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报酬提高、价值链地位与中国出口产品质量升级
2019-01-15张晓毅王明益
张晓毅,王明益
(1.山东大学(威海) 商学院,山东 威海 264209; 2.山东财经大学 国际经贸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一、问题提出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中国出口导向型发展战略顺利推进,进出口贸易总额从1978年的206.4亿美元升至2016年的3.9万亿美元,其中出口贸易额从97.5亿美元增长到2.2万亿美元注根据历年《中国统计年鉴》相关数据统计得到。。目前中国贸易总额占全球贸易额的八分之一,但出口产品质量总体水平较低,因此中国要想成为贸易强国,必须重视贸易的增加值以及产品质量提升,实现出口产品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1],从而推动贸易增长,增强企业的国际竞争力[2-3]。
长期以来,中国发展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契合自身资源优势,出口规模迅速扩张,创造了中国经济增长的奇迹[4]。随着刘易斯拐点的出现及人口红利消失,劳动力成本呈现逐渐上升态势,依靠廉价劳动力的出口发展模式难以为继,如何在劳动报酬提高的情况下,实现中国出口贸易持续发展,尤其是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成为一项重要的研究课题。当前劳动力要素市场已成为供给侧改革的主要内容之一,国务院发布《关于激发重点群体活力带动城乡居民增收的实施意见》(2016年),意在进一步提高中国居民收入水平,扩大中等收入群体,促使经济走上内需驱动的可持续发展道路。通过厘清二者之间的关系,可以加深对劳动报酬影响出口贸易机制的客观认知,也为合理调整中国出口模式提供理论支持。
此外,在研究劳动报酬对中国出口产品质量影响时,一个不容忽略的现实背景就是中国正不断加深融入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GVC)。因此,在目前全球化生产和供给侧改革的背景下,研究劳动报酬有必要结合全球价值链,从而使研究结果更具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以期为中国政府和企业提供意见参考。
目前,出口产品质量受到学界的广泛关注。根据梅里兹(Metliz,2003)的异质性企业模型,生产率越高的企业产品价格越低,但现实生活中生产率高的企业往往产品价格也高[5]。由此,产品质量作为影响出口的重要因素被纳入模型,且具有异质性特征。对影响出口产品质量的因素,相关文献从不同角度做出探讨。部分学者从企业异质性的角度解释出口产品质量差异的原因[3];其他文献从市场竞争与政府补贴[6-7]、创新与技术进步[8]、贸易成本与市场规模[9]等方面对出口产品质量进行剖析。
从劳动报酬的角度探讨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文献较少,研究结论也并不统一。而劳动报酬提高是经济新常态的典型特征,因此研究其对出口产品质量影响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目前相关文献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研究劳动报酬增加促进还是抑制企业出口产品质量提升。阿西莫格鲁(Acemoglu,2009)指出,劳动报酬增加有利于技术进步和革新,实现产业结构调整和更新换代,从而规避“低工资陷阱”[10]。程承坪等(2012)认为适当提高劳动报酬会正向影响中国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因而可能对出口产生促进作用[11]。岳振和刘志彪(2011)认为中国过去发展外向型经济,主要通过代工的方式嵌入全球价值链,劳动报酬提高将有力地逼迫企业转型升级,从而有可能提升出口产品质量[12]。但许和连和王海成(2016)认为劳动报酬提高导致企业用工成本的增加,削弱中国出口产品的成本优势,从而阻碍中国出口产品质量提升,并且发现最低工资标准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具有显著抑制作用,且存在行业、所有制和地区间的差异[13]。
另一类文献认为劳动报酬提高是否促进中国出口产品质量,需要结合劳动生产率综合考量。都阳和曲玥(2009)认为劳动报酬的增长伴随着劳动生产率更快地增长,劳动力成本优势并未减弱,产业结构升级和教育深化可以实现劳动力成本优势的延续[14]。蔡昉(2007)认为出口产品的比较优势和竞争力并非完全取决于劳动报酬,还要取决于劳动生产率,只要劳动生产率的提高速度能与工资增长保持同步,产业比较优势和竞争力仍将得以保持[15]。张明志和铁瑛(2016)发现在劳动生产率水平足够高时,工资上升可以促进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且工资上升会通过提高企业的劳动生产率而提升出口产品质量[16]。
综上所述,目前研究围绕劳动报酬提高对产品质量提升影响的研究较少,并且忽略了全球化背景下价值链嵌入以及中国行业GVC地位的特殊性。与已有文献相比,本文的创新点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研究视角上,结合价值链嵌入的背景,基于企业层面的匹配数据,实证检验中国劳动报酬增加、价值链嵌入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第二,研究方法和作用机制上,使用BHC(Baily-Hulten-Campbell)分解方法,检验GVC地位提升对劳动报酬促进出口产品质量影响的路径。
二、机制分析与假设提出
(一)劳动报酬、GVC地位与出口产品质量
已有相关文献针对劳动报酬影响企业出口产品的途径进行理论分析。本文在归纳总结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认为劳动报酬对企业出口产品的影响途径可以分为“效率工资”和“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两个方面。前者指在交易成本和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适当提高员工的劳动报酬可以促使员工更加努力工作,提升工作效率,最终增加企业绩效[17]。“生产率效应”意味着劳动报酬提高可以吸引更多高技能人才,促进其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18]。当劳动报酬提高后,生产企业会做出相应调整,考虑到时间因素,短期内:一方面,劳动报酬提高会增加生产成本,降低企业研发投入,从而抑制产品质量提升;另一方面,劳动报酬提高会激励员工提高工作效率,并吸引高技术人才,促进企业产品质量提升。因此,在劳动报酬提高初期,企业产品质量提升不会太大;但随着时间延长,劳动报酬提高带来的成本效应日渐减弱,而企业的经验累积、生产率及研发则会日益增加,因此在中长期内,劳动报酬提高对产品质量升级的促进效应较好。
GVC地位的变化可以对劳动报酬产生影响,进而间接影响出口产品质量,并且GVC参与将会促进劳动报酬提高。总体而言,出口企业比国内企业更具生产效率,也会雇佣更多的工人。在没有出现大幅失业以及劳动力市场功能完善的情况下,出口企业将支付工人更高的工资[19-20]。陈继勇等(2016)从出口国内附加值的角度实证研究了中国企业的工资决定,发现出口国内附加值的提升可以显著促进中国出口企业工资水平提高[21]。此外,部分学者从行业层面研究价值链对技能相对报酬的影响。周昕(2017)从行业层面分析发现,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总体提高了中国制造业高技能劳动力的相对工资[22]。
此外,处于不同的GVC地位,劳动报酬提高对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程度具有差异。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主要依赖于员工工作积极性和企业的技术升级。GVC地位较低的企业其正常利润率会被压榨,而低利润率可能会限制企业的研发投入和研发能力的提升,难以使用专业化技术及专用性资产参与国际分配,因此劳动报酬的提高在吸引高技能人才促进偏向型技术进步有所欠缺,难以充分发挥劳动报酬提高对出口产品质量的促进作用。与低GVC地位的企业不同,GVC地位高的企业对核心竞争力的掌控较好,可以使用其专业化技术及专用性资产参与国际分配,从而获取更多产品增加值,所以劳动报酬提高可以吸引更多的高技能人才,促进其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提高其利润率水平[23]。总体而言,GVC地位的提升有助于劳动报酬促进出口产品质量。据此,本文提出第一个假设。
假设1:劳动报酬对产品质量的影响存在时间效应,即在较短期内,由于劳动报酬的成本效应较大,报酬提高可能会抑制产品质量提升;从中长期来看,由于企业经验累积、生产率及研发的增强,劳动报酬提高会对出口产品质量产生显著性影响。整体而言,GVC地位的提升有助于劳动报酬促进出口产品质量。
(二)不同的GVC地位下劳动报酬对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
处于相同的GVC地位时,相对于资本技术型企业,劳动密集型企业的工资支出是其成本的主要组成部分,因此出口产品质量对劳动报酬变动更为敏感。目前,中国行业GVC地位与技术密集水平存在反向关系[24-25]。由于中国劳动力资源丰富,劳动力密集型行业是其比较优势所在,通常处于GVC高端地位,而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行业则是中国比较劣势所在,企业所出口产品主要集中在加工装配环节,反而普遍处于GVC低端地位。由于劳动密集型企业使用劳动力要素占比较高,劳动报酬构成其成本的主要组成部分,在此情况下,劳动密集型行业处于GVC高端地位,通过价值链地位的提升来增强劳动报酬对出口产品质量影响的空间较小,效果要弱于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行业。据此,本文提出第二个假设。
假设2:劳动报酬提高对产品质量影响存在行业差异性,这是由于不同要素密集型行业自身性质及其全球价值链地位不同导致,即在劳动密集型行业,GVC地位的提高可能无法显著促进劳动报酬提高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作用;而在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GVC地位的提高能显著促进劳动报酬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作用。
三、指标构造与模型设立
(一)计量模型
根据前文的理论分析,本文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quality=α0+α1lnwage+θX+λt+δi+εit
(1)
quality=α0+α1lnwage+α2lnwage×GVC+θX+λt+δi+εit
(2)
其中,quality代表企业出口产品质量,lnwage代表劳动报酬的对数,lnwage×GVC代表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与劳动报酬的交互项,X包括其他控制变量,λt代表时间效应,δi代表企业个体效应。
(二)变量构造
1.企业出口产品质量(quality)
早期文献[26-27]一般利用单位价值量来代表出口产品质量,但单位价值量受到诸多因素影响,单位价值量低的原因可能是质量或产品成本较低,而中国出口产品价格较低的原因更有可能是劳动力廉价导致的产品成本较低。此外,由于具有同质竞争和劳动力价格负向扭曲[28]的特点,使得中国出口产品存在高质低价的现象。因此,本文参照阿拉和西瓦达桑(Hallak & Sivadasan,2009)的质量内生决定理论模型[29],强调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具有异质性,即各企业具有不同的质量生产能力。
首先,假设消费者效用函数为:
(3)
其中,λ、q分别表示产品的质量、数量,σ表示产品种类之间替代弹性(σ>1)。
产品j的消费数量可以表示为:
(4)
按照施炳展和邵文波(2014)[30]的做法,根据式(4)构建回归计量模型。由于本文的实证分析在产品层面进行,由此控制了产品特征。因此,m国消费者t年对企业i生产商品种类的消费量可以简化为:
lnqimt=χmt-σlnpimt+εimt
(5)
其中,χmt=lnEmt-lnPmt为进口国-时间的虚拟变量,即随着时间和进口国不同而变化。lnpimt表示企业i在t年对m国出口产品的价格;εimt=(σ-1)lnλimt。
为了克服产品价格与出口量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参照施炳展和邵文波(2014)[30]的做法,采用该产品出口到其它市场的平均价格作为工具变量进行内生性处理,并通过式(6)定义质量为:
(6)
式(6)可以测度企业—市场—年度—产品层面的质量,为了把握整体质量的变动,本文对式(6)求得的产品质量进行标准化处理:
(7)
其中,min、max分别代表所求企业—市场—年度—产品层面上质量的最小值和最大值,标准化后的质量可以在不同层面加总以及比较分析。整体指标定义为:
(8)
式(8)中,TQ代表对应样本的整体产品质量,Ω代表某一层面的样本集合,vimt代表样本的价值量。
2.劳动报酬(lnwage)
采用本年应付工资总额加上本年应付福利除以企业从业人数的对数来表示。为了剔除物价上涨的影响,应付工资总额和本年应付福利这两个指标均采取物价指数进行平减,数据来源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
3.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GVC)
根据Tiva数据库进行测算,方法如下:在建立“国际投入—产出表”基础上,以全球价值链参与国实现的“增加值”作为标准来统计。具体而言,一国的总出口可以分解为直接消费的最终品和服务(FDV)、生产国内所需最终品和服务的中间品(NDV)、生产第三国所需商品的中间品(TDV)、生产本国所需商品的中间品(RDV)和国外附加值出口(FV)。根据库普曼(Koopman,2010)[31]的方法,GVC指一国间接出口的附加值相对于国外附加值的差距,间接出口的附加值比重越大,说明该国主要为其贸易伙伴国生产中间产品,处于GVC上游环节,计算公式为:
(9)
其中,GVCij为j国i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所处的地位,即数值越大,说明其地位越高,EXij表示出口总额。
为了检验不同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下劳动报酬影响出口产品质量的差异,本文在模型中引入劳动报酬与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的交互项(lnwage×GVC)。由于交互项与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之间存在较强的相关性,因而在考察全球价值链地位调节作用时,仅引入交互项。
4.企业全要素生产率(lntfp)
用以衡量单位总投入的总产量,企业的全要素生产效率越高,企业更容易通过追加研发投入等手段生产出高质量的产品。本文采用OP方法计算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数据来源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
5.企业规模(lnsize)
规模越大的企业越有条件进行技术改造和升级,并进而提升产品质量。本文采用企业从业人数的对数来衡量,数据来源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
6.资本密集度(klratio)
资本密集度高的企业更有条件进行技术研发和产品质量升级[32]。本文采用企业固定资产净值与从业人数的比值来计算,数据来源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
7.行业赫芬达尔指数(hhj3)
用以控制企业所有行业产业集中度的差异,根据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测算。具体计算公式为:
(10)
其中,total_saleij表示4位数行业j企业i的销售收入。
(二)数据来源与处理
本文数据主要来自2000—2011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和海关数据库。首先把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中不符合企业会计准则的样本删除,包括无企业名称或进口地名称、从业人数小于8人、企业产值为负值,以及企业工业增加值大于总产出等情况,然后把月度层面的海关数据按照企业—产品—目的地—年份加总成为年度数据,之后对两个数据库进行合并。由于两个数据库对同一企业所用的编码规则不同,因此本文借鉴田巍和余淼杰(2012)[33]的做法首先按照企业名称和年份将两个数据库进行匹配,未匹配成功的企业按照邮政编码和电话号码的后七位再次进行匹配。最后,本文剔除了资源类和农产品类的样本。
四、实证检验
(一)初步检验结果
本文首先基于豪斯曼(Hausman)检验,结果表明随机效应模型优于固定效应模型,因此采用随机效应模型。由于样本数据截面较大而年份较短,并且随机扰动项可能存在序列相关、异方差或者自相关等问题,采用Driscoll-Kraay标准误,从而得出的估计结果更为稳健。表1为初步回归结果。
表1 大样本检验
表1(续)
注:*、**、***分别代表在10%、5%、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括号内为标准误。
随机效应回归结果显示,在任何一种情形下工资系数(lnwage)均显著为正,说明工资上升总体上显著提高了中国出口产品质量,可能是因为工资上升有利于提高员工工作效率,促进企业技术型进步,增加企业绩效,从而提高了产品质量水平。劳动报酬与价值链地位的交互项(lnwage×GVC)回归系数在6个回归模型中均为正,表明价值链分工地位越高,劳动报酬增加对产品质量的促进作用越大。
控制变量层面,全要素生产率(lntfp)和资本密集度(klratio)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全要素生产率和资本密集度越高,中国出口产品质量提升就越快。企业规模(size)系数有正有负且不显著,表明企业规模并不能显著影响出口产品质量。行业集中度(hhj3)系数显著为负,表明行业集中度对中国出口产品质量升级存在显著抑制作用。
(二)内生性分析
为了解决变量之间和样本选择偏差造成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做了以下两个方面的处理:
第一,变量之间的内生性问题。产品质量较高需要密集使用更高工资的熟练劳动力,因此在行业层面生产高质量的产品会创造工资溢价,提高劳动报酬[34]。针对劳动报酬和出口产品质量可能相互影响产生的内生性问题,参照张杰等(2013)[35]处理相关问题的方法,本文采用系统GMM方法对模型进行估计以确保结论的稳健性。结果显示,所有变量的系数和显著性均未发生明显变化。
第二,样本选择偏差问题。本文侧重考察劳动报酬对中国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在选择样本时并未包含非出口企业,这可能会造成样本选择性偏差。本文进一步采用赫克曼(Heckman)两步法进行回归,基本步骤是:首先构建Probit模型,估计所有样本企业的出口决策,得到逆米尔斯比率λ;然后将λ代入影响出口产品质量的回归方程进行估计,结果报告在表1第(6)列中。处理样本选择性偏差后,劳动报酬、劳动报酬与价值链地位交互项,以及其他控制变量的符号并未发生改变,说明研究结论是稳健的。此外,λ在模型回归结果中显著,表明有必要使用Heckman模型。
(三)稳健型检验
为了检验回归结果稳健性,本文对GVC地位指数进行重新测算。借鉴张杰等(2013)[35]和李磊等(2017)[36]的方法,重新测算式(9)中的国外增加值比率,并使用重新测算的GVC地位指数进行回归,结果见表1第4列。与基础回归相比,各变量的作用方向与大小仍未发生明显改变,因此研究结论是稳健的。
(四)分样本检验
劳动报酬提高对企业出口的促进作用及GVC地位的调节作用会因企业异质性而出现差异[37],因此本文对样本进行分解检验,以期得到更为详细客观的结果。
表2 基于时期分组估计结果
表3 按要素密集度分组估计结果
1.本文将样本分为短期(2000—2001年)、中期(2000—2006年)和中长期(2000—2011年)三个不同长度的时间段,对应的估计结果见表2
由表2可知:在短期(2000—2001年),劳动报酬系数虽为正但并不显著,说明在短期内,劳动报酬无法显著提升中国出口产品质量;在中长期(2000—2006年),该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劳动报酬提高会显著提升中国出口产品质量,假说1成立。无论时间长短,GVC地位指数系数均在5%水平上显著,证明整体而言,随着价值链地位的提升,劳动报酬增加会更加促进出口产品质量。
2.基于要素密集度分组
本文将海关八位编码加总到六位编码,依照HS商品编码与ISIC3.0之间的对应表,以及4位数级国际标准产业分类(ISIC3.0)与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 4754—2002)之间的对应表,得到6位数级HS92商品编码与行业之间的对应关系,按照要素密集度,将出口企业所属行业分为劳动密集型、技术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注]劳动密集型行业包括:农副食品加工业、食品制造业、纺织业、纺织服装制造业、皮革毛皮羽毛及其制品业、木材加工及木竹藤棕草、家具制造业、印刷业和记录媒介的复制、文教体用品制造业、橡胶制品业、塑料制品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和金属制品业。资本密集型行业包括:饮料制造业、烟草制品业、造纸及纸制品业、石油加工与炼焦及核燃料、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化学纤维制造业、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有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及通用设备制造业。技术密集型行业包括:医药制造业、专用设备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电器机械及器材制造业、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仪器、仪表文化办公用机械。。结果见表3。
由表3可知,技术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企业劳动报酬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在这两个行业,劳动报酬提高显著促进了出口产品质量升级;而资本密集型企业系数不显著,说明劳动报酬对出口产品质量并无显著影响。此外,劳动密集型企业的交互项回归系数为负。这可能是因为中国劳动密集型产业处于价值链较高地位,因此通过价值链地位的提升来增强劳动报酬对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空间较小。而技术、资本密集型企业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因此中国制造业企业在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中的价值链地位较低,可以通过价值链地位的提升来增强劳动报酬对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从而验证了假设2。此外,从生产率系数来看,生产率对产品质量的影响在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企业要高于劳动密集型企业。
表4 按所有制分组估计结果
3.基于所有制的检验
考虑到不同所有制企业在劳动报酬制定机制及变动灵活性上的差异,本文将样本按照实收资本比例,分为国有、民营和外资企业,见表4。
由表4可知,国有企业劳动报酬提高对出口产品质量并无显著影响,民营企业劳动报酬回归系数为0.076,大于外资企业劳动报酬系数0.046,并且两者在1%水平上显著,原因可能是私营企业市场化程度较高,工资制定更为灵活。国有企业和外资企业的交互项系数为正,系数分别为0.169和0.109,民营企业的交互项系数为负。原因可能在于国有企业在参与全球价值链中有其独有的政策优势,而外资企业在中间产品进口及出口环节更为便利,因此两者价值链地位的提升更有助于发挥劳动报酬提高对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作用。而民营企业在参与国际市场过程中,由于相对于国有企业和外资企业缺乏之策支持力度,容易由于价格驱动造成贸易条件恶化[38],陷入合成谬误[39],同时由于发达国家压制中断产业升级[40],GVC地位的提升反而削弱了劳动报酬提高对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作用。
(五)机制检验:增长视角的分析
接下来,本文参照张杰(2013)[35]和西田等(Nishida et al.,2013)[41]的BHC分解方法,将出口产品质量的增加分解为五个部分,从而对劳动报酬提高、价值链嵌入影响中国出口产品质量变化的机制进行分析[注]限于篇幅,此处略去具体分析过程,感兴趣的读者备索。,发现劳动报酬的提高对中国出口产品质量增长具有显著促进作用,提高劳动报酬能够显著促进企业自身出口产品质量的提高,改善企业间资源配置,同时降低了进入效应,促进退出效应。具体而言,劳动报酬每提高1%,分别有利于提升质量增长18.0个百分点、企业内效应15.2个百分点、企业间效应7.4个百分点和退出效应107.4个百分点,而降低进入效应112.1个百分点。
此外,在企业进入效应中,交互项的系数为负,而在其他分解部分中交互项作用均显著为正。这说明随着GVC地位的提升,劳动报酬增加越能促进企业自身出口产品质量的提高、改善企业间资源配置,原因在于总体而言GVC地位提升促进了研发技术、人力资本等方面的投入,提升出口产品质量的比较优势;而劳动报酬增加可以促使高技能人才在企业间的合理配置。在企业进入效应中,随着GVC地位提升,劳动报酬增加越能降低企业进入效应。其原因可能在于,就中国而言,GVC地位高的行业属于劳动密集型行业,因此对于劳动报酬的变动更为敏感。
五、结论和政策建议
本文在全球价值链背景下,探讨了劳动报酬提高对中国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分析表明,劳动报酬在短期对出口产品质量可能不存在显著影响,而在中长期影响会日益显著;对私营企业的影响大于国有企业和外资企业,对劳动密集型企业的促进作用大于其他类型企业。此外,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提高加强了劳动报酬促进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对中长期内、国有企业和高技术密集型企业影响最大。通过机制检验还发现,随着GVC地位的提升,劳动报酬增加更能促进企业自身出口产品质量、改善企业间资源配置,同时降低企业进入效应。在此基础上,本文运用工业企业数据库与海关数据库的数据进行了实证检验,验证了上述理论假设。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几点政策建议:
首先,有意识地发挥劳动报酬增加的积极作用,是中国外贸应对现有挑战的重要突破口。劳动报酬提高在中长期内可以提高出口产品质量,实现“劳资共赢”,兼顾公平和效率。劳动报酬在调整过程中要充分注重劳动者水平、企业所在行业及所有制的差异,对国有企业的工资决定机制进行改革,改善绩效工资评定制度,使员工积极参与、劳有所得,从而提高工作积极性;培育完善民营企业的劳动力市场,对其奖金和福利制度进行改革;完善最低工资标准的调整机制,进一步推进劳动保障法制建设。在保障普通劳动者工资收入的同时,关注高水平劳动者的诉求,充分利用劳动报酬提高的“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效应,提升出口产品质量。
其次,提升中国的整体创新能力,实现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攀升,从而加强劳动报酬提高促进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对于处于价值链较低地位的企业,可以通过价值链地位的攀升来加强劳动报酬对出口产品质量的促进作用,而处于价值链较高地位的企业则应侧重提升整体创新能力。对于中国而言,劳动密集型企业应注重整体研发能力和创新能力,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企业则可通过GVC地位的攀升加强劳动报酬对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
最后,加强民营企业参与国际市场的政策扶持力度。改变不同性质企业在行业地域间进行生产的差别待遇,使企业平等参与市场竞争。加强民营企业参与全球价值链的政策扶持,避免由于价格驱动造成贸易条件恶化以及合成谬误,对抗发达国家的压制,改善GVC地位提升削弱了劳动报酬促进出口产品质量的被动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