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人
2019-01-14江苏南京市第一中学高一沈安澜
江苏南京市第一中学高一 沈安澜
临近过年时,秦淮河畔的繁华街道街更显生机,阵阵红色的风在宽阔的街道上穿过,冷得刺骨,仿佛劈里啪啦的鞭炮在周围炸开,那空气中的粉儿尘儿,都染上了喜庆之色,无声地欢笑着;每寸地方都挤满了人,每个角落都有观众,每一处都是舞台,都上演着精彩绝伦的故事。
灯笼高挂,大旗招展。
打着中国风的招牌,卖招财猫、红色小圆帽图样的手机壳的小贩,眼中闪着精明与喜悦的光;剪纸面皮似的挂在竹竿上兜售,造型简单,背后贴着柔韧的纸不易折,尽管挑拣。文化与技艺的蛟龙曾在这里穿行,如今却藏进地砖缝了。我慢慢地走,眼前是一片吉祥的红色,不过只有红,再无其他。
在这弥漫着浓厚过年气息的闹市,我又想起了那个身影。
每年都会有这样举家团圆的时候。
男女老少,玉盘珍馐,琳琅礼物,聚集一堂,老一辈的倚在沙发上聊天,声音大的整个房子都能听见;小孩则一刻也不消停,拿着手机盯着屏幕,照样可以满屋子地窜,父亲和几个舅舅正举着红酒在那里老学究似的“品”......
门铃响了,我去应门,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色夹克衫的老人,他瘦得像个竹竿,满头白发,脸两侧凹下去,不见一丝血色,佝偻着腰斜背着一个大木箱子。“走错了……”我刚想开口,阿姨急忙走上前,“呀,爷爷!您来啦,快请进!”老人伸脚入门,发现自己鞋上的灰土,又战战兢兢地缩出去。阿姨给他拿了鞋套:“请进吧。”他方才进屋,他走过的地方,空气中都留下了一股酸面团的气味。客厅里的人立刻静了下来,一脸异样地看着阿姨,满脸问号,“他是谁?”
我看着老人的箱子愣神,抬眼瞬间,竟一不小心与他对视,他那眼睛里布着极不均匀的血红细丝,灰黑的瞳中透出一些期待。他把箱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一大团面团,小心翼翼地问:
“喜不喜欢面人啊?”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小了一点。或许是心血来潮,或许是可怜他,我点点头,老人从箱子里变戏法似的拿出各色面团,其他孩子看到五彩缤纷的面团,也好奇地聚过来,老人指尖有如芭蕾舞演员踏波,轻盈敏捷,可每一个动作下去,又是那么地踏实。平淡无奇的面团经过老人一番摆弄,一划一刻,一只金黄色的龙苏醒于指间,仰望苍穹,蓄势待发。孩子们感受到面龙的气势,也卷起袖子想学。老人张嘴就来:“做咱们这一行的,讲究几个动作,搓、捏、挑、画,一步都不能少......”技巧很多,大到面人的五官比例,小到竹签子要以四十五度拿,这门传统手艺,从汉代兴起一直传到如今,散发智慧的光芒。老人教完了,可我们大概是笨学徒吧,吭哧吭哧地还在捏,老人又挨个指导。
我不肯放弃,好似有一条沾染着新奇的喜悦的绳牵着我,不同于拿礼物的单纯快乐,这喜悦,是彩色的。直到阿姨吆喝一声“吃饭了”,我们才“善罢甘休”。
老人吃完饭,道了谢,摇摇摆摆地走出了门,他回头,很有精神地说:“捏好的人,要放在阴暗处,不要暴晒,否则面会掉下来的。”说完,这“竹竿”才下了楼,楼道一个转弯,再也看不见他了。
奶奶问话了:“这大过年的,为什么请个陌生人来我们家里呀?”阿姨笑道:“爷爷是个捏面人的高手,七八十岁了,孤身一人挺可怜的,过年了请他到家里来吃顿好的。唉!现在的手艺人,生活是越来越艰难了......”
这大概是几年前的事了。今天,流连在秦淮河畔,画舫中的点点灯光,好像是将天上的星星洒在了河面上。
民俗博物院前,熙熙攘攘地聚着人,一瞧,那个手艺人!他一袭黑色长衫,满面红光,嘴角扬着笑,宽大起皱的手指看似笨拙,却灵巧得很,捏着小小的面团,在手中一滚,再用牙签轻轻挑,一勾,顷刻间,亭亭玉立的嫦娥便跃然于指尖,正是“以油面糖蜜造如笑靥儿”。众人惊异,四周一片连连的“哦哦”声,表达着对其技艺表演的赞叹。争抢与这位大师合影,还有的在一边左右端详,看这面人如何捏的。
在大师的一旁,立着这样的一个牌匾: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莅临本馆。老人在忙活间隙,抬起头,灰黑色的眼睛扫视了一眼人群,笑着说:“现在,走手艺这条路,可是走对咯,越来越好啦。国家对文化的重视,是我们长久传承下去的支柱啊......”他的笑容愈发灿烂。
传承了千年的传统文化,经过了岁月的沉淀,是不会随手工艺者的老去而消逝。它们有着极高的艺术魅力,征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我相信,这条充满着传奇的匠人之路,会一直一直传承下去。
我看到,老人的舞台,搭起来了;文化与技艺的蛟龙,腾飞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