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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杲《医说》养生与疾病防治特色思想浅探

2019-01-10王雪娇

中国民族民间医药 2019年8期
关键词:张氏中风小儿

王雪娇 黄 蓉 黄 辉

安徽中医药大学,安徽 合肥 230031

张杲,字季明,其生卒年不详[1]。南宋新安人,早年习举子业,学贯百家,尤精医理,于南宋涥熙十六年(1189年)著成《医说》十卷,集古来医案,总采掇诸书,又据其见闻所及编入,以弘畅医道。书中广泛收集了南宋以前有关医学的医案、典故、传说等资料,为我国医史文献研究提供了大量素材,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记载大量医学史料的医史传记类著作[2]。书中虽有一些封建迷信内容,但其蕴含的精华也颇多。本文就书中的特色养生与疾病防治思想加以探析,以发挥其在医疗和科研实践中应有的作用。

1 特色养生思想

《医说》中的养生思想乃集百家之长,故在饮食居处、修身养性、调畅情志、叩齿摩面、导引等方面有着很大程度的相似性,在此不予赘述,仅选取七个特色方面来论述其养生思想。

1.1 重视诸气 气是生命体活动的根本动力,也是中医的精髓之一,其虽为无形之物,确是生命的奥妙所在。世人养生皆养阳气、护阴气、益宗气,但张杲却独树一帜提出养生要重视诸气,不论是神气、和气、心中气等,匀有助于增益阴阳二气,以收养生之功。

神气,乃神主之气,《医说》中言气为神之母,神为形之主,神气相得,方能神清气爽;人以气为道,道以气为生,生道两存,故能长生久视。此气不独为形体之用,亦对精神大有裨益,乃诸气之主。

和气,即体内顺和、柔和之气,彭祖善导气之道以利和气,故能寿敝天地。其法为在门户密闭,席暖床安之时,正卧瞑目闭气,耳目心三者皆空,以和气疏导鼻息而致百脉流畅,经三百息为其要诀,如此才有养生之效。

心中气,乃修炼之人的真气,书中对此的描述来源于《仙经》,其载心中气如鸡子大,内赤外黄,常存此气,可令百邪不干,以延年益寿。

精气,《内经》言其为身之本,故古来皆有君子修身亦或治人,均应藏精气于内,藏精即可益寿。《医说》中认为练气可养精,神气安宁方能藏精,提出中夜危坐,服药练息,则能藏精气于内,善蓄者不竭,乃有生生之道[3]。

六气,乃修炼“六字气诀”的六种气,为五脏六腑之气所化,此气诀首先见于梁代陶弘景的《养性延命录》,以三焦法象,有通利水谷、调适形神之用。人身以五脏六腑为主,故张杲认为修炼六字气诀对于五脏六腑之气大有益处,有养生之效。

人气,即人的气力,类似于现代所谓的肌肉之力。若要补益此种气,须遵《医说》行不疾、立不疲、坐不久、劳不过、暮闭口等做法。张氏还认为,屈膝蜷卧比正身偃卧更有益人气力。其实,只要做到日常生活不过劳即有助于存人气、延寿命。

1.2 量力而行 世人皆知体力、肾精不足时不可强求劳作、房事等,未有知才华不足时亦不可强求功名、利禄,《医说》独具特色地提出心智不可过用的养生观,认为机关算尽终会误了卿卿性命。

其实早在《内经》中就有“生病起于过用”的著名观点,但众人的理解太片面,张氏量力而行的养生思想比较全面,不仅包含体力,还包含心力及饮食等因素。《医说》指出,未闻养生之道、心有鸿鹄之志者,最易“抱朴子十五伤”,例如才华不及而强思功名利禄,体力不足而强求勤劳致富。汲汲所欲,戚戚所患,终会以精神徇智巧;极力劳行,冒犯寒暄,终会以身命徇财利。同时,日常的呼叫、辨答等也宜量力而行,不可为邀一时之功而耗损气,精气大劳则尽,精大用则穷,故善养生者,不劳神,不苦形。

饮食上,张杲认为生食有度方可食,酒饮多者须即吐;运动方面,《医说》举例华佗创有五禽戏以重视动,但亦告之于吴普“不当使极耳”,故张氏倡导量力而行的运动以达养生之效。

1.3 金石之药有戒 服食丹药,一直是古代养生家所惯用的冀求延年益寿手段。丹药由金石之药练成,虽有内外丹之分,但其成分均含有或多或少的有毒物质,例如常用的五石散,唐代孙思邈云“五石散大猛毒,宁食野葛,不服五石”。但隋唐服丹石之风盛行,流风所至,宋明仍存。众人皆知饮食有禁忌,如明代新安医家吴正伦,在《养生类要》中罗列了近130 种食物的忌宜[3],仍鲜知金石之药有戒。由于时代限制,宋代张杲未能果断否定丹药养生的观点,但已意识到丹药有毒,丹药不可过服、久服、妄服,如丹砂不可过服、秋石不可久服、金液丹无妄服[4]。此外还提出服金石之药有戒,戒动怒、戒饱食、戒同食术、戒酒色等;还有体质与时令的宜忌,有痼冷之人宜服纯阳之丹药,年老阴虚火旺之人忌服壮阳之丹药,夏至之时不可多服热性丹药,不喜丹药和服后不适者不宜强服之等。

1.4 有德益寿 张杲注重道德在养生中发挥的重要作用,认为有德之人多有长寿之机,促进了当时的社会风气,这是一个很突出的特色。书中提到祖先有德,则子孙自会长寿;自己有德,不仅获益于己,也可福泽后代;怀孕的妇人,更宜积善施德,如此腹中之子将体健智聪,可为栋梁之材;患怪病者,多有作恶之因,乃自食其果亦难医,大力倡导品德的重要性。同时强调,不仅养生之人要有德,行医之人更要注重医德,提倡医者以救人为心,须专博施救援之志;并提出“医不贪色”,而非医者也应戒色,于道德,于心性,于寿命均有益。《医说》中例举一个专事堕胎的女医,因杀生众多而获昼夜闻及婴儿啼哭的怪病,以此告诫医者应重德。

1.5 存想藏精 古人养生时注重放空心思无所想,但张杲却反其道而行之,提倡存想以藏精,颇耐人寻味。存指存神,想是想身,即省身之意;张氏所谓“非彼之想”,类似于冥想,以求修身养性,要求想时耳不听,目不视,心不散,调均气息。“闭目”可见自己的心,“无闻”可听自我之音,“心不散”可集中意念,如此耳目心三者均不离身,则神不受损,精才不妄泄,由此达藏精之用。其实,还有反思自我之意,唯有“勤内顾”方可节千思百虑,而有一身清闲。一日三省吾身,不仅可摒除心之杂念,使自己行为得当,亦可在出现错误之时获悬崖勒马之效。

1.6 服“术”养生 “不是众物之中偏爱术,只是此物之效无可比”,张氏在《医说》中非常推崇以“术”养生,在多篇文章中均提及了此物的种种益处,同时对“术”的禁忌还有研究,因此以“术”养生成了其论养生特色之一。“术”,古人名之为山精之卉,山姜之精,有益血生脑之效,故有必欲长生,当服山精之说法[3]。据其书中对此的描述,推测为白术或黄精抑或是两者皆是,但因在“术”后即有对黄精的专门论述,故断为白术。此物多生长在山中,《神农本草经》中记载其“久服轻身,延年,不饥”,与书中所描述的非常相符。书中提到《内篇》记载南阳文氏被困山中,遇神人教食此术,数十年不食他物,容颜更华,气力转胜。但又云服术者,忌食蜃蛤,此物泻血;亦忌服五石散,此中诸散用钟乳为主,两者同用,理极相反,有损性命等,提出了诸多禁忌,其科学性尚待验证。

1.7 粥养谷气 民以食为天,所有养生家均重视饮食,提出生食勿食,食不过饱,冷热适宜等之念,但比较而言多属泛泛而谈。张氏别具一格倡导以粥来养谷气,认为谷气胜元气。谷气即胃气,张氏尊崇《内经》中脾胃为后天之本、“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的观念,重视养脾胃来延年益寿,认为粥有畅胃生津液之功,嗜好食粥者,五脏内实,过天命而不逝。粥中推崇白粥,其做法简单、省时,而味道也美,食粥后再睡一觉,其享受妙不可言,故劝人每日食粥,以此为养生之要。而且还明确说,夜饥甚之时,白粥下肚,不犯过晚不食之戒,还更有推陈致新之效,亦可利膈养胃。僧家长生者众多,其亦喜食白粥,多在五更之时食,此时辰食粥良有益。甚至有言大抵养生之道,不过在寝食之间耳,表明了其对粥的偏爱。

2 疾病防治

笔者通过对七个养生思想的分析,发现张杲基于此对现代常见的中风、心疾、小儿泻痢三种疾病还提出了独特的防治思想,即“小中不须深治”、“心疾宜抑情顺理”、“小儿泻痢宜温养”。

2.1 小中不须深治 “小中不须深治”源于重视诸气、量力而行、金石之药有戒的养生思想。张氏重视“气”、反对小病即用药,恐败胃气,亦怕过度治疗、误用金石之药触犯禁忌,因此提出素体强健之人即使有小病也无须深入治疗的思想,这一点在中风之病的治疗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因风为百病之长,所以古代中医文献中的“中风”一般是外感风邪之疾,但又包含中风偏瘫之病。此处的“小中”,脑中风轻者之谓也。历代医家都非常重视“中风”的诊治,已病者大肆治疗,初始者防微杜渐,但是张杲却别具一格地提出“小中不须深治”的观点,他认为“小中”者服温平之药剂即可,稍微辅助正气抗邪,则余苦不作,然后随性而养,即可逐邪尽出:无需峻剂猛剂,以防破坏人体阴阳的平衡,或恐反有激邪负隅顽抗、两败俱伤之弊。此外,张氏还认为中风乃积习久之而成,防中风在于日常生活习惯注重养生,提出了食物、居处均可引动风疾,倡导素有旧风之疾者不食穿山甲,睡中防风吹。这一重要观点也提示很多疾病都是习惯所致,生活中处处注意才是养生的最佳方法。

2.2 心疾宜抑情顺理 张氏基于量力而行的养生思想,认为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时强思强求伤身体的观点,提出了心疾宜抑情顺理,这一观点非常值得应用于现代神经官能症的治疗中。《医说》中认为多思虑,多疑惑,情志不畅,乃心疾之根本也,唯有达理才能通情,才能抑伤人之情而解开心结,因此张氏提出“与其畏病而求医,孰若明理以自求?”,认为理明之后则情方可抑。人有五脏化生五气,以此生成喜怒悲忧恐,故凡人皆有七情,但均应稍加抑制使其适度,若嗜欲情深,则感病倍于常人,且邪染牢坚,疗之亦难瘥。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张氏所创制的心药乃明理也,唯有任理而不任情,才可谓善养者。同时,现代临床发现老年郁证发病率在逐年上升,因肝气最易郁、年老肾最易亏,所以肾虚肝郁型老年郁证[5]最为多见,因此养生注重调情志必不可少。

2.3 小儿泻痢宜温养 重视阳气的思想不是张氏养生的特色思想,乃众医家所求,但众人皆知老年人需要护养阳气,年老体弱之时需要养生,唯独张氏明白小儿虽为纯阳之体,但终究只是稚阳因而也需要固护,也懂得老年才开始养生无异于渴而穿井、斗而铸锥,因此提出小儿泻痢宜温养,养生要从小儿起。

小儿脾常不足,加之生长旺盛,需要大量水谷精微,容易造成脾胃受损,再加之喂养、用药不当导致泻痢在小儿病中最多见。此病以夏月居多,张氏提出夏月不食生冷、母体孕时注重养阳气以防此病,如此小儿可不受外寒与母寒而下痢。此外,小儿脏腑娇嫩,宜小心护养,忌猛攻重伐,所以张氏对治小儿泻痢多用寒凉之药颇为反对,认为此举为寒其胃、败其元、失其本之愚法;当先温胃助食培元方可正气存内,百病不生。对于轻微的泻痢不必利,宜服五苓散、大顺散;泻久者以六神散加附子,以防变痫;泻后咳嗽、脚弱乃土不生金,金不生水之因,用猪腰子煎汁,服五疳保童丸。同时,还倡导养生要从小儿起,主张小儿初生之时要尽拭口中恶血,宜服药通大小便,勿强于乳等护养方法[4],因为张氏认为恶血入腹会成百病,腹中旧屎宿尿宜排尽方不害体,小儿食乳按其需为好、自然长则少病。张氏的这些观点也在现代临床护养小儿复发性荨麻疹中得到了充分的应用,例如节饮食、适寒温、护脾胃[6]。

3 小结

对于养生,大多认为年过四十要开始养生,而张氏却注重母体孕时即开始对小儿的预先护养,这种超前的养生思想非常值得学习。年老体衰之时的养生只是在减慢体内精微物质的消耗,并不能助长其增盈,世人均道养生非一朝一夕之事,但不知养生也不是年过半百之后的事,在小儿初成、元阴元阳均未受损之时,即开始养生,更能获延性续命之效。此外,其他医家养生重视阴、阳、精、神,张杲却独重诸气、尚品德、崇谷粥、喜食术等,对于中风、心疾、泻痢提出的“小中不须深治”、“心疾宜抑制情顺理”、“小儿泄痢宜温养”观点,也值得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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