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2019枪响了！——中国现代艺术30年

文=郑朝辉

1989年2月5日。农历大年三十。

清晨，冬日疲软的阳光打亮中国美术馆金黄的琉璃顶，昔日皇家的颜色体现出中国美术最高殿堂的尊贵。一批批长“毛贼模样”的艺术大侠成群结伙地出现了，仿佛刚从昨夜的豪饮中恢复了神智。美术馆院内广场上的气氛骤然间浓烈起来，黑布底白漆字的巨型条幅沿着美术馆正前厅的大台阶向下延展开来，一直铺向门口的铁栅栏。

当年来这里参观的人们，恐怕都是张着嘴，带着惊诧的表情走出美术馆的——美术馆一楼大厅里，吴山专卖起了对虾，9块5毛钱一斤，比市场上便宜了很多；来自山西的W.R小组的三名成员大同大张、朱雁光、任小颖用白布包裹全身前来为大展吊丧； 王浪打扮成大侠的模样招摇过市，调侃美术江湖； 张念蹲在一个角落里孵起了鸡蛋，胸前的白纸上写着“孵蛋期间拒绝理论，以免打扰下一代”；王德仁抛撒了一地的避孕套，还亮出了一个5米多长，插满了钢钉的巨大的避孕套。

他们用这样的方式颠覆着中国美术馆的官方权威，但是，与一件作品比起来，这些还都是小打小闹：

肖鲁举起手枪，向着自己的装置作品《对话》扣动扳机，“duang—， duang—”两枪，连贯、有力的子弹穿透作品，留下了清晰的弹孔。枪声不仅瞬时让其他在中国美术馆参展的艺术作品都成了“炮灰”。甚至惊动了正处在冷战期间世界各国的紧绷情绪。

世界各大媒体分别在明显的版面刊登了这个来自改革开放初期的社会主义国家的两声枪响。人们急切地想知道这个长相清秀、长发飘飘的女子哪里搞到的枪？她在愤怒什么？这件作品又有什么隐喻?

当黑色的话筒把她团团围住时，肖鲁失语了，她面对突如其来的追问显得那样惊慌无措，与她举枪时的决绝判若两人。

……

1989是中国前卫艺术的分水岭。从这次大展开始，中国的前卫艺术走向了两条发展道路，一条是迅速进入国际视野，成为主流的中国样式之路，即以中国形象、中国图示为主的架上之路，今天正不断创造出艺术品市场的奇迹和神话。另一条则一直处于潜流，是以行为、观念为主，相对边缘的中国精神之路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