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东方,敢为人先
2019-01-16本刊编辑部
文/本刊编辑部
他们的演绎中,有上海老街与市民生活变迁的生动脉络。2018年的末尾,一部重现上海经济发展过程的电视剧《大浦东》,作为改革开放40周年的献礼剧温暖上线。该剧由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上海电影(集团)有限公司等联合出品,主演们呈现了在上海浦东开发步入新纪元的时代背景下,于金融浪潮中乘风破浪、不断奋进的一行人。
#电视剧《大浦东》剧照
张博在苍茫中行走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狭长的弄堂里,人们挨家挨户地在门口挂起大红灯笼。在阵阵鞭炮声中,在炒花生米的香气中,赵海鹰坐在煤球炉子旁,端着汤勺,专心地做着蛋饺。半夜,海关大楼的大钟敲响零点的钟声,若不是搪瓷杯里不断冒出的热气,赵海鹰和兄弟闭眼许愿的这一刻仿佛就是一张来自过去的相片。
新年的第一天,他们围坐在室外的石凳上,边吃边喝边聊。这几个经济系学生高声畅谈自己的远大梦想,那些乘着醉意说出的话,就像投入火锅的蛋饺,沸腾过后,被咽下肚。
这些都是电视剧《大浦东》里的场景,也是20世纪80年代上海过年的样子。饰演上海大男孩赵海鹰的是在北京土生土长的张博,“拍摄现场还原度很高,参照20世纪80年代,复原了一条洋泾老街。我天天和上海的表演艺术家们在一起,知道了上海是怎么过年的,学会了做上海的蛋饺,包括上海是怎样相亲、提亲的,这些和北方都是不一样的。”
介绍起赵海鹰这个角色,张博提到他和电影《中国合伙人》里的成冬青有些相似。“身上具备很多成功人士的信仰和敢牺牲的精神”“经历很多磨难后才获得了成功”,正是这一人物的命运触动了张博。
赵海鹰原本只是在证券交易所做纠察,在历经家庭变故、恋情告吹、同窗背叛等重重考验之后,12年光阴也匆匆流逝。期间,他在金融浪潮中坚持初心,最终成为中国金融市场的成功实践者,见证了大浦东乃至整个国家改革开放后的蓬勃发展。
虽然《大浦东》这个剧名仅仅交代了环境,但这部剧讲述的是在当时那个环境下,刚毕业的大学生们是如何跟随着国家和上海的命运,去改变他们自己的命运。这些学生,不光有上海的,也有来自深圳的,他们都站在浦东这块土壤上,朝远方眺望。
张博说自己在这部剧里仿佛看到了《致青春》,看到了《匆匆那年》,“对父辈来说,这部剧是对青春的致敬。但是对我们来说,可以看到很多那个时代的独特的影子。”虽然剧中没有通过字幕标明具体的年份,但观众能从东方明珠电视塔、浦东国际机场、张江高科产业园、世博园区的从无到有,自己梳理出一条时间线,因为那些都是可以唤起共鸣的记忆点。包括这部剧的主角赵海鹰,一年又一年过去,他的奋斗史也愈发饱满与成熟。
2018年的第一天,张博发微博说,自己在2017年的最后一天因为发高烧,病倒了。“2018重新开始,论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张博好像一向如此,曾经他谈起父母的担忧时,言语间就透出了北京爷们儿“拿得起,放得下”的个性,“干就干了,老爷们儿对吧?破釜沉舟了,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可干。”
网络快餐文化里,仍沉得下心
“当我还是小鲜肉的时候,流行的是葛优、姜文。当我现在变成演技派的时候,流行起小鲜肉了。”张博自嘲生不逢时,可见证了他演技成长的影迷们,喜欢每一个时期的他。
张博最近主演的一部古装剧是《大秦帝国之崛起》,在他的百态演艺生涯里,光是帝王就演过好几回。《大秦帝国之崛起》里的嬴稷,灭周兴秦,一统天下,是一代雄主明君;新版《三国》里的孙权,年少机敏,坐领江东,成为一方诸侯;《孙子大传》中的勾践,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是春秋最后一位霸主。
出演《大秦帝国之崛起》的时候,张博只有29岁,但这个角色需要他从20岁演到近80岁,从一个“熊孩子”变成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君主之一,足足跨过了四个年龄段。
回忆起《大秦帝国之崛起》的剧组时光,张博至今难忘,大段的文言文台词念起来都非常难,更别说背了。“这部剧的台词是我演艺生涯中最难的一次。我之前从来没有因为台词紧张过,当时我觉得自己都要撑不下来了。克服的办法就是了解剧情和故事,之后就是用功,用功,再用功。每天到现场都带着字典去,认识了很多新字。”导演丁黑也透露说因为台词太难,都没有演员愿意接这个角色。除了台词,丁黑还让张博记下六国的地图。其实,观众并不会知道,但丁黑告诉张博:“你心中没图,还演什么帝王?你心中有蓝图,你才可以和人说,这就是天下。”
张博总是说要踏踏实实地做事,即使在连影视行业都开始追求高产的当下。“我们那会儿还不是快餐艺术,一个人拿把椅子走天下,你带助理,你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学,请人吃顿饭,人教你一招你就觉得,哎呀,又学到个东西。”
电视剧《孙子大传》里有一场戏,越王勾践被夫差作为奴隶以后,趴在地上吃狗食。“焦作的风特别大,呼呼地刮过来,盆里都是石子,塞得满嘴都是,都硌出血来。”这还不算,夫差会直接上脚踹,踹完还得爬回去继续吃。虽然这段戏只是剧情需要,但的确让人看得挺不是滋味的。张博称:“在你感觉冲不过去的时候,其实再走一下就过去了,就那一下。”
“夺目”这个词,可能极其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些完美和鲜亮的瞬间 阳光下的少年,开朗的笑容。但若是要将“夺目”这一状态延长,需要把每一个瞬间都处理好,张博做到了。无论是蓬头垢面的越王勾践,还是灰头土脸的扫雷士兵,不管是在特写,还是远景里,都恰到好处。
“我演过拆地雷的,演过修飞机的,也演过各种各样的帝王。作为职业演员,我可以穿越古今,体味多样人生,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类似的话我们从不同的演员口中听到过很多次,但能看得出来,张博是真心喜欢表演。“我不希望有一天我的孩子和我说,爸,你拍的什么烂玩意儿啊。拍戏一定要认真下工夫,好戏要拍好,好角色要演好,关键是要用心去做。”
#电视剧《大浦东》剧照
李念当下,便是最好的状态
陈梦蕾,是20世纪80年代的李念
《大浦东》一开始,梳着双马尾、系着红围巾、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一个朝气蓬勃的女大学生陈梦蕾就这样闯进了观众的视线,她和当时的男友赵海鹰怀着共同的梦想,构建了无限的憧憬,甚至因此拒绝了北上实习的机会。另一边,父亲强硬的态度让她关起房门,一句句危言也被无声地打了回去。思想独立、敢想又敢闯,是李念对陈梦蕾这一角色的理解。而在与李念进行简短的交谈之后,发现她本人隐约与陈梦蕾有着不少重合点。
在李念的记忆里,父亲也是那个站出来反对她梦想的人。“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和妈妈一起看了很多电视剧,所以从小就想当演员。但我接受的家庭教育非常传统,爸爸一直认为我应该好好学习,考上名牌大学,成为人民教师。”李念的家族树虽然枝繁叶茂,但李念是第一个将枝条伸向演艺行业的。父亲反对的理由也很简单:家里没有从事这类行业的过来人,也就没有人可以牵领着她,向她传授经验。说到底,还是做父母的心疼孩子。
不过后来,大概是看到了女儿对梦想的执著,总是表态“不支持”“不同意”的父亲稍稍松了口,他说如果李念可以考上重点高中,就同意她去考艺术院校。结果不言而喻,李念考出了一个连重点高中也不会拒绝的分数,最后如愿地进入了武汉音乐学院,“这就等于离我做演员的梦想更近了一步”。再后来,李念去报考上海戏剧学院,并在上海度过了四年大学时光,“这是我从小的梦想,是凭着一股拼劲实现的”。
这四年也让李念提前对上海有了些许了解,“浦东开发算是改革开放40年上海承前启后的里程碑,《大浦东》整个故事也是围绕这个展开的。”陈梦蕾从东海财经大学经济系毕业后,成功在华尔街历练成一个金融女侠,这中间横跨了二三十年。因为人物的职业设定,李念在股票上做了很多功课,“我觉得这部剧可以引导大众有一个正确的投资理念,同时也激励我去成为一个与时俱进的演员。”
与时俱进也包括了与同剧组的演员一起成长,李念谈起首次合作的张博,说两人属于那种“相见恨晚,一拍即合”的搭档。“他和我一样是追求完美的人,工作态度极度认真。我们都不喜欢照着台词去念,而是有二度创作。通过自己对人物的理解,让台词更加生活化,激发出更多即兴的东西。我们其实并不知道对方在实际拍摄时会出哪张牌,但是一切又好像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很多时候,导演也认同这些改动。《大浦东》里,篮球场第一次出现,是赵海鹰和好兄弟商量为出国放弃保研的事情。后来再次出现,是剧本之外讨论出的结果。那场戏原剧本写的是赵海鹰和杜黎为了陈梦蕾在教室斗嘴,后来他们为了让这个场面的青春气息更浓,干脆将斗嘴改成了一对一斗牛,“想要营造出学生时代的青葱少年的那种感觉”。
陈梦蕾的梦想一直都是创造生活中的美好,追求一种更加真实且有意义的生活。当她在华尔街经历事业和感情双触礁之后,她看到了人性的另外一面,因为少数人的失败却波及了更多无辜的人,造成的损失也让人难以忽视。于是她回想起自己最初的梦想,并坚定地选择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上海。
和陈梦蕾一样,李念也有过一个“出”和“进”的过程。在关注度最高的时候,李念出人意料地进入了一个近乎隐退的状态,并选择结婚生子。不过,李念说了:“作为一个女人,我觉得我应该顺其自然地按照人生的步伐去走完这一步,对于演员来说也是一种生活上的阅历。”也许正是因为放慢了脚步,给自己去沉淀的时间,才有了现在从容大气的李念。
像白开水一样,清澈温柔
关于“演员一生能演出一个让观众印象深刻的角色,到底值不值”这个问题的讨论,众说纷纭。刚拍完电视剧《蜗居》那会儿,李念因为海藻这个角色塑造得太成功,在生活中被观众当成是角色本身来非议。当时她特别排斥,“我只是个演员,我有我自己的名字。可是往好的方面想,是那个角色太深入人心了。”
现在,在李念的微博简介里,她直接介绍自己是:演员李念,《蜗居》中饰演海藻。2018年,李念参加了一档演技竞演类励志综艺节目,这是她复出后的舞台首秀。在她出演的片段《我的前半生》中,她发掘了罗子君面对闺蜜唐晶时羞愧的心理,也在现场临时互换角色后,体验了唐晶因为亲自曝光未婚夫与闺蜜的地下恋情而几乎崩溃的情绪。
节目播出后,李念在微博发布了一篇长文:“得之坦然,失之淡然,顺其自然,俯下身去做事,静下心去做人。生活总是要回归平淡的,我想做一杯白开水,平和、清澈,温柔得刚刚好。”字里行间尽显从容,淡如水的女子大概如此。随着内心日渐的丰富强大,李念早已能够直面这种由角色演绎带来的关注和压力,稳步前行。
#电视剧《大浦东》剧照
作为演员,作为公众人物,李念从来都知悉自己所承担的责任,而为人母之后更是如此。“我现在可能不太想去演绎简单的敢爱敢恨的女孩形象,我希望像《大浦东》里的陈梦蕾,和我现在正在演的一部电视剧《激荡》里的角色一样,在戏里有成长。让观众看到一个女孩在迷茫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状态,当在她经历了一些生活上的挫折之后,她如何成长为一个有阅历的人。这里面有能让观众反思的东西,也能给喜欢我的青少年们一些正面、积极的引导作用。”
拒绝单薄的角色,走出另一条戏路,是李念自2017年复出后努力的方向。光是2018年,她就有3部电视剧与观众见面。电视剧《远大前程》里“伶仃半生,唱念做打皆小心”的露伶春让李念在一众戏骨级演员中也极具存在感。露伶春身处十里洋场,历经浮华,看透世事,既有霍府二奶奶的娇媚与泼辣,又兼具京剧名家在登上舞台时才展露出的霸气与自信。在李念感慨“遇见露伶春、心疼露伶春、感谢露伶春”的同时,观众也为她短暂的戏份而感到惋惜。
当问及李念今后将如何权衡生活和工作时,她表示自己的重心其实一直都是偏向工作的,“不管我嫁了什么人,生了几个小孩,我都要回到这个舞台。”而常年在电视剧领域活跃的她,也非常期待挑战大银幕。“我挺喜欢大银幕的,因为我觉得它会放大演员的整体表演,让观众更清楚地看到你的优缺点。”
当下的李念,正带着最好的状态迎接观众的检验。饰演过海藻,不代表她就是海藻;演绎了陈梦蕾,她依然还是李念。正如她在舞台首秀上所说的:“来到这个舞台,我一定会是一个全新的李念。”
#电视剧《大浦东》剧照
钱泳辰上海人演上海故事
回到洋泾老街
60年前的洋泾镇,以南北向的洋泾浜为界,分为东西两镇,而长长的洋泾老街就是镇里的主干道,两侧酒旗飘飘,店肆错落,人丁兴旺。与洋泾老街相似的街道在老上海的城墙里纵横交错着,还是个孩子的钱泳辰就在石库门的巷子里留下了奔跑与玩耍的足迹。院角的老藤椅、街头的二八自行车、手提式煤炉,窄小的巷子里老人纳凉,小孩子打弹子、跳皮筋、斗蟋蟀。到了夏天傍晚,家家户户还要在屋外摆上八仙桌、小凳子,吃晚饭、看表演稍不留神,“落雨喽,打烊喽,小巴辣子开会喽,大头娃娃跳舞喽”的老上海童谣声,声声入耳。
如今,钱泳辰再次站在了熟悉的街道上,虽然眼前是搭建出的景象,却依然让他恍惚,一夕之间,过往的岁月扑面而来。宝仁路的斗马堂,东栅口的张记茶馆、鸿福记茶馆,洋泾老街的繁荣一直持续到上世纪90年代,也就是《大浦东》故事开始的时代。
“因为我是上海人,所以还是有挺多优势的”,说完钱泳辰就笑开了,颇有些洋洋得意。“张博他们不是在上海老街长大的,自然不明白什么叫煤球炉?马桶为什么要出去倒?那我就告诉他们,那个时候没有卫生间,也没有抽水马桶,所以肯定得去倒马桶。不像现在什么都是现代化的,那个时候没有煤气,只能生煤球炉。剧中还原的洋泾老街与我小时候的环境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特别有亲切感,所以很容易入戏。”
在制片人找到钱泳辰时,没想到刚一开口,他就一口答应。个中缘由,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这一股“熟悉感”。剧本上的字字句句,在钱泳辰的眼前慢慢转变为景象,有他自己经历过的一些事,也有父母这一辈经历过的。“我演这个戏感觉挺自豪的,上海人演绎上海的故事。在我的演艺生涯中,至今为止还没有碰到可以饰演成长环境和自己如此相似的角色的机会,遇到《大浦东》是我的幸运。幸运的地方还有很多,包括语言方面,我特地说的是有点上海话特色的普通话,占有一定优势,也可以算是我占了点小便宜。”在北京长大的张博在采访时表示自己最感激的就是导演没有强行要求自己学上海话,如果钱泳辰在边上听到的话,想必一定会露出笑容。
很多时刻,这股亲切感都会令他格外享受拍摄《大浦东》的时光。“在我从小到大的过程中,身边一些父母的朋友或多或少都有从事过我在剧中的工作,比如说做盒饭,又比如做建筑这行。”虽然过去从未演过类似的角色,但有了这层优势在,钱泳辰多了些底气,“在看剧本的过程中,如果我有碰到什么比较疑惑的地方,有时候就会给父母,或者身边长辈,抑或是父母的朋友打电话聊聊,‘哎,我最近在卖盒饭,你干这行时有什么故事吗?剧本里的这个事是不是真的,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之类。”
大概是童年时在石库门的记忆成为令钱泳辰格外怀念的对象,拍摄时最令他难忘的情节竟然是“发压岁钱”。那会儿他饰演的角色已经成为包工头,手下雇佣了一些普通工人,临近年头,他们害怕过年拿不到工钱,缺乏安全感。而钱泳辰演的这个角色就打算给他们发一些压岁钱,让他们能够安心回家过年。一定要用红纸做的纸包,包上一点心意,这才算“压岁钱”。就像钱泳辰小时候常收到的那种红包,过年时就为了讨个吉利,顺便和长辈们撒撒娇。
坐上时代的马车
“我在剧中饰演的钱春生,跟张博饰演的赵海鹰不太一样。”与赵海鹰一上来就是财经大学的高材生,直接进入金融界的身份不同,钱春生是一个更接地气的角色。身为赵海鹰的哥哥,为了帮助弟弟出国读书,钱春生不惜通过黑市的非法交易换取美元,也就是俗称的“倒外汇”,结果被警察抓获,并判刑入狱,坐了三年牢。出狱后,纵然获得了自由,但社会的冷落和旁人的青眼依旧在钱春生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洗过碗,卖过盒饭,做过营业员,当过农民工,然后成为包工头。各种社会底层的工作,酸甜苦辣都让钱春生尝了个遍。
“这个角色就是我们父母那一代人的真实写照。我想很多人看完之后,钱春生这个角色会让他们有所共鸣,他们都是从社会底层通过改革开放,搭上时代的顺风车,然后通过自己的努力一直走到今天,这中间有人失败,也有人成功。钱春生就象征了浦东改革开放过程中努力爬起来的这一批人。”
#电视剧《大浦东》剧照
钱春生的经历足够曲折,但也足够励志,这个在剧中起伏最大的角色让钱泳辰多了些感慨。在抓住时代的机遇后,钱春生通过自身的努力,慢慢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公司,参与浦东大型建筑的开发项目,比如卢浦大桥、金茂大厦,后来又和弟弟赵海鹰一起创立了房地产公司。“剧终时,我饰演的钱春生是最富有的人,赵海鹰反过来还要向钱春生借钱。”钱泳辰眨了眨眼,眼里有些狡黠。
钱泳辰演过很多角色,《花千骨》中亦正亦邪的东华上仙、《亲爱的她们》中痴情专一的景灏、《烈火刀影》中英勇抗日的夏光奇 在那些戏里,他来到太行山当厨子,又去了汉江平原成为一名留洋学生 那些都是小人物,钱春生也是,但不同之处在于,钱春生更像是一个缩影,是见证浦东改革开放的亲历者,而他本人也是时代背景下某一批人的象征。
“有些新奇”,钱泳辰颔首承认,“我有一种冲动,想把我经历过的那些岁月都揉入这个角色之中,让他代替我保留下这段回忆。”待又一个60年之后,当年生活在石库门中的人们可能已经无法再讲述属于他们的故事,正如当下的水泥马路已经替代了当年的洋泾老街一样。这时候,留存在影像里的画面就成了珍宝,钱泳辰很荣幸成为其中的一分子,替时代传递心声,传承记忆。
至于现在,在演绎了发生在儿时的故事之后,他得抓紧时间去重温旧地,再和老一辈唠唠嗑。
#电视剧《大浦东》剧照
张芝华四十年,我心依旧
弄堂母亲,神采奕奕
《大浦东》第一集38分钟左右,孙明芳弯着腰,左手拿起装着排骨的菜篮,右手握着锅铲,等待着锅里的油沸腾。
找准时机,孙明芳将排骨倒入油锅,顷刻之间,咕隆咕隆地响,排骨的香气顺着冒出的热气飘散,令人垂涎欲滴。
女儿闻着香味进入厨房,“妈 你歇会,我来吧?”
孙明芳看了一眼女儿,继续翻炸着排骨,“海鹰最喜欢我做的糖醋排骨了。他只要吃一口,就知道是不是我亲自做的。”
“妈,你可真偏心二弟呀。”
“海鹰是我从小奶大的,我能不亲他吗?”
“是。我们几个都是风吹大的,好吧?”
“不能那样的啊。你忘了你爸爸当初病重的时候,我又没有工作,是你赵叔叔帮着我们全家,让我去做小鹰的奶妈。要不这样,我怎么拉扯你们长大呀。”
至此,一个生活在弄堂里的母亲形象便活灵活现地展示了出来。
演员张芝华对孙明芳这类角色很熟悉,总能“凭借不事雕琢的演技,把小人物的平凡生活演绎得有滋有味”。比如,《回家的诱惑》中的范母、《媳妇是怎样炼成的》中的离异母亲、《相思树》中的萧母、《我的美丽人生》中的婆婆、《儿女情更长》中的二姐童建梅、《宝贝》中的孙母等,都令人印象深刻。
“我觉得人,不能脱离开一个日子。”张芝华解释说,“我是一个要过日子的人,我买菜喜欢自己买,因为想吃什么就可以买什么。”这种生活方式,让张芝华受益颇深,因为她的表演越来越松弛,越来越接地气。由此,张芝华被称为“弄堂母亲专业户”。
不过,她也强调,“我对选择剧本,还是蛮严格的。我总觉得我坚持,一定会有收获。我对演员这个职业充满敬畏,不管大角色、小角色,只要是我的角色,唯一考虑的就是把它演好。”
接受采访这天,张芝华很早就到了,条纹式的外套、红黑色搭配的围巾,脸上虽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却神采奕奕。
“为什么接这部戏?”我们问。
“有一个反映上海改革开放40年的作品,而我又是上影厂的演员,我有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张芝华侃侃而谈,“20年前,我和王义明导演就合作了《大上海屋檐下》(导演谢晋);20年后,我们又一次合作了《大浦东》。两部剧都是“大”字开头,很奇妙。况且,合作的演员大部分都是上海的,我看见他们就感觉回到了家。”
张芝华对“家”有特别的感触。
在《大浦东》的戏里,孙明芳是一家之母,开了一家永春杂货店,带着几个孩子。有一场戏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席间,“儿子”海鹰谈到女朋友一事时,孙明芳就笑口颜开、不停地追问海鹰,“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啊?”“她家里是做什么的呢?”
孙明芳爱儿女的形象,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张芝华很熟悉这种场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她就像剧中的母亲一样,甚是疼爱儿子。6年前,张芝华在接受采访时就表示,“因为孩子的原因,每年我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在美国。因为英文不够好,所以在美国只要接触到与中文有关的东西,我就非常开心。在那几个月里,我会集中看在上海还来不及看的中文书,‘恶补’国产影视剧。我希望日子能更张弛有度,更从容一点。”不过,在生活中,张芝华也担心儿子的婚姻问题,并告诫儿子一定要慎重选择,“人的一生,总有很多坎坎坷坷,步入婚姻的两个人是需要信仰来维护的。”
追求干净,而不过分
虽说张芝华演了很多“弄堂母亲”,让每一个角色都沾染了些许厨房的“烟火气”。但是,在张芝华的表演中,却找不到相同性格的角色。她说:“演完《重返石库门》《儿女情长》后,无数弄堂戏都来找我,我基本上都回绝了。别人问我:你是不是不缺钱,总是不接戏。其实,我是怕重复了演不好。我也不会居高临下地去表现这些角色的世俗气,更愿意表现她们热爱生活的美好面。”
今年,张芝华有两部戏,都是反映上海改革开放40年的变化。一部是《外滩钟声》,一部是《大浦东》。在《外滩钟声》里,张芝华饰演的是胖嫂,一个从不对生活失望的、热情的、有爱的胖阿姨。张芝华在演绎的时候,抓住了“胖”的特点,“以前总有人说大上海,小市民,会算计,叽叽喳喳,但这个胖阿姨是大气的:她没钱没地位,却对生活品质有一定的追求;她洗衣服的时候,也要唱几句沪剧;看到隔壁‘小滑稽’唱评弹,也会哼几句,最后她跟‘小滑稽’好了。其实,我们就想告诉观众,生活是有希望的,爱情是可以找到的。”
#电视剧《大浦东》剧照
在《大浦东》中,张芝华在演绎孙明芳时,就完完全全地摆脱了胖嫂的影子,更多的是展现出一种“柔”与“硬”。柔,是指孙明芳作为母亲的温柔一面。例如,面对着儿子犯了错,她也不会责罚,而是谆谆教诲儿子,“这次的教训实在太惨痛了,一定要记住,以后到社会上一定要遵纪守法 ”“硬”则是指孙明芳在下岗后,积极面对生活的勇气。借用张芝华的话说,“她的生活不富裕,绒线衫都是自己织的,但是她站在时代面前,一点没怕过。”
值得一提的是,对于扮演胖嫂和孙明芳这类上海母亲,张芝华很乐意,她希望观众通过她塑造的角色看到上海女人的变化,“抠抠搜搜、斤斤计较、爱占小便宜的人不是没有,但肯定不能以偏概全,也让他们看看上海女人的大气。”
此外,张芝华常常表现出对过去的怀念,尤其是重回“浦东”后,她再一次找到了“家”。《大浦东》里有两个场景,张芝华印象深刻。第一个场景是在过年。住在老房子里的孙明芳,与大家一起做肉圆、炸花生米,其乐融融。拍完这场戏的那一刻,张芝华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她觉得这不是在演戏,而是在“过日子”。所以,在跨度近40年的“浦东”生活中,张芝华会十分在意不同时代的不同生活样态,“当你在看这部电视剧时,你会发现这个角色非常接地气,走在大街上你都看不出这是演员演出来的,你会觉得这就是那个时代本来的样子。因为我们小到一个简单的袖套、围裙,大到我们的各个场景,都在真实还原那个时代。”
第二个场景是在纺织厂。当张芝华走进“浦东”时,脑海里就会想起母亲,想起母亲牵着她的小手穿街走巷,想起母亲在纺织厂忙碌的身影 这一刻,张芝华似乎回到了曾经那段幸福的时光。“我小时候应该是跟母亲一起来过这里的。现在这个纺织厂没有了,变成了拔地而起的金融中心。所以,我演起来就会有一股劲儿,想展现出内心的那份情感。”从回忆中“走出来”,张芝华有些激动,“你看孙妈妈,她在戏里面一直戴着个白色的饭兜,那是纺织女工的印记。”
“我们的年轻演员处在一个好时代,能够有丰厚的收入,这是市场的选择。我的想法是演到一个好角色,就像唱到一首好歌 对待生活心平气和,无论享受工作还是享受生活,都是一种能力。”张芝华的语气不容置疑 享受生活,是人生的真谛。
姚安濂我怕落入一个套路里
迷恋表演:“我”是认真的
接到出演《大浦东》中徐瀚之一角的邀请电话,姚安濂就心动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与该剧的导演王义明是非常好的朋友,更重要的是这是一部反映上海改革开放40年风貌的电视剧。他说:“浦东开发让陆家嘴成为中国的‘曼哈顿’,成为亚洲乃至世界的金融中心,这种繁荣和发展也对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了深远影响。”有趣的是,当时正在拍戏的姚安濂还跟导演提了要求,“如果你们将档期调开,我肯定会来。哪怕再辛苦,哪怕我上海、襄阳来回飞,我都会参演的。”
研究剧中私营金融企业的董事长徐瀚之,姚安濂费了一些心思,“我接触过各行各业的董事长,看他们的穿着都很休闲,但却又十分的讲究品质。所以,在戏里,我也是朝着这个方向打扮的。”这种在生活中观察人物琢磨演技的方法,姚安濂已坚持了30余年,“有时走在街上,看到两个人吵架,我都会停下,远远地看一看。”
在走进徐瀚之的过程中,姚安濂看到了自己曾经在上海滩打拼的身影。
时间倒回20世纪70年代末,姚安濂还是一名工人,因为喜欢演戏,就报考了上海戏剧学院。“我最早在上海活塞厂机修车间当一名钳工,当年厂门对面就是兰心大戏院售票处,所以有戏我就会去看。”时隔多年,姚安濂再次谈起往事,“刚恢复高考那会,戏剧学院挑演员喜欢找一些形象很正,适合演工农兵的学生,而我年轻时长得和现在的小鲜肉有点相似,显然跟这个不沾边。但是,我非常迷恋舞台表演。”
这种“迷恋”,最终让姚安濂辞去了带有编制的工作,走上了“临时”演员的道路,成了“海漂”。没了单位,没了工作,没了收入,姚安濂觉得自己“没有退路了,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可是,由于非科班出身,姚安濂得到角色的机会很少,“因为当时我在表演上还没‘出来’,机会比现在少得多。你苦苦等待别人给你一个角色,有时候一等可能就是三个月、半年。”只要拿到角色,姚安濂就会精心准备,仔细琢磨角色,“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自己的角色演好,让人们能够从这个小角色当中发现我的一些闪光点,下次能够给我一个更大、更好的角色。当然,为了得到这么一种认同,我每一个角色都不会放过的,我就是希望人家能够记住我。所以不论角色大小,我会调动自己所有的表演经验,所有的体现方法。”
有意思的是,在等待演戏机会的过程中,姚安濂从台前转向了幕后,做起了制片人、副导演,甚至自己开了家影视公司。他用调侃的口气表示,“如果后来不继续演戏,也许我现在也是某影视公司的老总 ”
话说回来,做幕后的那段时间,姚安濂还学到了一个演戏的秘诀,“我经常在监视器旁看别人表演,既能看到演员表演的问题,又能从中学到一些技巧。以前,我总是特想‘演’,喜欢自己设计一些小动作,后来发现那些我自己增加的动作都是多余的。我觉得塑造人物更重要的是重现一个曾经的存在。”
这种试图再现“曾经的存在”来塑造角色的方法,让姚安濂受益颇深,并多次在各大影视类奖项中获得提名。就拿以改革开放以来深圳特区的企业生存状态为时代背景的电影《打工老板》来说,姚安濂在演这部电影的时候就像回到了自己当工人的那段日子,用上他的真实体验,将一个奋斗半生、成为达林玩具代加工厂老板的林大林的“狡黠,有点小聪明”的特征展现得淋漓尽致。后来,在接受采访时,姚安濂语气坚决地说:“我不想把他塑造成一个很完美的形象,我想表现出一种比较真实的生活状态。”
可喜的是,这个角色让姚安濂摘得了2014年第38届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最佳男主角桂冠,让他成为十年间蒙特利尔唯一的一位华人最佳男主角。此后的几年里,姚安濂又被授予了“国家一级演员”,成为非体制内演员荣获国家高级专业资格证书的国内第一人。与此同时,他还拿到了2017年中国电视好演员优秀奖。
然而,拿奖的同时,他也遭受到了质疑。但是,他不在乎这些,只在乎凭自己的实力演好角色 ,“实际上,任何一个演员都希望得到自己业内的认同,而且是希望得到高度认同。国际电影节也好,或者是国内的百花、金鹰也好,获奖无非就是对一个演员作品的认同。我从2005年跟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擦肩而过后,当时就有各种各样的说法,说可能跟我自己没有去戛纳有关。很多人为我感到惋惜,所以我内心有那么一个结。当然,也有一些负面的报道,说我在自我炒作,等等。但就为了这句话,我觉得我应该要用自己的努力,靠自己的实力,真正地把一座座奖杯拿回来。”
坚持初心:“我”追求完美
从入行至今,姚安濂的演艺之路已经走了30年。在这30年里,他一直坚持“扮演角色就要贴近生活”。比如,《粉红女郎》中的百万富翁、《51号兵站》中的侦缉处处长、《二次曝光》中的宋其生父、《打工老板》中的玩具制造加工厂老板、《心术》中的严主任、《东方战场》中的杜月笙、《深夜食堂》中的小寿叔等等。但是,姚安濂却说,“我还有很多的不足,仍需要努力。我很怕被类型化,自己都分不清楚角色,演起来难免会落入一个套路里。从某种角度来说,我在演绎另外一个姚安濂。”当然,“演自己”并非是姚安濂在重复自己,而是他将“自我”的个性融入角色中,形成另一个“全新的我”。
在《大浦东》中,姚安濂进入了熟悉的“浦东”生活,非常感慨,“我梦想成真的一刻”。然而,在这次浦东“追梦”的过程中,姚安濂跟导演、编剧等人有不同的意见,尤其是对于20世纪以前关于上海人的着装、菜系等问题。他有自己的坚持,“一定要符合那个年代”。后来,姚安濂说服了导演王义明,“大家坐在一起吃饭,要放什么菜,我们都是一起商量。因为,这些小细节就可以表现出上海人的生活状态。”
更令人惊讶的是,姚安濂竟然自备了许多套衣服,“我了解徐瀚之,知道他在什么情况下,穿什么衣服”。追求“真实”的态度,让姚安濂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之中。他说:“我感觉这不是在演戏,而生活就是如此。”
其实,在拍《大浦东》之前,姚安濂的脑海里就已经有了徐瀚之的影子 平易近人之中藏着一股不凡的气派。姚安濂心里清楚,作为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民营企业家,徐瀚之是一个有魄力、有眼光、有闯劲,还十分讲究生活品质的成功人士。而且,事业成功后,徐瀚之也不忘初心,始终坚守着自己经营的底线 “诚信铸金”“无论到何时,有些价值信条不能丢失”。所以,在演出徐瀚之时,姚安濂就很好地把握了角色的言谈举止,真实地展现徐瀚之的一生。于是,我们可以在《大浦东》中,看到一个既高情远致又精明强干,既温文尔雅又古道热肠的徐瀚之。姚安濂解释道:“因为我对这种生活特别熟悉。演这类熟悉的人物和生活,我会更容易抓住人物的灵魂。”
回到现实生活中,姚安濂就会慢慢地从角色中走出来,“一个角色的完成肯定是注入了大量心血的,所以,在每次完成一个角色之后都需要调整一下。在家的时候,我一般喜欢看看影碟,搜集一些好的电影。我很享受拍戏和生活切换的这一过程。当然,以后随着自己年纪一点点大了,拍戏的节奏也会渐渐慢下来。我会一直演下去,只要我的身体允许,70岁、80岁我都会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