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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牙,国际法的“首都”

2019-01-10林海

检察风云 2019年24期
关键词:刑事法庭海牙最高法院

林海

(图/IC photo)

国际法的“首都”在哪里?答案是海牙。这个荷兰小城不但驻扎着国际法院、国际刑事法院、前南刑事法庭、美国-伊朗法庭等诸多国际纠纷裁决机构,还有着历史悠久的国际法图书馆和高手云集的国际法学院。每年这里还会举行面向世界各高校的模拟法庭竞赛(ICLN),法庭所模拟的无一不是近邻国际刑事法院所审的经典判例。来到这里,人们很难不想起1599年在此执业的那位律师:胡果·格劳秀斯。

和平宫里有个日本厅

早在16~17世纪,海牙就是许多英才聚居之地。1609年,格劳秀斯在此撰写了名著《海洋自由论》。11年后,笛卡尔从军队退伍,寓居此地。此前,他遵从父亲的心愿,进入普瓦捷大学学习法律。然而他最终没有走上法律之路,而是沉迷于哲学思考,并深深影响了一代人。其中,有一位名为巴鲁赫·斯宾诺莎的犹太青年即深受其思想影响。1664年起,斯宾诺莎在海牙居住。他白天是福尔堡一家眼镜店的巧匠,靠磨镜片度日。夜晚才思考写作。在这里,斯宾诺莎留下了有关民主政体和天赋人权的经典著作。

不过,海牙真正被人称为“国际法律之都”,最直接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国际法院驻扎于此。我们的法律之旅就从其驻地和平宫开始。从海牙火车站出来,乘1路有轨电车向席凡宁根海边方向坐约半小时,在Vredespaleis站下即可抵达。和平宫的外墙呈砖红色,是一座两层宫殿式建筑,正立面由9个拱门组成,两侧的哥特式塔楼尤为显眼,西边的塔楼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物,周边绿树环绕,宁静清幽。

底层的拱顶大厅采用大理石修建,用金色浮雕装饰,地面图案由乳白色和浅蓝色大理石组成。在大厅中间的主楼道正中央坐落着一尊司法女神石雕,它由美国赠送,石雕后是用彩色玻璃镶嵌而成的7扇落地窗,阳光洒下时更显圣洁。大厅的右侧通向大法庭,左侧则是通往小法庭的入口。走廊过道内陈列着各国赠送的礼品,其中带有红木底座的巨大景泰蓝花瓶由中国政府赠送,别忘了停下来看一看。

大法庭神圣庄严,四周用壁画、挂毯、彩色天花板和波希米亚水晶灯装饰,正中为法庭席,后面排列着十余把高背椅,这是法官和助手的席位。审理重大案件时全体法官都出庭,法庭内有100多个座位供公众与记者旁听。小法庭主要用于预审,气势虽不及大法庭,但有另一种温馨的感觉。天花板和地板都用橡木铺设,彩色玻璃窗也十分精致,法庭内的镶金大花瓶由俄罗斯赠送,旁边附有“和平熄灭战火”的标语。

二楼有法官会议室和办公室,其中较有名的一间为“日本厅”。1932年11月11日,朱自清游历此地后所写下《荷兰》一文,后结集出版于《欧游杂记》。他写道:“新的和平宫就在这儿,这所屋是一个人捐了做国际法庭用的……楼上正中一间大会议厅,他们称为日本厅;因为三面墙上都挂着日本的大幅的缂丝,而这几幅东西是日本人特地赶做出来给这所和平宫用的。这几幅都是花鸟,颜色鲜明,织得也细致;那日本特有的清丽的画风整个儿表现着。”

联合国设立前南刑事法庭

从和平宫返回市区,坐17路有轨电车在丘吉尔广场下车,就会看到这是一座“7”字形建筑,主体部分为三层,后面部分较高,大约五层左右,没有法庭的感觉,更像政府的办公楼。这座不起眼的楼房就是前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庭的所在地。举行庭审时,任何人出示护照,都可以得到一张玫瑰色入场券,交出手机和相机,就可以进去旁听。

1993年,联合国安理会审议和通过了第808号决议,根据联合国宪章第7章和第29条设立的,决定设立国际刑事法庭,审判在前南发生的“严重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的行为”。2001年7月3日,丘吉尔广场上人满为患。法庭周围,记者们摆开架势,有的甚至一连几天24小时守候在这里,电视转播车沿街排成了一行,步行道上到处是电线。公共旁听席已经坐满了记者。这一天,前南领导人米洛舍维奇将出庭受审。据在场者回忆,当天9时55分,米洛舍维奇在两名警察的陪伴下首先走进审判庭,在被告和辩护律师的座位前排靠右边坐下。“透过玻璃墙望去,他表情自然、自信、严肃,落座后随便地跷起了二郎腿,似乎并没有将首次出庭当回事。”

对米洛舍维奇的这次开庭由第三审判庭负责。依照章程,前南国际法庭主要由法庭、检察官和书记官组成,其法庭又分为审判庭和上诉庭,即初审庭和终审庭。审判庭有3个,每个审判庭有3名法官。上诉庭只有1个,由7名法官组成。整个开庭过程都是以审判长和米洛舍维奇之间一问一答的形式进行。米洛舍维奇这位毕业于贝尔格莱德大学法学院的法科生并未聘请律师,而是亲自出庭。法庭上气氛平静,双方说话的嗓门都不高,但立场截然对立,一方希望按照前南国际法庭的《程序和证据规则》审理此案,另一方则否认该法庭的合法性。

审判长首先说:“这是被告被移交给刑事法庭后的首次出庭。本听证会是根据《程序和证据规则》第六十二条举行的。米洛舍维奇先生,我看到没有律师代表你,我们知道这是你个人的選择,你有权自我辩护,也有权请律师辩护,你应仔细考虑不请律师是否最符合你的利益。诉讼程序将是漫长和繁复的,你也许会重新考虑你的决定。”对此,米洛舍维奇用英文直接回答说:“我认为这个法庭是非法的,起诉也是非法的,因为法庭没有经过联合国大会的批准,我没有必要为一非法机构请律师。”

随后,法庭和米洛舍维奇围绕管辖权与律师问题进行了几分钟交流,便匆匆宣告休庭。后面的故事人尽皆知。尽管米洛舍维奇被指控犯有包括战争罪、反人类罪和种族屠杀罪在内的60多项罪行,但直到他于2006年去世,前南刑事法庭都未能对其定罪。2006年2月底,法庭拒绝了米洛舍维奇提出的去莫斯科治病的要求。次月11日,米洛舍维奇在海牙附近的联合国监狱里去世。

最具艺术设计感的最高法院 

尽管不是首都,海牙却仍是荷兰最高法院所在地。毕竟是走出过无数艺术大师的地方(梵高也曾在海牙生活过),荷兰最高法院不似刻板印象中的古典凝重,相反设计得灵动而现代。从丘吉尔广场坐1路有轨电车到Mauritskade站下,向前走几分钟在Kazerne大街左转,走到52号。荷兰最高法院即位于眼前。这座轻盈、透明及开放的办公空间,给人身处新潮科技创新公司的错觉。

著名的Kaan Architecten 事务所操刀了这座建筑的设计。他们用了一些传统理解中被视为豪华的材料,比如精细石材、大理石和橡木,然后用各式各样的当代设计语言进行构筑。“法院是一个将公正制度化的角色,”事务所联合创始人Kees Kaan表示,“我们也在尝试问自己,有可能通过这个当代建筑实现这一点吗?”他们做了一些尝试,例如,采用了具有透明质感的绿色玻璃外立面与玻璃百叶窗,意在象征法律的公正性和透明度。

入口大厅作公共区域,承担法庭和新闻发布室等功能,双层高度的天花板横跨在整个建筑的上方,开阔明亮,从地板到墙壁覆盖以浅灰色的石灰石,质地光滑,色彩柔和。一大一小两个法庭用褐色半透明的雪花石膏墙分隔开来,分别可容纳 400人及80人。顶部大型天窗的设计为室内带来了充足的自然光线,视野开阔的同时,设计团队也希望这个开放空间能够激发社会各方力量在此的互动,鼓励大家交流想法和意见。这里甚至允许举办一些非正式的聚会。

当然,身为最高法院,仍然需要一些法学家“坐镇”。一楼门口即端坐着六位法学伟人雕像。其中有荷兰民法典的起草者约翰·梅尔基奥尔·肯珀,也有《法学阶梯》的注释大师约翰内斯·弗特,还有提出“三海里(大炮里程)领海说”的科尔内利斯·范·宾刻舒克。然而其中最著名的,还属左边第三位的胡果·格劳秀斯。他曾因著有《战争与和平法》《捕获法》和《论海上自由》等书,而被誉为“国际法鼻祖”。至今,荷兰皇家航空的执飞阿姆斯特丹至纽约航线的航班飞机仍被命名为格劳秀斯航班。最高法院搬至新址时,更是将他的全身铜像矗立在最高法院门口正中央,这也是对他历史性功绩的最大肯定。

相比起格劳秀斯,前文提到的斯宾诺莎就不幸得多。他虽是犹太人,却因其提出自然法的理论,被犹太教会驱逐出教。长老们在他身上压下《律法书》上所有的咒语,让他白天晚上、躺下站起、出门进门都受诅咒,又勒令所有人不得与他交谈通信,不得给他任何帮助,甚至走近离他四腕尺的地方也不准。有一次,在夜路上他甚至被一个犹太人袭击,匕首刺穿了披風。当然,他写的东西就更不能出版了。斯宾诺莎只得搬离犹太人区,颠沛流离到了海牙市郊的福尔堡居住。在这里,他学会了赖以维生的透镜磨制技术。然而这一门手艺让他吸入太多粉尘,严重地伤害了他的健康。44岁那年,他因肺病去世。今天人们仍会在海牙市区Paviljoen街60号看到一座他的雕像,低头深思不语,时不时还有旅人驻足瞻仰——当然,对于多年前在潦倒中死去的他,这一切早就无济于事。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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