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合作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研究

刁秀华

摘 要：上海合作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是当今世界两个重要的国际性组织，具有各自的运行机制，都是以推动地区经济发展为主要目的的新型地区合作组织与平台，面临着实现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共同任务，具有对接合作、相互促进和联动发展的关系。在二者的对接合作中面临着不同风险和挑战，但合作关系要大于竞争关系。总体来看，两个组织之间的合作关系会在竞争中不断向前发展。上海合作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对接合作及联动发展，既符合这两个国际组织整体发展的需要，也符合各成员国自身发展的需要，对地区乃至全球经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上海合作组织;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联动发展;区域经济一体化

中图分类号：F1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176X（2019）12-0112-08

上海合作组织（以下简称“上合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是既有重叠又相互联系的两个地区性国际组织，是中国推进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的重要核心对象。在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提出之前，许多学者认为这两个组织在经济领域虽有合作但主要是一种竞争关系。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的提出，为二者进一步明晰经济合作关系提供了具体而明确的思路。在2015年5月中国和俄罗斯签署的《中俄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联合声明》中，指出“双方将秉持透明、相互尊重、平等、各种一体化机制相互补充、向亚洲和欧洲各有关方开放等原则，通过双边和多边机制，特别是上海合作组织平台开展合作”[1]。这意味着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这两个实体性组织具备对接合作的基础，其都是从地区发展大势出发。这两个组织的对接合作对地区发展具有较大的影响，不仅有利于应对全球化风险，同时也有利于扩大上合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的共同话语权。

一、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合作的意义和现实性

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合作原则基本相吻合。以《上海合作组织宪章》为基础而进一步升华的“上海精神”，即“互信、互利、平等、协商、尊重多样文明、谋求共同发展”，成为全面推进上合组织合作，促进本地区繁荣稳定，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原则。《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多边经贸合作纲要》也规定了经贸合作的原则，即“在完全平等、市场关系、相互尊重、互利、非歧视和开放性、循序渐进、通过相互协商建设性解决出现的问题以及兼顾各国利益的原则基础上发展和扩大合作”。《欧亚经济联盟条约》强调维护成员国国家主权平等和领土完整;实行权利平等、合理性、阶段性、实用性和互利互惠原则;实现商品、服务、资本和劳动力的自由流动，组建统一的服务市场和劳动力资源市场，实施统一的技术管理和认证;在能源、工业、农业、交通运输等关键性经济领域推行协调一致的经济政策。不难看出，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合作原则是基本吻合或者说是可以兼容的，都强调平等互惠、协商沟通、政策协调、谋求共同发展的合作理念和原则。这使得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成为可能。

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合作目标基本相契合。《上海合作组织宪章》规定，“支持和鼓励各种形式的区域经济合作，推动贸易和投资便利化，以逐步实现商品、资本、服务和技术的自由流动”。《欧亚经济联盟条约》确定的发展目标是消除联盟内关税和非关税壁垒，在2025年前实现联盟内部商品、服务、资本和劳动力的自由流动，推行协调一致的经济政策。与欧亚经济联盟相比，上合组织的经济合作程度仍较低，且并未谋求发行统一的货币，实行统一的宏观经济政策，直至建立统一市场。因此，两个组织的发展不存在根本性的矛盾。通过战略层面的沟通可以取长补短，相互促进，实现二者的良性互动和协调发展。总的来说，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在合作目标上的契合点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都鼓励开展更高层次的区域经济合作，并在这一进程中推进贸易投资便利化。二是都强调并注重实现经济要素的自由流动。三是都在实践中推行协调一致的经济政策。这三个主要契合点和共性使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更有针对性、更具现实性。

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都是“大国+小国”的地区性国际组织，在这两个国际组织中都有一个大国作为主导国，中国是上合组织的主导国，俄罗斯是欧亚经济联盟的主导国。近年来，在中俄双方的共同努力下，两组织的合作取得了较大进展。一方面，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是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开展对接合作的坚实基础。冷战结束后，中俄两国致力于发展以合作为主的双边关系，且这种关系在健康稳定中不断向前发展。另一方面，中俄两国所主导的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各成员国具有共识，即均支持在这两个地区性国际组织框架内的一体化进程，力争使各成员国和本地区能够实现和平而稳定的发展，大力推进区域合作的不断深化。正如俄罗斯总统普京2012年参加北京举办的上海合作组织峰会前夕在《人民日报》中发表的《俄罗斯与中国：合作新天地》中所指出的，“建立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共同体，以及未来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合作是一个全新的且非常具有发展前景的工作方向。我相信，这些组织的活动能够相互补充、相得益彰” [2]。因此，只要中俄两国能够达成共识和很好合作，这两个组织的合作就有充分的保障。

俄罗斯学者认为，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具有全球意义，其现实性和相互作用的可能性是由以下两种共同利益决定的：一是中亚地区的经济利益。二是参与形成多极化世界体系和全球治理的利益。无论是以独联體自由贸易区、关税同盟、统一经济空间和欧亚经济联盟为代表的欧亚一体化方案，还是丝绸之路经济带的中国方案，中亚国家都占有重要地位。俄罗斯需要发展有中亚国家参加的独联体自由贸易区，以及建立欧亚一体化的统一经济空间，并依靠中亚国家来扩大欧亚经济联盟的参加国。中国则希望通过建立伙伴关系网并与中亚国家签署双边协议来实现上合组织的优势，同时，中国也需要形成经由中亚地区通往欧洲和近东的经济走廊。而在中亚国家中，哈萨克斯坦处于上述两个方案在中亚地区的交叉点和中心位置，也是中亚和俄罗斯之间地理上的桥梁，哈萨克斯坦是推进欧亚经济一体化的积极参与者。同时，哈萨克斯坦也被中国看作是实现中国对中亚地区战略中连接中亚国家与中国的重要环节。推进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哈萨克斯坦能够对中亚国家、俄罗斯和中国经济利益的地区平衡发挥关键性作用[3]。俄罗斯历来将中亚地区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同时，作为欧亚经济联盟的主导国，俄罗斯特别重视与中亚成员国的关系，强化与中亚国家在本组织内的经济一体化合作。而从上合组织的宗旨和职能来看，上合组织重要的职能作用之一是维护本组织尤其是中亚地区的安全和稳定，在此基础上实现安全和经济“两个轮子”同时转动。可见，中亚无论对欧亚经济联盟还是对上合组织来说，都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二、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功能交叉和重合特性

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是欧亚大陆上并存的两个快速发展的多边国际性组织，这两个国际组织不仅在成员国方面有所交叉和重叠，而且在经济功能上也有重合。

（一）成员交叉

从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所包括的成员国来看，上合组织成员国中的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同时又是欧亚经济联盟的成员。上合组织成员国中的塔吉克斯坦则是欧亚经济联盟中的候选国，上合组织中的观察员国白俄罗斯是欧亚经济联盟的成员国，上合组织中的对话伙伴国亚美尼亚是欧亚经济联盟的成员国（如表1所示），这些国家所具有的双重地区组织的角色，有利于它们将本国的发展与所在地区的发展结合起来，从而体现出这两个地区合作组织的集体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合作理念与宗旨。

（二）地域重叠

上合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地域辽阔，由于两个组织的成员国有所交叉，进而使这两个国际组织所处的地域出现大面积重叠的情况。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地域重叠主要表现在俄罗斯和中亚地区的有关国家。从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重叠地域面积来看，上合组织八个成员国总面积为3 408万平方千米，占欧亚大陆62.6%;欧亚经济联盟总面积为2 029万平方千米，占欧亚大陆的37.3%。俄罗斯是世界上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拥有1 709.82万平方千米的国土;哈萨克斯坦国土面积为272.49万平方千米，位居世界第九;吉尔吉斯斯坦为19.99万平方千米（如表2所示），这三个国家同时拥有上合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的身份，三国面积之和占上合组织总面积的58.8%，占欧亚经济联盟总面积的36.8%。

（三）功能重合

从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功能划分来看，上合组织主要是在非传统安全和经济合作方面发挥主要功能，欧亚经济联盟的主要功能是经济合作。在二者的经济功能上，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均致力于形成横跨欧亚大陆的统一经济空间的制度安排，都具有能够顺利发展下去的强大经济基础，都是以合作方式来带动地区经济的繁荣与发展，有利于推动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发展。

上合组织是一个为确保广袤欧亚空间的稳定与安全而建立的机构，强化包括经济、政治、传统和非传统安全的综合性地区安全是上合组织各成员国的基本共识。上合组织的基本宗旨是互信、互利、平等、协商、尊重多样文明、谋求共同发展，欧亚经济联盟的基本宗旨是实现成员国经济一体化。经过18年的发展，上合组织经济合作机制不断完善，为区域经济合作向前发展提供了必要的机制保障。

作为上合组织的主导国，中国在推动该组织开展经济合作方面具有重要的作用。目前，上合组织在维护成员国所在地区安全合作的基础上，将合作重心向成员国间的经济合作转变，提出促进地区经济发展的构想，2003年9月，上合组织总理会晤发表的《联合公报》指出，“在经济全球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背景下，深化上合组织成员国多边经济合作，有利于各国经济的发展和增强组织的凝聚力”[4]。上合组织将经济领域中的合作视为与安全合作同等重要的任务，是具有历史意义的转变和深化[5]。完成了由地区安全合作向经济合作转变的历史必然过程。

从欧亚经济联盟的成立来看，它是由于苏联解体后地区经济格局发生变化，原苏联各加盟国共和国经济发展对区域合作的需求度和依存度不断上升而组建的。换言之，欧亚经济联盟是为加深经济、政治合作而组建的国际组织，是利用苏联遗留下来的经济联系打造“多极世界中的一极”。作为欧亚经济联盟的主导国，俄罗斯正在快速推进该组织的经济一体化进程。

综上所述，上合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在实现区域经济一体化这一功能上并行不悖，这为二者建立良好的互动关系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三、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和联动发展

随着上合组织经济合作功能的日趋突出，如今的上合组织已在维护地区安全稳定的基础上发展成为以经济合作为重要功能的一个国际组织，而欧亚经济联盟仍是一个地区性经济组织。上合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致力于形成横跨欧亚大陆的统一经济空间的制度安排，面临着实现一体化的共同任务，具有对接合作、相互促进和联动发展的关系。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对接合作和联动发展，既符合这两个国际组织整体发展的需要，也符合两个国际组织各成员国自身发展的需要，是一种真正的合作互动和互利共赢的对接合作。

（一）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

上合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都是开放性的国际组织，都积极开展与其他组织间的合作。近年来，这两个组织的成员国多次表达出合作的意愿。早在2006年5月8日，上合组织就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前身——欧亚经济共同体在北京签署了谅解备忘录，表明双方将加强投资、贸易、能源、旅游、劳务、交通、环保、教育、科学、文化、体育等各领域的合作[6]。这些领域都是这两个组织推行一体化的重要方面，这种合作符合各方的利益。2011年，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曾表示，“欧亚经济联盟的一体化不能仅局限在西方，还要与东方国家建立经济联合体，与我们的战略伙伴中国的紧密一体化应当成为优先重要的任务” [7]。俄罗斯驻乌兹别克斯坦大使久尔捷涅夫表示，俄罗斯认为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应加强对接合作，二者的合作潜力较大，针对当今世界经济的不稳定和不确定，这两个国际组织的联合会起到稳定的作用。他认为，“欧亚经济联盟可以成为上合组织的天然伙伴，双方可考虑商签相关合作文件” [8]。

在推动上合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这两个组织的经济合作中，中俄两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总体上看，目前在二者的对接合作中，中俄两国经贸合作的水平最高。可以说，为其他成员国之间的合作起到了一定的示范效应。2017年，中俄两国双边贸易额为840.95亿美元，占中国与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贸易总额的38.7%。由于中俄两国分别是上海合作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的主导国，因此，中俄两国的经贸合作在很大程度上体现着这两个组织在区域经济合作中所取得的成效。为了实现建设“上合组织自贸区”的设想，中国提出贸易投资便利化、推动区域经济合作等方面的新倡议，并按照“构建开放性经济新体制”的总体要求，根据中国产业发展需求，积极拓展发展中国家市场，加快出口多元化发展[9]。为了提高中俄经贸活动中人民币使用的便利性，2017年3月中国工商银行（莫斯科）股份有限公司在莫斯科正式开展了人民幣清算行服务。中国还与哈萨克斯坦签订了双边本币互换协议，这些举措给上合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贸易便利化方面带来了明显的进展，有利于进一步推动两个组织的对接合作。

从两个组织对接合作的领域来看，在上合组织框架下，能源、贸易和交通等领域的合作是成员国重要的合作领域。而在2014年5月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三国签署的《欧亚经济联盟条约》中，涉及的合作领域也包括能源、交通、贸易等诸多领域。可见，两组织在重点领域的“融合度”相当高，二者在很大程度上不仅要相互扶持，而且需要进行对接合作。中国正与欧亚经济联盟国家在基础设施建设、推进互联互通、产能领域上展开多方面的合作，尤其是基础设施建设和产能合作是二者对接的优先方向，而各成员国间油气、电网等能源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也在不断加强。

目前，上合组织成员国大多处于工业化、现代化和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所在地区正处于工业化加速发展和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期，其经济发展战略及诉求与上合组织各成员国契合程度较高。因此，可将产能合作作为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的突破口。当然，在国际产能合作中要注重输入国的环境保护，应当摒弃技术和环保指标不达标的落后产能，输出先进的产业和产能，不能挤压当地产业发展空间。欧亚地区是中国开展国际产能合作较早和推进较快的地区，这有利于推进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在这一领域的合作。

在交通物流领域，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的基础设施特别是交通基础设施大多陈旧老化，需要进行现代化改造，因而需要巨额投资[10]。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在交通基础设施尤其是在过境运输领域蕴藏着巨大的合作潜力。上合组织框架内已经启动的各种机制可以为两组织成员国间的“互联互通”创造条件，提供有力的保障。近几年来，为贯通欧亚交通大走廊，中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等相关国家均积极进行相互协作，推动相互连通的交通基础设施的建设。2011年，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曾表明，要让欧亚经济联盟成为连接西欧和中国西部的公路运输走廊，以及将来在泛欧亚高速铁路建成后在沿线形成现代物流运输体系[11]。目前，中国正在全力推动上合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在交通运输领域的对接，现有的合作成果有：中国—中亚天然气管道、中哈两国共建的双西公路和中吉乌公路等诸多项目。

在合作机制与制度建设方面，上合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是两个实体合作组织，具有各自的机制，在二者对接合作中正不断发挥和提升机制效率，在制度建设中遵循成员国的共同意愿，规范合作制度与机制，探讨某些制度改革的长远战略目标及制度安排，根据现实需要不断创新和探索磋商协调机制等。2017年10月1日，中国商务部与欧亚经济委员会共同签署了《关于实质性结束中国与欧亚经济联盟经贸合作协议谈判的联合声明》。这是中国与欧亚经济联盟首次达成的重要经贸方面制度安排。该协议的达成对中国和欧亚经济联盟各成员国都具有重大意义，将进一步减少非关税贸易壁垒，提高贸易便利化水平，促进与欧亚经济联盟及其成员国经贸关系深入发展。时任商务部部长的高虎城表示，中国将通过经贸合作谈判，与欧亚经济联盟建立贸易便利化的制度安排，并最终与其建立自贸区。俄罗斯对中国与欧亚经济联盟建立自贸区也持积极态度。普京认为与中国建立自贸区符合双方利益。中国与欧亚经济联盟的经济互补性强，有利于两者进行自贸区建设。

（二）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联动发展关系

早在2001年6月，由中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六国元首在上海签署的《上海合作组织成立宣言》规定：将利用各成员国之间在经贸领域互利合作的巨大潜力，努力促进各成员国之间双边和多边合作的进一步发展以及合作的多元化。为此，将启动贸易和投资便利化谈判进程，制定长期多边经贸合作纲要[12]。如今，上合组织倡导建立开放、包容、合作、共赢的新型机制，主张互信、互利、平等、协作，这体现出该组织的魅力所在。广泛和深入的多边经济合作是该组织存在和充分发挥作用的关键所在，且已成为各成员国的共识。多边经济合作不仅有利于上合组织各成员国的经济发展，提高居民的生活水平，而且有利于区域内的社会稳定[13]。

歐亚经济联盟从成立之初便是一个单纯的地区性经济组织。欧亚经济联盟的前身为1996年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四国建立的关税同盟，该关税同盟成立的目的旨在协调四国的经济改革步伐，加快各成员国的经济一体化进程。2000年10月，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五国签署条约成立欧亚经济共同体，目的是在关税同盟的基础上建立统一经济空间，把一体化提高到一个新水平，实现区内贸易自由化及建立统一关税和非关税调解体系，制定商品和服务贸易市场相互准入原则，建立统一的外汇调解和外汇监管机制等[14]。在2014年5月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三国签署的《欧亚经济联盟条约》中，阐述了欧亚一体化的目标、任务和经济合作机制，规定到2025年三国将实现商品、资金、劳动力和服务的自由流动，最终建立类似于欧盟的经济联盟，形成一个拥有1.7亿人口的统一市场。

可见，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在经贸合作领域中的经济功能具有重合性，上合组织以促进成员国间的多边经贸合作为主，而欧亚经济联盟则是追求发展地区经济一体化，这是这两个国际组织在经济合作领域所共同追求的平行过程，二者在农业、科技、人才、旅游、能源、采矿业、石化工业、重工业及装备制造业等领域优势突出，具有对接合作的基础。正如原中国驻白俄罗斯大使吴虹滨曾指出的，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共同体在经济领域开展了积极合作，因为经济已经成为维护地区安全的基础，二者是合作伙伴而并非竞争对手[15]。目前，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所共同遵循的“合作、开放、互通互联、互利共赢”的原则为二者的深化合作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经济合作、互利共赢是各成员国所寻求的“最大公约数”。中国与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的经济互补性强，贸易合作潜力大，2017年中国与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的贸易额达1 094亿美元。

今后，在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与联动发展中，要不断挖掘合作潜力，加强各领域合作。正如欧亚经济委员会一体化主要方向和宏观经济部长瓦洛娃娅所认为的，“欧亚经济联盟和上合组织必须研究建立统一的经济空间，俄中两国已经签署了研究‘一带一路经济项目与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的谅解备忘录，问题是需要创建一个总的经济空间的概念，即不仅是与中国，应该包括沿途的其他国家，上合组织成员国及其邻国，包括蒙古。为了将中国的商品运送到欧洲，必须有统一和共同的海关程序，在技术调控和植物检疫措施上有一定程度的协调”[16]。由此可见，二者的联动发展对地区经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四、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的风险和挑战

毫无疑问，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能够促进两者的共同发展，也符合两个国际组织主导国家中俄双方的利益。但无论是欧亚经济一体化还是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所面临的风险和挑战却不容忽视。

一是政治风险，俄罗斯作为欧亚经济联盟的主导者和推动者，由于受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多轮经济制裁，并经受国际油价下跌和卢布贬值等的多重打击，其经济实力下降，有些自顾不暇，因而推动欧亚经济联盟发展的能力受限。加之近一个时期以来俄罗斯与美国和英国日趋激化的外交互怼风波，也对俄罗斯形成了极大的掣肘，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俄罗斯对欧亚经济联盟的领导力。

二是安全风险，中亚地区的政治局势总体并不稳定，安全形势不容乐观。中亚地处欧亚大陆腹地，地缘政治形势和民族关系纷繁复杂。中亚国家几乎都不同程度地发生过政治动荡，有的国家甚至还相当严重。更为令人不安的是，中亚地区的安全形势严峻，一些非传统安全问题导致中亚地区局势更加复杂多变，尤其是中亚恐怖主义、极端主义和民族分裂主义活动频繁且有日益猖獗之势。同时，中亚地区还是一个大国角逐和争斗的舞台，大国的地缘政治博弈令该地区更加动荡不安。尤其是俄罗斯一直把中亚地区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不能坐视其他国家与其争夺该地区的领导权。因此，中亚地区局势是否稳定、安全是否有保障，不仅事关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也直接影响着它与上合组织及“一带一路”建设的对接合作。

三是投资风险。总体而言，中国对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的投资尤其是对外直接投资在这些国家吸引外资总额中占有较大比重，特别是对中亚国家经济发展具有重要的影响。有资料显示，中国连年保持俄罗斯第三大投资来源国地位，也成为在中亚五国排名前三位的投资国。其中，中国是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FDI的最大来源国。“一带一盟”对接合作启动后，中国对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的投资快速增加。2016年6月25日，中国铁路总公司和俄罗斯铁路公司签署了全面战略合作协议，针对国际铁路运输和通道建设、高铁、中蒙俄经济走廊及合作开发第三方市场等领域的合作达成了重要共识。这些项目的实施需要投入巨额资金。而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经济的不稳定性加之中亚国家不同程度的政治动荡和安全风险，致使投资环境欠佳，会给投资合作带来一定的风险。

四是竞争风险。作为普京总统上任后推动欧亚经济一体化的重要成果，欧亚经济联盟尽管内部联系较为松散，且近几年经济发展水平并不尽如人意，但欧亚经济联盟在推动本地区经济合作与发展方面还是发挥了应有作用。而上合组织将安全合作和经济合作作为驱动本组织发展的“两大车轮”，而且为了发展必将不断加强经济合作态势。由于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的交叉和具有经济功能上的重合，会使这两个组织在一定程度上形成竞争态势。尤其是欧亚经济联盟不仅机制化程度高，而且具有一定意义上的“超国家职能”，其在法律、制度、政策和机制化建设方面要高于上合组织。这样有可能使上合组织在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合作和竞争中处于劣势，对二者的对接合作产生不利影响。

此外，由俄罗斯戒心和担忧可能会引发的风险。一方面，尽管俄罗斯对上合组织持支持和响应态度，希望同中国合作，搭上中国高速行驶的顺风列车，但实际上对开展类似建立自贸区这种更深层次的合作却仍存有一定程度的戒心，担心会对欧亚经济联盟内部市场造成冲击。另一方面，俄罗斯还担心随着上合组织及中国影响力的增强，俄罗斯在中亚地区的领导力会被削弱，进而会使欧亚经济联盟和欧亚一体化的发展进程受到影响。有学者认为，中国准备在中亚地区与俄罗斯展开直接竞争，因而中俄在中亚地区的一体化是相互排斥的[17]。这不仅反映出俄罗斯对对接合作的真正担心和戒备之心，也表明了中俄在对接合作认识上的差异性和出发点的非一致性。总体来看，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中合作意愿上的不对等、合作认识上的差异性和合作出发点的非一致性会直接制约和束缚二者的对接合作，尤其是涉及某些关键和核心领域的对接合作必定会面临重重障碍。

五、结 论

上合组织自成立至今，已走过18年的发展道路，成为世界上面积最大的综合性区域合作组织，国际影响力正日益扩大。在“上海精神”的引領下，上合组织在安全、经济、人文等多个领域的合作均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重大成就。2015年12月签署的《中俄总理第二十次定期会晤联合公报》将上合组织定位为实现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与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的最有效平台，并最大限度利用上合组织现有发展潜力。2018年，上合组织青岛峰会上提出了“秉持开放、融通、互利、共赢的合作观”“打造共同发展繁荣的强劲引擎，促进发展战略对接”等主张，对上合组织的未来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有利于该组织的经济合作与发展。

欧亚经济联盟是横跨欧亚大陆的新的一体化国际经济组织，是普京主政后在独联体地区推进一体化和重新凝聚该地区力量，力争在欧洲和亚太地区发挥重要作用的产物。截至2019年1月1日，欧亚经济联盟成立已满4年。欧亚经济联盟旨在形成联盟框架内统一的商品、劳务、资本和劳动力资源市场，发行统一的货币，实行统一的宏观政策，形成统一市场，为成员国经济的稳定发展创造条件，并提高成员国国民的生活水平。目前，欧亚经济联盟已形成了明确的中期发展路线图，预计到2025年能够推行协调一致的经济政策，进入全方位的运行状态[18]。它的成立对独联体地区一体化意义重大，这不仅有利于入盟成员国经济的融通合作，体现了地区经济一体化的客观要求，而且能够使这些国家抱团应对外部挑战。

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建设的对接合作不仅有利于实现“中国方案”“中国梦”，而且有利于促进欧亚地区的合作，实现欧亚大陆的一体化和全面复兴。然而，值得一提的是，中亚因素可能会成为增加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双方关系不确定性的一个重要因素。这是因为，中亚地区无论对于上合组织还是对于欧亚经济联盟，都具有特殊意义并占有重要地位。从历史和现实来看，中亚地区在俄罗斯国家战略中的地位十分重要，因历史原因俄罗斯长期以来对中亚国家怀有特殊的情结，且一直视其为自己的传统利益区，不希望中国在中亚地区的存在削弱自己对该地区的影响力。因此，俄罗斯将会更加重视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就中国而言，中国在中亚也有自己的战略利益，而且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化与上合组织的发展，中国与中亚国家的经贸合作关系发展更加顺利，在中亚地区的影响力不断扩大。这使得俄罗斯担心其在中亚的地位会被中国取代。这种心态会使俄罗斯对上合组织产生疑虑，甚至会影响到俄罗斯对上合组织的态度和政策。出于这种担心，俄罗斯政府领导人曾表示，上合组织只需进行具体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而无须建立统一的经济空间。基于此，俄罗斯对中国多次提出的建立上合组织开发银行的建议，一直采取较为消极的态度。总的来看，中俄两国作为大国，虽然在全球层面上的利益基本吻合，但在地区层面上尤其是在中亚地区，却存在着利益竞争关系。

综上所述，上合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是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但合作关系要大于竞争关系。总体来看，两个组织之间的合作关系会在竞争中不断向前发展。在地区合作中，互信和互利是相互关联的两大要素，前者是开展合作的基础，后者是开展合作的动力，因此在合作中要确保政治互信与经济互利的同步实现[19]。为此，今后上合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各国均应积极对接发展战略，以“五通”（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为纽带，以中国—欧亚经济合作基金、丝路基金、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等为平台[20]，以经济合作为重点，在合作共赢的基础上，力争早日实现经济融合、政治互信、文化包容的利益与命运共同体的美好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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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于振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