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对外直接投资视角的中等收入陷阱跨越路径研究①

南京中医药大学卫生经济管理学院 史伟

中等收入陷阱自Gill等(2007)提出后至今尚存在一定的学术争议，但一些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在经历一段时期高速增长之后，出现增速下降甚至经济增速低于高收入国家从而再次扩大与高收入国家经济距离的现象却是值得关注的事实(赵希文等,2019)。

1 中等收入陷阱的形成机制

1.1 比较优势真空论

Kohli等(2011)认为，一方面，中等收入国家面临低收入国家低廉劳动力成本所带来的制造业竞争压力；另一方面，面临来自高收入国家领先技术所构建的高效率价值创造优势的压制。在全球价值链中，中等收入国家逐渐失去劳动力成本的比较优势且尚未建立起较为成熟的技术创新体系，受到来自低收入国家和高收入国家在全球供应链中的双重挤压，如果不能及时地构建出新的国际竞争优势，从要素驱动转换为创新驱动的新增长模式，则可能落入中等收入陷阱(Kharas和Kohli,2011)。

1.2 多重均衡论

如果经济体不能成功地实现结构调整，那么经济体就会落入低水平的超稳定均衡状态(蔡昉,2011)，即出现经济增长停滞。在条件收敛假设下，经济发展不同阶段具有不同的经济增长收敛曲线，中等收入国家如果不能成功跃升到收敛于高收入均衡状态的经济增长曲线，则将落入中等收入陷阱(叶初升,2019)。

1.3 发展系统论

发展系统论的总体观点是中等收入国家从低收入国家发展而来，虽然经济得到了巨大的增长，但增长过程中，经济体的制度水平、市场治理水平并没有实现与经济相同速度的增长，待经济体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平后，制度环境对经济的增长形成了制约。如果制度环境不能够实现相应发展，那么经济增速就会下降。制度包括规范性制度以及非规范性制度两大维度，是交易成本水平的重要影响因素，是经济长期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因素。经济增长是量变，经济发展是导致量变的质变过程。实现全要素生产率对经济增长的高贡献水平，需要整个经济体在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方面的高水平的集成以及有效法律和制度系统的创造。而在微观层面则包含特定隐性知识传播系统以及组织技术(Felipe等,2012)。赵希文等(2019)指出，制度设计的失败是中等收入陷阱的主要原因之一，例如，福利赶超以及依靠福利支出平衡过大的社会贫富差距，这些制度将导致创新支持被挤出以及劳动力产出绩效下降。

2 基于FDI的中等收入陷阱跨越路径

2.1 FDI结构升级

在中等收入国家的经济起飞阶段，IFDI(In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起到了重要促进作用。IDFI为东道国引入了经济起飞所需要的资本和技术。东道国依托技术引进、消化与吸收所形成的后发优势从低收入国家跃升为中等收入国家。然后，值得关注的是，促进中低收入国家经济起飞的IFDI同时也存在对中低收入国家全球价值链低端锁定的负面作用。上述资本与技术的引入对于投资国企业而言具有战略主动性，相对的，东道国企业则存在一定的战略被动性。当高收入国家企业通过IFDI决定了中低收入国家企业的学习内容和学习结果时，发展中国家的后发优势就在一定程度上被限制于只能依从而无法挑战发达国家企业的困境中。中低收入国家在经济起飞后如果不能及时地进行IFDI结构调整，在原后发优势正效应不断递减的情境下构建先发优势，则会陷入来自发达国家FDI所形成的全球价值链低端锁定，导致落入中等收入陷阱。因此，一方面，中等收入国家应积极升级产业结构，吸引并战略性引导IFDI资本流向高附加值的新兴产业发展中，摆脱低端锁定式的IFDI，实现IFDI从量到质的飞跃。另一方面，中等收入国家在“引进来”的同时，加强“走出去”。Narula(2012)指出，中等收入国家在经济起飞后将会逐步提高OFDI(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流量，但正如史伟等(2016)所指出的，不仅要关注经济起飞后的OFDI流量大小，更要关注OFDI的流量方向。中等收入国家对外投资存在顺向OFDI和逆向OFDI，前者是中等收入国家向其他中低收入国家投资，是中等收入国家利用起飞阶段所形成的后发优势在东道国市场寻求成功；后者是中等收入国家向高收入国家实施投资，该类逆向投资属于战略资本追求型FDI，目的是从高收入国家主动获得技术、制度等战略资本。顺向OFDI往往是资源寻求导向和市场寻求导向，虽不能有效地为母国带来技术水平的跃升但能够为母国企业技术升级腾出空间。逆向OFDI可以帮助中等收入国家更有效地融入全球高端价值链，主动学习前沿技术，乃至于从学习跃升为引领。中等收入国家通过逆向OFDI主动决定学习内容并实现有效的内化(史伟等,2016)，改善全球价值链位置，在后发优势的基础上逐步构建先发优势从而摆脱全球价值链低端锁定。日本等经济体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一个主要过程特征就是以经济水平高于其的发达国家为东道国的逆向OFDI在OFDI总量中占据了较高的比重(Branstetter,2006)。

2.2 制度升级

在过去的研究中，中等收入陷阱的评价指标虽存在较大的分歧，但人均GDP一般被视为核心评价指标(Kumagai,2015)。以人均GDP作为核心指标存在的一个主要问题是很容易将经济发展与经济增长混为一谈，也容易误导中等收入国家一味关注经济增速而忽视经济发展的质量。一些中等收入国家经济起飞的背景是在市场开放之后劳动力成本以及自然资源禀赋所释放出来的巨大经济增长拉动力，但制度水平方面缺乏与经济相近的高速发展，这与制度环境的复杂性有关。在发展中国家的经济起飞阶段，低廉的劳动力成本以及丰富的自然资源是发达国家企业对其实施投资的主要动力，但发达国家跨国企业需要在IFDI活动中克服母国与东道国之间制度距离所形成的交易成本。虽然在东道国制度水平较低的起飞阶段制度距离所形成的交易成本较大，但经济差距所形成的开发收益大于制度差距所形成的交易成本，大量拥有先进技术和雄厚资本的发达国家企业进入发展中国家市场(史伟等,2016)。但随着经济增长，中等收入国家劳动力成本持续上升，自然资源开发空间也趋小，发达国家企业进入这些升级到中等收入的新兴经济体的IFDI所面临的要素收益递减，因此，中等收入国家在向高收入腾飞的阶段，应致力于从过去要素低成本吸引模式升级为制度高水平吸引模式，通过高水平的营商环境降低IFDI企业在东道国的交易成本，以接近甚至低于跨国企业母国的交易成本吸引力置换过去低廉要素成本吸引力，升级IFDI的引力模式。此外，通过营商环境的升级，引入发达国家跨国企业的研发、营销等价值链高位创造系统并使其成为IFDI的运营主体，与东道国内的企业形成供应链，促进中等收入国家企业吸收高水平技术并融入全球高端价值链体系中。

在通过制度升级调整IFDI结构的同时，以战略性的制度安排促进经济体内的企业走出去，为经济体内的经济结构调整构造出空间。中等收入国家通过IFDI的技术溢出形成了技术积累以及经济起飞阶段所构建的后发优势能够帮助中等收入国家在其他中低收入国家市场获得经济收益，逐步取代发达国家对中低收入经济体的IFDI，毕竟在劳动力成本以及克服制度差距所形成的交易成本方面，中等收入国家企业比发达国家企业更具优势，倒逼发达国家企业改变过去低端锁定式的IFDI模式。此外，加强推动逆向OFDI的制度设计，鼓励企业向高收入国家投资，通过逆向技术溢出，推动母国技术升级。在逆向OFDI活动中，中等收入国家在人才流动、教育、知识产权保护、价值共创等方面的制度发展有利于OFDI逆向技术溢出效应的形成，促进中等收入国家通过逆向OFDI实现母国企业乃至整个行业的技术升级，促进经济增长从低水平的收敛曲线跃升到高水平的收敛曲线，实现对中等收入陷阱的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