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谊：像水墨一样包容

文｜本刊特约记者 顾 顾

认识王友谊8年，她在上海，我在北京，见面并不多。

但每次她来北京，总会突然打来电话，毫不见外，也不客套，直接约我见面。久不联系，忽然哪天想到我，也会直接打来电话。我习惯了和人保持距离，一时不适应这种热络，还想假模假式客气一下，但她的热情直接消解了我的顾虑。

王友谊是艺术家，擅长水墨画，画的却是时尚的都市女子。几道线条勾勒下来，女人们在她的笔下，一颦一笑皆有了灵性。她为明星们画过水墨肖像，给一线大牌画过商业插画，参加过明星云集的LV晚宴，为顶级奢侈品爱马仕设计过活动现场装置。

这样一位艺术家，8年前还是一家知名游戏公司的美术总监。那时她的生活状态和现在完全不同：工作在电脑前进行，为了赶游戏的设计进度，时常加班到深夜，很少有周末和假期；轻微“社恐”，朋友圈子很窄，多以同事为主。

现在除了日常在家创作和陪伴家人，她会出席一些时尚品牌活动。她的朋友横跨20多岁到40多岁的年龄层，遍布公关、媒体、地产、秀场、品牌、设计、投资等领域。她的社交恐惧症不治而愈，交朋友反倒更主动了。

这一切都与时尚水墨画有关。

▌川剧团家属院长大的孩子

王友谊是川妹子，在川剧团家属院长大，父母都是川剧团的演员。

初稿完成后，对照脚本用相关仪器再实际操作几次，记下每一步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界面和提示，再修改脚本，然后定稿。

她对于童年的记忆，一是父母经常去外地演出，二就是画画。

父母在本地演出时偶尔会带上她，演出的地方和家只隔着一条马路，穿过一道后门就进了剧院后台。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台一角，观察这些叔叔阿姨们化妆、试衣、练嗓子，一场演出两个多小时，她颇有耐心。

母亲饰演旦角，是七仙女中的一员。当母亲穿上戏服、化好妆站在台上，真的像仙女一样漂亮。

耳濡目染下，“仙女”就成了王友谊笔下的素材。小学时她就练习涂鸦，将自己画的仙女送给小朋友。初中时，她自创题材画了整整一个漫画本。高一时，她组建了100多人的漫画社，成员来自天南海北，还郑重其事地印了社报。高中毕业，她很自然地考进了四川美术学院学设计。

▌像水墨一样有包容度

大学毕业之后，王友谊去了上海工作。从动画公司的小职员做到了知名游戏公司的美术总监，但画画的念头一直都在。

小时候，她跟着教油画的老师学基础绘画，在成年以后却突然喜欢上了水墨画。“墨在水中游走的姿态，以及水与墨顺着毛笔在宣纸上跳舞的那种自在”，让她觉得很享受。

“水墨这种形式和我的性格特别契合。我是一个包容性比较强的人，和不同性格的人都可以成为朋友。”

如今回想起来，水墨“焦浓重淡清”的特质和儿时在剧院后台感受到的“生旦净末丑”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工作之余，王友谊在知名时尚杂志的网站上投稿，上传了一幅幅时尚水墨画，用传统水墨的笔法去表达时尚现代之美。因为作品被杂志社欣赏，她获得了一个为时尚品牌绘制插画的机会。当画商业插画的收入达到本职工作收入的四分之一时，她辞去了工作。

“游戏是公司的产品，并不是个人的积累沉淀，是在消耗自己，长久来说不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想明白这件事，她就没有太多留恋。

她喜欢的作家东野圭吾在《解忧杂货店》中，写了一些关于抉择的故事。事实上，不管做任何选择，都会失去另一种可能性，但只要遵从内心向往，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即使结局并非所愿，也不会留下遗憾。

▌专注于自己最擅长的事

刚成为自由职业者时，王友谊的收入并不稳定。在过渡期，她曾用了3个月左右的时间组队开发游戏，赢得了网易6位数的奖金。

她也有过一些不太成功的尝试，比如耗时几个月设计制作了系列饰品，但并没有将其成功商业化。游戏的后续运营也不了了之。回想起来，失败的原因是同一个：做的并非自己擅长的事。虽然她在设计概念上很有自信，但不擅长产品的生产加工；虽然游戏开发是自己精通的领域，但并不擅长游戏运营。

这几年，她用时尚水墨撬开了时尚行业的大门，从为品牌绘制商业插画到被国际一线品牌邀请在现场进行绘画表演，她在不断的尝试中，一点点拓宽了边界。

2015年，王友谊和朋友喝茶时，偶然得知朋友的烦恼。朋友为海南三亚一家豪华酒店做的设计提案没有通过，即将面临第二次提案，与之竞争的都是国外一流的事务所。王友谊回家后有了灵感，做了一套设计方案交给朋友。她将室内的主题设计和酒店定位相结合，用水母群元素做了顶灯设计，在地毯上设计了珊瑚和海螺图形元素。朋友将新方案交给客户，得到了很好的反馈。这个项目成为王友谊这几年参与的最大项目，也由此接到了更多装置艺术、空间设计的项目。

“商业有很强的利益目的，要推广自己的产品，开拓市场。而艺术家希望追求自己的艺术，两方面要一致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通过这些年的商业合作，王友谊积累了一些心得：“品牌需要通过艺术来扩大营销，艺术家要在创作作品的同时帮助品牌。要放下纯粹自我的想法，用开放的心态与多方交流、沟通并合作，最后才能得到一个在艺术和商业方面都有价值的作品。我曾受邀为爱马仕秀场创作绘画作品。爱马仕秀场整体是一个宇宙飞船的概念，我以这个概念为前提，创作了一个在飞船中的黑洞，营造出宇宙的氛围。”

“产品都有自己的造型，而画作却是平面的，怎样把平面的艺术与产品完美结合？这两者之间需要一座桥梁，那就是设计。”

比如村上隆和LV的合作。LV的设计师采用了村上隆标志性的眼睛元素，将它和LV包的图案排列方式相结合，这样才创作出一件近乎完美的艺术产品。绘画是不能直接运用于产品的，一定要与设计相结合才行。

这种开放的心态，很像水墨的包容。看似普普通通的墨，在和水交融之后，变成了“焦浓重淡清”五色，由此绘制出“有骨、有节、有柔、有刚”的画作。

▌两个平淡的秘密

2016年，王友谊去云南建水参与一个空间项目，为一位富商的酒店做艺术设计和规划。之前她对于富商的印象都是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但没有想到这位富商的表达并不是很顺畅，反而言辞上还会磕磕绊绊。富商曾经白手起家，事业上很成功，在酒店、矿产、生态农业等领域都做得很出色。

王友谊向他请教：“你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富商说了两个原因，听上去很平常：第一个是关注新闻，了解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有了信息，判断就不容易出错；第二个就是交朋友，常和朋友聚会，获知一些感悟和机会。

当时，她觉得富商的回答有些敷衍。过了一段时间，她明白了这其实是最为朴素的道理：“信息和朋友都是非常重要的。你在生命中遇到愿意帮助你的人，这是非常难得的。有时候不带目的性地和朋友聊天，可能会得知一些消息，获得一些新的机会。”

她受益匪浅。

▌卡住了就放下，先做点儿别的

画画是商业创作的根基。王友谊在instagram上开了一个社交主页，每天都要发一张画作，她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每天至少用两个小时专注于画画，不荒废时光。她享受绘画时的平静愉悦。她每天还会用两个小时给女儿辅导功课，其他的时候，就联系业务，处理事情，还会出去跑跑步。

空闲时，她也会把看视频、读小说、浏览一些故事和图片当作消遣，偶尔也会打打游戏。为了不上瘾，玩的游戏都是无脑型，可以随时停下来。不管在做什么，都可能会在某个瞬间触发灵感，这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我问她：“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挺满意，接近自己想要的状态。”虽然进展缓慢，但都是在朝着最初的方向走。在成为自由职业者四五年之后，随着资源逐步积累，商业项目也逐渐增加，收入开始超过以往上班的收入，也有了几个人的小团队。“明显感觉一年比一年要好，尤其是眼界和格局打开之后，也会有更多可能性。”

她也有焦虑，因为“作品不进步”，曾经在画水墨画时，很长时间找不到突破口。索性不管它，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当眼界和想法拓宽之后，再回过头看自己当初遇到的问题，就发现不那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