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里的田间或土壤

王学芯

改变

我和过去已经不再相同

那时 鞋子脱在田埂 秧苗或农作物的

绿叶经过手 经过风的波浪

目光在无边无际的视野里开花

现在我的鞋子搁在门边

窗前的盆栽

绑着黑色的枝梗

热胀冷缩的涂漆钢窗和玻璃

发出崩裂的声响

不一样的生活

光线变得像羽毛一样纤细

我常常数寻自己的一根根肋骨

聚集起来 遮住心与肺

适应房间或天花板的

缩小和低垂

鹤?

去鹤?上坟

守墓的竹子揉搓着碑字 石头活了

祭奠柱着有节的手杖

沉寂或安静

隔开的肺叶被层层枝叶覆盖

每一道结痂的斑纹

都已熟透疏离

空隙

在楼房与楼房的豁口

望见更远楼房之间的缝隙

笔直的目光 形成

天空的一条路径 通向了

旷野或田野

那里的池塘正在即兴长出荒草

累积了百年之久的波纹

抚摸着苔藓的石头

村庄伸出一只手 掌心朝上

上面几滴屋檐上枯瘦的雨水闪光

随后抖掉 低着头

面无表情地瞅着门槛

几片落叶

刮擦着脆弱的风声

迈动的脚

在房屋的窗口一动不动

小径仰面躺在瞳孔里

通感

乡村集聚在一枚植物的果实里

李子或橘子的轮廓不清

失调的连绵阴雨

枝干细弱

满地的落果 介壳虫

证明了叶片和枝梢的枯萎

时间叠起墙上的影子

一天86400秒 一年的通感沉睡

窗前的鸟 没有任何方向

阳光站在睫毛上眺望

围合在四周的高楼竖起垂直的玻璃

像在旋转门内 带进

带出的光晕

从头顶 到胸口和膝盖

缓缓落地

偶尔站稳 独立似一棵树呼吸

白绒绒的花絮变成黑雾

弥漫空中

雪中

风不凛冽 飘下的一朵小雪

在半空融化

遇见就是一次道别

喝下一口无形的空气 幻想都在破灭

无血无肉的抽搐

没有田野的树木都在哭泣

在寺头的青莲桥上

青莲桥掉进黑水沟里

过去的寺院影子 残留的砖瓦

变成遍地乱渣

雾气和潮气

冲淡了阳光

发出声音的苔藓 充满

唏嘘的叹息

沉浊的风从河的一边吹来

另一边破落的矮房歪斜

墙上的皮疹发黑

散发着多年前凋敝的霉味

感受中的伫立

阴郁变得安静 思索立即停止

河流的灰暗 淌着

虚弱的茫然神色

而远处的楼房 形成一个群体

像在穿过一条小径 喘着

粗气而来

毛茸茸的薄暮按住我的额头

脸上光晕 突出的联想特征

是咬紧嘴唇

抽走眼里的目光

两条鱼

两条乡间的鱼

游进城市的空气和鱼缸 那一刻

柔软的嘴唇 有种纯粹的空间

水草或宽叶植物

摆动着光滑的水紋

日子循环 宁静浸在光照之中

玻璃变成沉思血液

陌生的区域

失去了景象的眩晕

月亮吐出粉嫩的水泡

浮在晃晃悠悠的天空

思绪的涟漪交缠 默默静止

鳍和腮

染上梦游的霉斑

鱼重复性地兜着圈子踱步

偶尔望一望焦虑的明天

或在水波的层面上

爬上爬下

松软的肚腩垂腴 脊骨上

堆起了囊肉

离开深秋的乡村

回到城市 雨雪来了

住宅区的天空灰白

西边黛蓝的山变得遥远

树枝上的积雪

在细雨中融化 楼房的沉沉黑影

冻住了所有寒冷的门窗

膝盖好像浸在水里

跺动的脚 忘了丢开的芦花鞋

屋内的地砖 敷着一层薄冰

影子抖抖索索

冷清的角度 墙的模样改变

搓揉的手指挤干了血液

而耳朵如同微型纸杯

没有嘴唇的嘴巴 翕动着

保持继续呼吸

乔迁的日子

在院子里 在那边 在一棵树的上方

各种睫毛上的光焰跃向空中

穹庐的锅盖发出扑扑回声

纷繁的枝条垂挂

遮蔽的绿荫从额头上滑落

这仿佛美丽的样子

夜 屋顶和拽过的路 都被照亮

墙角的暗影 也在

缩回砖缝

梦里的云朵涌簇一起

在没有泥土的天边开花

越来越多的幻想 变成灰屑

硫黄和飘远的气味

在空气里净化 归向沉寂

而天空再次出现的白色星星

镇静下来

一棵棵树的绿叶 那边 在院子里

站着一个抽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