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课堪比天大事
2019-01-11陈航波温岭市箬横中学浙江温岭317507
陈航波(温岭市箬横中学,浙江温岭 317507)
师者,备课当是基本功,亦是每节课前的必修课。每一节课都有其教学目标和教学任务,目标的达成、任务的完成,都需要备课这一环节确定下来,力保质量不打折扣。
去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颁布;今年,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学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两件具有重要意义的大事告诉我们,推进教师队伍高素质专业化发展是时代所需、使命所驱。说这个话题,算是为时而著,亦是为事而发。
读过岳南的《南渡北归》,也读过季羡林的《悼念忆:师友回忆录》,书中的“大师”叫人肃然起敬,譬如陈寅恪、胡适、梅贻琦、李济、金岳霖、汤用彤,等等,倒不是因为他们成就耀眼、光环眩目,而是因为他们治学的精神和严谨的态度。
作为当年清华研究院五大导师、三百年来一大师的陈寅恪先生,以超凡的学识享誉学术界,按他的学生季羡林先生的说法,他用不着备课。但寅恪先生以备课为天职,视备课为生命,有书信资料为证。
1936年4月8日,陈寅恪致函傅斯年:今决计不南行,特陈其理由如下:清华今年无春假,若南行必请假两礼拜,在他人,一回来即可上课,弟则非休息及预备功课数日不能上课,统合计之,非将至三礼拜不可也。
1936年4月13日,陈寅恪致信傅斯年、李济:前日奉到来电,又迟疑久之,至今日仍决计不南行,殊负盛意,惶愧之至。弟虽可于一星期内往返,但事实上因身体疲劳及预备功课之故,非请假两星期不可。
1938年5月15日,陈寅恪致函劳榦、陈述:大藏经弟急需用,因弟在此所授课有“佛经翻译”一课,若无大藏则征引无从矣。乞速航空信请重庆速径寄蒙自,不胜感盼之至。
……
前两段书信的背景是,时任国民政府中央研究院史语所所长傅斯年致函陈寅恪,邀请他赴南京参加史语所会议,商讨未来发展的大政方针。这样一次规格甚高的会议,没有动摇寅恪先生的初心,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备课上课。第三段书信的背景是,卢沟桥事变后,清华、北大等高校南迁,先到湖南成立长沙临时大学,后又奉命南迁云南昆明,成立西南联大。在这炮火连天、兵荒马乱、朝不保夕的大动荡年代,历经千辛万苦、艰难险阻才抵达西南联大的陈寅恪先生,首先想到的依然是如何备好课、上好课。此时,我想到了戏曲界老艺人常说的那句话“戏比天大”,展现了他们献身艺术,精益求精,宁愿死在舞台上也不临阵退缩的硬气和骨气。那么在寅恪先生那里,“课比天大”不是嘴上说的,而是早已在骨子里、渗入骨髓中。
季羡林先生在九十一岁高龄写的《寅恪先生二三事》一文中说:“根据我个人的经验,虽然有现成的讲义,但上课前仍然必须准备,其目的在于再一次熟悉讲义的内容,使自己的讲授思路条理化,讲来生动而有系统。但是,寅恪先生却有更高的要求。”
根据岳南在《南渡北归》一书中的记述,在西南联大期间,因为居住环境和条件所限,在蒙自的教授们常以合租的方式,四五成群住在一起,为了避免相互干扰,他们往往都有类似“室外探讨争辩,室内静心治学”的约定,既不误学术研究,又保证备课质量。
显然,在这些教授眼里,备课之于上课、之于自我、之于学生的重要性,堪比天大。可见,大师之伟大,不仅轰轰烈烈时是伟大的,于无声处也是伟大的。
现在,我们周围却有一些教师,对备课不上心,他们每学期初从教务处领取的备课本到期末时都是蛮新的(因为平时不怎么用),中期检查或学期检查时,除封面写上大名,里面无日无期、无规无范地列些提纲、标点记号、夹点讲义、做点诸如“详见PPT”“略”一类的标注外,再也找不出丝毫有价值的东西。怎么评价呢?往客气说,“出于应付”,往不客气说,“简直胡搞”。通过校际交流或阅读一些调研报告,发现“难兄难弟”还真不少。教师备课中存在的问题有哪些,这里曝光一二:
一是照搬照抄,或抄优秀教案,或抄网上的教学设计,或抄过去的教案,改一改时间年份,或下载一个现成的课件,改一改校名姓名。
二是标记式备课,即只在课本、练习册、试卷讲义上圈圈画画做些记号。
三是无纸化备课,做法一:以电子化备课的名义,在电脑上备课,实质上是“百度”搜索、复制粘贴、东拼西凑,新事物成了“新花样”。做法二:以“一支粉笔一张嘴,一根教棒舞春秋”的名义,备课于胸,上课前打腹稿,不再写教案,课堂上,往好的说,张口就来,口若悬河;往不好的说,信口雌黄,信马由缰,说到哪里是哪里。
……
备好课,是教师安身立命之本,是落实立德树人之基。师者,应当始终怀有敬畏心理,情怀要深、思维要新、自律要严,怎可如此随随便便、马马虎虎!备好课,值得“一辈子当教师”的我们用一辈子去学习、去琢磨、去改进、去提高。这是生命的担当,也是职业的必然。
备好课,需要外力的推动,比如校本教研、集体备课、电子化备课,又如从“三备”(备学生、备教材、备教法)到“六备”(备学生、备教材、备教法、备学法、备教具、备习题),再如教学五认真,即认真备课、上课、批改作业、辅导、检测,等等,还不够吗?足矣!
备好课,最需要内心的驱使。我向来认为,备好课应该成为教师个人的分内事、个人的职责与使命、个人的情怀与信仰。一言以蔽之,关键是教师要有“在备课上要下狠功夫”的理念和行动。
基础教育界“改革先锋”于漪老师关于“一篇课文,三次备课”的做法,影响很大、触动很深。三次备课是这样的:第一次备课,完全自我,即不看任何参考文献,全按个人见解准备教案。第二次备课,比较提升,用于漪老师自己的话讲:“看哪些东西我想到了,人家想到了;哪些东西我没有想到,但人家想到了,学习理解后补进自己的教案;哪些东西我想到了,但人家没想到,我要到课堂上去用一用,是否我想的真有道理,这些可能会成为我以后的特色。”第三次备课,边教边改,即在设想与上课验证中分清顺利与困难之处,课后再备再改。
三次备课、三个关注的过程,也是一个对自我、教材、教参、学生等全面考虑,对经验与教材、理念与教参、设计与现实等不断反思、反复琢磨的过程。“三次备课”对于漪老师而言,显然不是外力的强制,而是一种“备课堪比天大事”的职业自觉。毋庸置疑,我们要学习于老师这种在备课上下硬功夫的精神。
行文至此,再次想到苏霍姆林斯基《给教师的建议》中那位历史教师的话:“对这节课,我准备了一辈子,而且,总的来说,对每一节课,我都是用终生的时间来备课的。”“用一生备课”,饱含着为师者对备课的敬畏之心与宗教般的虔诚,也为我们揭开了蕴藏的备课之道:每时每刻为备课做点积累,时时刻刻为备课做些准备。因为,这是一种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