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一个拥抱“寒冬”的投资人

张月

龙宇 BAI（贝塔斯曼亚洲投资基金）创始及管理合伙人，在过去的10 年里，带领BAI 投资了易车网、凤凰网、蘑菇街、拉勾网、豆瓣、Keep、摩拜等明星公司，同行对她的评价是：速战速决、举棋无悔。在一个瞬息万变的行业，她兴致盎然地拥抱所有不确定性，期待故事里所有的出其不意。她觉得，自己赶上了最精彩的大时代。

人物=P

龙宇=L

P：现在很多人在提“资本寒冬”，你怎么看这个形势？

L：今年外部环境确实比较严峻一点，实体经济也有很大的挑战，包括贸易战等等原因，或者是因为原来美国的科技股一直居于高位，现在做着调整，大家有点回归现实。港股作为一个新打开的通道，也给了大家残酷的教训，十大独角兽全部腰斩，我们投的一些公司也如此，A股的环境也非常的不确定。但我觉得这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就是大家喊了这么多年的调整终于来了，对吧？严寒来了，冻死病虫害。

前两年调整期都非常短，是V字型起来的，不是U字型起来的。大家都不怕吓了，赌性太坚强了，这几年还是不断地有一拨一拨平台起来，呼一阵子人民币基金起来了，呼一阵子又有什么热起来了，估值都是高居不下。前几年也说要调整，有寒冬，但是好像喊了半天，寒冬也没来，反而是估值更高了，新成立的各种基金更多了，大家投得更乱了，更多的企业拿到钱了，就是无序、低级的竞争来得更多了。

现在大家都不太看好明年上半年。刚才我提到这些整体的上市情况，好像也是第一次可能真的被倒逼回一级市场的估值了，这的确能让很多创业者和投资人的心态调整过来，我觉得这是极好的事情。

P：在资本寒冬的形势下，你们会做哪些调整？

L：加大投入，如果市场估值下来的话，我就逢低买进。另外，我们会更大力去支持已经投了的企业吧。如果投的企业发展比较好的话，我们会加仓，让他们有更多的子弹，更高效率地去打敌人。而且，现在大家拿到的钱都少，钱更值钱了。

P：2019年，你在投资方面会比较看好哪些领域？

L：还是我们以前看好的，就是衣食住行，医疗、教育和人工智能。中国国内的消费需求仍然强劲，中国企业向海外出口尖端技术、优质产品及服务的趋势也逐渐明晰。

P：你比较欣赏什么样的创业者？

L：聪明，能坚持，有正确的价值观吧。

P：怎么定义正确的价值观？

L：可以创造商业价值的人太多了，我希望还是尽可能创造普世价值吧，能让大多数人受惠，长期可持续健康的价值吧。提升效率，让社会的生产力更先进。例如说，你是为了清洁环保，创造出自行车的交通系统，就是正确的价值观;你要想赚点钱，满大街铺车污染，对我来讲就是恶劣的价值观。

比如说你说要教育平权，让更多的人用低廉成本得到更好的教育享受更好的教育，而去做远程教育，那我觉得这是个好的价值观。而你把这东西弄得更贵，成了非常奢侈的东西，让少数人利益最大化，以排斥、剥削或者是压榨别人的利益为代价时，我觉得不太可以持续。

我没有这种道德洁癖，我坚信的所谓的普世价值就是能赚大钱的事情。大多数人能从中受益、大多数人能长期为之付费的东西，就是普世价值，肯定是一个大众的商业模式，然后你才能基业常青嘛。

P：作为投资人，您在处理和创业者之间的关系方面有哪些原则？

L：真诚、公平、公正。大家各自坚守原则，然后能够有同理心，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而且要非常清楚自己的角色扮演。投资人要放低自己的身段，不要被自己的私欲，自己的膨胀，自己的傲慢（影响）。它需要你是什么，你就应该是什么。

你不能仅仅以自己的利益去想（事情）。你作为投资人，你投进去，你就是个股东，肯定要以公司的利益最大化为优先条件，然后再去争取你自己的利益。

P：2018年你投了很多项目，对哪些创业者的故事印象比较深？

L：很多啊。创业者印象比较深的，就是王欣吧。王者归来，这个全中国5亿网民都欠他会员费的、有如此传奇经历的人重新归来，那就陪他重新归来。

P：你跟他是怎么接触的？

L：是朋友介绍的。他出狱的时候我就想去投他。

我飞去深圳见他，一见如故吧。一见面就聊了五六个小时。聊完之后，他说跟我以后一定是能做非常好的朋友，为什么不让我投呢？我就这样说服了他。

P：他状态还好吗？

L：非常好。比以前更好啊，经历过这样人生的一次长考，还在里面读了那么多本书。而且他已经有过初步成功，又把傲慢洗掉，下半生就更单纯了吧。我觉得他非常接受这段经历，没有任何地方觉得是苦涩的。我说那下半生的时间要干吗？那当然就是要做一件巨大的事，不然就没必要了，对吧？

另外，在今年的44笔交易里，有一半是新的投资，这其中还包括中国最昂贵的摄影师陈漫，她用这样的身段来做一个创业者，从全中国最大牌的摄影师转做产品经理，是有一个学习过程的。她能够放下自己的傲慢、艺术家的气质，能够孜孜不倦地追求，无比地勤奋，这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P：2018年想做但没有做成的事是什么？

L：我十几年一直想做没有做成的事就是学会游泳。每年新年愿望我都许要学会游泳，但至今还没学会游泳。

P：商业上有没有想做但没做成的事？

L：一直有啊，就是单笔投资超过10亿美金以上的回报，一笔还没有。这是自己给自己的及格线，如果没实现，那我觉得就还没有成为合格的投资人，我还在学徒期。

P：2019年，希望自己在哪些方面有所进步？

L：所有方面。比如说我没有足够的意志力，说要学会游泳，还没学会。我希望自己更健康，更有活力，比现在要聪明很多。我对自己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觉得自己还不够聪明，希望自己能够日有所进，但还没有做到。

你要不断接受新的事物，永远保持好奇心，随时都知道自己不行。我觉得聪明一定是要建立在不断地自我否定和自我怀疑的基础之上。如果真觉得自己好聪明，那好可怕。你要不断去拓展你的知识边界，不断地去打磨你的思考方法。最简单的进步是采集一些知识点，更好的进步当然是改造你的思维模式，那个才是更高级的，但做到这些都挺难的。

最起码你能做的是保持好奇心吧，就是你对这件事情总有兴趣。总觉得哎呀，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还有什么是要改进的，还有什么是能再做的，还有什么人想认识，什么事情想知道，什么学科想探索。哪本书还没有看过，一个词定义不清楚，我想把它搞明白，想补了，这个劲要一直在。

P：2018年最关心的一项公共政策是什么？

L：税收，它决定了能不能刺激大家的消费，对社会的内需拉动有非常大的影响。无论是企业，还是对个人，要看有多少的经济活力能被刺激。

P：2019年希望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L：就是现在这个世界。

P：为什么？

L：现在就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个世界充滿了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性，让我们的人生足够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