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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阴影中探究心灵的创伤
——读二湘的中篇小说《罂粟,或者加州罂粟》

2019-01-28上海杨剑龙

名作欣赏 2019年22期
关键词:罂粟喀布尔加州

上海 杨剑龙

在美国任电脑工程师的二湘,是近些年来创作颇丰的海外华文作家,著有小说集《重返2046》和长篇小说《狂流》,其中篇科幻小说《重返2046》入围第八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科幻电影创意专项奖,中篇小说《白的粉》入围第三届华语青年作家奖,短篇小说《转盘》被《小说选刊》2018年第4期转载,获得2017年北美“汉新文学奖”小说第一名。二湘最新的长篇小说《暗涌》发表在《当代长篇小说选刊》,由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二湘刊载于《江南》2018年第5期的中篇小说《罂粟,或者加州罂粟》,被《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18年第11期、《小说月报》2018年第12期转载,进入2018年中国小说学会年度排行榜。生长于湖南邵阳的二湘,于北京大学毕业后,在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获计算机硕士学位,她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坚持文学创作。作家郝景芳说,读二湘的作品“感受到这种命运的唏嘘、东西方的碰撞、漂泊与寻找的感觉”。小说《罂粟,或者加州罂粟》以越南华裔阮华勇经历偷渡出国、阿富汗战争后心理失衡铤而走险绑架人质被特别行动小组杀死的故事,试图从历史的缝隙中挖掘创伤的本源。

小说将往事回忆与事件亲历结合,讲述了一个十分凄楚的故事。小说以第一人称“我”讲述故事,由雅各布的来信回忆两年前“我”作为联合国人口基金组织的雇员在阿富汗遭遇一个自杀袭击者的往事,亚裔士兵阮华勇(大卫)救了“我”,自己却受伤了,他是雅各布(阮华良)的孪生兄弟。阮华勇讲述了他们偷渡的凄惨故事,由于他的父亲阮凯明曾是南越政府间谍机关的职员,南越兵败以后,他们家遭到歧视受尽欺凌,于是决定偷渡离开越南,他们先后偷渡了二十次,曾因偷渡被关进监狱,后来十二岁的华勇历经偷渡船遭遇海盗、迷失方向、禁闭难民营的苦难遭际,终于踏上了美国的土地。小说描述“我”与退役后的华勇在咖啡店见面,听他讲述退役后的遭遇:他一直没有找到工作,在圣何塞州立大学选了两门课,他在联系鲍威尔老兵之家,那里有一个帮助老兵恢复健康的项目。小说同时袒露了“我”因忙碌忘记了送去幼儿园的女儿,导致被关在车上的女儿窒息死亡,后来夫妇离了婚。小说结局,“我”被请到华勇的肇事现场。因被鲍威尔老兵之家开除了,愤懑的他劫持了老兵之家的三位员工,最后杀死了他们,自己也被特别行动小组杀死。小说将喀布尔的自杀袭击、越南的偷渡回忆,与咖啡店见面、绑架现场的亲历结合起来,在往事的刻骨铭心和亲历的惊心动魄中,再现了历史缝隙中的创伤和悲痛。

小说将历史探究与理性思考融会,呈现出作家对于历史事件的深入思考。这篇小说最初源于越南同事讲述的偷渡和难民营惨绝人寰的故事,二湘在谈到这篇小说的创作时说:“不过,小说如果只停留在对历史的记录,便只是一个非虚构产品、一个故事而已。更多的时候,人们想追问的是为什么,人们会溯源而上,寻找苦难的真谛和神灵的启迪,以期抵达创伤的本源。”(二湘:《从历史的缝隙里挖掘创伤的本源——〈罂粟,加州罂粟〉创作谈》,《小说月报》2018年第12期)二湘在创作过程中,将越南同事讲述的悲惨故事,与有关绑架的新闻报道结合起来,并查阅了历史资料,了解到“自1975年到1995年,大约有两百万越南难民逃离南越,投奔怒海,只有约八十万生还,抵达美国、欧洲等地,活下来的许多人留下终身的心理疾病”。二湘在努力用文学创作形象地探究历史的过程中,进行了深入的理性思考,通过主人公阮华勇人生经历和悲惨遭际的描写,既再现了越南偷渡的凄惨历史,也通过战争阴影的描述呈现出人物心灵的创伤。小说尾声中“我”去华勇的墓地献花,作家借“我”的心理写道:“如果不是他在阿富汗战场目睹的那些令人窒息的战争惨剧,如果不是因为越战,他也不会一直生活在马六甲海峡上遭遇海盗,遭受饥饿,遭受难民营里被暴力蹂躏的恐惧。如果不是这些,他不会住进鲍威尔老兵之家,也就不会这么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二湘以理性和愤懑的笔触谴责战争呼唤和平,期望世界太平人类幸福。

小说将意象运用与悲剧呈现交织,让作品在凄惨的叙述中洋溢着诗意。小说中以罂粟为主体意象,开篇就描述罂粟的气息:“那个早春的夜晚似乎比平日的夜都要浓稠,空气里回旋着一种罂粟般的令人眩晕的气息。”接着作家就将遭遇自杀袭击者的事件,置于阿富汗喀布尔空军基地附近的一大片罂粟田里,描绘罂粟花粉红色的花朵、细长的花茎形成的一片片迷离氤氲粉色的云烟,就在这片罂粟田他们遭遇了自杀袭击,因此后来“我”的噩梦里总是有喀布尔的罂粟地。后来“我”到美国加州也看到了满山遍野灿然怒放的加州罂粟,却了解到喀布尔的罂粟与加州罂粟虽都属罂粟科但是不同类:加州罂粟叶子有羽状细裂,花瓣是三角状扇形,多为黄橙两色,可入药,有镇静、抗焦虑的作用,却不会让人上瘾;喀布尔罂粟叶片是波缘状锯齿,花瓣是圆形或椭圆形,颜色各异,果实大,可以提炼海洛因。“我”与华勇置身在罂粟田的美景中,小说中十四岁的阿富汗女孩也在罂粟田里被轮奸,尾声中“我”在华勇的墓前献上了一束罂粟花。作家在小说中将华勇、华良这对孪生兄弟喻为罂粟:“华勇和华良,多像罂粟和加州罂粟,同一科,却是一个有毒,一个没有。加州罂粟若是到了阿富汗,也会变成有毒的罂粟吗?而有毒的罂粟,或许到了加州,就会修炼成无毒无害的加州罂粟?”表达了环境和际遇对人的性格与命运的深刻影响,也表示了对华勇的悲惨结局深深的同情。

小说对华良的刻画笔墨太少,以至仅成为一个剪影,倘若将华良性格写得更鲜明立体,构成与华勇的比照和映衬,作品会更生动。小说在往事回忆与事件亲历结合、历史探究与理性思考融会、意象运用与悲剧呈现交织中,于历史阴影中探究心灵的创伤,呈现出该作品的独特价值和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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