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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里戏外的悲剧人生
——浅谈电影《霸王别姬》的悲剧叙事

2019-01-13倪誉宸

魅力中国 2019年11期
关键词:癞子程蝶衣霸王别姬

倪誉宸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24)

一、电影中的悲剧感由何而来

亚里士多德最初在《诗学》中将悲剧定义为“对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借以引起怜悯与恐惧,使这种情感得到陶冶(净化);主人公往往出乎意料的遭到不幸,从而成悲剧,因而悲剧的冲突成了人和命运的冲突。”尼采的悲剧观也将悲剧定义为人所赎的罪,这个罪不是他人的罪,而是自己的“原罪”,由此可见西方悲剧中处处透着人被命运掌控无处逃脱的意味,再翻看中国传统戏曲、近代话剧,从《窦娥冤》到《汉宫秋》,从《白毛女》到《雷雨》,无不表现人物受到命运捉弄之无奈,应了中国的古话“世事无常”、“听天由命”,这种悲观主义情怀既是一种寻求安逸的逃避心态,又透着被世事捉弄的愤怒和无奈,足见几千年来,无论中西,悲剧感总脱不开一个“命”字,围绕人物命运展开剧情的表现途径也从未改变。

二、人生如戏——悲剧人物和悲剧人生

《霸王别姬》戏里戏外处处透着悲凉,但凡有“生”的希望都一一被浇灭,不仅是片中人物无一幸免,京剧也随着时代的变迁日渐没落。必然的是时间的推移,偶然的是人物命运的起伏,亦幻亦真的情,大俗大雅的世,这使得按部就班的叙事脉络中蕴藏着巨大的风云变幻。

(一)小豆子与程蝶衣

小豆子是程蝶衣的前半生,但他不是程蝶衣。“蝶衣,蝶衣”,也许程蝶衣就是小豆子化茧而成的蝶,父爱的缺失、母亲的遗弃、对妓女的憎恨、性别意识错乱、对戏痴迷、对死亡的认知,这些转变全部在小豆子时期完成,小豆子的悲剧是他自己的命,而蝶衣的悲剧一部分源于小豆子的悲剧,更大部分则同菊仙、小楼、袁四爷一样,由时代铸成。在小豆子的童年中,小癞子的存在是一个偶然,但对于构塑造完整的程蝶衣来说却是必然,同小豆子相比,小癞子还未破茧成蝶便死在茧中,这样的解脱许是抗争,许是懦弱,当他死去的那一刻我们也不得而知,但到物是人非之时,“冰糖葫芦”的叫卖声依旧能够一次次勾起蝶衣的回忆和伤痛,小豆子和小癞子一同奔向自由又一同回到牢笼,他的自由也随同小癞子一起死掉。

性别意识被阉割是小豆子的悲剧之源,一个妓女的孩子,从出生就泡在那妙影交错、环肥燕瘦的风月之地,见识的男人不是轻浮就是无情,让他打小就厌恶这样的男性,从不问父亲名姓,也不愿意成为父亲那样的男人,这样的成长环境使他的男性意识非常薄弱,因此一出场母亲便切下他的余指。几年时光过去,小豆子长大练起了《思凡》,一句“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再次让他的手血肉模糊,终于,在一次一次念错后,师哥用烟杆捣破了他的嘴,流着血的嘴比流着血的手更加快了小豆子与男性意识的剥离,师哥这一救命之举却也误了他的终生,张公公的凌辱也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至此,“女娇娥”再不是“男儿郎”,至此,小石头便是程蝶衣,至此,“情”字便顺理成章地漫在了程蝶衣的心头。

(二)戏中人,戏中戏

若以为《霸王别姬》讲的是爱情,格局未免太小。影片设置“假霸王”和“真虞姬”最动人之处非爱而不得,而是虚实结合放大了雅与俗之间的张力:中国传统文艺讲究一个“虚”字,上古有伏羲演太极八卦图,宋代有马远的“寒江独钓”寥寥笔墨,近代有齐白石的“计白当黑”之说,蝶衣和小楼正是《霸王别姬》这部影片在“构图”上的一黑一白,一虚一实,两人与菊仙的爱恨纠缠便跃然于这虚实笔墨之间。菊仙虽然不是蝶衣戏中的人,但她的爱情又何尝不是一场迷梦,她聪明、圆滑、泼辣,从花满楼的头牌到嫁做人妇,敢爱敢恨,最市侩也不过如此,尽管李碧华形容她的决绝是“鞋面上绣了凤回头,可她却连头也不回”,可她最终是没走出花满楼。就像前面强调蝶衣从出生就注定的命运一样,菊仙的出身也注定了她的命运,小楼挨打她站出来说话,老师傅一句“呦,这是花满楼的那位吧”,她之能悻悻地坐下,红卫兵批斗小楼娶的是妓女,小楼一句“不爱她”让她爱莫大于心死,都是应了老鸨那句“窑姐永远是窑姐,你记住我的话,这就是你的命。”这话到最后应验了,菊仙也终于清醒过来所付真心不过是一场空,菊仙绣着凤回头的鞋摆在桌上,依旧是头也不回,“本来无一物,来去都是空”,如此看来,得到了小楼的菊仙和得不到小楼的蝶衣又有何区别,决定她们被如何选择的是命运,从来不是自己,因此尽管影片中蝶衣始终对她怀着恨意,但作为观众我对她怎么都恨不起来。

三、纯粹的悲剧精炼于生活

不同于《鬼子来了》的笑中带泪,也不同于《恋恋风尘》的青春疼痛,《霸王别姬》更带有“无可奈何花落去”的纯粹悲剧意味,散发着浓烈的主观主义和表现主义色彩。以台词为例,影片中人物的命运总托他人之口道出,师父说“从一而终”和“自个儿成全自个儿”,那爷说“虞姬早晚都是个死”说的是蝶衣的归宿;老鸨说“窑姐永远是窑姐,这就是你的命”,这是菊仙的结局;蝶衣口中前后呼应的“娘,手冷,水都冻冰了”,则显露着他对母亲从未减弱的思念与怨恨;师父说“人纵有万般能耐,可终也敌不过天命啊”,更是直接点题,增强悲剧的宿命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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