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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消逝

2019-01-17王樽

天涯 2019年6期
关键词:常春藤树叶

王樽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屈原《九歌》

一片树叶的飘落,不仅仅是树的事,也是天的事,是时问、季节、风土、温度,以及人心的综合呈现。是翩飞空中,还是坠落林间;混迹于泥土,还是漂流于水面;保持鲜活,抑或彻底枯萎……都会让一片普通的落叶有着特别的样貌,并迥异于其他林木的意义。

有人会说,一片落叶只是一片落叶,其背后的隐喻或象征均是人为的增添。不错,是增添,是附加,是赋予,但也是客观的事实——落叶无言,或者说,人无法懂得树的语言,每片落叶都并非其自身所能左右,它的固守其间或离枝飘落,都不是孤立的。不然,为何是“它”而不是“其它”,不是“它们”?个中肯定存在特有的理由和意义。落叶飘零,让人慨叹物质的衰微,生死的更迭,季节的变幻,命运的叵测,时间的无情。借树木的枯荣或落叶之景,或描绘岁月的消逝,或咏叹身世的凄清与无奈。几乎可以说,这是古今中外无数文人墨客屡试不爽的惯技。比如,人们耳熟能详的“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杜甫《登高》);比如可能有些陌生的“早秋惊落叶,飘零似客心。翻飞不肯下,犹言惜故林”(孔绍安《落叶》)。更典型,亦是更简洁明了的是俗语“一叶落而知金秋”。

一片落叶担负昭告天下,进而升华为秋冬的递进,季节的轮回,中外皆通。在欧·亨利的短篇小说《警察与赞美诗》中,以流浪汉苏比躺在麦迪逊广场长凳上辗转反侧的情形开始,用了三个意象——“每当雁群在夜空引吭高鸣,每当没有海豹皮大衣的女人跟丈夫亲热起来,或者每当苏比躺在街心公园长凳上辗转反侧”。说明“冬天迫在眉睫了”,紧跟着,还有更直接的意象,就是“一张枯叶飘落在苏比的膝头”,欧·亨利调侃地将这片枯叶喻为杰克·弗洛斯特(英文寒霜的拟人称呼)的名片——“杰克对麦迪逊广场的老住户很客气,每年光临之前,总要先打个招呼。他在十字街头把名片递给‘露天公寓的门房‘北风,好让房客们有所准备。”

我在少年时第一次看到欧·亨利的小说,包括《警察与赞美诗》等名篇,都断断续续地反复读过很多遍。直到人近不惑,才第一次看到根据欧·亨利小说改编的电影版。那是美国1952年出品的《锦绣人生》,这是一部由亨利·哈撒韦、亨利·金等五个导演联袂执导的集锦片,改编的五个故事取自欧·亨利的短篇小说《吹号的心》《红毛酋长的赎金》《麦琪的礼物》《警察与赞美诗》《最后的常春藤叶》,这几篇小说我都耳熟能详,让我感觉新鲜的是,在每个短片的片头,都有后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大作家斯坦贝克的解说和点评。

根据欧·亨利五个短篇小说改编的电影《锦绣人生》(1952)

在《警察和赞美诗》的电影开头,原封不动地引述了小说原作的叙述语言,伴随旁白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北风中的树木——树叶纷纷离枝,或当空飘舞,或混落尘埃,镜头摇下是大明星查尔斯·劳顿扮演的苏比正躺在长凳上。这个流浪汉竟如此之胖——当然也可以解释为“虚胖”或“浮肿”。他的破西服内的前胸后背都塞着用以御寒的“三份星期天的厚报纸”,在警察盯视下,他脱帽致敬,挤眉弄眼,狼狈离开。没有人知道苏比的身世,他居无定所,餐风露宿,每当冬天来临时,就会故伎重演地有意以身试法,目的是能够顺利地被关进岛上的监狱——躲过三个月的严寒,“整整三个月不愁食宿,伙伴们意气相投,再没有‘北风老儿和警察老爷来纠缠不清,在苏比看来,人生的乐趣也莫过于此了。”为了此目的,他开始在另一位流浪汉的观看下寻衅滋事——抢人雨伞、砸玻璃橱窗、进高级餐馆吃霸王餐、调戏街头女郎等等,机关算尽,却无一奏效。顺便说一下,他调戏的女郎由初出茅庐的玛丽莲·夢露扮演——她正在橱窗看商品,面对查尔斯·劳顿的轻薄之态不仅不反感,还面露喜色要任其差遣,“志不在此”的流浪汉见“神女”真的要跟从了自己,只好紧急刹车,将抢来的雨伞送给她做礼物,仓皇而逃。巡警过来询问站街女是否受到骚扰,玛丽莲·梦露又激动又感动地自语:他尊称我为小姐。

当夜晚来临,一心想进监狱而不能的苏比失意地行至僻静处,在古老的教堂里,他被风琴师演奏的赞美诗深深吸引。那庄严而甜美的音调使他内心起了一场革命,意外唤醒了他“有母爱、玫瑰、雄心、朋友以及洁白无瑕的思想与衣领时”的回忆与感动,久违的赞美诗使其灵魂起了奇妙变化,他猛然开始憎恶眼下泥潭般的现状——堕落的时光,低俗的欲望,心灰意懒,才能衰退,动机不良。一刹那问,新的意志醍醐灌顶般激荡着他,他产生了强烈而迅速的冲动——他要向坎坷的命运抗争、他要把自己拉出泥坑、他要重新做一个好人。他要征服那正控制着他的罪恶,他还年轻,还要重新振作当年的雄心壮志,坚定不移地把它实现——然而,正巡夜的警察发现并果断缉捕了他,第二天早上,不容分说,法庭宣判将苏比押送岛上的监狱——拘禁三个月。

生活的荒诞性即是如此——刻意做坏事,却无人搭理;想改过自新,却偏要把你送监;是做犯上的歹徒,还是做上进的良民,并不以个人的主观意志所决定。尤其是在政治严苛的国度,所有的顺民都只能是乌合之众,随风乱舞,随波逐流。就像一片片飘零的树叶,自己不知下落,也无法决定去向。

不同的树叶有着不同的意味和内涵,那些样式特别漂亮的,更被赋予了深层的意义。比如嫩绿的菩提叶象征脱俗,金黄的银杏叶象征着清高,赤红的枫叶象征着爱情等等。如将树叶视为纪念品,那么,这些大自然的馈赠,真的是随处可得,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出门在外,或是居家生活,我特别关注身边的树木,兴之所至时也常常采撷或拣拾些树叶。尤其是在风景名胜或异国他乡,我会在手中的树叶上记下出处、时间,或夹在笔记本里或夹在书中,说是纪念,却从不会特意去回看。只是于不经意间或偶然翻阅时,有时会与它们撞见,就好像与逝去的日子重逢,唤起对往昔的怀想。

很多人有这样的生活经验,有些电影也会以如此的细节作情绪延伸、情节的连接。在书籍或笔记本里,有意或不经意间夹着的树叶,成了曾经的记忆和情感。当它们作为符号,可以象征诸多的意义,当它们不想构成意义,那么就仅仅是千千万万片随意的叶子。

在路易斯·布努埃尔执导的现代主义的滥觞之作《一条安达鲁狗》中,有近百种象征性的符号,看似毫无逻辑和理性的破碎镜头,几乎涵盖了人间所有的意象。最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当然是锋利的剃刀将人的眼球剖开,或巨钟下挂着一颗人头,以及一只死驴子血淋淋地堆在钢琴上等等。然而,整部电影几乎没有树木,更不见树叶的特写镜头,只在靠近影片最后部分的远景出现了若隐若现的树林——近前是草地,一个裸体女人好像坐在凳子上。从她的背部,有衣服拖到地下,被子弹打伤的人朝她倒下来,企图去抓女人裸露的后背。后来,几个过路人和卫兵跑过来将他抬着穿过了树林。这部电影的诸多混乱的意象都让我熟视无睹。奇妙的是,当我观看至此,即那几个卫兵抬人跑过树林的镜头,竟唤起了我童年的一段真实回忆,已经死去的时间刹那重来,像昨天一般清晰——

电影《一条安达鲁狗》剧照

那是1969年,我还没有上学,就像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的著名开头——“父亲带我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然,我不是第一次见识冰块,但确实是第一次见识如陨石般巨大的冰块——冰块上面横陈着一具女人的尸体。那天下午,我和小伙伴在护城河边的小树林玩耍,见有一对文质彬彬的夫妇正在林中空地交谈,突然,那男人像被什么东西拍打了一下,就贴着女人的背部绵软地倒下,那女人霎时张大嘴巴,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恰好,此时有几个过路的解放军士兵,他们有的托头、有的托肩、有的抬腿,架着那被流弹击中的男人跑出了树林。就像《一条安达鲁狗》一闪即逝的情景。当晚,我将此见闻告诉父亲。父亲说,同一天下午,他单位有个女工程师正在办公室写检查,突然也被流弹击中,子弹几乎是对着太阳穴,当即倒地身亡,遗下了丈夫还有个三岁的儿子。第二天,人们在“我失骄杨君失柳”的哀乐伴奏下为女工程师举行告别仪式。我跟着父亲去单位,躲在会场外等待时,透过门缝就窥见到切割得极为方正的大冰块,冰块上方是那女工程师的尸体——看不见全身,只露着一双小腿,穿着塑料凉鞋,裸露的脚腕和趾头是象牙色的白,一只鞋的底上贴着片枯萎的树叶。

留着八字胡的欧·亨利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人的肌体,脚背的皮肤似乎白中泛青,怔怔凝望时,恍然觉得那脚面在轻颤。接着,我被一声男人的尖叫所震惊,应该是死者的丈夫,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其声如霹雷。对此,大人小孩都已见惯不惊。稀奇的是,那天夜里发生了尸体失踪事件。从大人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里,我约略还原出一个大概——告别仪式第二天早晨,火葬场的汽车来拉尸体,却发现礼堂地板上一片水渍,冰块当然没有完全融化,但冰块上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据说沉浸于巨大悲痛中的死者丈夫已哭干了泪水,像傻了般不发一言,既不癫狂,也不抗议,更不追索。眼神里有着怪异的光芒。公安局为此成立了专案组,但最后也没能破案。我长大后曾询问父亲该案的最终结果,父亲语焉不详地说:传闻千奇百怪,但都不确实。最离谱的传说是:那女工程师因冤情未了半夜诈尸潜逃了。或许是压根没有死透,或许是真如传闻的诈尸,总之尸体不见了。不久,死者的丈夫和孩子也離开了伤心之地。

对我来说,整个事件和此前小树林中所见,似有着密切联系。那是我第一次见识死人尸体——确切地说,只是见到了女尸的脚,凉鞋以及鞋底的树叶。这个意象和后来发生的丢失尸体事件,共同构成了一道未解的谜语。那是个千奇百怪的时代,太多的不可思议,曾经切切实实地诡异发生。无论当时还是现在,我都毫不怀疑那躺在冰块上的是女尸,至于为何忽然就了无痕迹地消失,任何的可能性都存在。隔了将近四十年,《一条安达鲁狗》唤起了我隐藏的记忆。潜意识里,我期待那是一次真的死而复活。

树叶意味着生命与生机,即使枯叶,也意味着曾经的存在。与其相对应的是,没有树叶,或光秃秃的一派枯枝。面对描绘枯枝的画面和影像,生命的意识仍可通过具象的叶脉和色素,唤起某些具象的思绪。

有一天,我从画册上看西班牙画家萨尔瓦多·达利的名作《记忆的永恒》,忽然惊觉,画上的“永恒”记忆里,居然没有象征生命活力的叶子。在那近乎平行呈现的物象里,有三只面饼一样疲软的钟表,它们似将时间定格,一只挂在枯树枝上,一只搭在方台边沿,另一只则如马鞍般披在怪物的背上。据说,软面表起源于西班牙的一句双关语lamontre moll,意为“伸出你的舌头”,而画上的那些钟表,确实都如软软的舌头。很难确切把握此画的本意,一切似在导人生命的最终指向——空无。所有的记忆都会远去——疲软的钟表象征时问的衰落;似马非马的动物躯干又暗示了时间的无敌活力;辽远的天际线,宁静的沙漠,都与空旷辽远相关。一切的一切,都绝望地呈现了生命消遁的迹象。画中最具象的是枯树,只有主干和一条大的枝权,没有树叶,枝权上是疲软的钟表。曾经的鲜活,曾经的热闹,都归于了沉寂,仅只剩下了靠不住的记忆。我曾多次观看此画,每每于迷惘中渐生空虚与绝望。下意识里总希望那枯枝漾出新叶,好奇地期待某种意外——沉寂中的复苏,犹如晴天霹雳,物换星移,随时随地的生机复现。沉吟其中,强烈感受到时间的二重性。就像严寒大漠里的枯树,看似没有一丝水汽的黑色枝条,会随着季节更替,突然萌发出茁壮的绿芽。

颇具意味的是,萨尔瓦多·达利在《记忆的永恒》中出现的疲软的钟表,又稍加变幻,以坚挺如轮盘的样式出现在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执导的心理悬疑名作《爱德华大夫》中。出自同一位画家的设计,电影里的轮盘与钟表无关,而是隐喻杀害爱德华大夫的手枪。大约1983年,经过中文配音的《爱德华大夫》曾在中国内地公映,我在影院里看到这部1948年出品的黑白影片,为其独特的精神分析剧情,丝丝入扣的梦境解析,以及俊男美女的迷人爱情所倾倒。三十多年后,我在深圳重看该片,特意将播放设置成中文配音版,蓦然发现有太多的细节被中文配音版删除了,而整部电影似乎完全不是当初感觉的样子。最重要的是,我曾极为看重的该片运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诠释——包括经典心理分析与治疗的方法和技术,比如梦的解析、自由联想法、童年阴影对人的持久影响等等。这些曾经使我备感深奥、绚烂、迷人的内容,忽然变得极为轻飘,并因其简单的图解、概念化、庸俗化,以及剧情的牵强,而感觉生硬而造作。

在影片的开头,引述了莎士比亚的名言:错误并非命运所招致,而是应归于自我的责任。仿佛是暗示,主人公的童年阴影导致了此后挥之不去的罪恶感。跟着,还以字幕的形式开宗明义地阐释了创作者的学术野心:我们的故事涉及精神分析法。精神分析法,曾一度被现代科学用于治疗心理的情绪情感问题。精神分析学家只追求引导患者谈论他(她)的隐藏的问题,从而打开其内心紧锁的大门。使患者感到不安的情结,一旦被揭开并解释,那些症状和迷惑就会消逝……引人错乱的魔鬼将被逐出人类的灵魂。

萨尔瓦多·达利代表画作《记忆的永恒》

显然,这些说法本身就涉嫌将人的心理简单化、格式化和绝对化。当然,作为一部颇具开拓意义的心理分析电影,该片仍有其不可替代的经典意义,英格利·褒曼扮演的心理医生康丝坦丝,在爱情和职业的双重热情促使下,坚信深爱着的假爱德华医生是无辜的,她利用精湛的心理学专业知识和聪明才智,帮助情人从各种险象里逃脱,并通过分析情人的梦幻、挖掘童年阴影,最终解开了情人的心结。在与医院院长的交谈中,对方不经意问的一句话,让康丝坦丝发现了凶杀案的关键,并在惊险的面对面心理较量中,成功揭出了真凶,且安全地得以脱身。

1960年左右的萨尔瓦多·达利与他的宠物

在萨尔瓦多·达利为影片设计的梦境图像里,《一条安达鲁狗》中的刀切割眼球的情形曲折再现——只活人的眼睛变成了绘画效果的几十只眼睛;切割的刀片变成了巨大的剪刀。而《记忆的永恒》中的关键元素也变形出现——疲软的钟表盘化做变形的轮盘,它被戴面具的赌场老板丢下,象征的是谋杀者被丢弃的手枪。更耐人寻味的是,画中的枯树枝也变异出现在影片开头——好像是畫上那株枯树的前现代,枝上还有很多树叶,在狂风呼啸下,正于瑟瑟颤动中纷纷离枝。那是冒名顶替的爱德华大夫的过往,是记忆的碎影,也是时间的叶片,纷纷扬扬。

在某些国家的古老传说里,每颗星星都对应着一个血肉之躯,同样,每片树叶也都意味着一个人的生命。如此算来,地球上的人,要比实际所有的数量大的太多太多。“我爱每一片绿叶”,并非指字面意义上的树叶,而是说我爱每一个人——不论种族或性别,不论年轻或衰老,美丽或丑陋,完善或残缺。

一片树叶既是指此生命,亦可指彼生命。诉诸于人的内心世界,还可以是彼此生命的映照。还是说到欧·亨利和1952年出品的电影《锦绣人生》——

《警察和赞美诗》是以蜻蜓点水式的落叶进入叙述,片中另一重要故事《最后一片常春藤叶》则是将一片真实的树叶与一个病重女孩的生命相联系。那片风雨中飘飘欲落的最后一片常春藤叶,暗示和决定着热爱绘画的美国女孩琼姗的生与死。琼姗先是爱情受挫,因感染风寒患了肺炎卧病在床。她凭窗而望,等待,甚至是渴念对面墙边的常春藤叶落光。她相信,随着那最后一片叶子的坠落,自己也会随之而亡。

《最后一片常春藤叶》被放在集锦片《锦绣人生》的中间部分,让这个悲情而有着励志色彩的故事带有承上启下的意味。老画家贝尔曼得知,那最后的一片常春藤叶是琼姗致命的符咒,她确信这个莫名袭上心头的象征——它的存留或飘落,决定了自己的生死。或无可挽回地抱憾消亡,或大病初愈、生机重来。于是,终日醉醺醺的贝尔曼忽然清醒了,在疾风暴雨的关键之夜,用画笔在墙上描绘了最后一片常春藤叶。以雨夜冒险的行动挽救了琼姗,让绝望中的女孩重拾生命的信心。电影的结尾镜头,即是暴风雨过后的常春藤,只见藤上的最后一片叶子还牢牢贴伏在墙壁上。随着殡仪馆的人来给老画家收尸,以及此后琼姗姐姐的提示,观众已经很清楚,真实的最后一片常春藤叶已在雨打风吹中永远消逝了,始终不落的是老画家贝尔曼亲手画上去的“仿真品”。穷困潦倒又不被认可的老画家,终以自己奋不顾身的努力,绘出了一片生命的叶子,这幅“静物”之作,成了其美术生涯的稀世杰作,也是其生命旅程的休止符和绝唱。

一片风雨无法侵蚀的叶子,就此具有了某种永恒性。

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被画上去的。常春藤叶都脱离了具体的存在,它是艺术的,也是生活的,更是精神的。在特定的语境里,它是生命的残存,是永远的臆想,也是永远的消逝。

天下万物,彼此都有着相互隐喻的联系。人们感受自然的过程,往往就是接受暗示的过程。虽然与科学或实际状况没有确切的必然链接,人们还是不由自主地要接受——那源于自然的隐秘提醒。比如,月亮本身并没有改变,人们看到的圆满或残缺,只是因为地球位置的局限所导致的“误会”。然而,人因月亮的演变而滋生的感受,可谓多姿多彩、绵延不绝。月亮的“阴晴圆缺”不仅直接隐喻了人间的“悲欢离合”,更诉诸于人的感官,影响着人的当下心绪,甚至“立竿见影”地直接影响人或动物的生理节律,典型的如动物的发情,女人的月事等等。

比月亮更让人触动的,当然是身边的自然,它们更直接、细微、贴近。比如我们从小就熟悉的句子——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树在我们身旁,它随着季节的变化——新芽萌发、老叶飘零的四季枯荣,直接影响着人们的日常心境。人与物彼此映照,互相影响,息息相通。所谓“天人合一”,并非仅仅是理想,也是融会于生活每一刹那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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