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派文化语境下的书籍设计探析
2019-02-10茆伊颖
茆伊颖
(上海杉达学院 艺术设计与传媒学院,上海 201209)
引言
海派文化在中国文化中的历史并不算“最悠久”,但它对于中西文化的包容,对旧与新的融合让上海这座城市无论在百年之前还是新世纪都充满了活力。相比于海派文化,书籍的历史要悠久许多,原研哉先生认为:书籍是作为信息的雕刻。从古至今书籍一直都是信息的重要载体,随着信息技术的加速发展,越来越多的信息呈现形式冲击着传统书籍行业。
一、百年海派文化元素在书籍设计中的演变
书籍装帧设计是一个相对综合的设计过程,它包含字体设计、编排设计、图形设计、装订形式、印刷工艺等一系列综合的设计内容,小小的书籍是对人类知识与思想的构筑。而清末至民国年间,上海地方书籍的编排形式仍然与古籍书籍相似,文字从上至下、从左至右。自20世纪初期上海地区印刷品所用的文字,就已经开始呈现“海纳百川”的萌芽,比如书籍中的印刷字体,除了由明朝时期雕版印刷字体演变来的宋体、传统的仿宋体之外,还开始运用源自日本的“方体”,也就是今日我们所说的黑体字。早期书籍设计中的色彩也以单色为主,包括报纸、杂志、小说等纸媒品。
随着外国产品的引进,上海作为中国的重要输入口,书籍的表现形式也受到了影响并得到改良。首先《良友》画报在上海创办,这是海派文化环境下中国纸质载体中的一个重要探索:书籍印品从原来的以绘画、文字为主的呈现形式,发展到对影像也可以进行呈现,设计形式也开始发生转变,从而使上海的书籍设计更为潮流与精致。
另外,美术字体同样也是上海地域文化的一大“特色”,其涉及到了当时的海报设计、包装设计、广告设计,同样也深刻地影响到了书籍设计,当时的《现代》《文学》等杂志,以及《进行曲选》《文艺论集》等书籍封面中的书名字体,皆为独一无二的手绘设计作品。美术字体源自于欧洲的“构成主义”,与中国汉字碰撞之后,让书籍当中的文字内容显得更加醒目和新奇。
东西方元素不断碰撞发酵,书籍是当时最重要的载体之一。在内容上书籍不断传播着新思想、新理念,在形式上即是科学技术与艺术的体现。
20世纪30年代的书籍使人觉醒,50年代的书籍让人热血奋进,80年代的改革开放是作为海派文化迅速发展的又一个转折点:书籍中的字体形式更加多样;内页的编排形式更加大胆,相对于30年代的单色影印,80年代的彩色印刷逐渐与书籍相融合;字体设计融合了美国当时盛行的“波普艺术”,出现了立体美术字。
一切都在海派文化的孕育下,呈现紧张的、自由的变化。上海作为文化、商业的港口,不断引进融合新的技术与内容,同样书籍设计也不断呈现出新的活力。
二、海派文化在书籍设计中的应用体现
书籍装帧设计是设计与艺术的结合体。书籍设计是“设计”,设计是以“人”为中心,因此书籍设计的目的应该是引导读者能够进行有序高效的阅读,而不应只是停留在视觉美感这一表层;另外,书籍设计也是艺术形式的展现,应具有与书籍内容相符合的抽象的气质与内涵,并通过具体的艺术设计手法呈现出来。
从功能上看,上海印刷品在20世纪30年代就开始考虑中英文编排的阅读问题。例如,1927年的《上海晨报》中,就采用了中英文对照的文章内容,中文为保留中国传统编排形式的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阅读顺序,而英文内容部分,运用了现代的从左向右的编排模式,既考虑到当时国人对于中文的阅读习惯,又融入了新的语言编排模式。而当时由鲁迅先生主编的第一个文艺期刊《奔流》逐渐也开始了从左到右的编排。虽为书籍的细节,但着实体现了由旧至新、东西融合的书籍功能上的转变,也是海派文化的精神传承。
从开本尺寸上看,上海书籍与报刊的开本花样繁多,有适合于儿童阅读的小开本连环画,比如《三毛流浪记》《犹太人在上海》等,记录当时上海市井人民的平凡生活,在内容上生动有趣。在开本的设计上也意识到小朋友的手掌比较小,不便于翻阅较大开本的书籍,因此“小人书”的开本一般定制为64开本。还有当时的一些字典设计会使用更小的开本,以方便携带。除此之外,也有大气的便于印刷的报刊杂志,比如《上海画报》《科学电报》等。这些书刊内容自由丰富,形式多样。设计者已经开始意识到受众群体的翻阅方法不同,相对应的开本尺寸也应具有不同的特点,其功能性、设计性能愈发得到充分的体现。
在书籍整体表现上形式多样,其艺术审美、呈现风格与设计感、功能性并重。融合了中国传统的版画、水墨画、中国书法、日本的浮世绘文化、美国新锐的波普文化、欧洲的设计构成知识等等,让上海本土杂志既具备“西方感”,又具有“中国风”。
在封面设计上,美术字体有强烈的装饰性,并且能够将抽象的不被读者所见的书籍内容投射出来。设计人员通过对黑体、宋体、楷体等不同字体的再设计,使得书籍封面设计几乎不会有相同的字体形式出现。设计人员通过观察、思考、融合、绘画来表现与众不同、各具特色的封面设计,而这样的独创性与人文情怀的体现,至今仍然在书籍设计中延续。例如,2012年的长篇小说《繁花》,内容上是对上海普通民众的刻画,也是对上海城市生活一隅的描写,在封面设计上其字体摒弃了当今一味出现的电脑中的设计字体,而运用了由作者亲自设计的手书字体,稍有歪斜且结体自由。这也正是海派文化的具体体现。似古体字,但又具有个人思想并契合时代。因此,“海派文化”不仅是一个标签,更是深入一座城市中人们对待事情、处理与解决问题,乃至工作的方式。
三、海派文化环境下的书籍设计特色
首先,海派文化环境下所孕育出的书籍设计具有“保留与融合”的特点。保留中国传统的优秀文化与智慧结晶,融合中外四方的技法与丰富的表现形式。书籍设计本身就是整体表现,而开放、创新、包容是上海最为鲜明的品格。在海派文化环境下的书籍,正是从旧中国的书籍设计求新求变、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中慢慢演变而来。如今的书籍设计百花齐放,书籍已经不仅仅是人们获取信息的唯一载体,因此书籍除了功能性之外,更倾向于帮助人们减缓快速的信息洪流的节奏,以让人们更好地回味与咀嚼。当人们打开书本时,除了阅读,也是体验,体验书中作者的情感与书籍内容情节的意境。在海派文化背景下孕育出的书籍设计作品,保留传统的同时也融合了潮流的现代语境;具有东方的文化气质,又推陈出新,焕发出时代精神。20世纪20年代在上海出版的《新青年》等杂志,就已经开始为中国命运之转折贡献了其不可磨灭的力量,到如今传统书籍与不同纸张、材料融合,书籍设计的体验感在逐渐增强。
其次,海派文化环境下所孕育出的书籍设计也体现出其鲜明的地域特色。说起海派文化,除了大气谦和,开明睿智,其实还有一部分是上海的市镇密布,人文荟萃。这种文化所孕育出的地域特色与京派文化大不相同,更具“市井气息”。这种特点很多人会与“小”相联系,“小气”“小家子”“市井小人物”等等,但其实海派文化中的“小”更是细致、精细的体现。这样的特点同样在其书籍设计当中表现出来。也正是这样的环境,孕育出了海派作家张爱玲、王安忆的细腻文笔,孕育出了张乐平先生的三毛,孕育出了丰子恺先生的人间情味。而书籍设计同样也体现出海派文化中的精雅气质。书籍设计师吕敬人先生所设计的有关江南苏扇文化《怀袖雅物》、姜庆共先生所设计的《上海字记》,无论是封面还是内页的注释,无不体现出海派文化环境孕育下书籍设计的充实和细节上的别致与考究。
反映时代潮流是海派文化环境下书籍设计的另一个显著的特点。30年代上海的新书籍主要以新思想、科学知识、文艺论述为主,在整体设计上采用美术字体、写实类照片以及逐渐丰富的色彩。建立新中国之后,上海匠人们勇于探索与创新,例如,60年代初期融合民国年代的设计印记并结合时代特有的亢奋精神,标语美术字出现在书籍以及设计出版物上。又比如,上海刻字工姚志良先生所设计的矜持且温雅的姚体,在60年之后依旧不显得过时。改革开放之后,电脑设计又迅速进入设计师们的视线,立体字、文字与照片的叠加特效合成出现在书籍设计作品中。而在如今电脑泛滥、匠人精神极其可贵的时代,设计师们又开始考虑,如何使书籍设计成为传递情感的特殊媒介。
由此得出,海派文化孕育下的书籍设计特色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是时代变迁最明显的投射。海派文化孕育下对时代的敏锐度便是书籍设计师最珍贵的特点。
四、当今海派文化在书籍设计中的精神传承
书籍由古到今是人类思想的绵延,从旧时利用书籍来记事和传播信息,到如今多样化书籍形式的呈现,它更是人类对于生活质量和精神质量的渴求。如今的海派文化是指上海的地域文化以及上海的城市文化,上海城市文化在中国漫长的发展历史当中可能只算得上是短短一隅,但是在近代中国的发展中却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海派文化的特点是创新与融合,而创新精神在本土书籍当中也体现了出来。正如陈独秀先生在《新青年》中的创刊词:自主的而非奴隶的,进步的而非保守的,进取的而非退隐的,世界的而非锁国的,实利的而非虚文的,科学的而非想象的。海派文化环境下所孕育的书籍设计也秉承这一点,细腻精致且充满时代感。未来已来,随着信息科技的不断发展,当今世界的书籍功能已然与百年之前不同,上海不仅仅是书籍设计的一个四方之地,通过“上海书展”,以及由上海新闻出版局举办的“中国最美的书”等活动,也让上海成为一个推动中国书籍发展的有效平台,从而让中国书籍设计渗透“海派精神”,追求细节、传统与创新,让书籍在计算机当道的快节奏时代,焕发出最具有温度的正能量。
五、结语
海派文化是“大”的,投射出的书籍设计大气谦和与温雅并存,极具大时代气质并包容着时空以及各个地区所带来的不同文化。海派文化是“小”的,小在书籍的页码、页眉都经过仔细推敲,每一例批注都清楚明确,不会让读者产生阅读时的困惑。海派文化是“变”的,因此书籍设计也在时代潮流中,不断更新使用材料,提高印刷技术,创新编排特色。海派文化是“不变”的,不变的是其勇于创新和追求卓越的精神,因此书籍设计的进化形式和人们对于书的热情也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