde sie nimmer 我再也找不到安宁。

Und nimmermehr.

B Wo ich ihn nicht hab 我如果没有他，

Ist mir das Grab， 对我就象死亡，

Die ganze Welt 整个世界

Ist mir verg?llt. 都使我痛苦。

Mein armer Kopf 我可怜的头脑错乱，

Ist mir verrückt，

Mein armer Sinn 我可怜的神智不清。

Ist mir zerstückt.

A Meine Ruh' ist hin， 我失去了安宁，

Mein Herz ist schwer， 我心事重重，

Ich finde sie nimmer 我再也找不到安宁。

Und nimmermehr.

C Nach ihm nur schau ich 我只为了他才向窗外观望，

Zum Fenster hinaus，

Nach ihm nur geh ich 我只為了他才走出房屋。

Aus dem Haus.

Sein hoher Gang， 他高贵的举止、

Sein' edle Gestalt， 他高尚的形态、

Seine Mundes L?cheln， 他嘴上的微笑、

Seiner Augen Gewalt， 他眼神的威力、

Und seiner Rede 还有他迷人的话语、

Zauberflu?，

Sein H?ndedruck， 他的握手、

Und ach！ sein Ku?！ 和，啊！他的亲吻！

A Meine Ruh' ist hin， 我失去了安宁，

Mein Herz ist schwer， 我心事重重，

Ich finde sie nimmer 我再也找不到安宁。

Und nimmermehr.

D Mein Busen dr?ngt sich 我的心渴望着他，

Nach ihm hin.

Ach 'dürft ich fassen 啊，但愿我能拥抱他，

Und halten ihn，

Und küssen ihn， 并且亲吻他，

So wie ich wollt， 就像我希望的那样，

An seinen Küssen 宁愿在他的吻中死去！

Vergehen sollt！

A' Meine Ruh' ist hin， 我失去了安宁，

Mein Herz ist schwer. 我心事重重。

此作品在A段中，2小节（Meine Ruh ist hin）+2小节（mein Herz ist schwer）+4小节（ich finde sie nimmer und nimmermehr）。从中可以看出作曲家为了强调finden这个词，特意又把它重复一次，那么从音乐上来讲，A段的小高点就在这4小节里。在全曲中 A 段重复出现了4次。其中3次是一样的，但语气和情绪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激动的。最后一次出现不是完整的，表达出欲说还休、意犹未尽、延绵不断的情境。

在B段中，4小节（Wo ich ihn nicht hab，ist mir das Grab）+4小节（die ganze Welt ist mir verg?llt）+4小节（Mein armer Kopf ist mir verrückt）+4小节（mein arme Sinn ist mir zerstückt）。这一段情绪比较稳定，开始的音乐（wo ich ihn nicht hab）和A段的开始（meine Ruh ist hin）相同，乐句之间是对称的，情感还比较抽象，也只是讲述对方对于自己的意义。

在C段中，音乐开始扩展，结构比 B 段大一些，分为3 个小部分：

4小节（nach ihm nur schau ich zum Fenster hinaus）+4小节（nach ihm nur geh ich aus dem Haus）

2小节（sein hoher Gang）+2小节（sein edle Gestalt）+2 小节（seines Mundes L?cheln）+2小节（seiner Augen Gewalt）+4 小节（und seiner Rede Zauberflu?）

2小节（sein H?ndedruck）+2小节（und ach）+2小节（sein Ku?）

a开始的音乐与A段已有所不同，b部分与歌词对应转为大调色彩（体现出少女眼中爱人的印象，明亮耀人），到c段出现2次减7和弦并中止在那儿没有解决，体现出她不能自已、如痴如醉的心态。从断句可以看出句子越来越紧凑，反映出主人公的激动和思绪的起伏动荡，内容上从视觉到听觉最后到触觉，层层递进，这是全曲至此的高潮。

在D段中，音乐情感的宣泄简直是如江水之滔滔不绝，全段都是长句子。

4小节（mein Busen dr?ngt sich nach ihm hin）+4小节（ach，dürft ich fassen und halten ihn）+4小节（und küssen ihn so wie ich wollt）+4小节（an seinen Küssen vergehen sollt）+4 小节（o k?nnt ich ihn küssen，so wie ich wollt）+4 小节（an seine Küssen vergehen sollt）+4 小节（an seinen Küssen vergehen sollt）。此段的开始已和A段截然不同，旋律一句一句上行模进，在两句重复的旋律后面有下行带变化的模进，然后作曲家重复最后两句歌词，让旋律往上至全曲的最高音A。这一段全是少女的内心独白，为爱情所左右，狂热而不顾一切，从节奏上也出现了渐快，直至全曲的最高潮。

在尾声（A）中，音乐回到重复，但回归到平静，表现少女已心力憔悴、欲说无语的情境，也正如在诗剧中的结局一样，她终为她的爱情而死。

五、了解德国艺术歌曲中钢琴伴奏与作品的关系

钢琴伴奏在德国艺术歌曲作品中，不再是个辅助的音乐手段，而且有着跟歌者同样重要的表现地位。钢琴伴奏和歌唱旋律相互依赖、相互衬托。艺术歌曲的魅力和感染力需要通过钢琴的旋律表达、音乐处理、音色把握及节奏的变换来丰富歌唱作品的内容，创作出独特的音乐感受力，将歌曲的音乐想象空间无限的提升，发展到极致。学习感受分析钢琴伴奏部分的工作，就成了成功演唱德国艺术歌曲的一个不可缺失的工作。以范例作品为例：乐曲的开始通过钢琴 2 小节的引子形象地表现出衬托声乐的背景。钢琴部分的素材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由右手演奏的六个十六分音符，象征着转动的纺车，刚开始以级进为主，后来随着音乐的发展和情感的变化，音程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另一个素材是由左手演奏的带休止符的三连音，象征着心跳的律动，在 D 段中的渐快部分也暗示着少女不安激动的心情。

对应声乐，钢琴伴奏也是很流畅连贯的，和音乐的结构对应，在 A B A C A D A之间都有一个近3小节的间奏，对声乐起到一个过渡的作用，所以在演唱中当人声进入的时候，应该不突出地自然渗入，不要加重音。例外是在 C 段中，這部分音乐变化比较大，越来越紧凑，在“ach“这词上完全切断之前的律动，以和弦代替分解和弦，正好和人声相应，可以想象，少女如此沉醉于她的世界里，以至于纺车失去控制而停住。所以，在C与A之间的间奏延至近5 小节，作为准备和铺垫，以过渡回到原位。

六、如何学习及演唱作品

以范例作品为例，首先可以轻声哼唱全曲，在哼唱全曲时 要注意到每个句子的走向和起止，最重要的一点是让句子连起来。延绵不断的气息、长线条的运行是演唱艺术歌曲的关键。在哼唱的过程中感受到音乐发展的层次，把握住音乐大概的轮廓。在对乐谱相对熟悉之后，可以加入歌词，特别要注意不要因为歌词的缘故影响到音乐的连贯性。德文的发音比较硬，由于辅音的关系，听起来比较顿挫，很难连贯起来，演唱时也不容易做到吐字位置的统一性，如果元音辅音相互打扰很容易破坏音乐的统一和协调，造成音乐的不流畅。我个人建议可以试着先强调元音，把元音连起来唱，然后再加上辅音，当辅音和元音在一起时使元音和音符在一起，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要很清楚句子的音乐结构和走向。

同时一定要认真读谱，哪儿是连线，哪儿是休止符，哪里有重音，哪里有什么音乐符号的要求，都要背记于心。我们要在认真读谱的同时分析出每个音乐符号的作用，让我们更近一步了解作品，就像此范例作品中出现的休止符，同样的标记却有不同的含义。比如说，有的休止符就是是休止（从11小节至13小节），有的并不是真正的休止，而是一种句子的走向和断句（第23小节），同时还要注意词尾是辅音的休止符，到底最后一个辅音在哪个时值上收尾，要看前后文的关系，音节的重音及在演唱中气息上的可能性而定。

从范例作品的整个音乐来看，它是非常完整、一气呵成的。音乐的材料节简单一，没有明显的对比，讲究的是音乐的连贯性，层层深入，循序渐进。所以，在演唱的时候一定要特别注意对气息的控制，声音的表现力要很平衡，音色无需太大反差对比，反而力度和速度的变化比较重要。

将作品中的歌词、旋律和伴奏都很好地分析和学习后，将它们与演唱方法准确地结合在一起，并不完全意味着一首作品演绎的成功。如何在舞台上把握住德国艺术歌曲的演唱，让它深入人心，让短小的艺术作品长久地留在每位听众的脑海里，就需要歌者用心去演唱，将所谓的歌唱技术抛于脑后，用心去琢磨谱面的每一个音符以及其符号之间所蕴含隐藏的非谱面所能显现的音乐语言，将一个个作品渗入自身的感知，与音乐融合在一起，注入新的生命。只有用心去演绎，才能真正体会到谱面内外隐藏的奇妙之处，成就出作曲家所要表达的与经由歌手自身与众不同的演绎而展现出的音乐的再次创作与升华。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音乐艺术的魅力所在。

作者简介：曹翔（1975—），1999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歌剧系，获学士学位。1999年-2002年获德国DAAD奖学金以学者身份留学于德国魏玛李斯特音乐学院声乐系，获艺术家硕士文凭和声乐独唱硕士学位。2002年回国任教于中国音乐学院附中至今。期间积极参与国内外的专业艺术活动及多次担任国内外赛事评委。任教十余年，多次获得声乐最佳指导奖及优秀教学成果奖，培养出较多的优秀学生，在国内外声乐赛事获奖，并为国内外著名音乐学院输送了优秀的声乐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