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 那样的剑

萧萍 朱大凤

如果可以让我对她说三句话，

我是不是会说轻轻地我来了。

石头上刻着美丽的中国字画，

只是为了心中的她远方的她。

如果可以让我讲关于她的故事，

我是不是第一个选择关于椅子——

哦不，是关于金权杖和木头腿，

一个严肃的国王和一群捣蛋鬼。

如果可以让我闭上眼睛尽情幻想，

就仿佛一块石头从天外坠落夜空，

在苹果树下，在康河，在叹息桥旁，

满眼都是时间简史和无尽的星光。

没有什么如果没有什么失措彷徨，

人生就是为了这把剑，逆流而上。

青春，

正沐阳

事情是不是从九月开始的？或者更早？

谁知道呢？

“提前”“大学”“IB”“ALEVEL”“进”“退”“倒计时”“剑桥”“未完成”“成熟”“未来”“其他”……所有碎片化的词汇潦草地写满我的桌子，堆起来，再卷成团，然后被扔进垃圾桶。

这是我2019年最后三个月的日常。

没有一个时刻比现在更纠结：我到底申不申请？申不申请？

我是不是发疯？

我是不是虚荣？

我是不是该在意别人怎么看？

我有能力进行自我管理吗？

我是不是已经心智成熟？

…… ……

我选择了最最保守的沉默——外表和原来一样，可是我的心在挤压中变成各种形态，我只能沉默，好像一万年过去——不不，我不需要谁来告诉我，什么是成熟。不不，我好像也需要有个人来慢慢告诉我……

我决定提前申请——没错，就是提前申请大学，这就是我内心翻江倒海的原因所在。

很奇怪，在这始终的矛盾中，他们好像变得格外不同寻常：唠唠叨叨的老妈，絮絮叨叨的老爸，现在却安静下来，很奇怪，他们出奇地一致，这让我舒了一口气，却有些怀疑这平静。

但我没有多少时间来怀疑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究竟值不值得？我熬的夜，我死的脑细胞，我脸上的痘痘们，我掉的头发们……

结果，平静了没几天，我老妈就在边上一边读着我潦草的简历，一边打击我：“2009年9月到2014年7月就讀于上海师范大学第一附属小学，两次获得日本奥林匹克竞赛二等奖，全国希望杯数学竞赛二等奖，亚太杯数学竞赛二等奖……啧啧，怎么全是二等奖，原来你‘千年老二的称呼是这么来的……哈哈哈！”

我也扑哧笑出声，机智地自黑了一下：“不整理不知道，原来没有人比我小时候更‘二了。”

想起小时候，顺便爆个料，我最初在网易公开课学习“微积分初步”时，很喜欢那个来自麻省理工的瘦瘦的老教授，虽然他的发音因为牙齿——我怀疑是假牙——而显得不是那么清脆，或许，美音就是这样带卷儿的，不过他的思路却是煞煞清爽，简直清晰到透明。我爱上微积分就是因为他，后来一直追剧一样追他的课程。

…… ……

可是这个我能写进文书吗？他们都说文书要讲好的故事，吸引眼球，老妈你觉得你的故事足够吸引眼球吗？哈哈，没人听你的童话了吧……呃好吧，我来讲个有鼻子有眼睛的故事——

“2019年8月的一天，中国镇江，大名鼎鼎的美国罗斯夏令营亚洲营。清晨的走廊里，几位辅导员穿戴整齐，喇叭和鼓声齐鸣，宣告这特别的罗斯营的传统节日的开始。以彻夜演算数学题作为节日狂欢的内容，这真是绝妙的创意——我和来自韩国的学霸室友把这天戏称为‘出海日：我们起早贪黑一刻不停赶往茫茫题海，写啊，算啊，推导啊，厚厚的草稿纸在电扇下哗哗作响，仿佛大海上不断涌现的浪花，有失败的沮丧，有成功的欢欣。无论如何，向着未知的海域，不断探索、前进……这是数学的一天，又何尝不是人生的写照？”

这个是我的新开头，是不是有点煞有介事啊？

矫情吗？太煽情了？缺乏逻辑性？

……那该怎么添加？怎么删除？怎么吸引那些外国招生官？

看看我开了无数个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比如又一次被我否定的这个开头——

“和身边很多去过剑桥的同学不同，我没有去过剑桥，但这并不妨碍我了解她、亲近她。这就好比人和人之间，有的人看似天天见面，可是心的距离却很远很远，而有的人相隔万里，却住在彼此的心灵深处——剑桥，就住在我心里。”

啧啧，这是不是有点太马屁精？搞得比志摩还志摩。不行不行。

另起一行写——

“我正在申请剑桥大学，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踏入过剑桥，但我确信苹果树、莱恩图书馆的雕像一直住在我的心里。有一串串闪闪发光的名字来自剑桥，他们是牛顿、霍金、培根、拜伦、怀特海、罗素、维特根斯坦……他们都是追求真理的勇士，让我相信，剑桥就是一座桥——从这里通往宇宙的深处，探索世界的一切未知和可能。”

我好像找到点感觉了，也开始对自己的文采得意起来。

“喜欢剑桥，不仅仅因为国王学院的教堂、皇后学院的叹息桥，不仅仅因为被中国诗人徐志摩写过的河与水草，不仅仅因为国王的权杖和椅子腿……更重要的，剑桥是我的数学梦。我爱数学，毫不夸张地说，我童年最好的玩具不是坦克车，而是一个看起来简陋的卡西欧计算器。我从小学开始尝试参加一些数学比赛，不过我总是被人称为‘千年老二，因为我不喜欢为了追求正确率一遍遍重复练习，我的学习只是为了探索和享受数学本身。感谢这个时代的互联网，让我可以兴致勃勃地尝试数学学习的可能……”

其实，说老实话，我很得意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啊哈哈。他们说，这就是文书的正解——不晓得自己在写什么，却坚定不移地写着那不知道的什么。

吼妈

变厨娘

儿子打定主意跳级申请大学。我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波涛汹涌。我自己是按部就班的人，这样跳出常规的方式，不是冒险是什么？

仔细想想，从内心深处坦率来讲，一方面是担忧万一申请失败带给他的压力，另一方面是担心申请成功后要面对的提前分离——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沐阳已经接到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计算机系的无条件录取，这距离他递交申请仅仅过去15天。即便如此，我知道他的梦在英伦，他的梦是“剑之梦”。

内心再纠结再忐忑，吃饭吃肉还是第一要事。在这样的时刻，还有什么比我们坐下来默默地品尝最爱的家乡扣肉更具有安抚性？我说，要是你提前去上学……换算出来，就是少吃了12碗扣肉（按照一月一次计），他深以为然。

这扣肉的做法是有点费时间的，所以基本上一月才做一次。你要挑选的一定是漂亮的长方体五花肉，大概有食指那么长。过一次水除腥，接着用水煮到筷子刚好能插进肉里，关火。晾一下后，将提前放入各种佐料（姜粉、蒜粉、辣椒粉、五香粉和蜂蜜等）的酱油抹在“长方体”上，最好上两遍色。然后再晾一小会儿。

起油锅油炸“长方体”，重点在肉皮，这时候会溅起油，要注意保护手、手臂和面部。等肉皮炸至金黄，就可以出锅。你可以试试空气炸锅，但我一直喜欢用传统的锅制作。

等金黄的“长方体”凉一点就可以切片了。要均匀，要大小一致，要厚薄一致，这对刀工是非常大的考验。切好了，再用酱油腌一下。接下来就是摆盘，肉皮朝下，摆出好看的形状。等一片片的肉铺排好了，最后放上炸辣椒——炸辣椒是湖北做法，米粉和辣椒混合，先炒熟，油光光地放在一边待用。

现在开始上锅，记得放姜片、桂皮，如果你爱吃麻辣，也可以放点花椒。要蒸一个半小时，所以锅里的水要足够多，不够可以再加，蒸到吹弹可破，落口即化，炸辣椒和扣肉在精神上融为一体。然后，沐阳就可以什么也不想，头也不抬，大口吃三碗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