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旅游发展背景下绵竹年画村文化符号变迁研究*

王 芳 朱 文 张 丹

(四川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四川 德阳 618000)

一、绵竹年画村乡村旅游发展概况

绵竹年画村位于四川省德阳市绵竹市孝德镇，距绵竹市区五公里，距离成都、绵阳约八十四公里。年画村位于德阿公路与成青公路之间，交通便捷，从西向东分别为大乘村、石墙村和射箭台村，这三个村由一条宽约7米、长5公里的“年画路”连成一线，组成一条年画观光大道。

年画村拥有的行政面积约7.5平方千米，景区占地面积1000余亩，核心区域约450亩，建筑面积约20万平方米。其先后被评为“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基地”、“2015四川十大幸福美丽新村”、“中国美丽乡村”、首批中国乡村旅游“千千万万”品牌等荣誉；2017年又被评为“四川省乡村旅游创客示范基地”、“2017年度四川省园林村”。

(一)以灾后援建为契机，合理规划发展乡村旅游

从2006年起，绵竹市政府便统一规划，对绵竹市遵道、清道、九龙三镇实施了“年画上墙”工程。“5.12”地震后，棚花村和射箭台村的民居遭到严重破坏，绵竹市政府借助灾后重建的契机，并结合新农村建设于2008年7月再次投入3800万元进行年画村的重建工作。在规划重建时，政府借鉴同为“中国四大年画”之一的苏州桃花坞年画的发展经验，通过年画村入口及广场、年画路景观改造、水乡长廊、民房改造、年画展示馆、旅游综合接待楼、年画广场、年画湖和民间年画坊(传习所)等八大标志性建筑(环境)项目的建设，并于2010年4月全面竣工，从而完成了绵竹年画产业基地项目的建设。2011年4月，孝德镇“绵竹年画村”正式挂牌国家级“4A级风景区”。

(二)以年画艺术为主题，田园乡村为背景，打造乡村旅游文化品牌

绵竹年画村官方宣传标语是“酒乡画城，山水绵竹”，其中“画”指的就是绵竹年画。绵竹年画文化底蕴浓厚，旅游可挖掘资源丰富。年画村正是抓住“年画”这一特色主题，结合乡村旅游发展，打造“巴蜀胜地，年画之乡”，走出了一条独特的乡村旅游发展道路。同时，借助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影响力，绵竹市政府着力发展新农村建设，积极组织有关部门和民间艺人，使重建后的“新年画村”成为一处融合年画创作、培训、展览、交易的产业基地，“绵竹年画”特色标志在一些景点、景观上逐渐体现出来。

二、年画村文化符号——绵竹年画概况

绵竹年画起源于宋代，兴于明代，繁盛于清代，因产自四川竹纸之乡——绵竹而得名。绵竹人制纸作画已有上千年的历史，这使得绵竹年画在清代就与天津杨柳青年画、苏州桃花坞年画、山东潍坊年画齐名，同称为“中国四大木版年画”。

传统绵竹年画以手绘见长、绘画性极强，其制作程序包括起稿、刻版、印墨、施彩、印花等工序，具有色彩鲜艳明快、线条古朴流畅、内容广泛、形式多样等特点，其中，制作传统绵竹年画所使用的“粉笺纸”最具特色。“粉笺纸”是制作绵竹年画的一种特殊用纸，由绵竹土纸加工而成，它莹白细腻，载色丰厚，用它制作的绵竹年画，色彩鲜艳，不落甲，不浸水，不起泡，即使贴在大门上，也经得起日晒雨淋而色彩如新。

三、乡村旅游发展背景下绵竹年画村文化符号的变化

乡村旅游的蓬勃发展使绵竹年画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但同时也给年画带来了新的变化。

(一)绵竹年画制作工艺上的发展变化

传统绵竹年画的制作程序包括起稿、刻版、印墨、施彩、盖花等工序。以前，艺人刻板都选用梨木制作画板，现在基本都用的是普通木板雕刻；绵竹年画在印墨后，一般都采用手绘，即人工填色。但现在，年画和蜀绣相结合形成的刺绣年画，则将“印墨、施彩”工序变为“刺绣”。除此之外，人们还使用现代技术，采用电脑制版配色，最后将年画印刷到服饰、靠垫、窗帘、邮票上，成为新的年画形式。

其次，绵竹年画使用的颜料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传统绵竹年画的颜料大部分取自天然石材和植物，靠彩绘艺人自己调配，色彩鲜艳，如用苏木制成红色，用烟墨制成黑色，捣槐花籽做成黄色，取蓝靛提取蓝，这些颜色因制作方法不同，色彩也有很大区别、极富个性，而且自然的颜色经久不退，始终保持鲜艳，被称为绵竹年画的“大色”。现在绵竹年画一般都采用市面出售的专用颜料，而一些印刷品，如年画邮票、年画站台票、年画T恤、年画抱枕等，则直接采用电脑调色。

(二)绵竹年画在内容及象征意义上的变化

传统绵竹年画按照内容及象征意义，大致可以分为四类：一是驱鬼避邪、祈福迎祥的神像类年画，如门神、财神等；二是利用谐音、象征和寓意表达愿望的年画，一般称为“吉祥年画”，画面多为寿星、美女、童子等，擅长借物达情，运用谐音或寓意来表达民众美好的愿望；三是取材于小说、戏曲或民间神话传说的年画，如《二十四孝图》、《八仙过海》等；四是具有讽刺寓意的年画，如著名的《三猴烫猪》、《老鼠嫁女》等。

随着乡村旅游的发展，绵竹年画在继续发扬这些传统内容年画的同时，又增加了新的内容和含义：一种是以抗震救灾、感恩为主题的年画，此类年画强烈的反映了年画村人民对于社会帮助灾区重建家园的感恩之情。如2009年5月，绵竹年画就曾以“铭记·感恩”为主题在成都宽巷子展览，此次展出的作品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就是表现抗震救灾的，如刘竹梅的《重建家园》、江淼的《感恩中国》、叶华的《众志成城》等。其次是以反映新生活、新农村为主题的年画，乡村旅游的发展让绵竹年画村焕发出新的生机，村民的生活环境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这些变化，被人民反映在了年画作品中，如年画《一路歌》、《赶集》等，此类年画象征着人们对幸福生活的无限追求和向往。

(三)绵竹年画在载体上的变化

传统绵竹年画一般都采用绘制的手法，纸、门是年画最基本的载体。传统绵竹年画里，还有一类“黑货”，即使用宣纸、烟墨或朱砂在木板上拓制而成，这是我国一项古老的传统技艺，拓片采用阴刻的手法，人物线条都是以凹进去的白线展现出来，如今这门手艺，知道的人已寥寥无几。

乡村旅游业的蓬勃发展使年画销量大增，除传统年画外，绵竹年画已经开发出了刺绣年画、陶版年画、金丝年画、葫芦年画、竹编年画、木雕年画以及年画服装、手绘年画折扇、手绘年画挂历、年画贺卡、年画伞等系列产品，年画衍生品多达到百余种。根据对年画村村民的调查结果显示，绵竹年画在载体上最大的变化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从传统的“粉笺纸”到宣纸的变化；二是以民居建筑为载体、开展的“年画上墙”工程；三是丝绸——刺绣年画的大规模发展。

(四)绵竹年画表现形式的变化

传统的绵竹木版年画，其形式比较固定，大致分为：门画、斗方、杂条(中堂、条屏、横推、单条)、案子、拓片，其大小也有严格的规定，除横推外，一般分为大毛、二毛、三毛和四毛。随着乡村旅游的发展，绵竹年画产品不断推陈出新、现代人审美情趣的变化以及年画在装裱形式和内容上出现的改革和创新，年画的规格大小也越来越灵活多变。今天，除了传统的绵竹年画一般还沿用以前的规格、大小外，绝大多数新年画产品以及年画衍生品，如蜀绣年画、葫芦年画、陶版年画、年画服饰、年画挂历、年画窗帘、年画邮票等，在大小和规格上都没有严格的规定，根据具体的年画产品而灵活变化。

(五)绵竹年画功能的变化

传统绵竹年画的功能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民间习俗功能。人们通过画门神、贴年画，达到祈福消灾、镇宅避邪、贺喜迎祥、祈寿、祈财、祈吉祥、祈平安的目的，比如《赵公镇宅》、《寿天百禄》等；二是节庆功能，旧时一到春节期间，家家户户都要贴桃符、对联，增加节日的喜庆气氛；三是用于出售换取收入。绵竹县在清代时，就有“大市”和“小市”两大城乡年画市场，“大市”设于绵竹城内南华宫，从腊月初一开始，每天要销售到二更天，直到腊月三十为止。而“小市”则设于城中北河坝及清道乡，从清道乡至城郊的南轩祠绵延15里，画市接踵，商贩云集。

乡村旅游发展后，随着绵竹年画产品在形式和内容上的不断创新和改革，其传统的习俗、节庆功能有所减弱，而“增加经济收入”这一功能则表现得更为显著。

(六)绵竹年画传承方式上的变化

传统绵竹年画在传承方式上属于手手相传，即通过师傅带徒弟的方式传承制作技艺。但由于收徒范围的限制，有的甚至只“传内不传外”，导致传承范围狭窄，甚至出现后继无人的尴尬局面。

随着乡村旅游的发展，这种“师徒”制已完全不能适应年画产业的发展。2009年5月12日，由江苏常州市援建的“绵竹年画传习所”正式投入使用。“绵竹年画传习所”总面积达2129平方米，工程总投资900万元，成为集年画刺绣、培训、艺人技艺展示、销售为一体的刺绣年画中心。传习所的建立，很好的传承和发扬了绵竹年画艺术，让当地更多的百姓投入到刺绣年画的学习、制作和传播中。2010年，新的年画博物馆在绵竹城东新区建成，该博物馆占地4000平方米，由展厅、美术厅、传习培训厅等组成，它集收藏展览、传承创新、交流推广等功能于一体，成为绵竹木版年画重要的传承方式。

(七)绵竹年画传播方式的变化

传统绵竹年画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年画商人们通过销售行为自行传播，没有其他的传播形式和途径。我们在年画村采访获“优秀民营企业家”称号的杨继富时，他就谈到：“我们杨家祖上就是年画世家，但在六七十年代期间，年画根本就卖不出去，到我爸这一代就几乎不再制作年画了，后来祖传的年画木版都被当柴火烧掉了。”由此可见年画在当时的衰败景象。但随着年画村旅游业的发展，年画的传播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1.通过政府行为，扩大绵竹年画传播途径，提高年画的知名度

从2002年春节开始，绵竹市每年农历腊月至正月期间都要举办“绵竹年画节”，现已成功举办了17届。2007年2月10日，《绵竹木版年画特种邮票》在全国发行，同年，绵竹市政府还以地方人大决议的形式将农历腊月二十三定为“绵竹年画节”，使之成为绵竹第一个地方性节日。2010年4月，绵竹年画又被印上了全国火车票站台票面。通过政府的这些举措，绵竹年画的不仅在当地的知名度得到了提高，在全国各地也得到了较好的传播。

2.震后通过援建单位的支持以及与援建地的合作，扩大年画传播范围

“5.12”地震后，苏州市在孝德镇射箭台村投资2000万修建年画广场、年画博物馆、民间年画坊等年画基地，帮助该村培养更多的“年画专业大户”，让更多的农户参与到年画的创作与生产中，通过提升绵竹年画的档次和产品市场竞争力，从而达到提高绵竹年画影响力的目的。同时，绵竹年画还与援建地进行合作宣传。2009年3月，由苏州、绵竹两市联手举办的“同心同行桃花坞——绵竹年画联展”活动在苏州市成功举行，通过此次展览，绵竹年画在江苏省也得到了广泛传播；2010年2月6日，以“重建、感恩、奋进”为主题的苏州桃花坞年画与绵竹年画联展在绵竹市举行，通过双方的合作和交流，扩大了年画的传播范围。

3.充分利用网络平台进行销售传播

网络平台是目前年画销售的一个重要途径。现年49岁的肖敏于2010年率先成为绵竹市第一个创建博客的年画艺人，她的“乡风画坊”现在已有60多位年画艺人，分布于绵竹清道、遵道等地。调查中，肖敏表示：“我的作品现在已经远销全国各地，有些作品还销售到美国。我想通过博客，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绵竹年画，拓宽年画的销路。”而南派年画的传承人陈强、陈刚除在年画坊里销售年画外，还根据市场需求，从2010年起开始实行网上订货，陈刚说：“我们一家每年销售的年画作品在1万幅左右，其中1000多幅是网上订货。”

四、结论和建议

(一)提高当地村民对绵竹年画文化价值的重视

我们在对当地居民的进行深度访谈时发现，他们对绵竹年画的认识基本上就停留在“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一表象上。随着乡村旅游的发展，绵竹年画的知名度不断提高，经济效益也愈加明显，这使得当地村民开始关心、重视年画。但要让村民更多的参与到绵竹年画的制作、传承、保护中来，首先需要提高当地村民对绵竹年画的认识和了解，让他们深刻意识到绵竹年画这一传统民间艺术的真正魅力。一方面，可以邀请绵竹年画的专家，在社区进行绵竹年画方面的专题讲座，加深村民们对绵竹年画这一传统民间艺术的认识与了解，让他们真正意识到绵竹年画的意义和价值，而不只是停留在“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一表象中；另一方面，也可以将绵竹年画的发展历史、艺术特色、制作工艺等制作成精美的宣传册，挨家挨户发放给当地的居民，让他们更彻底的认识绵竹年画，从而提高他们参与年画制作的热情；第三，政府组织专业人士对当地居民尤其是妇女进行年画制作的定期免费培训，比如年画如何绘制、如何刺绣等等，让他们较好的掌握年画产品的制作工艺，从而在参与年画制作的同时，也获得了经济上的收益，对年画的传承和保护起到一定的作用。

(二)既要大力开发绵竹年画旅游产品，也要着力打造绵竹年画精品

绵竹年画在旅游商品的开发方面目前进展的较好，已有上百个品种，但在精品的开发方面还远远落后于同类的江苏桃花坞年画，能真正进入收藏级别的绵竹年画可谓凤毛麟角。因此，在发展商品旅游经济的同时，政府首先应该两手抓，一方面从保护和传承这一角度出发，打造绵竹年画精品，使之走入收藏殿堂。这就要求政府非常重视对年画重要传承人的政策和经济扶持，使他们能潜心创作，保持绵竹年画原有的传统特色；另一方面，从发展旅游商品出发，通过对年画村年画作坊市场的统一规范管理，组织农村妇女大量制作民间工艺品，在制作时，多聘请年画专家指导，使民间工艺品在保持民间原有特色的基础上，作为旅游商品进行大量生产，使之成为一种年画产业。这种商品性的年画工艺品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复制传统的年画作品；另一类则是将传统工艺和现代审美相相结合，采取传统的纹样、材料，设计制作现代生活中实用的装饰品，如桌布、抱枕、服装和车挂壁挂等等。

(三)关注绵竹年画的学术研究

目前绵竹年画相关的文献资料非常少，关于绵竹年画的专著目前就只有范小平的《绵竹木板年画》一本，这说明绵竹年画这一民间传统艺术在学术上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绵竹年画南派传人陈兴才已于2012年10月离世，北派宗师李芳福也已年愈古稀，他们精湛的手工技艺不光是祖辈传授下来的，还结合了自己长年累月的实践经验和独到的见解领悟。但现在，年轻的下一辈受市场经济的影响，在制作绵竹年画时更多的考虑到它的经济价值，往往忽视了它的文化内涵和传统工艺。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对绵竹年画的进行有效的保护，那么，今后随着老艺人的离去，带走的将会是一种中国民间艺术。由于年画老艺人们所处的年代决定了他们的知识文化水平有限，因此他们很难自己著书立说，这就需要当地文化部门出面，组织专业的文化工作者实地搜集资料，写成相关著作，这样才真正有利于传统文化的传承和保护，而不仅仅是停留在“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一个表面的口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