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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诗书传家”到“书爱众香”*
——以《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书籍》为中心

2019-01-19张思瑶

图书情报研究 2019年4期
关键词:文化史书香书籍

张思瑶

(南京工业大学图书馆 南京 211816)

柳诒徵先生(1879—1956年)在《中国文化史》(东方出版中心2007年版)中指出,“世界开化最早之国,曰巴比伦,曰埃及,曰印度,曰中国。比而观之,中国独寿”[1]。前三种文明或消逝在历史长河中,只能依靠遗迹或考古发掘来推想昔日的荣光;或在无数次的毁灭、重生的断续中丧失了最初的样子,也因为缺乏历史文献的记载而消解了对过往的真实认知。只有中华文明,历劫不灭,传世至今,这其中书籍所起到的儒家精神文明作用,是不容忽视的。

《隋书·经籍志》开篇指出:“夫经籍也者,机神之妙旨,圣哲之能事,所以经天地,纬阴阳,正纪纲,弘道德,显仁足以利物,藏用足以独善。学之者将殖焉,不学者将落焉。大业崇之,则成钦明之德;匹夫克念,则有王公之重。其王者之所以树风声,流显号,美教化,移风俗,何莫由乎斯道?故曰:‘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遭时制宜,质文迭用,应之以通变,通变之以中庸。中庸则可久,通变则可大。其教有适,其用无穷。实仁义之陶钧,诚道德之橐龠也。其为用大矣,随时之义深矣,言无得而称焉。故曰:‘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今之所以知古,后之所以知今,其斯之谓也。是以大道方行,俯龟象而设卦;后圣有作,仰鸟迹以成文。书契已传,绳木弃而不用;史官既立,经籍于是兴焉”[2]。

李玉安先生在《中国图书散佚史》(武汉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中是这样总结典籍作用的:“为何‘中国独寿’?因为中华民族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不断创造出多种类型的知识体系,而文化典籍,是这些知识体系的固化载体,在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文化传承和积淀中,发挥着积累和传播知识信息、延续各种文化精华、保存精神财富等巨大作用。由此可见,中国古今图书的存在,对中华民族文化生态的繁衍与保护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3]。但中华文明和中国历史的确定性,并非仅靠典籍就可以证明。一段历史之所以成为“信史”,除了文献足征以外,还需要实物来印证。这便成为了开明出版社出版《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系列丛书的出发点和立足点。

1 “物质文化史”与“书籍文化”概述

1.1 “物质文化史”与《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的出版规划

所谓物质文化,“是指为了满足人类生存和发展需要所创造的物质产品及其表现的文化”[4]总序。有些学者认为物质文化的内涵相当宽泛和丰富,囊括了一种文化生活中所生产的各种“物质”产品,不论是大批量生产的还是手工制作的,“有的是身份与社会阶层的象征,有的只是必要的工具甚至玩具”[5]。

在西方国家的学术界,物质文化的研究与人类学、历史学等研究息息相关,如美国的物质文化研究起源于人类学,裘尔斯·普朗(Jules Prown)在其1982年的论文《物质里的思想:物质文化理论与方法的介绍》(Mind in Matter: An Introduction to Material Culture Theory and Method)中定义了物质文化,认为“物质文化是通过产物对具体时间某特定社区或社会的理念(belief)——价值观念、想法、态度和假设的研究。物质文化作为研究基于明显的事实即现存的人造物品是制作或者改造时代制造者活跃着的智慧灵感的显现的具体证据”[6]。这被看作是美国物质文化研究确立的标志[7]57。

在英国,物质文化的研究起初属于“设计史”(design history)的研究范畴,关注点在于与装饰艺术相关的如家具、服饰、陶瓷等对象;在法国,丹尼尔·罗什(Daniel Roche)认为“物质文化和日常生活史的研究是一种重新发现问题的方法,它有助于人们重新认识传统的经济史和社会史”[7]57。

无论出发点如何,物质文化史的研究专家们逐渐达成一个共识,即“一种物质或物品的文化,不仅诉说着一个特定时空的故事,更是关于那些制作和使用人的故事,并且其中包含着时间的流逝和变迁”[5]。因此,从物质文化的角度来考量我国古代的历史,无疑具有重要的意义。

《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的出版规划目标,是组稿编印问世一套多达70 卷(含“索引”1 卷)的丛书。每一卷随文附图200 幅左右,全彩印刷。读者翻开每一卷书,就如同打开一扇灿烂辉煌的中华文化之窗。

该丛书作为“国家出版基金项目”和“十二五”国家重点出版规划项目,是一套基于考古发现和传世文物等物质实体而书写的中国古代文化史,这不但是丛书的出版初衷,也成为丛书与其他历史著作相区别的重要特点。项目编辑组在“出版说明”中写道:

以往我们看到的中国历史著作,大都是基于传统文献资料,来进行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各个领域的书写和诠释。当我们开始有意识地利用考古资料、地上文物遗存资料,并借助人类学、民族学、社会学等研究方法和手段来观察历史时,我们的研究空间和视域顿时更加广阔,某些隐藏至深的信息得以深入发掘,原有的历史认识进一步丰富而立体。[4]出版说明

整套丛书分为“通史”和“专史”两个系列。

“通史系列”分为史前、商周、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及宋元明清六个阶段,以历史发展的逻辑顺序,阐述中华物质文化史的发展进程。如已经问世的《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秦汉》《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魏晋南北朝》《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隋唐五代》等著作,即将问世的《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商周》《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宋元明清》等选题。

“专史系列”在内容上体现为横向性,即按专题排布内容,以材质、用途和功能、艺术表现形式等进行分类,通过对历史切面的具体剖析,以展现各种物质文化在中华历史上的嬗变过程[4]出版说明,如已经问世的《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绘画·墓室壁画(宋元明清)》《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纺织(上下)》《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天文历法》等著作,即将问世的《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石器》《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陶器》《 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玉器》等选题。由南京大学教授徐雁先生、苏州大学教授黄镇伟先生及南京大学博士生张芳女士所著《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书籍》(开明出版社2018年版),即是最新上市的“专史系列”之一。

1.2 《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书籍》的作者概况

《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书籍》,作为专史系列中的一个分册,以时间为序,向读者展示了中国书籍的形体及内涵的发生、发展和变化历程。

“书籍卷”的三位作者在编写书籍史方面都有丰富的经验。南京大学信息管理学院教授徐雁先生,长期从事中国图书文化史研究,其代表作《中国旧书业百年》(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是我国第一部系统探讨近现代中国古旧书业发展历史和经营业态的学术著作。全书分为九个单元,通过爬梳文献史料,考察旧书业态,以中国古旧书业史为背景,依次叙述了百余年来北京、南京、扬州、苏州、杭州、上海等历史文化名城的旧书业风情和旧书市场,披露了近现代以来因内忧外患所造成的七大“书厄”并回顾了众多有识之士保护和抢救中华典籍文献的义事壮举,探讨了挽救、保护和复兴中国旧书业的可能之策。[7]此外,还编著了《中国图书文化简史》(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联合出版),该书面向青少年读者,介绍了古代手写手抄、人工雕版印书,一直到现代科技时代图书出版业的不同景象。

苏州大学教授黄镇伟先生多年来从事中国文献学的教学与研究。先后著述有《中国版本文化丛书·坊刻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中国编辑出版史》(苏州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中国古代的文化传播》(南方出版社2008年版)、《中国书文化史话》 (福建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等。黄教授与潘树广教授、涂小马博士合著的《文献学纲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影响较大。

张芳女士现为南京大学信息管理学院的博士生。她在硕士研学期间,在徐雁教授的指导下,进行阅读文化学等专题的研究。

2 《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书籍》的基本特点

《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书籍》是在参考《中国图书文化简史》和《中国古代的文化传播》两书有关内容的基础上,进行了新的知识组合和内容编撰,历史逻辑分明,叙述条理清晰,文字通俗易懂,是读者了解中国书籍文化的最新读本。

2.1 先总述,后分论的框架结构

全书分为六章。“绪论”部分概要介绍了我国文字的发明和纸书印刷术的起源和演变,起到了提纲挈领、纲举目张的作用。作者介绍了从原始文书到简册书籍的物质文化内涵:从原始人类“言传身教”的比划式交流,到“刻画记事”的符号式记忆,再发展到甲骨文、钟鼎文、“盟书”、“石经”、纸写本(抄本)、木板(机器)印刷书籍,从而阐述了书籍作为一种物质形体与精神内涵兼具的文化载体,是如何持续发展至今的。

接着以五章的篇幅,按时代和当时的标志性书籍状况联合形成标题,分别是“从诸子百家著述到《六艺》编订成书”“汉唐时代的纸写本书籍”“西佛东传、士子科举与雕版印本书籍”“宋、元版印书籍的生产和流传”以及“明版清刊的书籍制度及近代化嬗变”。

从目次上来看,内容的编排是按照书籍制度及其相关技术的发展来排序的。虽然有关章节的内容在时间上有所重合,但这也是因为新技术的产生不会立刻代替旧有的技术,新的书写材料的出现也不会立刻让旧有的书写材料消失不见,总是在时间上有所重合的缘故。而突出书籍及其相关技术、生产和流传,则是自始至终把握“物质文化史”这一基准的表现。

2.2 立足于考古发现的实物资料,与传世文献资料相印证

孙华先生在题为《中国历史和文化的物质表征》的《中国物质文化史》总序里指出,“中国物质文化史,是通过考古发现和现存于世的实物资料所构架的能够反映历史发展主线的中国古代史”[4]总序。因此,“通过考古发现和现存于世的实物资料”进行构架,就成为了包括“书籍卷”在内的最重要的一个特点。

《论语·八佾》篇孔子云:“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徵之矣。”而现代人认为广义的文献,包括载有文字的甲骨、金石、简帛、拓本、图谱以至缩微胶片、视盘、声像资料等等。因此,在本书的视域下,要将书籍演变的历史说理清楚,条缕完全,就不能像以往的许多历史书籍或文献学的教材那样,只以传统文献资料中的文字、图片记述为引导,还应该将考古发现和地上文物资料纳入考量的范畴。

作为一本介绍中国书籍形成、发展过程的图书,本书的写作或少有创新,但在写作过程中,作者们非常注重将考古发现和传统的文献资料参照描述并展示,用实物资料来佐证传统文献中的资料,并将此二者结合来论证我们已经习以为常的观点,促进读者重新反思自己的知识储备。如我们一向知道汉武帝即位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除了文献资料以外,有没有考古发现来证明呢?是有的。

2015年冬,江西南昌郊外大塘坪乡的西汉第一代海昏侯刘贺墓中出土了数以万计的竹简和数百片木牍,对研究汉代的贵族生活和思想文化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同时:

令人关注的还有,在刘贺墓的主椁室西侧,考古人员还发现了一组绘有孔子形象的漆屏风组建,屏风上面还有其画像及生平事迹介绍文字。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孔子画像。这印证了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西汉中晚期社会上流阶层将崇儒作为一种时尚,儒家思想已经根深蒂固。[4]9

除了将考古发现和传统文献互相对比佐证以外,书中还注重将各方观点条分缕析,并对重要的观点和研究成果加以记述,加以分析后提出本书的观点,但仍谦逊地加之“应”等字词,以帮助读者全面了解书籍各方面的知识,并形成自己的判断。

如对于我国雕版印刷技术具体的发明年代,历来有汉代说、隋代说、唐代说和五代说等。本书在分析各种学说背后支持的文献资料基础上,结合当时的物质资料发展情况和技术所处阶段,认为南北朝之前的发明之说都可以排除,而根据已经发现的九世纪印刷的书和当时的文献记载,五代时期(10 世纪)发明雕版印刷术的可能性也可以不再讨论。如果仅就排除法,似乎就可以证明本书所偏向的唐代贞观年间发明的说法,但作者并没有止步于此,仍利用历史文献记载和实物资料佐证的方式来支持自己的观点[4]213-214,以此形成一个完整的论述过程。

再者,本书基于传统的文献资料和实物资料可以互相转换的特点,书中的200 多幅插图,无疑很好地起到了文、物相证的作用。

文献学方面的著作之前并非没有依靠传统文献记载和实物资料来说明观点的情况,如钱存训先生(1910-2015)的《书于竹帛:中国古代的文字记录》(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年版)和《中国纸和印刷文化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就以丰富的考古资料来对观点进行导引和论证。本书也吸取了前人这方面优秀的方式和成果来使介绍和推导更加完备,并在此基础上,将观察的对象和时间大大扩展,还述及与书籍发展的有关方面。正因为立足点和一般的文献学著作有所不同,因此本书的内容架构也展现了不一样的特点。

2.3 以“物质文化”为中心,搭建“纵”与“横”交相呼应的内容架构

一般的文献学著作和书文化著作自有其围绕的中心点,或者以文献学及其范围内的学科为中心,从而涉及书籍发展的一般情况,如张舜徽的《中国文献学》(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9年版),在绪论中介绍了文献学的范围和任务、记录古代文献的材料和书籍以及古代文献的散亡,以此为引导入了文献学的相关知识如版本、校勘、目录、考证的具体工作、成果、业绩及有贡献的人,所有的文献资料也都是围绕着这个中心来服务。再如潘树广、黄镇伟和涂小马合著的《文献学纲要》则以文献学为大前提,以一章的篇幅介绍了文献的形态,其余部分都与文献的整理、分类和检索相关。

在中国书文化领域的著作方面,程焕文《中国图书文化导论》(中山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从“图书文化”主题入手,介绍了书籍的相关情况,与书籍本身相比,更注重“图书文化”四个字的文化性和整体性。肖东发、杨虎所著《插图本中国图书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以专题的形式(起源流变、载体、印刷、装帧、出版、类型、厄运及典藏、书目之学和治书之学)来介绍,以主题切面的形式带领读者了解我国图书发展的历程。

若是以丛书项目编辑组的观点,纵向是历史时序的分割,横向是专题序列,那么放在本书的环境下,纵向自然还是历史时代的划分,而横向却分出了三个维度:内容、技术、市场。

从内容上看,我国书籍的发展是从单一走向丰富,从阳春白雪到雅俗共赏。如从最初的政府文书,到后来的史书及诸子百家著述;从除“挟书律”到“书积如丘山”;从佛经的传入和科举用书到诗文的传播与小说的阅读;从古代的书籍制度到近代化带来的嬗变。而内容的变化,与技术的进步和市场的扩大是分不开的。

从技术上说,从最初的甲骨、金石、简策到纸张的诞生,出现了写本书籍;从拓印技术的启发到雕版印刷、活字印刷术的发明;不同的造纸工艺造成了不同的纸张;从简策制度到梵夹装、旋风装和包背装以及西风东渐后阅读方向的变化和现代书籍的产生。

从市场方面看,汉代就已经有书籍市场的萌芽,并产生了以抄写为生的佣书职业;佛经的传入和科举的需要以及印刷术的发明是书籍数量大大增多,对于书籍的需求也大大增长,普通人也有更多机会阅读和表达。在此基础上,官府、书坊、寺院和私人也进入刻书事业,因此也促进了版本学的生发,并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我国官府藏书、寺院藏书和私家藏书三大藏书系统的形成,从而为近代时新式出版业、图书馆的产生和发展奠定了基础。

在以历史年代为大的背景逻辑的前提下关注内容、技术和市场三个横断面的发展,本书得以将书籍这样一种物质及其背后的文化全景展现给读者。

3 凝聚在《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书籍》中的“书香情意”

在本书的字里行间,无论是说理的探讨还是资料的剖析,都透露出一种作者对书文化的爱意和亲近,以及对“书香”的缅怀。

3.1 “书香”语词的来历以及“书香社会”的理念

中国古代书籍的纸张,由于其制作材料的缘故,很容易受到各种蠹虫的啃咬,人们一直尝试用各种方法来防止这样的情况,如利用黄檗树的汁液进行染潢,利用其芳香和杀虫的功效来避免虫豸,但此方法延续至宋代已渐不适用,因为书籍的形制逐渐变为折页[8]。人们开始逐渐将书籍放入樟木书橱或是楠木盒子里,甚至在书页中加入一种中草药“芸香”用以防虫,于是“开卷读书之时,松烟墨的幽香与草木的清香,再加上书室里焚烧的香料,不免组合而成一种扑面袭人的雅气,是谓‘书香’”[4]241。

徐雁教授曾在《“书香”理念的来龙去脉》一文中梳理了“书香”一词的由来,从书证方面说,认为南宋末年诗人林景熙(1242-1310年)的诗句:“书香剑气俱寥落,虚老乾坤父母身”。(《述怀次柴主簿》)可能为最早[9]。后有海天出版社副总编于志斌先生提供了新的书证,认为有多位早于林景熙的诗人的诗作中已经出现“书香”一词,如常州人胡宿(995-1067年)在《送钱子文著作宰福阳》写道:“桃翻浪影吴艎急,芸掩书香汉阁深”。以及宋太祖八世孙赵师吕(生卒年不详,但为1193年进士)写有:“广植门墙容驷马,洞开扃户透书香”(《过山阴希瓐侄新居》)等[10]。

可见,“书香”一词无论如何,从宋代已经开始出现。在此以后,“书香门第”“书香世家”成为世人对一个人的家庭学养的认可与赞颂,成为千百年来中国普通家庭的夙愿之一。到如今,虽然书页中已不再夹有“芸香”,但“书香”已化作一种精神境界,化作一种社会发展的目标存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

1980年8月18日,台湾著名出版家、教育家高希均先生在台湾《联合报》发表的《书香的社会》一文中认为书香社会应该是一种这样的社会:“一个社会是在进步之中,如果在读书方面——讨论观念的书,可以变成畅销书;书评受到重视,书评家受到尊敬;送书变成了最受欢迎的礼物,买书变成了日常支出的一部分;青年人关心的不是如何应付考试,而是如何多读好书;朋友们聚在一起时少谈牌经、球经,而代之以讨论好书与好文章,社会上热门的话题不再是犯罪与离婚,而是新观念与新建议”[11]。

旅美学人柳无忌先生(1907—2002年)也认为,在“现今这个新时代,我们盼望能有无尽数的书香家庭、读书社团、清茶书铺,以及为读者服务的图书馆,联合起来,构成一个理想的、却并非不能实现的‘书香社会’”[4]242。如今,“书香社会”的构建已经达成全社会的共识,李克强总理在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提供更多优秀文艺作品,倡导全民阅读,建设书香社会”。这是继党的十八大和2014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倡导全民阅读”之后,《政府工作报告》首次提出“建设书香社会”[12]。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与其说本书的写作是告诉读者一种“积财千万,无过读书”理想的精神境界,在传达“书香世家”这种“最具中国文化特质的褒义佳评之词”[4]242,倒不如说是意在唤醒读者作为炎黄子孙骨血中那种对书的亲近,对文化和知识的眷恋,从历史的长河中挖掘自身文化血脉的根源。

这种根深蒂固的对书籍的热爱,不仅仅是来自于“历代文人学士在价值观上,对于书籍的功利性和精神上的依赖性,才卓有成效地推动了以书籍为中心的读书、藏书、著书和书业活动的不断发展,造就了‘声明文物,振要古今’(刘禹锡《代裴相公进东封图状》)的华夏辉煌璀璨格局”[4]2,也是来自于华夏子民在数千年的文明史中,不断追求知识以及用以承载知识的技术上的进步和发达,来自于诗文表达的自然与人生至美,来自于戏文小说中的美丽期待,正是因为如此,才有无数人相信“书香社会也并非是渺茫的、凭空的构想;它有实现的可能”。

3.2 文史兼具的《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书籍》“后记”

作为《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书籍》的第一主编,出自徐雁教授笔下的“后记”,几乎就是一篇文史并茂的“书香小品”。作者写道:

“诗书易,礼春秋,号六经,当讲求……”是自宋代以来,在学童中代代相传的《三字经》里的名言。正因孔子当年以“韦编三绝”的研读精神,致力于整理《诗》《 书》《礼》《易》《乐》《春秋》六部古书传世,并坚持以“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之类的教育主张,因材施教,有教无类,才使得这些原本为王公贵族所私藏专用的竹简书册,得以流向民间,为中国儒家学派的确立奠定了文献基础。[4]后记

作为学以致用、知行合一的学者,徐雁教授一直致力于“阅读文化学”的教学和研究,先后创意选题并策划出版了“全民阅读推广四书”——《全民阅读推广手册(》海天出版社2011年版)、《全民阅读参考读本(》海天出版社2011年版)、《全民阅读知识导航》( 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及《中国阅读大辞典》(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受到了读者的好评。而徐雁教授领衔主编《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书籍》,正是其多年一贯之的书香理念的又一次可贵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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