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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的光辉
——蒋光慈及其无产阶级革命文学

2019-01-29杨光敏谭笔雨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4期
关键词:革命

杨光敏,谭笔雨

(1.中共遵义市委党校,贵州遵义563006;2.遵义师范学院马克思主学院,贵州遵义563006)

从诞生之日起,中国共产党“就集聚了一大批中华民族的精英、中国人民的优秀儿女”[1],其中亦包括文化战线的诸多作家。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随着国内革命形势的急剧变化,无产阶级革命文学风靡一时,其中的先锋作家和杰出代表当属蒋光慈。作为第一个倡导并实践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作家,蒋光慈曾如一颗耀眼的明星闪耀在中国文坛。为鼓舞一代青年投身于改造旧世界的革命事业,蒋光慈不畏白色恐怖的迫害,孜孜不倦地创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作品“如一颗爆裂的炸弹,惊醒了无数的青年的迷梦”[2]。

一、启迪浪漫的革命理想

蒋光慈(1901~1931),安徽霍邱人,青少年求学时代曾受到革命烈士詹谷堂,革命先驱章士钊、柏文蔚等人的启蒙和影响,内心萌生了对黑暗现实的不满,渴求找出解救自己及社会的答案。随着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和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号角的传来,蒋光慈看见了希望的曙光,他公开声言“要救中国,必须在中国有一个十月革命”,并从此投身于革命的洪流。1920年,蒋光慈加入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次年由中共派往苏联东方共产主义劳动者大学学习,1922年在苏联加入中国共产党。

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处处洋溢着生机和活力,蒋光慈深受感染,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苏联在红旗下的生活告诉国内的同胞,于是提笔写诗。作为新生代诗人,蒋光慈意识到自己肩负的重任,在他看来,评判诗人是否伟大的标准在于对人类的同情心和对现实的表现:我们读歌德、拜伦、海涅、惠德曼诸诗人的作品,总觉得他们有无限的伟大,但是一读苏东坡、袁子才诸人的作品,则除去吟风弄月和醇酒妇人而外,便没有什么伟大的感觉了。我呢?我的年龄还轻,我的作品当然幼稚,但是我生适值革命怒潮浩荡之时,一点心灵早燃烧着无涯际的红火,我愿勉励为东亚革命的歌者![2]

基于以上标准,中国古代的文人墨客吟弄的是个人的兴趣和情欲,而歌德、拜伦、海涅、惠特曼等西方近现代文学家关注的是人类的解放,是为民主和自由而奋斗的战士,蒋光慈自觉地以后者为楷模,并立志做一名东亚革命的歌者。蒋光慈在留苏期间创作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第一部革命诗集《新梦》(1921-1924),它第一次以诗歌的形式将开启人类历史新纪元的赤色雄风吹进中国。

十月革命推翻了沙俄专制统治,消灭了资本主义剥削,对十月革命功绩的盛赞是这部诗集的主要内容,如《莫斯科吟》高歌着:“十月革命,如大炮一般,轰冬一声,吓倒了野狼恶虎,惊慌了牛鬼蛇神。十月革命,又如通天火柱一般,后面燃烧着过去的残物,前面照耀着将来的新途径。”[3]虽然生活还比较艰苦,但身处新社会的苏联人民却精神高昂,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如《一个红军退伍归农的兵士》里的士兵自豪地说:“从今后愿永远做一个自由的农民,一不受老爷们的压迫,二不受寄生虫的闷气。面包是汗珠子培植的,谁做工,谁得食!”[3]受到周围环境的感染,诗人在《昨夜里梦入天国》中幻想出一个理想社会,“男的,女的,老的,幼的,没有贵贱;我,你,他,我们,你们,他们,打成一片;什么悲哀哪,怨恨哪,斗争哪……在此邦连点影儿也不见。”[3]

蒋光慈深信,只有效仿苏联才能救中国,而只有青年人是中国的希望。于是,高声呼号、殷殷劝导青年人走向革命是蒋光慈的初心。“我本来懊丧不幸生活于今世!但是我既然生活于今世,我如何能超脱时间和空间的范围呢?”[3]蒋光慈20岁时留学苏联,祖国和人民的深重灾难让他发出了对生命的感慨,而这也是当时广大爱国青年的共同心声。为了勉励自己,同时也为了激发无数青年的革命理想,蒋光慈发出了如下号召:“我的可爱的朋友,我的勇敢的兄弟,也不要灰心也不要失意,只要你一步一步地前走,幸福终有一日接近你!”[3]“我们走过的路,已经变成了险绝的崖壁,颓废的荒丘;我们未走过的路,那里还是,鲜艳的红花,娇滴的绿柳。朋友!前进啊……走!”[3]“远东被压迫的人们起来罢,我们拯救自己命运的悲哀,快啊,快啊,……革命!”[3]

与新月派、早期象征派等在象牙塔里慢吟浅唱的诗人不同,蒋光慈始终站在十字街头大声呼号,他既是革命理想的导师,为青年指明道路,又是携手的战友,和青年并肩战斗。这些歌颂无产阶级革命和号召为革命奋斗的新诗平易通俗,气势豪迈,充满了湃澎的革命激情,对“五卅”前夜的中国青年起到了极大的震动和鼓舞作用。

二、反映艰巨的革命现实

诗人总有些天真和爱幻想的气质,蒋光慈也不例外。留苏期间,蒋光慈沉浸在对社会主义美好事物的关注和共产主义终极理想的想象中,但却忽略了无产阶级革命和社会主义初建过程中的种种困难。1924年,蒋光慈应党召唤返抵上海,满眼所见皆是乱飞的外邦旗帜、弥漫的战火烽烟,中苏景象的强烈对比让人深切地悲痛,正如他在《弟兄夜话》中所言:

在M城,江霞可以看见满街的血旗——人类解放的象征——可以听见群众所唱的伟大的《国际歌》,少年先锋队所敲的铜鼓声。但是在上海呢?红头阿三手中的哭丧棒,洋大人的气昂昂,商人的俗样,工人的痛苦万状,工部局的牢狱高耸着天,黄包车夫可怜的叫喊……一切,一切,唉!一切都使江霞心惊胆战![4]

无疑,M城就是指社会主义苏联的首都莫斯科。在中国呼吸不到莫斯科那新鲜、自由的空气,有的只是外国的侵略、反动的统治、资本的剥削,以及在三座大山压迫下的劳动人民的血泪。重返水深火热的黑暗现实,蒋光慈的创作发生改变,我们只需稍举几例,就可见蒋光慈对中国革命现实的关注和反映。

短篇小说《鸭绿江上》的男主人公是高丽人李孟汉,日本人的侵略和迫害导致他家破人亡,不得不流亡苏联,并与未婚妻阴阳两隔。在文中,他控诉日本人是毫无人道的杀人狂魔,不论有罪无罪,人就像小鸡一样被肆意杀戮,尤其是对日本人不恭顺或是不甘屈服,就会被收监杀头,举国人民终日在水深火热中艰难地喘息。历史上朝鲜半岛屡受日本侵扰,1910年8月韩国政府在逼迫下签定了《日韩合并条约》,朝鲜半岛从此被日本正式吞并,并被日本殖民统治直至1945年。而早在1894年,甲午中日战争清廷惨败,日本就通过《马关条约》、“二十一条”等加紧了对中国的侵略,西方列强还趁机掀起瓜分中国的狂潮。这篇小说其实是对中韩民众饱受日帝侵略的共同写照,但与朝鲜半岛相比,中国近代以来所受的列强迫害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袁世凯死后,中国陷入了军阀割据的混战时期,军阀与列强相互勾结,残酷地镇压中国人民的反抗:

坐镇淞沪的防守司令李普璋现在可以安心了:走狗有这样的多,刽子手有这样的好,国民党右派的名人又这样的出力,国家主义者又这样的帮忙,啊啊,我害怕什么呢?难道说这些愚蠢的,手无寸铁的工人还能做大怪不成?罢工?散传单?你们的本事也就止于罢工散传单了!难道说你们另外还有什么花头吗?……更何况我有英国兵做后盾。[4]

以上文字出自蒋光慈的《短裤党》,它是现代文学史上第一部表现中国共产党领导工人武装斗争的文学作品。1926年底至1927年春,在北伐军抵沪之前,中共在上海领导了三次工人武装起义,蒋光慈根据个人的亲身经历及感受,在文中真实地记录了早期工人武装斗争的劣势:一是缺乏斗争经验,组织不力;二是缺乏武器装备,力量悬殊;三是缺乏统一意见,内部分歧;四是缺乏广泛联合,势单力薄。在军阀、国民党右派、帝国主义的联合勾结下,中共领导人和工人群众遭受了巨大的牺牲。

在经历五卅惨案、上海三次工人武装起义以及国民党反革命政变前后,蒋光慈写下了不少纪念死难同志和群众的诗篇,如《在黑夜里——致刘华同志之灵》《耶稣颂》《血花的爆裂》等。从幼年成长起来的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必定要经历艰难的曲折历程,挫折和牺牲在所难免,在纪念死难者的同时,蒋光慈亦喊出了革命的信心和希望:“光荣的死者呀!你们的头颅已如炮弹的炸发,你们的血液将灌出鲜艳的红花。让将来脱去一切压迫的人们,把你们的坟墓算为自由的摇篮罢!”[3]

三、坚守理性的革命思考

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文坛掀起了左翼文学思潮,蒋光慈是左翼作家联盟的发起者之一,可是后来他本人不仅遭受文学同仁的诟病,还受到中共党组织的批评,并最终被开除党籍。在深刻的社会变化下,许多同时代的作家“突破了小资产阶级的圈子走向了社会”[5],而在蒋光慈身上却表现出一种革命理想和革命实践的“断裂”,他一面热情地赞颂无产阶级革命,另一面又拒绝走上革命的街头。在左联成立大会上,鲁迅作了题为《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的报告,他在文中批评了这种闭门造车而不参与实际斗争的行为,而蒋光慈也被说成是罗曼蒂克的革命幻想者。

拨开历史的尘埃,回过头来看中国革命的艰辛历程,类似对蒋光慈的批评其实是有失公允的。实际上,蒋光慈不仅是一位极具分量的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家,同时也是一位理性的马克思主义坚定信仰者。

蒋光慈出身贫苦,从小嫉恶如仇。他的亲身革命实践可追溯至青少年求学时代,15岁时他因集合穷苦子弟打了嫌贫爱富的校长而被开除,18岁时他被推举为芜湖市学联副会长,带领学生查禁洋货、鼓动罢市、围攻安徽军阀、反对“二五附加”税,深为当地反动势力所忌恨,被迫远走上海。在上海学习期间,他同样积极参加革命活动,印发传单、组织游行、发表演说等。从苏联回国后,他又在党的安排下开展工作,同时还成立了革命文学团体春蕾文学社、太阳社,创办了《太阳月刊》《时代文艺》《海风周报》《新流月报》《拓荒者》等革命文学期刊,有力地推动了党的革命文化事业。

蒋光慈不仅有着丰富的革命实践经历,同时也理性地思考着中国无产阶级革命的前途。当人们欢呼着大革命的一路凯旋时,蒋光慈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蒋介石伪革命的反动面目。《短裤党》于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前9天完稿,在小说里他提醒读者:“以前以拥护工农政策自豪的江洁史(蒋介石的谐音),现在居然变了卦,现在居然要反共。唉,这些东西总都是靠不住的!我们自己不拿住政权,任谁个都靠不住。”[4]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蒋光慈积极地参与了这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同时作为一位作家,他也冷静地思考着革命的前途。

当时大多数中共领导人对革命形势作出错误的分析,坚持苏联的建议走城市暴动。1930年10月20日《红旗日报》刊载《没落小资产阶级蒋光赤被共产党开除党籍》,这篇文章说现在是“中国反动统治急剧走向崩溃,革命斗争日益高涨,革命战争开始,工农劳苦群众与帝国主义豪绅资产阶级作最后决战的时候”[2],同时指出所有的共产党员,“更应该抱着牺牲一切的精神,站在战斗的最前线,艰苦工作,积极领导群众斗争,争取革命的最后胜利。”[2]左倾冒险主义同样在文艺界获得支持,左联就要求作家走上街头,参加“飞行集会”、马路游行等冒险活动。与盛行的左倾观点相左,蒋光慈赞同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农村革命路线。他认为,中共应该将注意力转移到农村,城市武装起义只会带来无谓的牺牲,而在革命低潮时期,作家的任务是通过写作培养青年的革命热情,坚定青年的革命信心。因此,蒋光慈专注于创作,拒绝参加暴动。在政治上他被视为投机取巧和流入反革命,而其文学成就也被一概抹杀,这篇文章对他个人及其作品的批评是:手法拙劣、东抄西袭,没有文学天才却装出饱学的样子,作品空洞浮泛、毫无意义。可是,大革命失败后大批共产党人遭到屠杀,柔石、胡也频、殷夫、李伟森、冯铿五位革命作家也于1931年被害,这些血泪的教训实际上印证了蒋光慈革命观点的理性,而对于一个具有开拓贡献的革命作家的全盘否定也显然是极“左”的表现。

蒋光慈陷入了孤立的境地,但政治上的压迫、经济上的困窘,乃至身体上的病痛都没能让他那颗赤热的红心褪色,甚至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之际,他还在询问红军的战斗情况、同志们的安全情况。蒋光慈的一生只有短暂的三十年,他几乎全身心地将青春和热血献给了中国革命:“他热烈地参加了伟大的‘五四’。他不避艰险地走向国内战争激烈时代的苏联。回国以后,是八年如一日的,不畏任何所屈,从事于文艺运动。在十余年的创作生活之中,他写了近百万言的著作。开拓了中国文艺运动最先的路。”[2]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蒋光慈的文学作品产生了巨大的力量,在他的鼓动和激励下,无数的中国青年,从对革命的懵懂无知到熟识理解,并最终踏上革命的征途。尽管时代变迁,作为先锋的革命文学作家,蒋光慈那坚定的革命信念和英勇的奉献精神同样值得我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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