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孤独:论《布莱克·沃兹沃斯》的孤独主题
2019-01-10熊昊一
内容摘要:作为奈保尔《米格尔大街》小说集中的普通一角,布莱克凄凉的生存处境和不被理解的境遇不仅是身为“诗人”的悲哀,更是以他为代表的独立个体在无比压抑的殖民地现实环境中孤独的體现。本文从小说人物的孤独现象入手,从人与世界的孤独状态和孤独空间两角度试以探讨孤独影子下个体和社会中无所不在的孤独情怀及其本质特征。
关键词:《布莱克·沃兹沃斯》 孤独主题 孤独空间
《米格尔大街》是英国作家维·苏·奈保尔于1962年荣获毛姆奖的作品,小说讲述了生活在英属殖民地特立尼达首府西班牙港的米格尔大街上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毫无希望的故事,由17个短篇故事构成,布莱克·沃兹沃斯作为该小说人物之一出现在第六篇。孤独诗人布莱克和以他为代表诗人群体无处不在的孤独,加之“我”这一孩子视野中的成长孤独,叙述者“我”和布莱克的相遇则是两颗孤独内心的互相倾诉与慰藉。布莱克就像是这个浮躁群体中的一块冰玉,在他与世界的交往中守护着诗人注定的孤独。
一.人与世界的孤独
“孤独”一词,多指个人主观的心理感受。美籍德裔社会心理学家弗洛姆认为,孤独是先天而生的,是全人类共有的。其次,孤独永远存在于人的体内,是客观事实的存在而非主观感受。最后,上升到哲学层面的孤独使得人动用一切力量以克服它。弗洛姆以上新解恰好阐释了以布莱克为代表的诗人孤独,“我”为代表的儿童孤独和孤独存在于米格尔街居民心中这一客观事实。
1.人与环境的孤独状态
小说开篇以每日行讨的乞丐带入,乞丐们习惯性的索取让孩童的叙述者“我”对突如其来要求看蜜蜂的布莱克印象尤为深刻。“我就干这个,就是看。我能一连看上好几天。你看过蚂蚁吗?”(奈保尔2009:40)对于殖民地居民而言,花上大把时间在看蜜蜂上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布莱克不仅将此视为一种兴趣爱好,更是他生命意义之所在。他享受并珍惜这一份作为诗人的孤独。正如蒋勋先生在他的著作中提到,“孤独非但不是残缺,孤独中有一种很饱满的东西存在”(蒋勋2007:5)。而这一种很饱满的东西于布莱克而言,是蜜蜂单一且重复的劳作给予他作为诗人感悟生命真谛的精神支撑。看蜜蜂是孤独的,蜜蜂是孤独者的倾诉对象。布莱克与蜜蜂的独处是他守护自然环境下孤独的体现,也可以说孤独情怀在自然环境的衬托下更佳突显。
自然环境之外,更有居住环境的孤独。文中对于布莱克的居住环境这样写道:
他住在阿尔贝托街上的一间小棚屋里,正好在街中段……这地方看上去很荒凉,好像根本不在城里。在那儿一点都看不到街上高大的混凝土建筑。(奈保尔2009:43)
寥寥几句将布莱克周围环境中隐含的孤独感展现的淋漓尽致。城中的街道中段本该是喧嚣热闹之处,而这间小棚屋的出现却显得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或许布莱克的屋子是真的被遗忘在现代化的步伐之外,在那儿才看不到混凝土建筑的存在;亦或许高大建筑就在眼前,而他和棚屋给人的印象就像与世隔绝了。
2.人与人的孤独状态
全文出现的人物屈指可数,除却“我”和布莱克之外,就是母亲和夜巡的警察。母亲初次见到布莱克就表露出一副“极不友善”(同上)的样子,并连番要求“我”将他赶走。这是诗人不被人接受的孤独,是殖民社会缺乏互相理解的孤独,总而言之是孤独的痛苦。社会心理学家对孤独的界定中,也将痛苦列为孤独的一个重要因素。即使孤独感有时不一定能触发强烈的痛苦,但它的的确确是一种不愉快的体验。布莱克面对排斥做出的平静举措就足以说明他早已克服了内心的低落情绪,面对他的诗连四分钱都贱卖不出去的事实也只是一笑而过。这般遭遇背后隐藏了莫大的悲哀与他不为人了解的思维孤独。
此外,作为个体的人,布莱克承受着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孤独。身体上布莱克始终保持与外界的“警惕”,这种“警惕”是隔绝般属性的。在他人无法理解的诗性世界中,在那样一个迫于生计的社会,也只有他能孤独的奋力守护诗人的睿智和恬静。心理的上的孤独促使他渴望与人交流沟通。在被问及“为什么还要四处转悠?”时,他的回答是“我还一直希望遇到别的诗人”(2009:41)。这是布莱克要求与人交往的反映。究其孤独的本质就是在一种心灵自由的情境中回归自我,只有在社会生活中才能感悟。虽然孤独和交往是两种对立的社会需求,但二者又是相对的,也是互补的社会需求。布莱克期盼着遇到别的诗人一方面是他渴求在交往中寻找诗人的共鸣;另一方面能更好的品味孤独,在于同行的交际中得以守护。与此同时,“我”也被成长中的孤独所困惑。被母亲不问缘由的暴打一顿后,“我”来到了布莱克的家寻求安慰。大人世界的急躁、母亲不由分说的使用暴力让孩童的“我”倍感孤独和委屈。孩子的“我”一旦跳出被管束的世界,孤独便接踵而至。因此,此刻的布莱克不仅是好友,更是“我”排遣孤独的对象。
二.孤独空间
借助空间的环境细节以塑造空间性的孤独无疑使得孤独氛围更加鲜活、更加立体。“三元组合(列斐伏尔1991:11)”即物质空间、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的空间形式使得具体的物质,概念化的认知与社会关系联紧密相连。小说中空间呈现多元化的特点,既有大街、院子等可被感知的物质空间(自然空间),又有认知层面的精神空间,更有二者统筹下的社会空间(“第三空间”[1])。笔者试图通过找寻三种空间下孤独的身影探析小说的孤独主题。
1.物质空间
作为最初的空间形态,物质空间中存在的一切都是可以被准确衡量的,即事物的存在可由其物理属性直接感受。文本中的物质空间主要集中在米格尔大街、布莱克的小房间和灌木丛生的院子。米格尔街可谓是殖民社会的大熔炉,集暴力、欲望、孤独等社会问题为一体,压抑的氛围成为了“圈禁”市民的“囚笼”。小棚屋的客观的存在却给人造成一种“不在城里”的主观印象。家是具有隐私性的空间场所,更是失意诗人缓解身体孤独和心灵孤独的依托。家中的院子略带色彩,是小说的轻快之处。“院子里绿茵茵的,还有一棵高大的芒果树,一颗可可树和一棵李子树”(2009:42)绿荫的灌木丛和橘黄色的芒果树构成的院子空间点缀了布莱克的孤独生活。布莱克过世一年后,曾经的房屋和院子被夷为平地,那些果树也被砍掉了,物质空间的颠覆宣誓了孤独的终结。
幽闭的房间和潮湿的院子被奈保尔描绘的些许荒僻,同米格尔街上时不时传来喧闹的杂声形成对比,而这也是置于客观的物质空间中孤独的最好体现。
2.精神空间
精神空间将物质空间和客观存在物概念化,形成认知层面的空间。列斐伏尔三元状态下的精神空间强调向实际靠拢,即精神空间的选择和构建基于实际的生存状态。全文布莱克始终不忘自己诗人的身份,也常常会和“我”提起他那首最伟大的诗,并且坚信他的诗歌将震撼全人类。然而在生命弥留之际,布莱克却坚定地对“我”说,以前他讲的少年诗人的故事是编造的,所有有关于诗的事情也都是假的,世上最伟大的诗根本不存在。布莱克离世前对诗人身份的否定,对他一生为伴诗歌的否定,对希望的否定,就是否定了他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撑。在生命的尽头,布莱克始终存在的精神空间终究还是敌不过诗人的孤独与悲哀,梦想和希望都就此泯灭。精神空间的转变表明布莱克想要抹杀世上的一切,在孤独和悲哀中让步于现实世界。
3.社会空间
“社会空间就是一种社会性的产品,(列斐伏尔1991:26)”,是综合了物质空间和精神空
间批判性的叠加。西班牙港的米格尔街不仅是殖民地,更是殖民地里的贫民窟。由此可想,生活在这条街上的人们注定摆脱不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贫穷,那里也避免不了殖民霸权统治下交杂的文化和的混乱的局面。这样的社会空间反映到了布莱克的精神空间,使他在临终前意识到生活在一个只求能够生存下去的社会,再崇高的追求和美好的理想也要被打败。孤独的诗人永远都是孤独的,布莱克努力了一生也无法改变这样的命运,正如殖民地人民注定改变不了受压迫的命运一样。
三.结语
孤单的布莱克身上,孤独成为贯穿始终的主题。在传统的主题分析基础上,孤独现象的缕析和其本质特征的表述过于单薄,空间的融合使得孤独的氛围愈加浓烈。物质、精神和社会的相统一从三元空间视角更好的彰显布莱克的孤独情怀和后殖民社会的贫瘠。
参考文献
1.Lefebvre,Henri. The Production of Space.Oxford:Blackwell Publishing,1991
2.維·苏·奈保尔:《米格尔街》,王志勇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3
3.张小伟:《弗洛姆孤独理论研究》,广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第4页
4.蒋勋:《孤独六讲》,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5.爱德华·W·索亚:《第三空间——去往洛杉矶和其他真实和想象地方的旅程》. 陆杨等译,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
6.史克学:《心理学视野中的孤独》,《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2005年第七期,第82-84页
注 释
[1]“第三空间”也称“异质空间”,由美国学者爱德华索亚提出。“第三空间”即是生活空间又是想象空间;是作为经验或感知的空间的第一空间和意识形态或乌托邦空间的第二空间的包容与超越。
(作者介绍:熊昊一,南昌大学硕士研究生,专业:英语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