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金庸笔下人物的悲剧性

□文｜孙胜 卜杨城

（作者单位：西北大学现代学院）

金庸小说的悲剧艺术同于世界,又极具民族个性，其悲剧形成于特殊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和每个主角的命运、性格等息息相关,本文通过对其悲剧命运的具体阐释，展示人物的悲剧性中所蕴含的哲理以及金庸小说悲剧观的艺术特点和艺术魅力。

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堪称经典，但先生笔下许多小说人物又兼具一种不可忽略的悲剧性。换言之，悲剧是金庸小说的一大利器，本文主要通过金庸先生笔下的悲剧人物形象和类型，去研究其笔下人物的悲剧性。

人物悲剧的类型

好人命苦。金庸先生笔下有着许多的薄命佳人，比如《神雕侠侣》中的公孙绿萼，《天龙八部》中的阿朱，《连城诀》中的戚芳等，这些女性人物形象的塑造，都不约而同向着一个相对稳定的特征发展，比如这些女性都有着相同的善良品格、柔美个性亦或是本身具备的性本善，但这些人又同样在各自的生长环境、所处时代以及各自人生经历中，面对了与其善良品性相反的悲剧命运，侧面展现出一种“好人命苦”的无奈与悲怆，因此我们可以发现，金庸先生在对她们形象悲剧描写的同时，一方面赞扬了人性的美好与柔美，一方面又揭露了社会的无情与丑恶。

尽忠而死。金庸先生笔下的武侠小说不仅仅有柔弱的女性形象，更多的是具有忠义精神的“侠之大者”，在这些人物的身上，有形无形地闪现着一些英雄的特质，也能够让我们似乎看到了历史上真实存在的那些民族英雄，在这些人的身上，也具有较为显著的共同秉性与特质，比如这些人都有着保家卫国的神勇使命，也都有英勇无畏的大将风采，在这些人的角色设定和形象塑造时，无论是时代还是场景，都给予了一个“忠义”的“人生”，他们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最后不惜战死沙场，加之以金庸先生的笔锋“雕刻”，这些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不仅忠义，更具侠义，也正是多了这份侠义，让我们不会去嘲笑与贬低他们为“愚忠”，而是惋惜与感叹他们悲剧的命运。

情理难容。于情说情，是人性的本然，或是人类社会的本质；于理说理，是人与人相处的方式，也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但当情与理碰撞在一起产生相互矛盾的状况时，往往会有一种难以兼顾的窘迫，甚至于无法妥善调和，这样的过程所产生的内心情感与现实感受，在侠义之道的江湖儿女身上显得更为强烈，特别是当“情理难容”表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这个人所面对的便是冰与火、生与死的双重冲击，往往在刀光剑影的江湖场上，不外乎的结果就是以悲剧告终。金庸先生笔下的江湖也绝不会少了这样的存在，这种情理难容、最后不得不舍生取义的形象，使得一些侠义之客的悲剧命运让人不禁扼腕长叹，比如《倚天屠龙记》中为维护兄弟之情义、夫妇之情义、结拜之情义而不断进入矛盾圈，最终为调和这种不可调和的状态而挥剑自刎的“武当七侠”之张五侠——张翠山。

人物悲剧产生的原因

金庸小说有着许多的悲剧性人物，这些人物且不论其善恶与否、正邪与否，都因自己生于斯世、长于江湖，而不得不去面对自己所处、所为所带来的结局，这个结局有一个共同点，便是悲剧性收场，这当中既有乔峰、郭靖这样的英雄侠士，又有李莫愁、杨康这一类的奸诈人物。金庸先生不同作品中的悲剧性人物又有其不同的悲剧侧重点，而造成他们悲剧的原因既有主观方面，也有客观层面，具体分析如下：

客观原因：时代和社会的悲剧

一是纷乱环境下的人物悲剧。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从一个宽泛的意义上来理解就是：当一个人处在一个特定的社会大环境下，这个人会因为所处的环境而被迫产生一种或者一系列的行为或效果，而金庸小说中的人物悲剧产生的原因之一便是小说主人公的人格理想与纷乱的社会大环境表现出很大的相悖性，这种“生不逢时”或是“仰天长叹”的无奈终究须用悲剧来应验，比如《天龙八部》中的乔峰（即萧峰）就是最为典型的例子。

二是世俗礼教下的凄苦爱情。金庸先生笔下塑造了许多凄美的爱情，这些爱情故事比起那些有始有终或是欣喜愉悦的爱情更为令人动心动情，这当中最令人神往也最让人心疼的便是《射雕侠侣》中杨过与小龙女的爱情，“神雕侠侣 绝迹江湖”看似潇洒无畏，其实背负着的是对这种爱情无情摧残折磨的礼教观念以及世俗眼光，换言之，在封建礼教下，完美的爱情只有两样，一种是得不到，一种是都死去，也正是这些世俗人言所带来的冲击，需要爱情中当事人物的血泪交换，这样的过程和结局自然也是悲剧的效果。

主观原因：性格悲剧

一是悲剧源于软弱的性格。金庸小说中有许多悲剧性人物，这些人物本来并不是主角，甚至于他们的出场本身并无多大影响，但是他们却又用自己悲剧的结果，给人带来挥之不去的感受。这些人物身上，或多或少有着这样那样的特征，比如他们有着软弱、硬汉、痴情、忠义等各不相同的人物性格，而恰恰就是这种性格，又有意无意地导致了他们的悲剧结局，他们在处理事情上有所顾虑，有所执着，最终成功的希望越来越小，但也不能斥责他们展现的性格，毕竟他们悲剧性格展现的不是奸恶，而是内心的美好，这类形象典型的人物比如《倚天屠龙记》中的小昭。

二是悲剧源于忠义性格。武侠中的有许多悲剧性人物，他们有的是虚构出来的，有的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但不管是不是真实存在，他注定是一个传奇，让人值得铭记，因为这类人物往往是为一个时代而生，或是因为这个时代大背景所产生的为维护一种道义所需要的设定，这样的人物肩负的使命与责任便是那个永恒的主题——忠义家国，这样塑造的人物如果过于单一便会走入俗套，而金庸先生笔下就有一个和岳飞一样的人物，且有血有肉，不会有人认为他愚昧无能，这个人物便是郭靖，一个可以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侠之大者，我们不会去指责他的愚忠，更多的是对他悲剧命运的惋惜与哀叹。

人物悲剧的具体表现

金庸先生笔下有许多遭受了无法摆脱自己悲剧人生的人物，他们的家族身世，人生经历，人物性格以及曲折的爱情都是造成他们爱情悲剧的重要部分。金庸先生笔下人物的形象主要表现在这几方面：

家庭悲剧

在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中，有许多的人物的悲剧是由家族所引起造成的：①家族上一辈人恩怨的延续，如《天龙八部》中的虚竹；②家破人亡的变故，如《笑傲江湖》中的林平之；③家庭亲人的背叛与离开，如《连城诀》中的戚芳。

爱情悲剧

金庸先生的笔下，几乎每一部作品中都有爱情，而悲剧性爱情更是占据大部分：①凄惨之恋：如《神雕侠侣》中的李莫愁；②凄美之恋：最凄美的爱情或者说是单相思应该就是郭襄对杨过的痴恋了。

事业悲剧

在金庸先生的小说中，有许多为了自己事业而努力奋斗的人，但也不乏那种为了自己的事业或者野心欲望而不择手段的人，他们在追求事业的同时，丢失了本心，不惜抛弃所有，最后或疯或死，落得令人唏嘘的悲剧收场。如慕容复（子承父业）、岳不群（野心欲望）等。

社会悲剧

①政治悲剧：如《笑傲江湖》的任我行；②出生悲剧：如《天龙八部》的游坦之。

悲剧性的艺术特色

西方式悲剧的东方书写

在西方的文学著作中，有许多悲剧作品，如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古希腊著名悲剧《俄狄浦斯王》等。而在金庸先生的笔下，萧峰就像古希腊著名悲剧作品《俄狄浦斯王》，萧峰一出生就带着圆罪，注定无法逃避，最终不断与命运抗争，最爱的女人死去后萧峰的变化，直至最终阻止大辽攻打宋国，以自杀化解了大辽与宋国的恩怨，把所有的罪过一肩挑，一个俄狄浦斯式的大英雄以悲剧收场，完成了整个中国文学史上没有的俄狄浦斯形象。

悲喜交加的艺术特色

悲剧不只是靠悲惨经历或者悲惨结局来实现，还可能通过喜剧的方式来实现悲剧的形式。金庸先生的笔下也有这种形象与书写，让人们在发笑的同时去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最好的形象代表就是《鹿鼎记》中的韦小宝，一个荒诞可笑的韦小宝形象，我们看到的是虚伪、腐败、人情的冷淡和愚昧，却又得到了皇帝的重用，以荒诞喜剧的形式给我们引发的深刻悲剧性深思。

总而言之，金庸先生笔下人物的悲剧，形成于特殊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且与每个角色的命运、性格等息息相关，人物的悲剧性中所蕴含的哲理，在一定程度上再现了金庸小说悲剧观的艺术特点和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