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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库全书荟要总目提要》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之《春秋》治学观

2019-01-19

图书馆研究 2019年6期
关键词:胡氏总目四库全书

(金门大学华语文学系,福建 金门 362000)

1 前言

根据学者研考比对,《四库全书荟要总目提要》(以下称《荟要提要》)与文渊阁版《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以下称《总目提要》)为一书写历程的呈现:一部分《荟要提要》起到了分纂稿与《总目》之间的过渡作用,亦有部分是《荟要提要》形成较晚,然文渊阁《全书》提要已经写好,《荟要提要》直接迻录。《荟要提要》收录书籍提要远少于《总目提要》,既文字与收录书目提要不同,在去取予夺间,何者为要?何者为次?馆臣进呈御览之《荟要》本,代表着官方意向,治学宗旨的倡导,实标帜清前中期春秋学发展的主趋向。

《荟要提要》收录《春秋》类典籍为33种,唐以前3种、宋19种、元7种、明1种、清3种。《总目提要》收录《春秋》类典籍为114种,唐以前11种,宋38种,元16种,明21种,清29种,尚不论存目类典籍。在比例上,两本提要皆大量收录宋元明之春秋学典籍。《荟要提要》成书为早,是以可视为最先底定的官方立场,收录大量宋代春秋学要籍,至《总目提要》除了增加宋代典籍19种,亦大量地增加元明要籍多达29种,清代26种,而以明代尤多,可见《总目提要》对明清春秋学的关注与前期不同。

本文试就《四库全书荟要总目提要》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收录春秋类典籍,及其提要说明相比对,试析明清前中期当已底定的春秋学治学走向,及其形成的可能因素与影响。

2 《四库全书荟要总目提要》中的官方视野

首先,《荟要提要》在《联句》释文说明其收录立场有三项要点:

东观书雒文能当(《春秋》笔削简严,非先明事迹则无以推求褒贬之义。后儒动称废传求经,实无是理。今自《左传注疏》以下,兼采《春秋左氏传说》《左传事类始末》《春秋列国臣传》《春秋列国王霸世纪编》)。[1]

表现其明事迹方能推求大义的立场,其中《荟要提要》将章冲《左传事类始末》收入经部春秋类,后因此书依《左传》事类重新排比编录,非关经义,至《总目提要》便收入史部纪事本末体。[2]《总目提要》谓:

《春秋》一书,经则比事属词,义多互发;传文则或先经以始事,或后经以终义,或依经以辨理,或错经以合异。丝牵绳贯,脉络潜通。冲但以事类裒集,遂变经义为史裁,于笔削之文,渺不相涉。旧列经部,未见其然。今与枢书同隶史类,庶称其实焉。[3]281主张《春秋》比事属词,重在发义,传文为辅,固无可议。至如章冲仅是裒集事类,而与笔削之比事属词发义,远不相关,是以将之列于史类。

由此看来,馆臣尤重《春秋》之义,视《左传》为明史述之辅经效用,因此,再为佐助《左传》史述之用的《左传事类始末》,即不为辅经之用,而将之归入史类。《荟要提要》讲述《左传事类始本》之要,亦在其作为纪事本末体之源的价值,不在释义价值。换言之,馆臣于春秋学,仍以释义必要条件,述史辅经并不等同于释经解义,亦显示至《总目提要》完成之际,馆臣较前更清楚求经义与别史述的分判。

再看对《三传》的取择与释经时的关注,《联句》称:

学出西河例共明(《左传》事实最备,而断制或疏。《公羊》《谷梁》二家原出子夏,故朱子谓时得圣人之义。宋人解经亦参用二传者为多,如……,虽各出新义,然大抵因二传而阐之。至如崔子方《春秋本例》过执日月之说,赵鹏飞《春秋经筌》自为断制之论者,略存之以备一家,不及多焉。)

大义千秋排谳义(《春秋》予夺至公,无专用深文之理。自宋儒倡有贬无褒说,多方锻炼,遂至叶梦得、王元杰以“谳”名书,事同治狱,殊乖笔削大义。元杰《春秋谳义》仰奉御题驳正,今悉尊圣训,概不录入《荟要》)。

释文将释经分为二部分,事实与断制释义,而从朱子之说以《公》《谷》二传释义为尚,并从宋儒断制释义之论。是以《荟要提要》取向很清楚地说明,虽重《左传》事实,但主要仍从宋人重《公》《谷》释经之说,何以采其19种亦可由此明之。然而,对于从《公》《谷》而执守的日月例说,宋儒部分主张有贬无褒说,以及皇帝明示如断狱的谳义类典籍,《荟要提要》则不从。由此可见官方立场。此外,官方特别重视的正统论,是以〈联句〉最后谓“元正一字揭王正”可明。

《荟要提要》中明确提出其春秋学取向:关注《春秋》之王正说,重《左传》述事,重《公》《谷》及宋儒说义,却又不轻取后者义例说与有贬无褒的释经要旨,此一说明实为《四库全书》春秋学之总要,在《总目提要》中亦是一致的说法。

3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的春秋学取向

《总目提要》春秋类总叙所论较丰,论述春秋学之要,细节较多,亦较深入。它依时代发展之序,说明三传并立其说及唐、宋迭起之况:

说经家之有门户,自《春秋》三《传》始,然迄能并立于世。其间诸儒之论,中唐以前则《左氏》胜,啖助、赵匡以逮北宋则《公羊》《谷梁》胜。[3]143

与《荟要提要》相同,都提到宋儒弃《左传》事迹从《公》《谷》之例的春秋学治学方式。

其次,叙孙复、刘敞之流,名为弃《传》从《经》,所弃者特《左氏》事迹,《公羊》《谷梁》月日例耳。其推阐讥贬,少可多否,实阴本《公羊》《谷梁》法,犹诛邓析用竹刑也。夫删除事迹,何由知其是非?无案而断,是《春秋》为射覆矣。圣人禁人为非,亦予人为善。经典所述,不乏褒词,而操笔临文,乃无人不加诛绝,《春秋》岂吉网罗钳乎?

此处清楚说明不满宋儒于义例取《公》《谷》说时的无稽。从别的角度来看,当以《公》《谷》义例说为释《春秋》之要旨,那么便是《公》《谷》之《春秋》,而非孔子之《春秋》,是以虽然推尚《公》《谷》经义,但是完全依从《公》《谷》释经却是定然不可行。另一方面,择取《左传》释词的标准,《总目提要》亦只取其事迹,是以强调“删除事迹,何由知其是非?”,事实上并不见得采择《左传》之释义。学者多以《四库全书》重视《左传》学研究,并多以《春秋》寓史,而认为《四库全书》馆臣的立场在重《左传》之史,并以之释《春秋》(1)如学者提出“以《春秋》寓于史”为馆臣《春秋》的基本观念,然其取材自《四库全书总目》中的〈史部总叙〉,史部源于《春秋》,《春秋》源于鲁史,这为一学术发展之述,不当直接为馆臣总体的春秋学立场。[4]185-200,当中实忽略馆臣主意仍在释孔子《春秋》微言大义,《左传》只是释史,非释义。其立场乃是三传并陈,唐宋以来直释孔子《春秋》的路向,并不偏好何传,与《荟要提要》一同,推崇朱子春秋学立场,重《左传》之史,重《公》《谷》之义,如若论孔子《春秋》之义,仍是以《公》《谷》之义为主要参考。

再次,一如《荟要提要》所示,于天王正统的论述,亦是《总目提要》策重之处:

至于用夏时则改正朔,削尊号则贬天王,《春秋》又何僭以乱也!沿波不返,此类宏多。

此处文字透露出清初对《春秋》研究的为难之处,如从《公》《谷》论义,甚而依从宋儒透过《春秋》发明的许多议论,则有贬天子之嫌。如《总目提要》论《春秋阙如编》时评议谓“自《谷梁》发常事不书之例,孙复衍有贬无褒之文,后代承流,转相摹仿,务以刻酷为经义,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上至天王,下至列国,无一人得免于弹刺,遂使游、夏赞之而不能者,申、韩为之而有余,流弊所及,乃有贬及天道者。”[3]161由此而言《春秋》僭越,甚至透过论《春秋》的种种僭越之嫌,更不能为官方所容。是以不能倡议宋儒论义,亦不能深论《春秋》,故而返之平实史述:

虽旧说流传,不能尽废,要以切实有征、平易近理者为本。其瑕瑜互见者,则别白而存之。游谈臆说,以私意乱圣经者,则仅存其目。盖《六经》之中,惟《易》包众理,事事可通。《春秋》具列事实,亦人人可解。一知半见,议论易生。著录之繁,二经为最。故取之不敢不慎也。[3]143

《易》与《春秋》向来是议论最多之典籍,官方以私意乱圣经为由,部分典籍仅存其目。既不能深论《春秋》之义,是以转向关注《春秋》之事,以切实有征、平易近理者为《四库全书》收录典录与论述春秋学的主要取向,亦由此不能不以批评宋明论著为各本《提要》论述的主要方式。

换言之,《总目提要》收录宋元明著作总75种,就其收书、立论与批评来看《总目提要》,可以说馆臣没有主要的《春秋》学立场与积极立论之意。此一倾向,亦可由《总目提要》《春秋》类书后案语明之:

案:《春秋》三传,互有短长,世以范宁所论为允,宁实未究其所以然也。《左氏》说《经》所谓“君子曰”者,往往不甚得《经》意。然其失也,不过肤浅而已。[3]164

认为三传各有其长,《左传》之失在肤浅,甚至向来被以为解经的“君子曰”之语,亦被视为不得《经》意。由此见《左氏》的价值在馆臣看来,仅具有述明史事的工具效用,对其有所谓解经的部分皆不以为然。

至于《公》《谷》二传,则批判其日月例说、褒贬说,以之为穿凿:

《公羊》《谷梁》二家,钩棘月日以为例,辨别名字以为褒贬,乃或至穿凿而难通。三家皆源出圣门,何其所见之异哉?左氏亲见国史,古人之始末具存,故据事而言,即其识有不逮者,亦不至大有所出入。《公羊》《谷梁》则前后经师,递相附益,推寻于字句之间,故凭心而断,各徇其意见之所偏也。然则征实迹者其失小,骋虚论者其失大矣。后来诸家之是非,均持此断之可也。(至于左氏文章,号为富艳,残膏剩馥,沾溉无穷。章冲联合其始终,徐晋卿排比其对偶,后人接踵,编纂日多,而概乎无预于《经》义,则又非所贵焉。)

虽肯定三传皆出自孔子圣门,却是主张《左传》据事而言,不至于有大出入,为助益解经之首要,然而从《左传》之说者又不当以事类编纂为贵,归为史家;对《公》《谷》的批评集中在经师附益之说,凭心而断,各私其见的虚论上,从《公》《谷》说者,亦避其穿凿难通之衍说。

此则为往后论断三传及其后诸家高下是非之准据。这一判准之归要,乃是依从朱熹《春秋》说。

4 对朱子《春秋》说的依从

学者曾指出康熙《日讲春秋解义》《钦定春秋传说汇纂》与乾隆《御纂春秋直解》作为官学,指导《四库全书》中的《春秋》学总体倾向,主要在扬朱抑胡。(2)参考《春秋左传史稿》[5]260-261,是书简述官方扬朱抑胡之况。参考《春秋学史》[6]593-598,是书多论官方对胡安国《春秋传》的批评。诸家道出此一原则,然而朱子之说如何具体影响馆臣取予之则与评价,以至于往后的三传研究取向,或可再论。特别是三部御览典籍提要,指示了《四库全书》采书与研治《春秋》之总方向。

学者研究《日解春秋讲义》内容,认为推崇程子较朱子为多,特别注意其不强立义例,就史事论义的立场,承于朱子者亦在反对义例与一字褒贬说。[7]是如《日讲春秋解义》提要谈到此书体例之侧重处:

每条先列《左氏》之事迹,而不取其浮夸;次明《公》《谷》之义例,而不取其穿凿。[3]158

重《左氏》事,《公》《谷》义例,不取前者浮夸、后者穿凿之处;这个做法实与唐宋以来兼采三传的基本立场没有太大差别。在《日解春秋讲义序》又进一步详明其于历代说解之好恶:

故程朱二子深探力索,久之皆见谓难明而止。至明初胡氏安国之说遂独列于学官,以朱子深病是经之难通,而教门人姑从胡氏之说也。然谓其以义理穿凿,则非义理之真,而于圣人笔削之旨未能脗合,明矣。故自明以来虽着功令,科举之士禀为程序,而终不足以服学者之心。[8]

推崇程朱之说,而二者亦难明《春秋》之理,故而姑推胡氏《传》说,而甚不满胡《传》穿凿,不为孔子笔削之旨。

这样的春秋学意见,在《钦定春秋传说汇纂》重覆说明、强调:“初,胡安国作《春秋传》,张栻已颇有异议。朱子编《南轩集》,存而不删,盖亦以栻说为然。”[3]158〈钦定春秋传说汇纂序〉亦细说其胡氏《传》之非:

以一字为褒贬,以变例为赏罚,微言既绝,大义弗彰,至于灾祥谶纬之学兴,而更趋于怪僻。程子所谓炳若日星者,不因此而反晦乎!迨宋胡安国进《春秋》解义,明代立于学官用以贡举取士,于是四传并行,宗其说者率多穿凿附会,去经义逾远。朕于《春秋》独服膺朱子之论,朱子曰:《春秋》明道正谊,据实书事,使人观之,以为鉴戒,书名、书爵亦无意义,此言真有得者,而惜乎朱子未有成书也。[9]

褒贬说、变例说为后世怪僻之源,至胡氏其及后学流为穿附之说。康熙更表示服膺朱子说,其关注点有三:义理之正、解经方法在据实书事、不以书名书爵为有义。

朱子春秋学的治学立场实开放了解释空间,以实事为据之后,不以书名、书爵为有义,便是反对一字褒贬说、书法例说,那么基于事实所说之义理,标准何在?朱子并没有说明。另一方面,考实《左传》史事成为当中最切实可行的治经项目。换言之,清初反对三传及唐宋以来春秋家诸说,并没有提出切实可行的释义根据。这一趋向,更因为朱子无成书,康熙时这二部书,实不能不从朱子之说,以胡氏为主,以批驳否定为方法的消极论述。(3)《日讲春秋解义序》曰:“若此爰命儒臣撰集进讲,大约以胡氏为宗,而去其论之太甚者,无传经文则博采诸儒论注以补之,朕亦时有所折衷,期归于一,编辑成书,朝夕省览。”[10]2对于清初官方对胡氏《春秋》传立场的说明,可参考《论清初官方对胡安国春秋胡氏传〉的批评》[11]295-323。然康氏未能指出康熙称朱子从胡《传》之不得已。

同时,如前述康熙对《左传》的偏好,《御纂春秋直解》亦承此立场,较康熙时更加正面的推重朱子《春秋》说:

考班彪之论《春秋》曰:“平易正直,《春秋》之义也。”王充之论《春秋》曰:“《公羊》《谷梁》之《传》,日月不具,辄为意使。平常之事有怪异之说,径直之文有曲折之义,非孔子之心。”苏轼之论《春秋》曰:“《春秋》,儒者本务。然此书有妙用,儒者罕能领会,多求之绳约中,乃近法家者流,苛细缴绕,竟亦何用?”朱子之论《春秋》亦曰:“圣人作《春秋》,不过直书其事,而善恶自见。”又曰:“《春秋》传例多不可信,圣人纪事,安有许多义例?”然则圣《经》之法戒,本共闻共见;圣人之劝惩,亦易知易从。自啖助、赵匡倡为废《传》解《经》之说,使人人各以臆见私相揣度,务为新奇以相胜,而《春秋》以荒。自孙复倡为有贬无褒之说,说《春秋》者必事事求其所以贬,求其所以贬而不得,则锻炼周内以成其罪,而《春秋》益荒。[3]158

当中表明乾隆立场,读《春秋》平易正直、易知易从,不应如法家苛细缴绕。如何平易呢?是如朱子说“直书其事,善恶自”,是以其反《公》《谷》日月例、义例说,啖、赵以至于孙复但贬无褒说,这些立场皆是深文周纳的解经方式。官方不满啖、赵、孙复,以及胡安国之说,在各本宋元明典籍提要中不断申覆,凡从其流者,皆在批评之列,这一立场非常清楚。

就上所述,《四库全书》对《左传》的推行,实不在解经之义,而在述事之史的作用上。在《御纂春秋直解序》中称:

中古之书莫大于《春秋》,推其教不越乎属辞比事,而原夫成书之始,即游、夏不能赞一辞,盖辞不待赞也。彼南史董狐,世称古之遗直,矧以大圣人,就鲁史之旧,用笔削以正褒贬,不过据事直书而义自为。……人自为师,经生家大抵以胡氏安国、张氏洽为最着,及张氏废而胡氏直与三传并行,其间傅会臆断往往不免,承学之士宜何考衷也哉。[12]

子夏既不能赞一辞,那么更应就据事见义,不应益加私意,傅会臆断。换言之,《公》《谷》虽有义,然例说多不可取,便只如朱子所倡就事明义,就《左传》述史之长深入探究。

是以,清初官方在有限的朱子《春秋》学论述中,取其“直书其事,而善恶自见”的平易之法,这一取向,使得《左传》史事被详加考究,是以《四库全书》于清儒典籍,多取深究《左传》、杜《注》之史、地之者,清儒除御览三部之外另26种包括原本正统论题吴鼎《三正考》之外,可分为五类[3]159-164:

4.1 纠举孙复、胡安国凿附之过4种

(1)俞汝言《春秋四传纠正》:“摘列《春秋》三传及胡安国《传》之失。”

(2)俞汝言又作《春秋平议》,《总目提要》批评孙复穿凿烦碎之弊,以此书“简汰精审多经意,正不以多生新解为长”。

(3)焦袁熹《春秋阙如编》,“孙复衍有贬无褒之文,……务以刻酷为经义。袁熹是书,独酌情理之平,立褒贬之准,谨持大义而刊削烦苛”。

(4)顾奎光《春秋随笔》“皆深中《春秋》家苛刻迂谬之弊。故其所论多能得笔削之旨”。

4.2 宗朱子平易实事解经之作4种

(1)徐庭垣《春秋管窥》“以《左传》之事实质经,以经之异同辨例”。

(2)张朱超《春秋宗朱辨义》“是书大意,本朱子‘据事直书’之旨,不为隐深阻晦之说,惟就经文前后参观,以求其义,不可知者则阙之。……后方苞作《春秋通论》,多取材此书”。

(3)方苞《春秋通论》“按所属之辞,合其所比之事,辩其孰为旧文,孰为笔削,分类排比,……惟其扫《公》《谷》穿凿之谈,涤孙、胡锲薄之见,息心静气,以经求经,多有协于情理之平,则实非俗儒所可及”。

(4)叶酉《春秋究遗》“是编多宗其师方苞《春秋通论》”。

4.3 以礼证经、以经证经4种

(1)毛奇龄《春秋毛氏传》“总该以四例:曰礼例,曰事例,曰文例,曰义例。……其说以《左传》为主”。

(2)毛氏又作《春秋简书刊误》“该书刊正三传经文之误……大旨以《左传》为主,而附载《公》《谷》之异文”。

(3)又有《春秋属辞比事记》“独就经说经,不相缴绕,尤考特识矣”。

(4)惠士奇《惠氏春秋说》“是书以礼为纲,而纬以《春秋》之事,比类相从”。

4.4 补正《左传》注疏之失4种

(1)顾炎武《左传杜解补正》,《总目提要》认为“甚重杜《解》,又能弥缝其阙失”。

(2)朱鹤龄《读左日钞》“是书采诸家之说,以补正杜预《春秋经传集解》之阙讹”。

(3)惠栋《惠氏春秋左传补注》“是书皆援引旧训,以补杜预《左传集解》之遗”。

(4)沈彤《春秋左传小疏》“是编以赵汸、顾炎武所补《左传杜注》为未尽,更为订正。……于读《左传》者亦有所裨也”。

4.5 佐助《春秋》史文之史学类著作,包括地理、事类、长历、职官等9种

(1)王夫之《春秋稗疏》,《总目提要》谓“考正地理者居十之九”。

(2)马骕《左传事纬》:“取《左传》事类分为百有八篇。”

(3)高士奇《春秋地名考略》:“每地名之下,皆先列经文,传文及杜预《注》。”

(4)张尚瑗《三传折诸》:“用力于《左传》尤多。如卷首所列《郊褅五岳考》《地名同考》《名谥同考》《名姓世表》诸篇,皆引据典核,可资考证。”

(5)陈厚耀《春秋世族谱》:“因据孔氏《正义》,旁参他书,……皆先叙其君王世系,而附以卿大夫。”

(6)陈厚耀又作《春秋长历》:“是书补杜预《长历》而作。”

(7)顾栋高《春秋大事表》“是书以《春秋》列国诸事比而为表”。

(8)程廷祚《春秋识小录》“是书凡《春秋职官考略》三卷、《春秋地名辨异》三卷、《左传人名辨异》三卷”。

(9)江永《春秋地理考实》:“是编所列《地理》山川、国邑、地名,悉从经传之次。凡杜预以下旧说已得者仍之,未得者始加辨证。”

上述诸书,宗旨在驳斥啖、赵、孙、胡者有4种,以朱子法解经者4种,以礼解经、以经解经者4种,这是前有所承治学方式的部分共16种,当中以礼解经、以经解经者为此时重要的主张与发挥。余13种以为辅佐《春秋》经文在史文上的掌握而详加考究者最多,其作用如馆臣评议程廷祚《春秋识小录》之谓“虽似与经义无关,然读经读传者往往因官名、地名、人名之舛异,于当日之事迹不能融会贯通,因于圣人之褒贬不能推求详尽。”[3]162这类典籍与掌握事迹有关,不与经义直接相关。换言之,此时推重《左传》不在解释经义,而在史事述文上。其次,在消极的驳辩孙、胡之学后,亦正面就朱子春秋学主张加以发展者,为左传学的研究,包括补正注疏及史文专门之学。就此而言清前中期看重朱子春秋学主张,当为彼时左传学的发展深具影响的因素之一。

5 结语

清初立国至乾隆四库开馆、完成《四库全书》之抄写,经历十四年整理图书文献大事业,有承于前地消化了先前春秋学自《公》《谷》、啖、赵,孙、胡以至于明时对三传既兼采又不兼采的直探经义的走向,由《四库全书》之选书与提要所示,官方治学直探经义的宗旨不变,但删繁汰芜的检择义例说,去一字褒贬说、深刻经文之有贬无褒说,反对宋儒私意解经危及的——推至极端的实是对政事褒贬予夺的天子之道、天子之权,走向采行朱子直简平易以“据事直书”为旨要的春秋治学方针,这一走向开启后来走向《左传》注疏专门之学,以史学角度与方法探究《左传》的治学宗旨。然其仍赞同《公》《谷》二传于释经义有其特长,《左传》仅为辅助理解《春秋》事件本末之用,在解经上的价值,并未高于《公》《谷》二传。虽然如此,以此深入《左传》内容的实地探究,仍加深加广了对《春秋》背景的全面掌握,《四库全书荟要提要》至文渊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完成历程中,此一发展方向愈见明晰与落实,实为此时对春秋学最重要贡献。最后,各本《提要》皆未见积极正面之春秋学主张,以批评否定为主要方法,若见诸作为指导当代春秋学治理方向之御览三部要籍的内容,亦当不脱于此,然实际如何?为后续可再研讨之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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