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在天津沦陷区学校教育领域的文化侵略
2019-01-22王娟,许婉萍
王娟,许婉萍
摘要:日本在天津沦陷区授意伪政权颁布一系列法令条例进行严密管控,特别是在学校教育领域,蓄意破坏教育机构和设施,强制推行反动的儒学教育和日语教育,培植日语教学师资力量,强化反共和美化“中日睦邻友好”的教学内容,加强战需性质的军事教育、劳动教育和国情地理教育,推进战时留日教育等,以图在沦陷区彻底实现其殖民统治。与其他沦陷区相比,日本在天津学校教育领域的文化侵略政策与活动,除体现出强制性、复杂性和欺骗性的普遍特征以外,同时还具有较为鲜明的地域色彩,对天津沦陷区文化教育事业和社会发展造成深重灾难,激起广大民众的抗日情绪和民族抗争意识。
关键词:天津;沦陷时期;日本;文化侵略;学校教育;历史虚无主义
中图分类号:G51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2458-(2019)06-0065-07
DOI:1014156/jcnkirbwtyj201906007
文化侵略是日本帝国主义在沦陷区实行殖民统治的重要手段。日本除运用政治高压、军事打击和经济掠夺等手段之外,还企图借助文化侵略削弱沦陷区民众的抗战精神和民族觉醒意识,从而实现彻底殖民统治的险恶用心,这无疑给近代中国社会的发展带来深重灾难。尽管“研究沦陷区和伪政权的历史,是抗日战争史研究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国近代史不可或缺的重要课题”[1];但是一直以来,沦陷区的政治史和军事史是抗战史学研究的核心[2],沦陷区文化史、社会史方面的研究却相对薄弱,是一个值得期待并将有所发展的研究领域[3]。从文化侵略的角度开展研究,可以进一步揭露日本帝国主义对沦陷区文化教育事业和社会发展所造成的恶劣影响,是回应和批驳历史虚无主义错误思潮的必然需要,也是加强抗战史研究与反思的内在要求。本文主要依据《日本在津侵略罪行档案史料选编》等文献,以学校教育为重点考察领域,再现天津沦陷区遭受日本文化侵略的历史,揭露日本在天津实施文化侵略、妄图实现殖民统治的险恶用心和罪恶行径,藉此丰富天津抗战史方面的研究内容,从而更好地把握抗战研究的整体脉络与区域性特征。
一、日本在天津沦陷区学校教育
领域的文化侵略手段二战初期,日本仰仗其经济、军事力量的优势,企图迅速灭亡中国。随着侵略扩张进程受阻,为达到彻底殖民中国的罪恶目的,日本调整侵华策略,在各沦陷区广泛实施文化侵略政策。1941年1月25日,日本制定《对华长期战争施策要领》,其中强调“要对华展开思想攻势,对反对派势力展开积极的斗争,有效地对敌方进行渗透,瓦解军、政、民抗日意志”[4]。在天津,日本为维护既得侵略
收稿日期:2019-05-24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基金青年项目“虚无主义思潮对当代中国价值观的影响和对策”(15YJC710077)
作者简介:王娟(1974—),女,河南洛阳人,历史学博士,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社会史及党史党建研究。历史研究王娟,等:日本在天津沦陷区学校教育领域的文化侵略日本问题研究2019年第6期利益,授命伪政权先后颁布了一系列法令条例,对天津的学校教育、新闻舆论、图书出版、社会文娱等多项事业进行严格管控,企图构建一套符合日本侵华利益的思想文化体系,利用文化侵略手段对天津的思想文化领域进行侵蚀和渗透,妄图达到泯灭中国民众的民族意识和反抗精神,以维护其无耻的殖民统治。
日本利用军事打击和政治胁迫,在天津沦陷区设立伪政权并建立汉奸特务组织,以保障和推动文化侵略政策的实施。伪政权共历经三届,分别是1937年8月至12月的“天津市治安维持会”、1937年12月至1943年11月的“天津特别市公署”、1943年11月至1945年8月的“天津特别市政府”[5]51。伪政府是迎合和推动日本文化侵略的重要机构,对日本文化侵略政策的制定及实施起到助纣为虐的作用。
天津作为近京畿城市,一直以来由于特殊的政治地缘和经济资源得以繁荣发展,同时各项文化教育事业也蓬勃兴盛。到近代,天津出现了在国内享有盛誉的高等学府和各级各类学校,教育事业发展较快。在激昂振奋的抗日氛围中,天津教育界涌现出一大批为争取民族解放而奔走呐喊的爱国人士。天津人民积极的抗战态度,显然不利于日本的殖民意图,引起日本殖民者的高度警觉和残酷压制。因此,破壞天津既有的学校教育事业,并建构顺从日本帝国主义意识形态的话语体系与教育体系,成为日本实施文化侵略的重要目标。日本对天津沦陷区学校教育事业的严密管控、严重干扰和肆意破坏,是其文化侵略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蓄意破坏教育机构和设施
攻陷天津之初,日本侵略者按照一贯做法,集中轰炸当地的学校教育机构和设施。南开大学作为近代天津的著名学府,被日本侵略者认为它为大批抗日爱国人士提供庇护场所,于是在1937年7月连续轰炸天津时,将目标重点集中于南开大学。南开大学成为抗战爆发后第一所被日寇毁掠并化为焦土的高等学府。据估,南开大学三分之二校舍被毁,损失极为惨重,按战前价值共计法币大约663万元[6],其中,秀山堂、思源堂、图书馆、教员住宅、学生宿舍、工厂实验室及邻近民房等各类建筑被毁,“烟云蔽天,翘首观火者,皆嗟叹不已”。经此劫难,大量实验仪器、设备、教学用具、教员与学生的财物等破坏殆尽,重达13 000余斤刻有《金刚经》的校钟亦被劫掠,大量珍贵图书典籍惨遭摧毁,仅7月29日一天,因遭日本飞机轰炸,导致中文图书100 000册、西文图书45 000册在战火中被毁,损失价值分别为80万、180万国币元[7]。
(二)推行反动的儒学教育
在大肆破坏学校教育机构、教育设施的同时,日本还不遗余力地推行反动的儒学教育,以此蛊惑民心,其殖民用意险恶、毒辣。1937年9月,日伪天津治安维持会教育局下发《关于所属机关学校以推行孔教为教育方针》的通令。通令打着“唯有文化能够于动荡之际维系国计民生”的招牌,假意“为尊崇国人尊崇孔子圣道之心理”,强令“重新将儒学教育定为教育方针”。此外,日本蓄意宣扬儒教、恢复读经,以此强调中日文化具有共同点,实质是将推行儒教、尊崇孔子作为强化“中日和睦”的重要手段。在实践层面,伪教育局编辑有关孔子教义的教材,并下发通令,要求三日内,所有学校、机关、礼堂、教室内都要悬挂孔子画像,每逢孔子诞辰和春秋两个祭日,须于学校内举行纪念活动,并要求讲习孔子礼仪[8]120。这些活动通常被安排在天津东门内文庙举行,并指派日本特务机关长以及其他军政官员参加督导[5]52。
(三)推广日语教学,培养教学人员
在日本侵略者的授意和胁迫之下,天津沦陷区从小学到各类高等院校先后开设了日语课程。日伪“天津市治安维持会”教育局于1937年11月初下发《关于各小学高级班每周添授日语课程的训令》,规定自即日起,“为满足中日交往的需要”,在市私立小学中择取40所,设置日语教育高级班,每周进行一个小时的日语授课,且日语教员须由教育局选定[8]121。1939年1月,“天津市特别公署”又将市私立各中小学的日语课程延长为两个小时,同时增设九处市立小学推行日语教育[8]125。1943年6月,“天津市特别公署”还将日语作为高中以上学校入学必考科[8]132,以此形成学校教育领域内的日语教育体系。
与此同时,日伪政权对培养日语教学师资也格外注重,掌握着对教师的选拔和培训的主动权。为解决日语教学人员紧缺的问题,日本责成“天津特别市地方辅治会”“教育文化振兴委员会”和“新民会”共同办理、开办九处平民日语学校,教员基本由日本人担任。主办者还派员到各校视察教学情况和考勤情况《民国二十七年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纪要》,第三编第五章,第163164、177188页。。1939年1月,日本要求特设市立师范学校,增设日语专业以培养专门师资[8]125。1942年,特设日语专科学校,以专门培养服务于日寇殖民文化侵略的教学后备力量。设立宗旨是要使这些中国日语教学人员“得日本文化之真髓,并养成其有堪为人师表之品性”。日语专科学校常年教授学员日本文化史、日本文学史、日本概况、音乐、演习、礼法等课程《天津特别市市立日语专科学校一览》,第3页、第1112页。。除此之外,日伪还设立中国教员日语讲习会,组织日语教员暑期讲习会,规定所有在校教授日语的教师均须参加。为加强日语教育,还敦促检验中国教员日语学习的效果,设立日语检定考试,通过考试者颁发及格证书《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第3839頁、第58页。。即使在溃败之前,日本对于日语师资力量的培养仍不死心。1945年1月,天津市特别市在公布教育实施概况和工作计划时,还预谋为继续普及日语而拟扩充市立日语专科学校[8]137。
(四)强化符合日本侵华利益的教学内容
日本强迫沦陷区各级学校修改中国原有教材的传统教学内容,妄图重塑中国历史文化;强令删改教科书中有关日本侵华的内容,强化那些顺从日本侵略意愿和态度的内容。日伪统治时期,“天津市治安维持会”为加强对学校教育的管理,设置严格的教科书审查机构。在伪教育局正式成立之前,由临时教科书审查委员会负责议定删改教科书实施细则,核心原则是删除“有碍中日邦交”的内容,例如有关“国耻”史料、不平等条约、“九一八事变”、三民主义、帝国主义侵华等内容[5]53。1937年11月教育局成立后,日伪政权召集各方代表商讨删改教科书内容的具体事宜,限定一个月内各种教科书分组审查完毕[8]121。1938年1月初,伪临时政府教育部成立“初等教育研究会”和“中等教育研究会”,负责编纂中小学及师范学校当年春季使用的教科书[9]。1939年1月,“天津市特别公署”下令全面取缔旧版教科书,着手编订新课本,并随时抽查新课本的使用状况。
日本还在学校里大肆宣传反共灭共的言论,扼杀民众的抗日热情。自日本发动侵华战争以来,中国共产党积极倡导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呼吁沦陷区人民团结起来共御外侮。日本对此十分担忧和恼怒,他们蔑称沦陷区“军事虽渐安靖,而共党余孽犹思蠢动,非积极防共实不能救民间之疾苦,谋社会之安宁,尤须努力于政治修明,社会安定,使士农工商各安其业,方足为积极防共之基础”[10]。同时,日本看到中国共产党激励民众抗战的非凡能力和积极实践,给予全力打压。他们指出,共产党“在民众组织民间工作上,发扬了使人敬佩的手段……这种共产党的跋扈,在将来治安工作上应看做最严重的问题”[11]。因此,为干扰和阻止中国共产党对沦陷区青年学子的号召和激励,日伪政权于1939年1月颁发以反共灭党为核心的校训,要求各学校举行“灭共讲演”,确定“灭共日”,并赤裸裸地宣传其目的在于革新学生思想、实现东亚永久和平[8]126,教育内容和方针完全服务于其殖民侵略的阴谋。
(五)加强战需性质的国情地理教育、劳动教育和军事教育
随着不断的侵略扩张,日本建立起众多游离于中国政府合法统治之外的沦陷区。为确保日本在沦陷区的军事占领和经济利益,使得侵占事实为更多国人接受,加强符合日本既得利益的地理教育显得尤为迫切。“天津特别市公署”于1939年初规定,各级学校“应按照现在情势,废止旧地图,沿用新地图”。同时,“为增强中日满三国亲近之感”,通令各机关、学校及社会教育机构的授课与办公时间一律改用日本东京时间[8]126,“以期入学儿童更兴亲日之感”同①,第165167页。,显见日本在华殖民统治的野心。
为支持“以战养战”的战争策略,日本对于沦陷区学生的劳动教育和军事教育也格外重视,大力鼓励学生为促进“大东亚战争”的胜利而劳作和训练。伪天津特别市动员各学校节约经费开支以开办农场,鼓动师生开垦空地,种植粮食、棉花、蓖麻等,并将收获的作物献纳日本;要求各学校制定详细的增产计划,邀请专家讲授农业技术;并且以增进健康为由,指导、鼓励学生进行农业耕作。为顺利实现增产计划,还设置专科教育来培养农业、农艺科、畜产科等专业技术人员。为“振作精神”,日伪政权下令各学校实施日式的军事训育制度,并举办体育大会来检阅军事训练成果[8]136,妄图以沦陷区青年学生为基础,来储备作战力量。
(六)推进战时留日教育,弱化反战情绪
抗战爆发后,中国留日教育受战事影响几乎断绝,但随着各地日伪政权的逐渐设立,日本的留日教育得到恢复。以日本东亚学校为例,1936年秋有中国留学生1 683人,1937年秋仅有65人,1938年秋又回升到176人,1940年以后,逐渐增至六七百人[12]。日伪政权对留日教育严加把控,完全掌握派遣留日学生的主动权。“天津特别市公署”于1941年8月24日颁布《留日学生暂行规程》,规定选拔那些日本方面认为“思想纯正”、身体健全的学生以公费或自费身份前往日本深造[8]129,公费奖学金主要来自“兴亚院”助学金、庚款补助款。这里所谓的“思想纯正”,即符合日本方面的意识形态话语体系,奉行所谓“中日亲善”“中日友好”的理念。
二、日本在天津沦陷区学校
教育领域推行文化侵略的特点与其他沦陷区相比,日本在天津学校教育领域的文化侵略政策与活动除体现出某些普遍性特征以外,同时还具有较为鲜明的地域色彩,对天津沦陷区文化教育事业和社会发展造成深重灾难,由此激起广大民众的抗日愤慨情绪和民族抗争意识。
(一)内容复杂多样
日本为推行和巩固文化侵略政策,制定了名目繁多的法令、规则、办法等具体条文,涉及范围广、时间跨度长。在学校教育领域,包括国内教育和留学教育两大部分,具体涉及到学校教育机构或设施、教育行政管理部门、教材的编订、教学内容的删改、日语课程的设置、师资培训、留学人员的选择与培养等方面。日本不仅借助军事力量轰炸破坏天津地区的高等学府,还在中小学校推行以强化奴化意识为核心的日语语言教育和反动的儒学教育,推动亲日留日教育,强化服务于战需的地理教育、军事教育和劳动教育等等。为保障文化侵略政策的有效实施,日本侵略者还制定各种配套的监管和惩治措施。近代天津基本完善的学校教育体系在日本的武力压迫、政治高压和文化侵略之下岌岌可危,而以文化奴化政策为指导的日本战时殖民教育体系却得以逐步建立。
(二)具有迷惑性、欺骗性
文化侵略具有与武装入侵和经济掠夺截然不同的特点,后两者带来的破坏直接而触目惊心,相较而言文化侵略则以一种比较隐蔽、温和的方式悄然进行。在天津沦陷区,日本着力传播“中日提携”“大东亚共荣”等殖民主义观念,为奴化国民、培养汉奸、削弱反侵略力量提供幌子和旗号。日本侵略者在天津沦陷区内针对社会生活、思想文化和学校教育等不同领域颁布各种法令或条文,而普通民众未必透彻认识到这些政策条文背后的反动性和欺骗性,不能自觉意识到它们对于中国社会发展的严重危害,因此具有极大的煽动性和迷惑性。日本通过有计划地对天津沦陷区学校教育的教育思想、教育方法、教育内容、教育体制进行蓄意篡改和修订,对教育对象特别是对没有较强鉴别能力的青少年学生进行欺骗性教育。借助文化侵略的迷惑作用,日本堂而皇之地给侵华战争披上“道义”的遮羞布,其险恶用意在于美化侵略动机、培养忠顺良民,从思想上混淆和迷惑沦陷区民众,以此削弱民众的反抗意识和民族独立精神。
(三)具有鲜明的强制性色彩
日本侵略者牢牢把握沦陷区学校教育方面的主动权,强行将本国的思想、文化、教育、语言强加于中国人民身上。日本在学校教育领域所推行的各项政策,沦陷区的民众只能被动地全盘接受而没有反对的权利和自由,反抗会遭到压制、异议甚至受到惩罚。为保障文化侵略的顺利实施,日伪当局在天津强行设立教育行政机构,成立“教育审查委员会”,发布一系列法令法规、规则与方法,并制定相应的惩处制度来强制惩戒违背其侵略意志的抗日民众及团体,迫使天津的学校教育事业朝着他们既定的侵略意图发展,使天津沦陷区的社会文化和学校教育事业控制在其殖民统治之下。日本表面上宣揚要实现“中日亲善”,事实上是借助极具政治威权的行政手段甚至武力威胁,来实现蛊惑民心、殖民中国的罪恶目的。在侵占天津之初,日本侵略者便以南开大学成为“抗日聚集地”为由,用炮火轰炸南开校园,使南开大学蒙受重大损失。在华北地区,伪新民会为虎作伥,对各类学校的校长、教员进行恐吓、审查和“培训”。他们警告各学校校长,“以后对于拥护和认识新政权,及如何研究中日问题,要给青年和儿童一个正确的领导”[13]。日本侵略者还对具有强烈反侵略精神和民族气节的教育界人士进行残酷迫害。天津沦陷后,教育界爱国人士、曾任国立北洋大学校长赵天麟不遗余力地呼吁抵制日伪当局的奴化教育。他组织领导工人救国联合会、学生救国联合会、妇女救国联合会、文化救国会和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等进步爱国团体开展抗日活动。然而,他的一系列爱国举动,引起日伪当局的恐慌和仇恨,最终惨遭日伪特务枪杀[14]。天津沦陷时期,日本在学校教育领域强制推行文化侵略政策由此可见一斑。
(四)对其他列强国家的侵华政策和既得利益兼具继承性和排斥性
日本侵华期间,在日本军方和日伪政权的双重推动下,其文化侵略政策逐渐成型并不断扩张。从时间而言,日本在天津沦陷区的文化侵略呈现出较强的继承性特征,特别是伪满洲国的建立为日本推行文化侵略提供了“样本”作用,其他沦陷区则多具“移植”和继承性色彩。例如,日本在天津沦陷区成立“伪新民会”开展各种奴化教育活动,以此控制各机关、学校和社会团体,直接为文化侵略政策服务。其中,伪新民会在天津沦陷区及其他华北地区强令推广的日式广播操被称作“新民操”,在伪满洲国被叫做“建国操”。尽管名称不同,但被赋予的殖民思想内涵完全一致,时间追溯上一脉相承。不仅如此,日本亦对近代以来西方其它列强国家的在华侵略政策和做法有所继承和发展。利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封建落后成分来推行文化侵略,是侵华帝国主义列强的惯用伎俩。日本帝国主义在制定文化侵略具体实施手段时,充分考虑到中日两国一衣带水、文化接近的优势,吸收借鉴英美等国的侵略经验,利用传统儒家思想对中华民族的深远影响,在精神层面营造一种“亲近”之感,以此消除中国民众特别是青年学子的对日抵抗意志。
但与此同时,日本在天津沦陷区推行的文化侵略政策对其他列强国家具有明显的排斥性。近代以来,天津的发展和变迁深受外来因素的影响,在某种程度上成为联系封建自然经济与资本主义经济、联系中华民族与西方国家的重要窗口,不同的政治势力和文化力量在此相互交织,构成了近代天津社会复杂的文化图景。随着各西方国家纷纷在天津设立租界,天津由此成为多国侵略势力盘踞和多元文化交流的重镇。自“七七事变”以后,日本逐步加深对沦陷区的全面控制,不仅需要对天津沦陷区的文化事业进行管理和控制,还需要排斥和消除英美等国家在天津既有的政治势力和文化影响,从而实现企图独霸中国的侵略目标。华北沦陷后,日本的帝国主义侵略思想日益膨胀,特别是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一再要挟各租界当局对天津民众的抗日活动进行镇压。与此同时,日本在天津沦陷区内,曾多次宣称西方列强的侵略本性,渲染英美列强对中国的侵略行径,亦在各类学校颁布反对西方列强的校训,鼓吹唯有日本才是秉持最大的“善意”来帮扶中国。由此可见,日本在推行文化侵略的过程中,竭力排除、排斥英美侵略势力在天津沦陷区的影响,并借此打击沦陷区内的抗日力量。
综上可见,日本在天津沦陷区的文化侵略是针对整个中国进行文化侵略的一个典型缩影,呈现出多样性、迷惑性、强制性等共性特征;同时,日本作为侵略中国的“后起之秀”,在借鉴西方列强侵华经验的基础上,竭力排除列强对天津地区社会文化以及学校教育事业的影响和既得利益,呈现出继承性和排他性并存的区域性特征。
三、日本在天津沦陷区学校教育
领域实施文化侵略的危害在长达14年的侵华战争期间,日本帝国主义依托伪政权,在沦陷区内实行残酷的军事打击、政治迫害和经济掠夺。为配合上述侵略行径,日本同时强制推行文化侵略,对思想文化領域进行全方位的管制与破坏,从意识形态方面腐蚀中国民众,给沦陷区的文化事业发展带来恶劣影响,特别是在学校教育领域产生严重的社会危害。
首先,宣扬殖民奴化思想,迷惑中国民众心理。日本为保证其殖民统治,通过各种自上而下的法令法规,对天津思想文化教育领域进行全方位的把控和渗透,妄图麻痹民众的精神和意志,打垮中国民众的民族意志。日本通过不断的欺骗性宣传,美化侵略手段,粉饰侵略事实,以此达到殖民化中国的政治阴谋。例如,为淡化青年学子的家国观念,泯灭他们的民族意识,培植亲日媚日的殖民思想,日本侵略者在天津沦陷区以反动的儒学教育为突破口,利用儒家思想中包含的腐朽落后的东西打开教育侵略的局面。日本强制推行儒学教育表面看来是鼓励、推进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然而实质却是利用落后的儒家思想与日本的殖民侵略思想形成文化共振,在沦陷区内掀起思想逆流,大肆宣扬封建礼教,从内部彻底瓦解中华民族的文化精神,幻想打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幌子招徕青年学生的亲近感,从而达到奴役并束缚沦陷区青年学子思想的险恶目的。
其次,削弱反抗精神,摧毁中国民众的民族自尊和抗战自信。沦陷区的出现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巨大冲击,文化侵略更是分化瓦解抗战力量、迫使民众离心离德的重要手段。日本在文化侵略的过程中,鼓吹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这种符合日本利益的超国家主义,这对中国民众而言显然是不公平、非正义的,它与中华民族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是严重背离的。然而,日本在沦陷区所推行的文化侵略政策服务于其殖民总体目标,妄图从根本上消除中国人民的抵抗意识和抗日热情。例如,日本侵略者在血腥屠杀、残酷镇压的基础上,借由文化侵略手段攫取在华教育特权,特别是企图利用语言在文化沟通中的特殊作用,通过强化日语教育而弱化汉语言在中国青少年日常生活中的基础性地位,从而逐步瓦解沦陷区民众对母语乃至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感和归属心,以此削弱中国民众的反抗精神,彻底摧垮中国民众的民族意识和国家观念。
最后,破坏教育现代化进程,阻碍中国社会进步。天津沦陷后,日本侵略者依靠武装占领所获取的政治权威颁发各类法令,建立奴化教育体系,对学校教育的内容和形式进行殖民渗透,严重影响了近代天津学校教育事业的现代化进程。日本在天津的文化侵略,尽管客观上带来了一些现代化的因素,但其实质是通过传播日本文化,实现日本殖民者对天津社会民众的压迫和控制,并试图拉拢和培植亲日人士与亲日思想,其主观意图绝非是助益于中国的现代化事业。所以,无论当时天津的学校教育事业在日本的文化侵略政策下获得多大程度的发展,它只能是从属并服务于日本殖民侵略的畸形教育体系,因此导致天津社会的整体现代化发展受到严重影响,从而阻碍了天津社会的进步。例如,日本极力促进战时留日教育,通过每年有计划地选拔和派遣学生赴日留学,鼓动中国青年学生学习日本的习俗和文化,以增强中国青年学子对日本的亲近之感;灌输对日友善的观念,奴化与麻痹中国的青少年,使其忘记亡国之痛,日渐养成亲日思维,不仅达到文化殖民侵略的罪恶目的,而且通过强大的殖民思想统制功能干扰中国自身的教育现代化乃至整个民族的现代化进程。
然而事实上,日本的侵略并没有打垮中国人民,与他们的主观愿望恰恰相反,帝国主义的侵略强烈刺激了中国人民的民族意识觉醒,促使中国人民同仇敌忾投入到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民族解放斗争中。重新审视日本的文化侵略对于抗战时期中国的社会与国家造成的恶劣影响,有利于全面揭露和抵制企图美化侵略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危害,为历史观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提供历史依据。我们今天应该加强正确的历史观教育,自觉抵制历史虚无主义,从更深层次揭露日本的侵略罪行和卑劣行径;同时不断肃清文化侵略的遗毒和抵御文化渗透的冲击,强化爱国教育,弘扬抗战精神,增强文化自信,从而提升中华民族的凝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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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丽]
Analysis of Japans Cultural Aggression in the Occupied Area of Tianji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chool Education
WANG Juan, XU Wanping
(1.School of Marxism, Beiji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Beijing, 100081;2. Office of International Students, Beiji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Beijing, 100081, China)
Abstract: Under the guidance of Japan, puppet regime in Tianjin promulgated a series of laws and regulations to make Tianjin under their control, especially in the field of school education, in order to destroy educational institutions and facilities, enforce reactionary Confucian education and Japanese language education, cultivate Japanese teachers, strengthen anticommunism education, beautify the “friendship between China and Japan”, enhance military education, labor education and national geography education, and push the Chinese people to study in Japan during the wartime. Compared with other areas, Japans cultural aggression policies and activities in Tianjin reflect some common characteristics like compulsiveness, complexity and deceptiveness. In addition, it also shows some regional color. Japans cultural aggression caused tremendous disasters and aroused the public's antiJapanese indignation and national resistance.
Key words:Tianjin; during the Japanese occupation; Japan; cultural aggression; school education; historical nihil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