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在“点”，何为“翠”难

宋代的皇帝总有几个“抠门儿”的。

除了以节俭著称的一碗羊肉汤都“不舍得”吃的宋仁宗，佚闻逸事颇多的宋太祖也是出了名的抠门行家。《续资治通鉴长编》有载：“永庆公主尝衣贴绣铺翠襦入宫中。”宋太祖见状，认为公主的衣着奢侈，让女儿今后不要再穿装饰了翠鳥羽毛的衣衫，公主笑说，翠羽值几个钱呢？太祖却说，“不然。主家服此，宫闱戚里必相效。京城翠羽价高，小民逐利，展转贩易，伤生浸广，实汝之由。汝生长富贵，当念惜福，岂可造此恶业之端！”此铺翠即点翠，是一项以翠鸟羽毛装饰衣服首饰的技艺。宋太祖之所以会认为公主用了“铺翠”就是“恶业”，是因为据说点翠这项工艺需要活取鸟毛，才能保证色泽的鲜艳，而被取羽的翠鸟通常也难以存活。一件首饰所用的翠羽，不知要残杀多少翠鸟才能获得。看似光彩照人的衣服发饰，实则在背后沾满了翠鸟鲜血。

人们对美的追求从来不是一味的“岁月静好”，其中不乏血腥和残忍。西汉《淮南子》记载，“秦皇利越之犀角、象齿、翡翠、珠玑”。《说文解字》中说：“翠，青羽雀也”，也就是翠鸟；唐代诗人卢照邻诗句，“翠羽装刀鞘，黄金饰马铃”；明人方孝孺有诗：“翠鸟质微细，乃以羽自戕。犀象兽之雄，每因齿角亡”……人们对翠羽的追求，自古以来就有着近乎偏执的渴望，到了明清两代，更是登峰造极。直到1933年我国最后一家点翠工厂关闭，这项残忍的手艺才暂时谢幕，而工厂关闭的原因却是，翠鸟羽毛已经绝市。

然而就在不久前，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点翠风潮骤然席卷了网络，某京剧女演员竟公然晒出购买点翠头面的微博，据说头面的制作起码耗费八十只翠鸟，只为取下翅膀下的一点点羽毛！点翠的工艺并非没有替代的手段，烧蓝工艺，丝绒点缀，同样具备了艳丽的色泽与高超的工艺，而所谓的点翠不褪色，在看过故宫文物后，就会知道，只是渴望中的笑谈。唯一不褪色的，或许只有翠鸟亡魂下的血色与人心的贪婪。

宋人下令“禁用销金铺翠”，禁用点翠，以其为“伤生浸广”之“恶业”。点翠，这一古代帝王尚能禁止的行当，却险些在今日死灰复燃。

如若追求美，宝蓝色丝绸未必不美丽；如若追求技艺，丝线分成的细缕未必不能磨练手艺。真正追求美追求技艺的人，向来只为难自己，没空与鸟过不去。

用心在“点”，何为“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