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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佛教文化的世俗性与中日艺术差异之关系

2019-01-18熊敬豪曾丹

陶瓷研究 2019年1期
关键词:佛教日本建筑

熊敬豪 曾丹

(景德镇陶瓷大学,景德镇市,333000)

从中日佛教对世俗社会的影响来看,从佛教传入之初便有着极大的不同,佛教传入日本的时间后于中国汉地五世纪左右,日本史学家家永三郎说: “在理性精神尚不发达的(日本)古代” ,“ 民族宗教本无教义, 当然也就没有相当于经典的东西”,这里对于理性精神不发达的古代理解,便是以古代同时期中国文化精神作为参照物的,日本此时出于考古学上的古坟时代(假名:こふんじだい),佛教传入日本后被天皇和贵族视为先进的东方文化、有用的文化。最早接触佛教教文化的钦明天皇说,“朕从来未曾得闻如此微妙之法” ,极为推崇。对于当时日本本土思想来说,质朴而古老的朴素主义以及万物有灵论盛行,而东传的佛教文化能够很好的解释日本文化以及世俗社会思想的大片空白,从日本传统文化形成之初,佛教便是民族文化的基石。中国自公元前三世纪开始,距离佛教传入日本前接近九个世纪的时间,中原地区首先掀起诸子百家的创学风气,儒学倡导现实主义,以社会伦理为纲,对于泛神论采取了“敬鬼神而远之”的文化态度,这成为唐以后中国上层文化以及近现代文化研究的主流思想;道家(或者称之为道学)此时朴素的唯物论,以及形而上学的哲学思考,追求“天人合一”,既天地精神(道)与人格精神(人)的统一的思想,无疑是除了爱琴海地区古希腊雅典时期另一先进的文化地区,虽然文化在诸多方面有着本质的不同。中国其他学说如法家、墨家、农家、阴阳家等等都在长时间的历史中对于社会发展的去粗取精,逐渐融入中国主流文化以及精神内核之中。对比中日佛教传入的历史时期我们可以发现,佛教传入东亚时期(印度传统佛教已经没落),中国中原地区已经具备主流意识文化,即使处于战争时期,主流文化产生巨大断层以及冲击,但是核心能够保留下来,具有强大的历史韧性,当然佛教也因此在这个特殊时期能够在社会各个阶层迅速传播,客观上说战争也是助推器;日本情况截然不同,《宣命》所说:“有明净直诚之心”, 日本朴素世界观在佛教传入前是十分盛行的,当然根据历史考证,秦代制度对于日本早期政治制度影响巨大,并且徐福给日本带来的更多实际意义的发展好处,科学技术以及农耕技术也是组成日本世俗文化的基础,这一点与中国是一脉相承,日本对于佛教传入前的状态也许可以参照藏传佛教形成之初,古象雄文化与佛教传入藏地的关系,有类似之处,直至现在,中国西藏地区部分也是政教合一。

但是在长达近1500 年漫长封建时代,从整个世界美术史角度上,贡布里希认为东方文化长期处于相对静止的状态,本人认为跟社会文化割裂不开,如果从美学或者更进一步的哲学思想上理解,佛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黑格尔曾经从哲学思辨的角度认为,中国没有哲学,德国哲学概念的产生背景与亚洲文化大相庭径,这个议题还有待研究,中国学者叶朗从哲学中阐述中国美学,是支持中国哲学论点的,中西哲学之差别当然远不止哲学思辨这单一方面,东西哲学差异黑格尔认为思辨性是一个强有力的划分,而中国与日本在古代哲学方面,也存在这一角度划分,或者延伸至世俗方面,广大阶层对佛教的热衷程度,或者说对佛教影响下的社会习俗,还有中国佛教与日本佛教在哲学思辨或者说佛教教义以及论文整理(俗法称之为三藏)上,中日有很大的差别,直接导致的根本性不同的便是从哲学里分出的学科——美学的不同,这深刻而细水长流般的影响着中日民族的审美情趣以及艺术风格。

诸多学者在对于中日文化认同上的一致性,认为在艺术领域,中日也具有高度一致性,多喜欢将中国与西方、日本与西方的角度去分析不同民族间艺术风格以及文化现象相比较,以体现艺术诸多方面如造型、纹饰、色彩、隐喻等方面区分巨大不同。但是在东南亚文明体系当中,中国与日本艺术便有着本质的不同,从建筑上看,史学研究表明,日本确实在古代相当长一段时期(明治维新前),学习中国传统建筑方式,通过吸收中国南北朝和隋唐文化,到9 世纪末期逐渐形成独立中国之外的日本化风格;如果说这种日本风格是中国风格的简单抄袭或者简单延续那便是不准确的,在上世纪国际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建筑思潮兴起时期,中国上海大规模的摩天大楼兴起,以及中国国家大剧院、国家体育中心等建筑的落成,依然显示出民族与世界文化认同的一种联系,我们不能认为这种联系是连续性的,是有此才有彼的,在现代,建筑风格的界定变得更加主观,国家大剧院是大剧院但是是中国国家归属性的,强调的还是一种独立性。

日本古代建筑在世俗文化影响上以及自然条件的综合影响下,必定能够走出不同于中国的风格,即便传统日本民居建筑,房屋采用开敞式布局,地板架空,出檐深远等特点与中国有类似之处,但以木质材料为主的建筑材料以及东南亚与中国中原地区相似的气候环境,决定了建筑风格的相似点,但是日本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建筑产生了便是巨大的变化,直至现代,从明治维新之后的150 年里,日本建筑业得到巨大发展,新材料的引入如钢筋、混凝土、玻璃、以及乘客电梯在19 世纪的发明,让日本建筑发现出中国之外的一种文化符号运用,表现出巨大的适应性,至今,安藤忠雄的建筑风格让他跻身世界级建筑师行列,从的他的作品上可以领略出学院科班出身一样的建筑思想以及理论严谨(因为他完全是自学成才),从他设计的现代画廊的风格上仿佛能够领略出19 世纪末20 世纪初德国彼得•贝伦斯设计的AEG 厂房的立面建筑感觉。日本对于美的感悟与中国异曲同工,佛教建筑当中的其主要建筑物如塔、佛殿、中门、回廊等已经深入人心,自觉不自觉都能够使人进入一种奇妙的体验,“禅”所给人带来的一种心理上的静谧之感,远远不是所谓的日本“物哀”“幽玄”“侘寂”“意气”等美学概念所能表达的,即便中国与日本古代在相当一部分时期汉子共同,但时至今日,这些概念远不止简单翻译通顺那么显而易懂,日本的美学观念以及当代社会下艺术的现实需求,在感悟以及思考上比中国要深入,文学上大量日本文学在国际上的风靡,无处不在体现日本文学上的纯洁性,以及对于形式和美的极致追求,这些都是在对佛教文化思想的不谋而合,这种现象在中国也很多见,首先佛教在中国影响了文艺家几乎所有的大家,或者说文学创作上多少带有佛教的身影;其次,佛学思辨虽然不在哲学范畴,但是却具有了哲学高度,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可以说是等同的;最后,佛教的世俗性最深刻表现在我们日常生活,大到传统名胜古迹、诗词歌赋、小到日常对话,如汉字中的“导师”、“悲观”、“事业”“一刹那”、“转瞬间”、“三生有幸”、“心心相印”、“身如槁木,心如死灰”等等都来源于佛教文化体系当中,世俗性的佛教影响要比社会上公众觉察深刻得多,反映在艺术领域便是体现在不同民族以及不同语码下的风格异同,所以法国著名设计师及建筑师保罗安德鲁会力排众议认为中国国家大剧院是中国文化的代表,更加认为,艺术创新实质上就是传统的延续。不同传统会延续出不同艺术风格,这是时代大势所趋,中国民族艺术以及日本民族艺术直接的融合和冲突才能促使二者“和而不同”的发展。

建筑在国际上成为真正意义上能与绘画艺术以及雕塑艺术媲美的时代距今不过二百年,1889 年法国代表建筑埃菲尔铁塔的落成并没有在艺术界或者说建筑界引起当今这么大的影响力,甚至在上世纪初的二十年的时候里,世界上位数众多的人更愿意将塔看做是一个用钢筋堆砌起来的庞然大物,巴黎艺术家极少将这个法国地标建筑当做创作对象,新事物的诞生想要普及起来,需要一段时间。中国传统佛教建筑,基本按照中国传统建筑风格延续,属于中国古代自南北朝时期建筑成型阶段一脉相承下来的元明清三代建筑风格,在这一时期,随着拼合型房梁与立柱的大规模使用、模数制的进一步发展,促使了建筑设计开始向标准化发展与定型,以及砖石作为建筑立面得到真正普及。中国佛教自东汉传入因为时代背景以及汉地儒道文化在精神寄托上的局限性而迅速得到发展,东亚地区都不同程度受到中国文化影响,日本佛教便由北传佛教传入,佛教建筑亦受影响,日本中世纪时期的建筑,主要便是三类建筑,大和式建筑、唐式建筑以及天竺式建筑,其中唐式建筑不单指中国隋唐时期主要建筑风格,而是指中式建筑的一种代称,是指中国宋元为主以及掺杂明清风格式样的建筑风格,日本佛教建筑,除了具有中国相同建筑功用的功能建筑以外,如寺内大殿供奉大佛,供民众礼佛;藏经楼,收藏历代经文、高僧文献典籍、高僧所著佛教论文等等;钟鼓楼,这在中国中原地区自隋代开始流行,一般用来报时以及朝会时候的节制礼仪之用,都与中国一脉相承,功用以及建筑风格都有章可循,但是日本随着本地区独特的文化因素,演变出不同于中国的新式审美风格,与现代先比较而言,日本佛教文化以及佛教建筑与中国对比更加具有“禅意”,通过建筑艺术性我们可以看到这种区别,首先,日本佛教重视茶道,这里的茶道中日有着很大的区别,日本茶道更加注重仪式化,指一种为客人奉茶之事,原文是“茶汤”,茶道奉茶作为一种基本日常起居的生活方式更加深入人心,相比中国而言,僧侣更加喜欢用茶汤来凝聚思想,除了品饮之外,茶道的精神还进一步延伸到茶室内外的场景布置上,所以在日本寺庙中的茶室,在寺庙中拥有更高的地位,品味鉴赏茶室的书画文玩以及奇石盆栽的摆放布置、庭园的园林艺术及饮茶的陶瓷器皿都是茶道的重点。其次,庭院的枯山水艺术是日本为适应日本地理和气候条件而建造的缩微式园林景观,小巧、静谧、深邃的禅宗寺院尤其多见,在日本最严格意义的枯山水艺术便在京都府龙安寺方丈楠庭,当然还有退藏庭、灵运院书院等等庭院,这种类似中国盆景类的庭院建筑,在中国传统佛教中并不多见,日本自然条件相比中国便要艰苦很多,日本远离陆地大陆,海洋性气候明显,国家处于板块交接处,常有台风、海啸、地震等强地质灾害,且内陆多高山,即使再美好的事物都无法长久,即使再美丽的风景都无法永恒,这种长时间的心态造就了日本民族性格的一种“伤春惜时”、“无常孤寂”之感,所以叶渭渠在《日本文明》中阐述:“日本的审美更倾向于禅的空寂与孤淡。”而“空寂”一词在日语语境中便是“幽秘”和“封闭”的意思,正是这种佛教精神,或者具体说的佛教的禅宗精神影响了日本民族的空寂审美倾向。中国佛教的相比而言便不再是空寂,而是充满着现实主义和实用主义精神,中国佛教的法事上自庙堂,下自民众,便都是营造气势宏大,悲天悯人之感,其精神要“感天撼地”,中国历史上虽然有三次较大的“灭佛”运动,但在民间的影响力至今很大。日本佛教建筑反映出来的不仅是一种审美方式,更加反映出与中国文化在世俗上的不同,反映出与中国不同风格的以中国写意和象征之感,以及日本美学背后的哲学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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