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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制造业资本深化与资本产出比的再检验

2019-01-30张浩良罗流发

关键词:劳动生产率利润率高技术

张浩良,罗流发

(广东省产业发展研究院,广东 广州 510030)

考察近年来我国东、中、西部工业化进程发现,三大区域均出现不同程度的资本深化加速的态势。然而,在我国现行产业政策框架下,制造业的资本积累并未得到足够的重视,近年来国内的政策导向及公共舆论的聚焦点纷纷转到了技术创新的成果转化,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都致力于推动高技术产业化。实际上,经历持续而高速的资本积累过程是任何高技术产业化的基本前提之一。Baumol等的研究结果发现,1880-1979年的7个经合组织国家的全要素劳动生产率增长与资本劳动比的年增长率呈现高度的相关性[1]。Grossman等对1970-1988年的22个国家的研究也发现了这一相关性,进一步支持了增加资本积累来提高劳动生产率的结论[2]。国内不少学者对工业部门快速的资本深化现象提出担忧,以吴敬琏为代表的一些学者指出,“过早的资本深化”会造成资本的边际报酬递减,要素驱动型的经济增长模式必将难以为继;但以厉以宁为代表的另一部分学者则认为,重工业化与资本深化是发展中国家工业化的必经阶段,两种观点的对立形成了名噪一时的“吴厉之争”。但是,制造业领域的资本加速积累并非绝对无效率的,也并不是简单的物质投入累加,部分资本投入能够带来资本体现式的技术进步,属于非中性技术进步,仅通过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提升是难以反映出来的。因此,联系我国工业发展中的实际情况,正确认识我国工业资本深化现象及其对整个行业生产效率的影响十分必要。本文以广东制造业为研究对象,重点对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的资本深化程度和资本产出比进行再检验①根据国家统计局行业分类,高技术制造业包括医药制造业,航空、航天器及设备制造业,电子及通信设备制造业,计算机及办公设备制造业,医疗仪器设备及仪器仪表制造业,信息化学品制造业;装备制造业包括金属制品业,通用设备制造业,专用设备制造业,汽车制造业,铁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运输设备制造业,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仪器仪表制造业。,尝试分解重构资本产出比这一指标以找出当中的影响变量。

一、制造业资本深化与资本产出比变化趋势

(一)资本存量的构造与估算:2000-2015年

资本存量既是宏观经济研究也是产业经济分析中的重要参量之一,特别在利用生产函数对资本、劳动力、技术进步等生产要素的贡献率进行估算时,资本存量指标的测度不可或缺。关于资本存量的估算方法,目前国内外普遍采用的是戈登史密斯(Goldsmith)在1951年创造的永续盘存法,在此基础上,逐步衍生出多种不同的估算方法,如贺菊煌[3]、Chow[4]、王小鲁和樊纲[5]、张军和章元[6]的估算方法虽略有不同,但仍是采用永续盘存法的思路;资本存量的基期及折旧率高低的设置也会很大程度上影响资本存量的估值。之所以采用永续盘存法来估算实际资本存量,是因为官方公布的统计资料中并没有资本存量数据,需要通过适当的方法和指标进行估计。

在实际估算中,一般将固定资产作为资本存量的“最可靠估计”[7]。考虑到本文以制造业为分析对象,在广东工业企业主要经济指标中,有较为完整的工业企业固定资产构成(固定资产原价、累计折旧和固定资产净值等指标)统计数据。与永续盘存法相比,利用广东工业企业的分行业统计数据直接计算出的制造业主要行业资本存量数据,无疑更加真实可靠。考虑到固定资产在使用过程中会出现一定程度的磨损,资本存量等于固定资产原值扣除累计折旧的数值,即企业会计准则所定义的“固定资产净值”。由于固定资产净值属于存量指标,而资本产出比公式中作为分母的“增加值”属于流量指标,出于口径可比的考虑,统一采用固定资本净值年平均余额作为资本存量指标的具体数值。在广东历年工业统计年鉴中,仅有部分年份的固定资本净值或固定资本净值年平均余额的公开数据,其他年份固定资本净值年平均余额数据,取本年度末、上一年度末的固定资产原价与累计折旧之差的平均值获得(见表 1)。

表1 广东制造业及主要行业固定资产构成(单位: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受2011年国家统计局调高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统计起点标准的影响(主营业务收入从500万元调高至2,000万元),2011年纳入统计起点标准的广东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数量比上一年度减少了28.3%,进而导致2011年广东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的固定资产构成数据中,除固定资产净值年平均余额外,其他固定资产构成指标和2010年相比均出现了显著的下滑。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统计起点标准的调整,使得调整前后的年份时序数据不具可比性,而无法对2010年及以前年份的广东工业企业主营业务收入数据进行500万元以上和2,000万元以上的技术性分离处理,因此,对于后文涉及2010及2011年相关指标数据的“突变”,只需加以辨析,对前后年份所得出的结论不会构成实质性影响。

(二)资本产出比的阶段差异与行业分化:广东制造业增长面临的一个事实

资本产出比(Capital-output Ratio),通常作为资本产出效率的考量指标,即资本存量与增加值的比值,揭示了资本与产出之间的联系。资本产出比的倒数,即为资本生产率。由于技术能够起到节约资本的作用,在其他要素保持不变的情况下,技术进步的出现,能够使得同样的资本投入创造更高的产出增量。因此,资本产出比是被视作考察一国或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尤其是生产技术水平高低的重要参数。从现实情况看,2011-2015年广东制造业以及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的资本产出比呈现不同程度的下滑态势(见图1):制造业、高技术制造业、装别制造业分别年均下降4.88%、2.93%和1.78%。通过这一计算结果,可以发现以下两个特点:

1.分时序看,广东制造业资本产出比的变化具有明显的阶段性。2000-2008年,制造业及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的资本产出比进入快速下行通道,说明该期间制造业的资本投入带来显著的产出效率提升。全球金融危机后这一趋势发生逆转。2009-2012年,受“四万亿”经济刺激计划的影响,国内资本要素开始大规模进入制造业,而国内外经济环境的不景气使得制造业增长放缓的趋势没有得到扭转,造成这一期间制造业资本产出比快速提升,即资本投入的扩张幅度明显快于同期的产出增加。自2013年起,广东制造业的资本产出比相对稳定,说明广东制造业发展已接近于均衡状态。在Kaldor的经济增长“程式化事实”中,资本产出比接近于一常数值[8]。以此为理论框架,国外学者搭建了不少有价值的增长模型,Solow、Samuelson等经济学家认为,经济系统达到均衡增长时,资本产出比趋于一个守恒量[9-10]。对于单一经济部门而言这一规律也能适用。而且,资本产出比能够扮演稳定器的作用,以此熨平一国或地区经济运行中的不稳定性。Tourette、Kuznetz通过研究美国、日本、德国、加拿大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发现短期内资本产出比符合常数的假定,但从长期来看有一个缓慢下降的趋势[11-12]。因此,在经济下行背景下广东制造业资本产出比的短期趋于一个常量,客观上发挥着经济稳定器的重要功能。

2.分行业看,广东制造业资本产出比的变化具有明显的行业分化现象。广东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的资本产出比与整个制造业的差距并未出现逐步收敛。在制造业增长的多行业分析中,行业间生产率差异的长期存在,能够诱导行业结构的合理调整,这也正是促进整个制造业行业增长的基础。通过对制造业的两个主要行业——高技术制造业和装备制造业资本产出比的收敛性进行了讨论,发现二者资本产出比的差异在考察年份并未出现收敛,可见这种生产率差异是各行业在经济发展过程中所表现出的长期现象和系统性特征。

图1 广东制造业及主要行业资本产出比变化(2000-2015年)

(三)近年来制造业资本深化提升与资本产出比趋于稳态的几点说明

为了直观观察广东制造业的资本深化趋势,构建了资本深化指数(2000年为100)。为积极应对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自2008年起,广东制造业的资本劳动比增长加速,2008-2015年间累计增长1.84倍,而2000-2007年间累计下降4.4%;这一现象表明2008年以来广东制造业发生了加速的资本深化,但是这个期间尤其是2012年以来广东制造业的资本产出比却趋于一个常数值,即边际资本投入带来的边际产出并未出现明显变化;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同样地出现类似现象(见图2)。假如广东制造业的资本深化是一个长期趋势的话,而对应的资本产出比趋于稳态,那么,这一现象背后的理论与现实解释又是如何?

图2 广东制造业资本深化与资本产出比变化趋势(2000-2015年)

经过改革开放近40年的快速发展,广东的制造业逐渐表现为劳动力(数量)稀缺而资本相对充裕(见表2)。但是,广东的劳动力短缺问题主要是相对于中西部地区而言的,并不意味在现有经济技术水平下广东制造业劳动力的逐渐减少(2015年比2010年减少了127万人)就一定不合理。广东制造业的劳动力从充裕到短缺,是在较长时间内随着技术水平的提升而逐步转变。在这一进程中,资本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2015年广东制造业资本存量比2010年增加了3,382亿元)。在特定条件下,作为一国或地区经济增长关键要素的资本和劳动力,存在相互替代的可能性。从近年来广东制造业资本深化指数可以看出,受“机器代人”、劳动力成本骤增等因素的影响,资本对劳动力的替代速度在加快,广东制造业依靠工业技术改造等大规模投资实现行业转型转型、高质量发展是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在资本大规模替代劳动力的同时,资本产出比趋于稳态,恰恰说明了广东制造业进入相对均衡发展的过程,这一现象的出现,与近年来“新常态”等系列特征是相吻合的。

表2 广东制造业劳动力、资本存量及增量变化(2010-2015年)

新时代创新驱动、高质量发展等大背景下,资本对广东制造业的增长为何重要?当中的解释是资本作为重要的再生产要素之一,具有“物化性技术进步”(Embodied Technical Progress)的属性。Nelson以及Kelly&Williamson指出,Solow之所以得出决定经济长期增长水平的是技术进步而非资本积累这一结论,是由于忽略了要素投入与技术之间可能存在的相互作用[13-14]。也就是说,除了理论假定的中性技术进步外,很大部分的技术进步内嵌于要素之中,一部分物化在资本中,即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Salter指出技术进步与资本投入的相互作用体现在:一是新的资本品蕴含着更高的技术含量,能够提高劳动力的边际产出;二是随着生产资本品的技术水平提高,资本品相对于劳动力的价格在降低,会鼓励企业使用更多的资本替代劳动[15],这也正是当前广东制造业企业在资本、劳动力等要素投入变化上所做出的现实选择。

劳动力、资本是物质生产的两大核心要素,故引入劳动力指标进一步拓展资本产出比公式,即:

近年来广东制造业资本产出比进入稳态,表明资本深化程度与劳动生产率的变化幅度趋于同步,即保持相同比例的变动。由于资本和劳动力在物质生产中的不完全替代性,资本投入规模的扩大能够增加劳动力的边际产出,因此,广东制造业资本深化的加速,并没有带来劳动生产率的损失或者增长放缓,说明广东制造业的资本投入已经进入边际报酬不变的新阶段。

二、制造业资本产出比变化的模型分解与验证

(一)资本产出比的模型构造与分解

变量x增长率的连续表达式为:

式1建立了资本产出比与劳动生产率、资本深化程度等指标之间的直接联系。为方便理解,一般会将连续表达式的增长率表现为离散形式。由于企业利润水平高低是决定其资本积累快慢的重要因素,为此,引入工业企业利润总额指标以进一步扩充相关公式的经济内涵。设第t年的资本存量(固定资产净值年平均余额)为Kt,劳动力(全部从业人员平均人数)为Lt,企业利润总额为Rt,工业增加值为Yt,通过基本微分方程做出如下推导:

将其带入式(3)变形之后有:

资本生产率增长率+劳均利润率增长率=劳动生产率增长率+资本利润率增长率

在式4中,资本生产率为资本产出比的倒数。

(二)广东制造业资本生产率与相关指标的数值联系与验证

根据式4,资本生产率增长率进一步分解为:劳动生产率增长率+资本利润率增长率-劳均利润率增长率。我们从资本投入、劳动力和利润的角度对广东制造业的资本生产率变动趋势作一个概略考察。根据2001-2015年广东制造业及主要行业资本生产率、劳动生产率、资本利润率、劳均利润率的变动趋势(见表3),可知:

1.制造业资本生产率增长率的实际值与公式分解得出的数值基本相符。绝大部分年份误差在1个百分点左右,由于经济普查的数据校正、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统计范围调整、指标采用当年价造成数据不可比等因素的叠加影响,个别年份误差偏离了正常水平。从2001-2008年、2009-2012年、2013-2015年三个时期进行观察,可以忽略个别年份的数据偏差,所验证的结论也吻合上述公式推导。

2.2009-2012年、2013-2015年,广东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增长率显著高于同期的资本生产率增长率。在现行产业政策框架下,提高劳动生产率是中央及地方政府重要的经济目标取向。若以劳动生产率为因变量,由于2009-2012年、2013-2015年两个时期资本生产率变动幅度较小,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主要因为劳均利润率增长率要大于资本利润率增长率(见图3)。这一解释也恰恰是近年来广东制造业发展的现实写照。2009-2012年广东制造业劳动力规模减少3%,同期资本存量增加46%;2013-2015年广东制造业劳动力规模减少1%,同期资本存量增加22%;在利润总额一定的条件下,对应的劳均利润率增长率显然要高于资本利润率增长率。

图3 提高劳动生产率的作用机理

从主要行业看,广东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总体上符合这一趋势性现象。2009-2012年、2013-2015年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资本生产率的变化可忽略不计,两个行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更多的是由劳均利润率增长快于资本利润率所致。但是,这两个行业也呈现出自身的差异化特征。一是2013-2015年广东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的劳均利润率增长要远快于制造业整体水平。从指标分式上下两端看,这一期间作为分母的劳动力变化不大,分别年均增长-0.06%、0.14%,而分子端的利润总额则分别保持着年均21.4%、16.7%的高速增长;相较而言,整个制造业的利润总额年均增长仅为13.1%。二是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的劳均利润率增长实现了质的跃升。与2009-2012年劳均利润率个位数的年均增长所不同,2013-2015年两个行业的劳均利润率实现两位数的年均增长;相反,这两个时期整个制造业的劳动利润率增幅变化不大,仍保持着约10%的年均增长。总的来说,在做大企业利润总额方面,广东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的表现要远好于整个制造业部门。上述数据分析与当下广东在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建设珠江西岸先进装备制造产业带等产业政策能够互为验证。考虑到广东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利润总额约占同期整个制造业的29.3%、57.1%,未来这两个行业利润规模的进一步做大,对于提升广东制造业整体利润水平至关重要。

表3 广东制造业及主要行业资本生产率、劳动生产率、资本利润率、劳均利润率的变动情况(单位:%)

三、结论与政策启示

在当前经济步入新常态的现实背景下,制造业的转型发展、创新发展直接关系到广东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和经济整体竞争力的进一步提升。然而,近年来广东制造业的高投资率一直为人所诟病①2010-2015年广东制造业的固定资产投资率(固定资产投资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快速攀升,从2010年的18.3%骤增至2015年的33.1%,五年间增长了近15个百分点。,2010-2015年提高了15个百分点,甚至有学者指出依靠大规模投资拉动的广东制造业带来了产出效率的严重下滑。实际上,在制造业资本深化加速的情况下,广东制造业的资本产出比却趋于稳态,表明广东制造业资本投入进入了边际报酬不变的新阶段。通过对资本产出比的模型分解,利用2001-2015年广东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的时序数据进一步验证了资本生产率与劳动生产率、资本利润率、劳均利润率之间的逻辑关系。

本文构建了以“劳动生产率”②《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纲要(草案)》设定了若干经济发展目标,其中提到“十三五”期间我国全员劳动生产率从人均8.7万元提高到12万元以上。为核心的产业政策目标与政策手段之间的理论联系。要进一步提高广东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可遵循以下政策演进路径:一是提升制造业的资本深化水平。假定未来广东制造业资本产出比仍趋于一恒定值,即劳动生产率与资本深化呈同比例变化,此时的政策手段是提升资本深化程度,即提高“资本替人”的比例,如加大工业技改投资力度、加快推广工业机器人、提高劳动力素质(一定程度上可减少劳动力数量)等。二是提高制造业企业的绝对利润水平。“资本替人”比例的提高,意味着资本投入增加比例高于劳动力规模增加比例,进而使得劳均利润率通常高于资本利润率(不考虑工业企业利润总额为负),此时通过扩大企业利润总额的绝对规模,加快企业资本积累步伐,进一步提高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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