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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师与《龙神祠全图》

2019-01-20刘永海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全图同治楹联

刘永海

(贵州师范大学 历史与政治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湫神信仰是龙神信仰的重要组成部分。《龙神祠全图》不分卷,清达昌撰,同治刻本,主要收录西宁办事大臣豫师军中将士吟咏神祠灵湫诗文及龙神祠额联等,是研究湫神信仰乃至龙神信仰的重要史料。近年学术界对龙神信仰的研究取得了不少成就,尤其在考察这一信仰的现状以及对龙神信仰的文化解读是成果显著,但是也存在不足:大多数学者往往以文化资源学、人类文化学的视角对龙神信仰进行宏观阐发,对道教宫观山志等原始文献中蕴藏的丰富史料的梳理略显不足,对《龙神祠全图》的关注更少,这一倾向自然不利于夯实龙神信仰研究的根基。笔者试图通过审视龙神祠的重建,梳理《龙神祠全图》的编纂过程,考察诗文楹联著者之间的关联,分析是书的特点,进而揭示其学术价值,从而为深化湫神信仰乃至龙神信仰的研究提供资鉴。

一、豫师及其在平番的行迹

豫师(1825-1906),字锡之,号矩门,晚清官员,汉军镶黄旗人,咸丰壬子(咸丰二年,1852)恩科进士,补授内阁汉本堂中书,升内阁侍读,充咸丰八年(1858)戊午科四川乡试副考官,九年(1859)补授山东道监察御史,转掌陕西道监察御史。嗣由俸满截取(候补)知府,分发至甘肃,补平凉府(今甘肃省平凉市)知府。同治元年(1862)任兰州府知府,二年(1863)任凉州府(今甘肃省武威市)知府,五年(1866)蒙恩简放甘肃兰州道,六年(1867)分巡巩秦阶道(今甘肃省天水市秦州区),八年(1868)分巡兰州道,九年(1870年)奉上谕著赏给副都统衔,升任西宁办事大臣,筹饷练兵,协助左宗棠镇压河湟回族反清运动。光绪四年(1878年)调乌鲁木齐都统,同年十月,因目疾加剧奏准开缺回旗调理。豫师行迹,《东华续录》(同治朝)、《左文襄公奏疏续编》《清史稿》均有述及,以前者较详。其著述主要有《汉学商兑赘言》四卷、《豫师青海奏稿》不分卷、《险异图说》(又称《险异图略》《险异录图说合览》)二卷、《刘氏家塾四书解》二十卷、《周易研幾》一卷、《奇门秘旨》等。

平番古为雍州欧脱地,汉曰枝阳(治所在今甘肃省永登县东南庄浪河东岸,北魏废),北魏、后凉曰广武(为广武郡治),元曰庄浪(治所在今甘肃省永登县),明为庄浪卫,清雍正三年(1725)更名平番县,民国1928年改为永登县。

同治二年(1863),陕回爆发的回民大起义波及陇境,其时豫师在兰州道任,得旨为青海大臣,拜命后请立五营,进兵平番。豫师或督军,或督粮,或驰逐戎场,颇有军功。同治三年(1864)九月下旬,豫师军开赴平番,行至红城(今甘肃省永登县红城镇),听闻武圣(今甘肃省永登县武圣驿镇)回变。是晚住平番,三鼓时回变军围县城猛攻。豫师与平庆泾道(治今甘肃省平凉市)黎彤云合力击退回军[1,p73-674]。

据《宣统甘肃新通志》,同治九年(1870)冬十月,陕回崔得彦率贼攻平番县城,豫师督军击退之,贼遂窜镇番[2,卷四七p70]。文后注云:“崔得彦、白彦虎由皋兰北山窜入平番县境。南字两营截剿战于沙沟,失利。提督张万美、总兵彭清胜阵亡。贼遂攻平番县城。青海大臣豫师署庄浪协副将钟本起督军奋击,贼败溃。将军穆图善率马步沿途追剿,杀贼数百余。窜镇番时,煨烬之余,掳掠一空,贼恨之,残杀特甚,民间屯寨聚而歼者十之九。左宗棠闻警,虑其由阿拉善蒙地绕出宁夏黄河西,以援金积堡,即飞檄各路防军严密防范。”[2,卷四七p70]战后,豫师上《驰抵平番整军及团勇击贼获胜摺(附旨)》[3,p20-23]及《陕回窜回平番县城剿办获胜摺(附旨)》两道奏折,述作战经过[3,p24-30]。

豫师率军驻扎平番期间,凡十数战,确乎有功于朝廷。同治十二年(1880)十月二十九日,内阁奉上谕,副都统衔西宁办事大臣豫师,会同左宗棠办理西宁招抚事宜,复在平番防剿得力,著赏给头品顶戴[3,p123-129]。同治十三年(1881)正月二十一日,鉴于“平番地面较前已觉兴复,现当关内肃清,督臣业已旋省,后路无虞”,豫师与左宗棠商拟,“俟米拉沟等处迁徙客回,交由平番县择地安插完毕”,打算将大营开拔,拟进驻碾伯(今青海省海东市乐都区碾伯镇)[3,p133]。二月十六日,豫师率带员弁亲兵,并驻防连城(甘肃省永登县连城镇)大寺之利建右营,自平番开拔,二十日进至碾伯驻扎[3,p134]。

二、平番的龙神信仰与豫师的祭神活动

龙神崇拜名目繁多,湫神崇拜便是其中的一种。湫神虽然难以列入国家祀典,但在民间却一直绵延不绝,香火不断。因之,《宣统甘肃新通志》本着“凡庙祀正神,于祷雨素著灵应者,不因祀典未及,盖以丛祠置之”[2,卷二八,p1]的原则,将其列入“祠宇”。“湫”,即深潭,深池,因其具有停水不流,冬夏不增不减,且清澈不滓、湛然如镜等特征,在古代往往被加上祈雨功用,披上神学及宗教外衣,形成所谓湫神信仰。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干旱少雨的甘陇地区,这一信仰不断被赋予新的形式与内容,呈现出鲜明的地域特色,成为龙神信仰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明清以来,湫神信仰逐渐与历史人物结合起来,演化成独具特色的“湫神崇拜”。而专门祀奉神泉的灵湫庙、湫神庙、圣泉祠、泉神庙等庙宇亦遍布甘陇各地。时至今日,湫神崇拜在当地仍颇为流行。

豫师任职甘陇、青海期间,尽管军务繁忙,仍不忘率军民祈神祷雨。同治五年(1866),豫师得纪慎斋求雨八卦坛法,“祷于秦州(今甘肃省天水市秦州区)文庙,三日大雨如注,自此时得甘霖”[1,p714]。文中的纪慎斋,即纪大奎(1756-1825),字向辰,号慎斋,江西临川(今江西省抚州市)龙溪人,清代史学家、文学家、理学名家,一生著述甚丰,有《纪公祈雨文》传世。此次祈雨成功,令豫师对纪慎斋的求雨术甚为信服,他说:“余后在平、碾、西宁等处用慎斋先生求雨法,或二三日,或七八日,皆得大雨,灵验无匹。”[1,p715]此处的“平”,即是平番。豫师不但将纪氏求雨法“刊刷图本,加以参订”,还将其“颁行甘省州县”,“永远遵行”,“并邮寄陕西、河南、山东各省大吏,以期广被。”[1,p715]不过,豫师除痴迷于求神祈雨之外,也注重水利建设。同治十二年(1873)二月二十日,豫师由平番开拔,进驻碾伯,对当地因战乱毁坏的水渠“均令一律修齐”,以恢复农业。豫师自云,祈雨当年,麦价陡落,由斤麦三百余文降至每斤百文。以后祷雨,亦皆灵应。其在任三年期间,“麦价仅五十文一斤,民气稍苏”[1,p715]。同时,对“庙宇书院,有关地方祀典土风者,亦皆趁手一并兴建”,并将“迩来时雨调匀,禾稼畅茂,颇有生聚之像”[3,p145],归结于对神祇的及时敬奉。

豫师对所辖境内青海之神的祭祀也很重视。他在同治九年(1870)的奏折中称:“青海之神,每年秋间,由奴才带领章京等出口致祭,并行文督臣衙门,派委大员陪祀”,鉴于“带兵驻扎平番,防剿窜匪,筹布各路军事,势难分身,未能克日赴湟”,“日下湟署地方不靖,路多阻隔”,不得不建议将祭海神活动“暂行停止”,“一俟宁属军务稍松,再行察看情形,随时奏请举办,仍于典礼,不致久旷”[3,p32]。同治十三年(1874),豫师奏请恢复因战乱等原因停祭六载的祀青海湖神活动[3,p144],并奉旨于七月二十一日选带马步营队千名,敬谨致祭海神[3,p146]。豫师捐献养廉银在西宁城西负郭修建海神庙一座,内供青海之神牌位,以为官民祷雨之所,并“行知陕甘总督转饬西宁地方官,遵照春秋致祭,以崇祀典而伸赞祝”[3,p158-159]。不久,豫师以“自从前蒙大皇帝敕封灵显神号,又每年遣官致祭,我们均叨人畜平安,水草畅茂,皆赖神灵保护”为由,“恳请转奏大皇帝与我们海神赏赐匾额,并加封号”[3,p159]。光绪三年(1877)九月十三日,准兵部火票递到钦赐海神“威靖河湟”匾额[3,p160]。

豫师如此热衷于求雨祷神之术,其在平番重建龙神祠之举便容易理解了。

三、豫师与平番龙神祠的修造

龙神祠旧在甘肃凉州府平番县南门外,主祀龙神,配祀山神、土地神。相传龙神祠内有灵湫,冬夏不凝,有神物出没。豫师根据颜师古释《汉书·地理志》“湫渊祠”谓“此水今在泾州界,清澈可爱,不容秽浊,或喧污,辄兴云雨”的观点,及后人“湫在安定朝那县(今宁夏固原彭阳县)”之说,认为:“陇右神湫,固非一也。”此说当确。据“装饰崭然,而规模一仍旧观”[4,p3],以及“县西背郭旧有龙祠”[4,p5]等记载可知,平番境内的龙神信仰,不仅源远流长,而且非常普遍,大大小小的龙王庙有多处,供邑人祈祷祭祀之用。《宣统甘肃新通志》“龙王庙”条云:“平番县城南门外,中有灵湫,灵应丕昭,为平邑祈雨之所。同治十二年(1873)青海大臣豫师重建。”[2,p38]所记与《龙神祠全图》记载吻合。考民国周树清编纂《永登县志》卷一“灵泉”云:“城西南二十里,深一尺,阔三尺,冬夏不涸,为一方祷雨之处。”[5]结合具体方位及社会功能,此处“灵泉”当系同治年间豫师重建龙神祠之神泉。

对照《龙神祠全图》可知,豫师感于彼时战乱,“田庐刹宇毁于兵者不知凡几”,平番旧有龙湫祠虽“创建无徵,载志阙文”,且“楹桷不完,黝垩剥落脱”,而主体面貌仍岿然独存。加之同治十年(1871)夏,平番苦旱,豫师祈雨,立应[4,p30]。豫师以为非有灵物攫护,必不至此。为避免日久祀废,更为了敬奉屡有灵应的湫神,豫师遂“以补葺自任”[4,p20],乃“慨然捐金”[4,p12],命人鸠工庀材,修葺完善,同治十年(1871)腊月开工修建,十一年二月工竣。重建之祠,装饰崭新,规模一仍旧观[4,p3]。

神祠落成后,豫师又临祷祈雪,龙神再次灵应,雪深尺余。邑人对豫师崇敬有加,遂惊为一时奇士[4,p30-31]。毫无疑问,豫师慨然捐资重建平番龙神祠,极大地促进了龙神信仰在当地的发展,也有利于改善官府驻军与当地民众的关系。

四、豫师与《龙神祠全图》的编纂

《龙神祠全图》不分卷,清达昌撰,同治刻本。如前所述,平番龙神祠系豫师首倡重建,竣工后豫师作《平番灵湫吟(并记)》详述复建神祠原委,吟咏湫神之灵异,追述邑人立祠祈雨,瞻谒龙宅之虔敬。

在龙神信仰非常普遍的平番地区重建龙神祠,无疑是当地的一件大事。修葺已毕,军营将士燕喜以贺,酒酣以后,挥文洒墨,题额,著记,歌诗,赞咏灵湫之诗文及龙神祠额联蔚为大观。汇集这些诗文、额联,编订成册,不仅有助于平番龙神信仰的传播,对于标榜豫师为官政绩、祈祷灵验的奇迹亦大有裨益。这一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达昌肩上。

有关达昌的文献不多,综合《平回志》(光绪十五年(1889)剑南王氏刻本)卷三、《左文襄公奏疏续编》卷一、《东华续录(同治朝)》同治三十八、《宣统甘肃新通志》卷五十二等文献可知:达昌系蒙古人,同治二年(1863)任西宁府知府,又曾出任兰州知府。达昌与豫师有颇多交集,二人同藉,皆蓟门(今北京)人,《龙神祠全图》收录二人诗文、额联,籍贯皆署“蓟门”,这一层同乡关系对于长期戍边的军人来说,非同一般;二人治军甘陇,交往密切。同治元年(1862)、二年(1863)之间,回民起义形势炽烈,身为西宁知府的达昌甚至被义军将士殴伤。由此可见,西宁一带平定回民起义之战事颇不顺利。大概出于这个缘故,达昌卸署西宁知府。逮至同治九年(1870),赴任西宁办事大臣的豫师向达昌等官员询问事情原委,众人仍对彼时情状心存忌惮[3,p6-7]。十年(1871)正月,达昌为甘肃升用知府[3,p83]。是年十二月,为“办理营务处候补知府”[3,p65]。次年三月,任“办理营务处知府”[3,p73],皆归豫师军营差遣。鉴于上述原因,由达昌来整理编次平番龙神祠诗文、额联,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是书主要收录豫师军中将士吟咏神祠灵湫诗文及龙神祠额联等。书前有“龙神祠全图”篆文字样,署名“达昌敬绘”,附神龙祠全图一幅,是书即以图名。图后有按语,未署名,亦当出自达昌之手,述龙神祠规制及重建起止时间。

正文部分首为豫师《平番灵湫吟(并记)》,系七言诗,凡五十二句。《附记》简括平番沿革,述本人领凉郡、巡察甘凉、督办西湟戎事、治兵平番诸经历,考平番湫神祠及邑人崇祀史实,叙复建神龙祠动机原委。此后为蓟门达昌、沈阳德荫等人诗作。加上豫师《灵湫吟》及王光世《灵湫序》、于乐清《灵湫颂》、张志诚《灵湫赞》,正文共收录21人诗作。附录系龙神祠额联择录,收豫师、蔡正和、周兴禄等30余人的额联作品。

龙神祠乃豫师驻军平番期间,基于旧祠捐资复建而成,是故盛赞豫师势必成为诗文、楹联之主题。书中感念豫师恩德,褒奖其建祠义举的诗句很多。例如,达昌和李秉厚都表达了“豫师襜帷临斯邑”[4,p12],“慨然捐金”“捐金事修葺”[4,p19],“经营周匝费艰辛”[4,p13]的感念之情。王锦章在诗中写道:“心伤桷楹久摧残,鸠工庀材兴作起。岁转壬申月维寅,琳宫宝殿一时新。”[4,p28]“壬申”即同治十一年(1872),“月维寅”,即寅月,指的是农历正月,其诗记述了豫师复建神祠的缘起及经历,以此赞美豫师有功于邑人。袁文焕认为“古刹重新报圣功”,完全倚仗豫师“虔修祀事”[4,p14];彭致远则夸耀豫师感召龙神灵应,其举动与龙神“一样同深济物心”[4,p14]。玉昌赞美豫师“此关济世真怀抱”[4,p15],“依然实惠在黎民”[4,p16]。李德舆“何幸承修逢盛举,好镌姓字在神堂”[4,p17]。李蓉镜的诗涉及豫师在平番所做的三件事:一是“提师掸鼓扫尘埃”,即以军靖边;二是“寇氛既靖重农本”,说的是社会安定后,重视农业生产;三是“亲谒神祠祀事修”[4,p24-25],其中虽不乏溢美,但过程大体符合实际。如果说其他诗作尚以事实为依据,陈学洙说豫师本为“世真龙夔”,其名“与灵湫同不朽,”[4,p27]则明显是谄媚之词了。

五、《龙神祠全图》的学术价值

《龙神祠全图》体量不大,形式亦较为单一,以此而论,似乎并无特别之处。因其中充斥较多祈雨祷晴等非唯物的文字,易于被人忽视,甚至斥为糟粕,弃之如敝履。然而,因作者群体及内容的特殊性,其学术价值仍然值得注意。

(一)考察该书著者群体,有助于深化晚清军事史的研究

《龙神祠全图》不同于通常的军事文献,既非杰出军事将领的鸿文,亦非出色军事理论家的大作,而是以一群中下级军官为主的诗文、楹联汇编,还有普通士兵作品位列其中。这种反映晚清时期基层官兵真情实感的文献,的确较为稀见,对于将这一时期的军事研究史推向深入,有特别的学术价值。

豫师其时为西宁办事大臣,副都统衔(正二品),在著者中级别最高,他作为重修龙神祠的捐资人,又是竣工贺宴的发起人,其诗文自然收录最多,共计《平番灵湫吟(并记)》一篇,《阅诸名士题咏戏成》诗一首,匾额、楹联五幅。其他著者则以中下级将士为主,兹考述如下:

达昌,诗一首,楹联一幅,前述达昌曾系前西宁知府,后在豫师军中供职。

德荫,诗一首,楹联一幅。四川试用知府,于同治十年(1871)正月归豫师军营差遣[3,p83]。《国朝御史题名》(清光绪刻本)“光绪十三(1887)年”条云:德荫,字心积,号润斋,厢(镶)白旗蒙古人,由内阁侍读外授江南道御史。又《东华续录(光绪朝)》“光绪一百十九”条云:论御史德荫奏宗室赞礼读祝等官选途迟滞请饬量为变通一摺,著该衙门核奏。是故,德荫谓“神祠今日重装饰,俎豆馨香历万秋”[4,p12],当有感念豫师的情感蕴藏诗中。

徐廷文,诗一首,匾额、楹联各一副。甘肃后补通判,隶藉安徽,丁忧回湖北原籍,同治九年(1870)豫师请调赴营差委[3,p13]。是故,徐廷文系豫师部下,且对徐廷文有知遇之恩。

袁文焕,诗四首,匾额一幅。光绪丙子(1876)仲夏镌《刘氏家塾四书解》,该书豫师著,题“本塾藏版”,“门人袁文焕校定,陈炳新、张于禄、王焕章、雷复元、张树训、董绥昌同校。”则袁文焕为豫师门人。其诗署名“金城袁文焕”,故为兰州人。

玉昌,诗八首,匾额一幅。原湖北即用知州云梦县知县,于同治八年(1869)六月革职,豫师奏请开复原衔原官[3,p72]。十二年(1873),供职于办理营务处[3,p137]。光绪三年(1877),为“总理营务花翎以知州即用留甘补用知县”[3,p164]。光绪二十六年(1900)义和团有“队官玉昌”,阵亡于东华门[6],是否为同一人,待考。是书中,玉昌诗署名“三韩”。《日知录》卷二十九“今人谓辽东为三韩”。明清之际的诗文作品常有署名“三韩”者,一般指辽东而言。《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云:“三韩县,辽置,金因之,在今热河境内喀喇沁右翼西南”,其地大约在今内蒙古赤峰喀喇沁旗一带。《龙神祠全图》收录玉昌诗作较多,其中不乏诸如“此关济世真怀抱,不是寻常媚佛钱”[3,p15]之类的奉承之词,考察玉昌身世,似乎可以找到个中缘由。

刘天云,诗一首、楹联一幅。同治三年(1864)正月攻克高陵县城时,左膀受枪伤[3,p179],豫师将刘天云奏告朝廷。十年(1871)任豫师部下副将[3,p59]。《东华续录(光绪朝)》“光绪七十一”条:光绪十一年(1885)末,著遇有陕甘总兵缺出,请旨简放副将刘天云。由此,刘天云称豫师考证平番神泉之事是“父老争传作美谈”的盛事,便易于理解。

李德舆,诗二首,匾额、楹联各一幅。原甘肃肃州直隶州知州,于同治九年(1870)四月革职,豫师奏请开复原衔原官[3,p72]。

王焕章,诗四首,楹联一幅。豫师门人,参与《刘氏家塾四书解》校定事宜。《清史纪事本末》卷五十七《平定新疆及收回伊犁条约》载,王焕章参与同治二年(1863)平定回民战事。《光绪湖南通志》卷一百五十九《选举志二十七》:“王焕章,花翎游击。”

李蓉镜,诗一首。《光绪湖南通志》卷一百八《名宦志十七》:“李蓉镜,武威人,道光中知湘阴县。”又,卷一百二十三《职官》:“湘阴县知县,李蓉镜,甘肃进士,十五年(1835)任。有传。”是书署名“枝阳李蓉镜”,枝阳,系平番古称,与武威毗邻。是故,综合诸文献及李氏事迹,武威“李蓉镜”与枝阳“李蓉镜”当同为一人。

蔡正和,匾额一幅。同治九年(1870)豫师部下参将[3,p10]。十年(1871),剿平番之乱,为“管带利建左营参将”[3,p59]。十三年(1874),为“管带左营总兵”[3,p157]。

周兴禄,楹联一幅。同治十一年(1872)二月为“利建右营游击”[3,p67]。五月,为“利建右营参将”,因军功,豫师奏请以副将尽先补用[3,p77]。《东华续录(同治朝)》“同治九十四”条,同治十一年(1872)六月辛巳谕:军机大臣左宗棠等奏拨捕巴家台贼巢生捦匪首一摺,有“参将周兴禄率众攻破贼巢”。《丁文成公奏稿》卷二十之光绪六年(1880)九月初二《剿办峨边夷匪并剿捕雷波野夷摺》,记周兴禄为普安营参将。《东华续录(光绪朝)》光绪六年(1880)亦载周兴禄为普安营参将。

张鸿发,匾额一幅。《霆军治略》卷十三“同治六年(1867)”条“张鸿发受赏加游击衔”。《东华续录(同治朝)》“同治八十五”条:同治九年(1870)五月,“西宁窜贼麕聚,且有窥伺碾伯之意”,豫师“即派游击张鸿发等前往平番一该员等带募炼成军”。此时张鸿发为豫师部下参将[3,p13],募勇游击[3,p15-16;p18]。十年(1871)十二月为“管带利建前营游击”[3,p65]。

张得胜,匾额一幅。湖北襄阳人,光绪五年(1879)署西宁镇标前营都司[2,p18],八年(1882)任巴暖三川营主备[2,p51],九年(1883)署陕甘督标前营游击[2,p64],十四年(1888)署、十八年(1892)任镇海协标中军都司[2,p20],十六年(1890)及二十三年(1897)任宁夏镇标前营游击[2,p84]。

钟本起,匾额一幅。湖北人,据《左文襄公奏疏续编》卷六《奏各军剿回获胜宁州解围正宁等县甫失旋复摺》(同治六年(1867)十月二十四日),钟本起为雷正绾部游击副将。九年(1870)署永昌协副将[2,p52]。另据《东华续录(同治朝)》“同治朝八十七条”记载,本年九月为庄浪协副将。是年,参与平番战事时为“庄浪协副将记名总兵”,“久历戎行,熟谙营制”[3,p28]。十年(1871)为“署庄浪营副将”[3,p59]。光绪四年(1878)署中卫协副将[2,p54]。七年(1881)任陕甘督标后营游击[2,p64],十四年(1888)回任[2,p65],又任固原提标左营游击[2,p65]。

李正鲁,匾额一幅。据《左文襄公奏疏续编》卷八同治六年(1867)十二月十五日《官军援庆阳叠胜摺》,李正鲁为雷正绾所部副将。九年(1870)为豫师部下“管带南字正中营参将”[3,p26]。《东华续录(同治朝)》“同治八十七”条所记,是年九月,李正鲁与豫师等于平番驻守。次年,任“统带南字营副将”[3,p59]。又据《左文襄公年谱》卷十,李正鲁等先后在平番县境栽树七万八千余株。

李宗蔚,匾额、楹联各一幅。《光绪湖南通志》卷二百五十七《艺文志十三》:“芝圃诗抄一卷,新化李宗蔚撰(县志)。”与本书李宗蔚是否同系一人,待考。

罗景杨,楹联一幅。同治十年(1871)豫师部下总兵[3,p59]。

《龙神祠全图》诗文楹联著者凡三十八,可考者仅十八,未及半数,绝大多数是豫师部下。其余大半,亦当以豫师军将士为主,惜乎难以确考。

是书收入署名“卫队”“文案房”“马队”“步队”四个以集体名义所题匾额各一幅,分别为过厅门内匾“朶云仰阙”、过厅东壁匾“甄陶万类”和“陆地荣光”、过厅西壁匾“井络通源”,涉及内容虽然简略,但与上述资料一样,都是了解晚清中下级将士及基层士兵军营活动最直接、最生动的史料,值得注意。

(二)广为颂扬湫神灵异,是研究平番地区湫神信仰的重要文献

该书有大量吟咏湫神,祈祷风调雨顺,企盼湫神护佑军队乃至卸甲息兵的内容,不仅体现了驻军将士的思想,而且是研究平番地区民间信仰尤其是湫神信仰的重要资料。龙神祠主祀龙神,配祀山神、土地,其主祀实际是当地灵异神泉,亦即湫神。因之,湫神灵验,护佑苍生便是《龙神祠全图》的又一主题。譬如,张志诚《灵湫赞》云:“沃我场稼,滋我膏腴”[4,p33],直接道出崇拜湫神的根源。王柄猷正殿前檐额联云:“吹一片慈云散千丝化雨,为三农性命长万物精神”,其横批“立我烝民”[4,p38],将湫神为当地百姓造福的这层含义进一步深化。此外,达昌“功在苍生是谓神,灵湫胜迹傍城闉”[4,p10];徐廷文“湫神祷最灵”“为民作霖雨”“千古昭灵异,三农荷庇庥”[4,p13];王锦章“地以人灵神感应,甘泉泻出万家春”[4,p28-29];袁文焕“每祈甘霖辄沛然”等句[4,p13];衍昌吟诵出“千塍禾稼滋,赖此一滴露”[4,p20]等等,不一而足。王焕章将枝阳“十万农田”的丰收,寄托在湫神的“灵感”[4,p23]之上,于乐清《灵湫颂》直言“感甘澍之霑渥”,“信明神之不欺”[4,p31]。李秉厚“愿神慰公念,雨露罔或疏”[4,p20],表达了对雨暘有序的朴素期盼。陈家凤诗“愿顷活水成春酒,来献军前奏凯杯”[4,p18],期盼湫神护佑军队,频奏凯歌。玉昌“愿乞杨枝一滴水,河湟洒遍净烽烟”[4,p16],则包含着企盼早日结束战乱,恢复宁静家园的情感。

综上所述,《龙神祠全图》是研究平番地区龙神信仰的直接史料,其重要性不可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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