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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明代长篇白话小说中女性主体性力量的生成与转换

2019-01-29宁夏大学人文学院750000

大众文艺 2019年18期
关键词:貂蝉白话金瓶梅

(宁夏大学人文学院 750000)

明代是中国长篇白话小说开始繁荣的时代。自《三国演义》至《金瓶梅》,明代长篇白话小说不断发展,出现了许多新的文学现象,女性主体性力量的崛起与发展是这一时期一个重要的文学现象。

一、女性主体性的生成

明代初期,饱经战乱之苦的人民都希望能够安居乐业,过上和平的生活;而另一方面,中国古代由来已久的三国历史不断被民间化、故事化,多种因素的综合作用导致了《三国演义》的产生。《三国演义》敷衍历史,在陈寿《三国志》的基础上,广采历代民间传说,经过历代民间艺人的丰富和发展,再加上作者的点染,内容变得丰富多彩。《三国演义》“七实三虚”,而最可贵的确是这“三虚”。没有这“三虚”,《三国演义》难以成为一部文学作品,也这是这“三虚”,丰富了小说的艺术生命力。

《三国演义》中最具艺术性的地方便是一批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相比小说中男性形象而言,小说中的女性形象要显得黯淡许多。女性在平常生活中本就处于弱势,更何况是在战乱时代?战争年代比拼的是力量,歌颂的也大多是极具强力的男性英雄,女性只能是男性的陪衬,甚至沦为玩物。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中,女性的主体性开始萌芽。貂蝉是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是《三国演义》中形象最为鲜明的女性。貂蝉的形象是较为复杂的,并非一些人将之视为单一的工具性形象那般简单。固然,貂蝉有工具性的一面,这是从貂蝉为报义父养育之恩的层面来讲的;但我们抛开作者的视阈限制之后,我们便会发现,一方面,貂蝉不仅仅是为报恩而舍身于吕布,她更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从这一点来讲,貂蝉是一个具有人道主义情怀的女性,其舍己为人的精神即使在今天也仍具有普遍意义。从另一方面来讲,貂蝉的性格存在着一些变化。从她托付于吕布后的不离不弃而言,貂蝉也充满了人格的魅力。无论顺境逆境,貂蝉都一以贯之,这不仅仅是一种道德,更是一种人性的体现。更为可贵的是,这所有的决定都是貂蝉自己的决定,绝非别人强迫,这也充分体现了女性主体性的觉醒。

相较于貂蝉,《三国演义》中的其他女性形象的个性都不是特别突出。“古人有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而尚有更换,使手足若废,安能再续乎?”1《三国演义》中的这种思想观念,广泛存在于当时的女性意识之中。刘备的前两位夫人如此,他的第三位夫人也是如此,她们自身的存在的价值,都是为丈夫而存在的,都是为丈夫服务的;猎户刘安杀妻款待刘备,这些都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当时人们对女性的认识是歪曲化、碎片化的,女性对自己的认识也普遍不够充分,所谓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也只是对一小部分女性而言,大部分女性都将其压抑于潜意识之中。

二、女性主体性的发展与强化

《水浒传》中的女性,较《三国演义》有了进一步的发展。首先是女性人物数量大大增加;其次是对女性形象的描写更为细致、充分;再者,女性形象的性格也更为丰富,性格的发展处于动态之中,增加了生活的分量。

《水浒传》中的女性,既表现出对传统道德皈依,也显示出其离经叛道的一面。《水浒传》歌颂英雄,向往英雄人物,与此相对应也出现了一批女性英雄形象。她们都是梁山“好汉”,如“母大虫”、“母夜叉”和“一丈青”,即孙二娘、顾大嫂和扈三娘。在孙二娘、顾大嫂身上,充满着粗野与泼辣的性格特征,其外貌则是满脸横肉,杀气腾腾,甚至于敢把武松那样的大英雄药翻了去做人肉馅的馒首,狰狞恐怖、令人不寒而栗;而扈三娘虽容貌颇美,但性格上仍缺乏女性的温柔,并让宋江把她嫁给了丑而好色的矮脚虎王英为妻。2她们也是人民反抗的英雄与代表人物,敢于反抗暴政,痛斥黑暗的社会,其中性格虽有一些扭曲,但也不失为一种异质性的反抗力量。《水浒传》中的这类女性褪去的传统女性的知书达理,突出其性格中的反抗因素,虽有歪曲,但并不妨碍作者的意义表达。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封建势力对女性个性发展的钳制,必须以这种颇为扭曲的形象出现在读者的视域中。

《水浒传》中的另一类女性,则是潘金莲、潘巧云、阎惜姣之流。在她们身上,更为全面的阐释了女性主体力量的崛起。她们都以“淫妇”的形象出现,但只要我们细加考究,便不难发现,其实她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她们都饱受官僚豪强的欺压,迫不得已嫁为人妇。她们本都有自己的合理欲求,但各种势力和封建道德不断地压迫她们,使她们通过合理途径获得满足的希望破灭,不得不以一种非正常的形式发泄出来。而这种发泄往往是人性开始沦落的标志,她们将陷入泥潭而难以自拔。从某一方面讲,她们以这种异质性的反抗寻求解脱是出于无奈,社会的压迫性和道德力量的排他性将她们逼入死胡同,她们别无选择,只能奋起反击。从这个角度来讲,她们的主体性意识是充分觉醒了的,只不过当时的社会条件没有给她们其他选择的余地,她们注定找不到其他出路,只能以自身的毁灭性力量宣告自我主体性的存在。

明代中期,资本主义得到较快发展,小说创作也再度繁荣。由于统治阶级的腐化堕落,整个社会风气不正,弥漫着纵情声乐、及时行乐的气氛。此时创作的《西游记》充分体现了社会世态,其中的女性形象的塑造,既显得暧昧,又颇为复杂。《西游记》中的女性,大都是妖魔鬼怪和神仙,都是女性妖魔化的产物。西行取经一路坎坷,师徒四人所遇之妖怪大都容颜姣好,但是她们行为不端,罪孽深重、负债累累。白骨精化为人形时美丽动人,却残害无辜,以他人生命作为修道之本,人面兽心,所言不虚。蜘蛛精与白骨精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们利用人性的弱点,吞噬生命,阴险狠毒。就表层形象而言,《西游记》中的女性,大都是诱惑人犯罪的魔鬼,吃人的妖怪,似乎都是男权话语体系下的产物。但如果我们透过女性形象的表层意义,深入到女性形象的内核,我们不难发现,这其实是一种悖逆现象。虽然女性的外显形象大抵穷凶极恶,但是这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丑化也好,妖魔化也罢,这都是她们基于主体性力量的能动选择。而且这种选择是自由的、有追求性的,只不过她们的选择是反人性的,不符合时代进步的发展要求,但确是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面貌。

三、女性主体性力量的转换

明代长篇白话小说发展到《金瓶梅》,发生了一大转折。小说中塑造的主人公不再是人人歌颂的英雄,而是生活于人间的普通民众;小说的传奇性减弱,现实性进一步增强;与此同时,小说的现实批判力量也逐步增强。《金瓶梅》在书写女性变态性欲和扭曲人格的同时深入挖掘女性的内心,写出了人性的深度和复杂。《金瓶梅》中的女性有对《水浒传》的继承,但更多的是发展和突变。《金瓶梅》中的女性行为放荡,水性杨花比《水浒传》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们甘愿充当男性性欲的变态发泄物,任由男性侮辱、戏弄,不但不以为耻,反而以此为消遣、享受,她们是女性中最鲜活的分子,却扭曲成欲壑难填的性病态。女性形象再一次被扭曲、丑化,对女性形象的反面描写也多于正面描写。3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女性的主体性力量在扭曲中转换,显示出与以往不同的形态。《金瓶梅》中的女性显示出其作为女性性别特征的主体性,这不仅表现为女性的自戕,更表现在女性对自我命运的掌控和对外物的影响上。《金瓶梅》中的女性在一定程度上都能自我选择,而且能够凭借自我意志和权力去影响甚至改变他人命运;就主动性而言,西门庆改变了潘金莲、李瓶儿等的命运,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潘金莲、李瓶儿又何尝没有影响着西门庆呢?这其实是一个双向互动的动态发展过程,绝非单方面的行为。另一方面,作者在描写潘金莲残酷、阴冷的一面时,也展示了她悲惨的命运。当我们将其置于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环境之中时,我们便能深刻体会到其扭曲人格、变态心理形成的根源在封建社会的压迫,潘金莲、李瓶儿以其能够选择的方式和途径反抗强权,捍卫自我主体性,这是非常难得的。尽管其主体性外化的人物形象可能不那么光彩,但确是真实的,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作者善于观察生活,其塑造的女性形象有着深厚的生活底蕴,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唤醒女性的主体意识和能动精神,表达个体诉求。

四、结语

明代长篇白话小说中的女性主体力量经历了一个从萌芽到转折的曲折历程,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明代长篇白话小说的发展路径。与此同时,女性主体性的生成与转换也体现出明代女性的个性发展和女性的个体反抗的艰难,折射出一代女性的悲剧命运。

注释:

1.罗贯中.三国演义, 上[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124.

2.冯庆凌.女性美的迷失与再现——明代小说女性形象漫论[J].绥化学院学报,2005(03):58-61.

3.王忠禄.男权意识视野下的明代小说女性形象[J].小说评论,2011(S1):125-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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