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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化”:日常生活中的媒介实践
——兼评《媒介消费与公共联结的未来》

2019-01-28骆世查

全球传媒学刊 2019年1期
关键词:议题日记媒介

骆世查

近十几年来,“媒介化”(mediatization)成为全球范围内传播与媒介研究中的核心概念,尤其在北欧和德国。通常,“媒介化”被放到媒介与社会的框架当中来讨论,并往往带有对当前社会的诊断:传播媒介的数量不断增加、类型多元化且易于接触,由此带来一系列变化,而这些变化又涉及政治、文化等社会的不同方面,乃至普通人的日常生活(Ekström et al.,2016)。2008年,利文斯通(Sonia Livingstone)在就任国际传播学会(ICA)主席时的演讲题目也指出,“一切事物都被中介”(the mediation of everything),媒介在社会变化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从广义上来讲,媒介化研究所关注的,是媒介引起的或媒介环境变化带来的所有变化过程(Kaun & Fast,2014,p.12),是传播媒介对不同社会领域和日常生活的广泛后果(Couldry & Hepp,2013)。尽管从事媒介化研究的学者们基于各自的旨趣关注到媒介在社会中极为重要的位置,但他们始终对“什么是媒介”这一问题避而不谈,仿佛“媒介”在当今社会中是一个不言而喻的概念。事实上,当这一问题被如此提出,也就意味着从“媒介化”的论著中辨析何谓“媒介”的工作已刻不容缓,本文则从个案的角度加以讨论。

一、 “媒介化研究”的背景与问题的提出

“媒介化研究”愈发受到重视,诚然跟数字媒介变革对于日常生活和学术研究的重要意义密切相关,但也需注意,当我们将“媒介”作为一种制度化要素放到社会文化等广泛议题中来考察的时候,不应不加辨析就接受“媒介”之于社会的重要角色。尽管几乎所有人文社科都关注到了媒介,可是存在一个唯一的、纯粹的媒介吗?如果媒介只是一个承载政治、社会、文化、经济等讯息的工具,那么我们不需要一个“媒介化研究”来赘述。若是高于工具论,媒介化研究内部也至少可分出两种传统:一是强调媒介制度作为独立整体,并以“媒介逻辑”这一制度方式为其他社会领域设置沟通框架的“制度化传统”;二是不刻意强调媒介与其他社会制度的分立,更侧重于考察媒介对日常传播实践的一系列转变以及习惯化、类型化的行为方式的“社会建构传统”(Hepp,2013)。然而,它们均受到不少质疑,例如“媒介化”的提法无所不包却又言之无物,并且他们终归将媒介化视为单一的、决定的、线性的因果论述(Deacon & Stanyer,2014)。又如在中观和微观的实践中,不同层面的主体也并不会一味遵从媒介逻辑(Maurer & Pfetsch,2014)。因此,有学者提出要从特定媒介与传播实践对社会组织具体产生何种影响入手来研究(Jensen,2010)。

这便是实践取向的媒介化研究的背景。但媒介实践的路径又如何区别于并超越过去对媒介技术的关注呢?事实上,媒介变革在技术层面的基本可能性是一回事,技术如何被用于实践则是另一回事。正如德布雷(Debray,1996)所言,习惯比技术的历史更加悠久。按照库尔德利(Couldry,2012)的说法,只有贴近人使用媒介所做的事情及其他相关行为,将世界理解为习惯和资源编织的大网而非文本,才能真正掌握媒介与社会的关系。他强调不是看人们在用媒介做什么,而是要研究人们在做的什么事情与媒介有关。这一视角下的媒介使用,不仅限于对媒介文本表征的直接感知,而且是转向所有与媒介相关的行为习惯,以及与这些习惯相关的社会过程。尽管这种媒介实践有过于宽泛的嫌疑,但它至少紧扣住一点,即去媒介中心的媒介研究,将媒介技术的问题放到日常行为习惯中来考察。而这恰恰是研究者所忽视的,“媒介化社会”及其理论问题我们谈得很多,却缺乏一个真正能够体会媒介技术与社会行为习惯之间张力的经验个案。

不难看出,“我们究竟用媒介在做什么”这一问题在数字媒介革命的语境下成为亟待研究的不确定性之一。2006年3月,库尔德利、利文斯通、马卡姆(Tim Markham)三位学者联合发布了一份关于英国公民的民主参与和媒介消费实践的调研报告,名为《媒介消费与公共联结的未来》(MediaConsumptionandtheFutureofPublicConnection)。这份报告从日常生活中的媒介实践出发,考察的出发点正是人们五花八门地使用媒介的方式,尽管它试图解决的问题是英国人的媒介实践与公共生活之间的关系,但该报告呈现出一条至关重要的启示,即单从媒介技术来看媒介和社会的啮合是不够的,尤其当媒介界面和应用快速变革时,要把握这样的结合与脱节将尤为困难。

研究团队通过一家市场研究公司的外勤部门招募了37名来自英国各地的调研对象,要求他们在2004年2月至6月期间制作3个月的日记(以书面或磁带记录的形式);且在制作日记之前和之后都访谈了那些招募来的人,既有单人访谈,也有焦点小组(日记调查工作一直持续到2005年3月);随后,根据日记调查阶段反馈的主题和对现有研究文献的综述,研究团队设计了一项全国性问卷调查(n=1000),并交由“独立传播与市场调研机构”(ICM Research)执行。“日记调查”关注英国公民的媒介消费、日常活动、政治和公民兴趣、社交生活、本地或全国性团体会员活动,以及对英国民主现状的看法。日记、访谈和焦点小组方法的综合运用,提供了一个关于在较长时段人们日常生活实践的丰富且多维的视野。“问卷调查”提供了有关媒介消费、媒体和政治态度、公共行动及其发生语境的数据。

二、 媒介与公共联结

民主参与有一个基本前提,即大多数公民的一个基本取向是,共同关心的问题在公共世界里应当被妥善处理,这被称作“公共联结”。“取向”和“持续关注”不一样——人们的关注总是起起伏伏——但取向是潜在关注的基础。若没有这一基本取向,那么提升包括政治、传播的公共世界的质量就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人们对公共世界已是毫无兴趣。该报告的核心问题是:当代英国人是否具有“公共联结”,其前提又是什么?具体而言,媒介以及我们作为媒介消费者的实践,对于维系公共联结的意义何在?

对英国民主参与未来的日渐担忧是这项研究的缘起。首先,选举投票率、党员和政治信任的长期下滑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如果选民的投票率接近或低于50%,那么什么是合法的民主政府的基础?其次,数字媒介时代受众的分化与常规新闻订阅量不可逆转的下滑,加深了对公民参与度降低的担忧。①这些与第三类担忧相关,即社区的衰落。重新联结社区与社区之间,以及社区与公民、政治进程之间的需求,在前不久的政府举措中也被提出来。②无论在特定的还是更广泛的层面上,“公共联结”都是当前的重要问题。

政治科学研究了几十年“公民文化”的根基,并更多地关注发达民主国家政治参与不断下降的原因,最显著的莫过于围绕普特南(Robert Putnam)《独自打保龄》的争论;同时,社会理论家也对去社会化进程、公共和私人领域缺乏沟通,以及对公民社会基础的长期侵蚀等现象表现出忧虑。③因此,后续研究一是要关注作为(或不作为)一个公民是什么样的感觉;二是要探讨与新闻媒体相关的日常生活实践如何有助于增长公民经验。

具体而言,该研究检验了两个被普遍提出的民主政治假设:第一,在一个成熟的民主国家中大多数人分享一个取向,即在公共世界里共同关心的问题应当得到妥善处理;第二,这种公共联结的维系,主要靠人们所消费的媒介融合,以及人们的媒介消费实践(所以人们的公共联结是中介化的)。

有关“公共”和“私人”之间的许多意义和许多类型的区分,都聚焦在“公共”这一术语上,该研究着重考虑其中的一个观念:“公共议题”区别于“私人议题”是因为它是需要集体解决的共同利益问题。④“公共议题”包括政治但或许比政治要宽泛得多,特别是传统定义上的“政治”。定义“什么应该算作‘公共’议题”在本质上是可以争论的,但公共和私人议题之间的区别对民主也有根本重要性,这同样构成所谓“公共联结”观念的基础。

媒介在维系公共联结方面的潜在作用是微妙的。它远远超出了事实新闻和纪录片的范畴,而包括了许多其他讲故事和谈论的形式,从听众来电节目到肥皂剧。在这些形式上,有关集体议题的事实基础和行为准则得以表达和争论。该研究指出了媒介在这一广阔光谱中对公共领域的贡献,同时也凸显和塑造出一系列媒介之外且让“媒介使用”有效促进民主参与条件的因素。这涉及对勾连在一起(articulated together)的民主参与理论假设的各种因素的研究:取向、参与、谈论和公共行动。

三、“媒介消费”项目的经验调查

(一) 日记调查

媒体在维系公共联结上的角色是什么,以及什么因素(并非所有,也许只和媒体相关的)限制媒体的贡献?研究者很快发现“公共联结”在日常生活经验中显现出来,而不仅仅是一个学术概念。

首先,可以看到有多样化的公共联结动机。以23岁的大学行政人员Jonathan为例,他就很清楚地在寻求一个超越纯粹私人的世界,“我会一直看新闻……就一直看。我无法想象停止看它的那一天,反正那将是一个悲伤的日子”(Jonathan,23岁,伦敦西郊)。Jonathan将自己与那些从新闻快报上了解到的“在伊拉克或阿富汗的战争、自杀式炸弹、恐怖主义”且最后谈些人类利益故事的人区别开来。Jonathan等许多日记作者都驳斥了认为年轻一代缺乏联结的刻板印象。他同时依赖互联网和电视,将它们视作恒定的新闻来源。然而,如果要寻找的是稳定的新闻关注习惯的证据,而不单纯是取向的话,Jonathan在30岁以下的人群中是相当特殊的,因为他的习惯同时包括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的规律性使用。因此,认为公共联结仅与政治绑在一起,或完全由性别(或其他人口因素,如阶层)所决定都是不对的。在不同世代、性别、阶层,以及技术近用的程度上,存在多种形式的中介化公共联结。对一些人来说这是纯粹的习惯,对其他人来说这主要是认知上的信息驱动使然,有时又联系到一种内心深处感到需要关心远方他人的责任上去。

再者,公共联结存在多重模式。那些通过媒介消费的强力驱动而形成中介化公共联结的人(以自我为价值权衡中心),与那些通过担忧公共世界而形成中介化公共联结的人有着重要区别。该研究分别称其为媒介世界联结者和公共世界联结者。媒介世界联结者通过不同媒介形式(如新闻、纪录片、广播)关注公共议题,但缺乏其他参与手段;相比之下,公共世界联结者既通过媒介关注公共议题,也有指向公共世界的其他方式(例如作为一名学校管理者,或通过教会的辩论)。对有些人来说,媒介消费和公共取向的动力是大体平衡的,因为他们在两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参与:该研究称其为双向联结者。还有一些人,无论是媒介世界,还是独立的公共世界都缺乏任何明显的吸引力(即使两者都没有,他们也能活得很好):该研究称其为弱联结者。此外,结合日记和访谈还可以区分他们中介化公共联结的强度和稳定度。在37名日记作者中,有12名媒介世界联结者、12名公共世界联结者、7名双向联结者和6名弱联结者。至于中介化公共联结的强度,有9名缺乏中介化公共联结,8名有弱中介化公共联结,而有20名具有清晰的中介化公共联结。

然后,基于不同的公共联结可能呈现出一个另类的公共世界。该研究承认在“公共”一词上的意义竞争,这既超越了作为传统政治的公众世界,也超越了某种基于议题且更能引起争论的公共领域。因为有些人可能通过媒体与公共世界有明确的参与,但却指向与“公共关切”的主流定义截然不同的东西。研究者尤其注意寻找这类日记作者,想要看看他们是否有通往公共联结的另类路径。对于某些日记作者,特别是女性,与电视真人秀或肥皂剧在一起生活,名人文化是很重要的。参与媒介文化在男性和女性那里都很普遍,尽管在一些细节上可能存在性别差异。享受媒介文化与中介化公共联结完全是可以兼容的。研究表明,媒介文化可能使人们远离公共议题,正如使他们关注公共议题一样。名人文化与更广泛的公共议题之间那种表面上的联系是微乎其微的。

最后,媒介消费是维系其指向公众世界的重要手段:这适用于所有年龄、阶层、性别和族裔,并涵盖了许多不同形式的中介化公共联结。其中一些更受媒介消费的驱使,而不是公共世界的独立参与;一些指向传统政治,而另一些则没有。只有两个案例表明日记作者的公众取向与他们的媒介消费无关。然而,该研究希望更进一步,探讨中介化的公共联结如何既与日常言谈,又与在公共议题上诉诸行动的可能性联系到一起。总的来说,日记研究数据并不支持这样的结论:沉默的螺旋(诺尔·诺伊曼的术语)⑤终结了关于公共议题的辩论,或是人们缺乏讨论的一般性机会。诚然,并非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但在它们出现时,这些机会在加强中介化公共联结上将很有价值。

(二) 问卷调查

该调查的独特之处在于,它对在一系列媒介上不同程度的消费,以及人们对媒介的取向和使用的多样性的详细关注,后者还包括不指向政治的使用。当然为了与其他调查文献做比较,该调查也加入了一些问题,如对政治和公共世界的取向(信任、效能、兴趣和行动),又如社会资本。这使该研究能够将媒体和政治/公民领域联系起来,在关于民主参与调查的文献中,这些东西在很大程度上是缺失的。

首先是公共联结。大多数(82%)人表示他们一般会在全国性选举中投票。三分之二(65%)的人表示对政治感兴趣(尤其是男性和中产阶级)。三分之一(35%)的人声称曾参与政治抗争行动。对政客的信任度较低——只有45%的人相信政客可以处理重要事情,并且只有21%的人相信他们会说实话。公民信息与政治效能之间存在明显的差距。当被问及他们通常跟进的是什么时,最常见的答案是环境(70%)、犯罪(67%)、健康(66%)和伊拉克事件(63%)。当被要求举出一个对他们有独特意义的新近议题时,72%的人都能举出一个议题,被提到最多的是伊拉克(13%),其余是犯罪(12%)、健康(7%)、选举(5%)、欧洲(5%),以及贫困(4%)。调查也询问了他们是否诉诸过任何行动。在那些举出了议题的人中间,有55%的人诉诸过某种形式的行动。

然后是媒介消费。电视是被消费最多的媒介(96%的人每天收看)。媒体被用于多种目的,最流行的娱乐形式是纪录片(更多是年长者)、喜剧(尤其是男性和年轻人)、音乐(尤其是女性和年轻人),紧随其后的是运动(主要是男性)和戏剧(更多是女性)。新闻是排名第六的类型偏好,在序列中排在肥皂剧、历史、动作冒险、科幻、犯罪和真人秀前面。当具体涉及寻找新闻,电视再次成为最常见的新闻来源(89%)。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还是相当信任新闻报道的,如电视(69%)、报刊(40%)和网络(36%)。工人阶级人群往往更为脱离,但也更信任媒体,而中产阶级人群可能更有批判性。

调查结果显示,每种类型的媒介消费不一定与其他类型相关;因此,他们需要分别考察。特别是,整体的媒介消费不会自动转化为新闻消费。该研究没有发现电视观看或报纸阅读和投票之间的整体相关性。但政治兴趣与媒介和新闻消费相关。有趣的是,电视消费和政治兴趣之间是曲线回归的关系。因此,对轻度观众而言,更多的观看与更多的政治兴趣相关;但对重度观众而言,更多的观看与更少的政治兴趣相关。

研究结果表明,媒介消费的确对公共联结有作用,因此后续研究应该调查人群中各种形式的政治参与。对“媒介角色”的一个不恰当的简单概括就是,不同的媒介以不同的方式促成不同形式的公共联结。有一些迹象表明,特定类型的媒介消费(如重度电视观看)与较低的新闻参与和公共参与相关,有限地支持了“媒介不适”的论点,尽管社会经济地位在这里可能是一个潜在的解释因素。也有一些迹象表明,某些类型的新闻消费可能会减少参与——通过一种可能的新闻业小报效应,并针对那些媒介素养较低的人(或过于信任媒体报道的人)。然而,有更多媒介(尤其是新闻媒介)支持和刺激公共参与方式的迹象,这包括本身就与新闻参与密切相关的电视新闻、广播,以及网络媒介来源。那些更关注新闻的人更有可能投票,特别是更可能对政治感兴趣。这一发现不仅对主流政治新闻议程也对单议题政治有效,但不适用于新闻议程中的名人或流行内容。

尽管新闻参与和社会经济地位或性别无关,但很重要地表明了对不同阶层和性别的人来说,存在许多新闻参与的路径。新闻参与似乎有助于形成一个良性循环,让已经参与的人更知情、更多参与、更活跃;当然另一方面也是一个恶性循环,让本来较少参与的人变得更脱离和更不积极。某些特定媒介,尤其是互联网,由于其近用是高度分层的,因此可能会加深而不是弥合知识沟。

政治效能感、社会期望,以及媒介素养在激发政治行动上的重要性表明,一部分人的机会结构能使政治参与成为可能,但另一些人则缺乏这种能够中介其政治兴趣和行动的结构。在中介化政治参与的过程中许多因素只对一些人起到作用,例如议题谈论和媒介信任对某些人来说是政治参与过程的一部分,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它们与参与无关。

四、 媒介化研究中的“媒介”

有学者指出,“政治的媒介化”成为近年来媒介化研究的热点(戴宇辰,2016)。“媒介消费”这项课题当然也不例外,它以“公共联结”为核心概念探讨了公民通过媒介实践的公共参与的诸个面向。在这份报告的最后提出五条重要的政策建议:第一,媒介消费亟须重视。媒介消费(无论传统媒体还是新媒体)对人们的公共联结和参与民主进程的可能性有重要贡献。日记研究阐明了中介化公共联结的多重形式,而调查研究显示,新闻参与在解释政治兴趣上有显著作用,这是预测投票行为的主要因素。媒介消费在影响公众在公共世界里的参与和冷漠方面扮演着微妙的角色。因此有必要鼓励广泛的公共导向型媒介消费,并培养相关媒介素养,这应成为改变政治冷漠的广泛策略的核心。

第二,在维系公共联结的问题上,传统媒体有着持续的重要性。尽管有研究声称我们花更多时间上网,而不是看电视,⑥但花费在某一特定媒体上的总体时间不太具有可比性,毕竟一种媒介既用于工作也用于消闲,乃至一系列的消闲目的,所以用时间来比较是很有限的。此外,正如调查研究所显示的,互联网的近用仍然是社会分层的,那么与互联网相关的媒介素养可能也是如此。⑦因此,在改变政治冷漠的过程中考量媒体角色时,传统媒体必须被给予和新媒体同等的重要性,尤其是那些长期以来较为稳定且被社会认可的,与新闻消费习惯相关的媒介形式。

第三,关注多元媒介消费。诚然,媒介消费有助于公共联结,但它并不能确保这一点,因为许多人的媒介消费实践都是远离公共议题的。鉴于此,在改变政治冷漠的策略中,为那些喜欢明星真人秀的受众,将政治通俗化的策略往往很难成功;把注意力放在尤其喜欢这些内容的受众(来自所有阶层,但更有可能是年轻人和女性)为什么对政治冷漠,又如何克服这一点,会更有效。

第四,提升有限联结,培养媒介素养。按照Leon Mayhew(参见《新型公众》,剑桥大学出版社,1997年)的说法,公民需要某种常规渠道,可以通过面对面质询和对话的方式,“赎回”他们交托给公共代表(主要是政客,也可以是媒体专业人士)的日常信任,相应地,又通过制定政策和制作媒体的过程反馈出来。正如日记研究所示,许多公民对公共生活行为有很多话要说,他们的声音必须被听取并被纳入考虑之中;然而,能赎回这种信任的机会非常少,无论在政治还是媒体上都是如此。所以,除了鼓励培养媒介素养,政府、媒体和政治组织,以及其他公共机构必须为公民参与制定和实施政策创造有效机会,让人们知道他们作为公民和有素养的媒介消费者的经验将被倾听和重视。

第五,关注社会分层与政策平衡。根据调查,媒介消费、政治意愿和政治冷漠都根据社会经济地位、年龄和性别的分层而程度各异,这意味着不同阶层和性别有不同远离政治的路径。互联网使用的分层尤其严重,说明互联网的日益普及可能会加大而不是减少这种分层。相反,该研究发现来自所有阶层和不同性别的日记作者都有中介化的公共联结,同时在问卷调查中,新闻参与也不是社会分层的。这说明,尽管存在广泛的分层,但是仍有许多通往公共联结与新闻参与的路径。故而,所有改变政治冷漠的策略都必须考虑到这种分层,并设计出针对那些处于劣势的人(缺乏经济和社会资源、缺乏行动机会、缺乏互联网近用机会)的具体方法。

通过这些政策建议可以看到,媒介化研究所关心的“媒介”不仅是社会系统当中的“媒介机构”(施蒂格,2015),而且是以大众传播媒介为样本的机构建制。还应注意的是,尽管这份报告强调电视、报纸等“传统媒体”对日常生活的介入仍然占据优先地位,但也要看到社交媒体在“公共联结”中不可抹除的地位。近来有研究表明,互联网的“网络化逻辑”中关键的“联结”思想为媒介化研究带来了某种“空间转向”和“逻辑延伸”(周翔、李镓,2017),但就以本文所讨论的个案来看,这些“延伸”显然是已有的东西。以电视为代表的大众媒介同样可以个人化、自由化,并注重联结。诚然,随着技术更迭,媒介逻辑会有不同程度和方向的变化,但其作为实践的媒介内涵还是一以贯之的。应该说,在媒介化的视阈下,“媒介”就是以大众传媒的角色和功能为模板的媒介实践。

本论文得到国家留学基金管理委员会的国家建设高水平大学公派研究生项目(留金发〔2018〕3101)资助,编号201806100028。

注释

① See, for example, Pew report (2000)“Internet Sapping Broadcast News Audience”; Pew Report (2000) “The Youth Engagement Initiative” (http://people-press.org/reports); BBC report (2002) “Beyond the Soundbite”.

② See speech by David Miliband published in theGuardian, 21 February 2006:http://www.guardian.co.uk/guardianpolitics/story/0,1714614,00.html

③ Alain Touraine (2000)Canwelivetogether?, Polity; Zygmunt Bauman (1999)Insearchofpolitics, polity; Bryan Turner, (2001) ‘The Erosion of Citizenship’,BritishJournalofSociology, 52(2): 189-209.

④ Cf C. Taylor (2004)Modernsocialimaginaries, Duke University Press, chapters 6 and 7.

⑤ E.Noelle-Neumann (1984),Thespiralofsilence:Publicopinion,oursocialskin,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⑥ See recent research commissioned by Google reported, the Guardian 8 March 2006.

⑦ Ofcom (2006)Medialiteracyaudit:reportonadultmedialiteracy. Available from www.ofcom.co.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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