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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人才辈出的社会文化根因—一个文化地理学的诠释

2019-01-09

苏州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 2018年4期
关键词:科举书院江南

吉 伟

(苏州大学 国内合作办公室,江苏 苏州 215006)

江南,顾名思义是指长江以南地区,但历史上的“江南”指称屡经变化。据周振鹤考证,在秦汉时期,江南主要指今长江中游以南的地区,即今湖北南部和湖南全部。唐太宗时期分天下十道,其中江南道位于长江以南,自湖南西部迤东直至海滨。南宋以来,镇江以东的江苏南部及浙江全境被划为两浙路,是江南地区的核心,即狭义上的江南。[1]141明清以降,关于“江南”的地域分布,也有不同的看法。徐茂明将苏、松、常、杭、嘉、湖和太仓等“六府一州”视为明清时期的江南;刘石吉将常、镇、宁、苏、松、太、杭、嘉、湖等“八府一州”作为江南。[2]3-4本文取刘石吉关于江南的界定。江南不仅是一个地理概念,也是一个经济概念,更是一个文化概念。“江南”甚至成为一种文化符号,江南多才子成为一种特有的地域现象。

一、“江南多才子”现象

江南多才子,明清以降更是人才辈出。在经学、文学、书画、戏剧艺术诸多领域,江南才子独领风骚。全国著名经学家半数以上在江南。科举考试中的江南才子更是风采夺人。

以科举为例。在南宋之前,科举状元多分布于中原地区。自南宋至晚清,状元及第者在整体分布上呈现南移趋势,江南地区开始成为状元的主要产区。明清时期,位于江南的苏州更是名副其实的状元之乡。据统计,自明太祖洪武四年(1371年)至明思宗崇祯十六年(1643年)前后272年间,全国共有状元90名,而苏州府出的状元占全国状元数的8.89%。自清世祖顺治三年(1646年)至清德宗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260年间,全国共录取状元114名,江苏占49名,其中苏州府在清代共出状元26名之多,占清代状元总数的22.81%,占江苏省状元总数的53.06%。[3]3从进士来看,明清进士最多的前十名省份中,北方有河北、河南、山东、山西四省,南方有江西、江苏、浙江、福建四省。就人数来看,在明代,北方考中进士最多的四省共考中进士6 307名,而南方考中进士最多的四省共考中12 262名,近乎是北方四省的两倍。在清代,北方四省共考取8 085名进士,南方四省共考取进士9 047名。数目似乎比较接近,但是由于清代中晚期的江南深受太平天国战火侵袭,导致这一地区的考试人口大幅减少。在太平天国所占领的区域甚至一度废除了科举制度,实施了自己的官员选拔制度。因而表1中所统计数据就江南来论,至少少了数十年。

表1 历代南北方科举状元总计及明清时期南北四省进士统计情况

二、江南人才辈出的原因

江南多才子,尤其是明清以后更为突出。这样一种现象究竟是如何得以形成的呢?从文化地理学的角度来说,至少有如下几个原因。

(一)经济中心南移与政治中心的南北移动

经济中心的南移。秦汉时期,中国的经济中心位于黄河流域。但“六朝时期的江南经济,无论在农业、手工业和商业等方面,均已超过北方”[4]。隋统一全国后,虽然政府财政的调集主要依靠黄河流域,但进行调集财赋的眼光已集中于关东地区,甚至已伸到江南地区。唐朝前期,江淮经济取得长足的发展,日渐变得更为重要。在唐中后期,江淮财赋在国家财政中所占比例进一步攀升。安史之乱使得黄河中下游地区经济遭到极大的破坏,历史上经济文化极为发达的黄河流域,变得满目荒凉:“东至郑、汴,达于徐方,北自覃怀,经于相土,人烟断绝,千里萧条。”[5]109江南地区的经济地位日益凸现,韩愈在《送陆歙州诗序》中就明达:“当今赋出于天下,江南居十九。”[6]201白居易在《苏州刺史谢上表》中说:“当今国用,多出江南。江南诸州,苏最为大。兵数不少,税额至多。”[3]9五代时期的战乱使黄河流域的社会生产进一步遭到阻滞和破坏。南方蒙受战祸较少,发展较快,经济重要性进一步增强。宋朝是经济中心南移的关键时期。由于北宋时期军事力量薄弱,契丹、西夏、女真等北方势力入侵,使得北方经济凋敝。再加上北方严重的水旱灾害,水利灌溉面积下降,大批北人南迁,北方的经济地位进一步下降。在这一时期,江南经济飞速发展,很快成为当时中国的先进地区。[7]242例如,杭州迅速成为全国的政治经济中心。从纺织业来说,到了南宋,杭州成为丝织业的中心之一。从印刷业来看,临安府的坊刻、私家刻书之盛居全国首位。从造船业来看,到了南宋,杭州成为全国四大海港之一,促进了造船业的发展,杭州能造载重万石、长二十余丈的巨型海船,可载五六百人。从商业来看,杭州成为当时全国最大和最繁华的商业城市。南宋政府甚至推行纸币——会子,设立“行在会子务”,专门管理与正式发行“会子”。[8]64明清时期的江南,为全国最富庶的地区,不仅农业发达,手工业、商业亦非常发达。张瀚说:“矧工于器者,终日雕镂,器不盈握,而岁月积劳,取利倍蓰;工于织者,终岁纂组,币不盈寸,而锱铢之缣,胜于寻丈。是盈握之器足以当终岁之耕,累寸之华足以当终岁之织也。”[9]327

从整个经济发展态势来看,中国的经济重心不断南移。经济发展为文化昌盛、教育兴盛奠定了物质基础,同时还带来了商人身份的变化。商业依赖于货币,商业经济发展,商人利用财富使自己跻身于士人的行列,为子孙的教育出资,为自己花钱买功名和官位,替代国家来资助地方公益事业和慈善机构,中国传统的“士农工商”身份等级有所改变。一些学者甚至认为,在明清时期,“商人的地位被美化为正面的形象,在实权与社会效用方面,完全可以媲美进士。”[10]22商人身份的变化,对文化、教育的重视程度日益提高,这为江南人才辈出奠定了基础。

政治中心的南北移动。从夏开始,中国的政治中心就位于黄河流域,夏、商、周的首都皆位于河南。秦始皇统一诸国后,建都咸阳,不久秦朝便分崩离析。西汉成立后,定都长安。东汉则定都洛阳。三国时期则是秦统一之后中国的首次长期分裂,其中吴国定都建业,即现今的江苏南京,从地理上反映了长江流域的政治地位有所提升。西晋定都洛阳。西晋灭亡后,司马睿称帝,定都建康,即今江苏南京,史称东晋,与北方“十六国”对峙。东晋之后的南朝宋、齐、梁、陈皆继承东晋,定都建康。隋朝定都洛阳,唐朝定都长安。唐朝之后分裂为五代十国,南方9个独立政权的首都分别是:吴的首都为江都府(扬州),南唐的西都江宁府(南京)、东都江都府、南都洪州(南昌),吴越的西府杭州,东府越州(绍兴),闽的首都在长乐府(福州),南汉首都兴王府(广州),前后蜀的首都均在成都府(成都),楚的首都长沙府(长沙),南平的首都江陵府(江陵)。可见五代十国时期,南方的政治地位重要性进一步提升。北宋首都有四京,东京为开封,西京为洛阳,南京为应天府,北京为大名府。中国的政治中心再次北移。南宋时期定都临安,政治中心再次南移。元朝建都北京,明朝则建都应天(南京),朱元璋出于军事的需要,防止蒙古而在北平大量驻军,形成了军事中心在北方,政治中心在南方的分离形势。后燕王朱棣攻占南京称帝,将北平改为北京,定都北京,南京作为陪都。清朝则定都北京。

从政治来看,中国的政治中心原来集中于黄河流域,后来或南北对峙,或在南北之间来回迁移。政治中心的确立不仅有经济上的考虑,还有军事等多方面的谋划。再加上京杭大运河的交通作用,在经济上以南援北已有成功的可能。甚至有人认为:“大运河是中国封建社会经济重心与政治中心分离的必然产物。”[11]65中国政治重心的南北对峙或南北迁移,使得江南的政治地位进一步上升,促进了江南的人才辈出。

(二)人口迁移与文化交流

北方士族及才俊的南迁。永嘉之乱后,一方面由于战争的影响,使得中原鼎沸,民不聊生;另一方面北方地区又遭受到各种自然灾害,导致饿殍千里,白骨横野。北方士族大量南迁,使得以黄河流域为中心的中国文化第一次移向长江流域,改变了以前重北轻南的文化格局。谭其骧先生指出:永嘉以后,“中原遗黎南渡,虽为民族一般之趋势,然其间要以冠冕缙绅之流尤盛……考东晋南朝虽立国江左,然其庙堂卿相,要皆以过江中州人士及其后裔任之。尝统计南史列传中人物,凡七百二十八人,后妃宗室不计,籍隶北方者五百有六人,南方但得二百二十二人,……是自而后,东南人物声教之盛,遂凌驾北土而上之”[12]。南宋建炎时期,“平江、常、润、湖、杭、明、越,号为士大夫渊薮,天下贤俊多避地于此”[13]405。北方士族及各种才俊的南迁,不仅将中原先进的文化和生产技术带到江南,促进了江南社会、经济和文化的发展,而且其迁移直接带来江南人口结构的改善和人口教育文化素养的提高,为江南人才辈出奠定了基础。例如,苏州状元中有不少人的祖先是从外地迁来的。宋代昆山籍状元卫泾,其先世自唐末避乱南迁,寄居嘉兴府华亭县,后迁徙至昆山。明代昆山籍状元毛澄先世由河南迁徙至太仓,后世居昆山。[3]18

众多民众南迁之举。西晋灭亡后,黄河流域战乱不休,北方民众大量迁移到南方。据葛剑雄研究,“在这次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移民浪潮中,南下的中原移民总数达200万人,即使按学术界最保守的估计,也不会少于90万人。南迁的人口占其所迁出地域总人口的八分之一强,北方移民占到南方刘宋政权全境总人口的六分之一。参加迁移的人口数在总人口中所占的比例之高,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绝后的。这些侨民户口的分布,按今省区计算,江苏最多,有26万人;山东约21万人;安徽约17万人;四川约10万人;湖北约6万人;陕西约5万人;河南约3万人 ;江西、湖南各1万多人”[14]86。谭其骧的研究表明:“南渡人口约共有九十万,占当时全国境人口约五百四十万之六分之一。”“永嘉之丧乱,致北方平均凡八人之中,有一个迁徙南土,迁徙之结果,遂使南朝所辖之疆域内,其民六之五为本土旧民,六之一为北方侨民是也。”[12]为了应对北人的南迁,东晋制定了侨寄法,设立了许多侨州、侨郡、侨县,促使移民垦荒务农,并免除其赋役,促进了江南社会经济的发展。

唐朝“安史之乱”后,百姓为逃避战乱大量南迁。“天下衣冠士庶,避地东吴,永嘉南迁,未盛于此。”[15]9当时为逃避战乱而南迁人口的数量很大,估计先后有200多万人口迁到南方。[16]75南宋时统治者为了增加人口,采取了鼓励北民南迁的政策,诏令各地州县安置南迁移民。因而吸引了大批北民南迁。据历史记载,自宋宣和七年(1125年)开始,大批北民为逃避战乱南迁。宋绍兴三十年(1160年),江淮一带居民大批南迁达百万人。南宋时灾荒频繁,因灾荒而迁移的人数也相当庞大。据记载,宋孝宗乾道二年(1166年),浙、江东大饥,淮民流徙江南达数十万。宋宁宗嘉定三年(1210年),因饥荒而南迁的灾民达上百万。[16]88

政治中心南移使得大量北方人口南迁。南宋时期,“四方之民,云集二浙,百倍常时”[13]405。作为都城的杭州,人口增加更为显著。为了接待西北流民,南宋政府在城内外设立了十多个接待处,其中城北夹城巷的妙行寺,从北宋末到南宋初,陆续接待外地流民近三百万众,故后来改名接待寺。南宋政府还在崇新门外建鹿苑寺,专门接待北方迁来的大批僧侣。由于外地居民的源源迁入,到了南宋末年,杭州的外地居民超过土著。北宋崇宁年间(1102—1106年),杭州仅有20万户,29万口;到南宋咸淳年间(1265—1274年)便有39万户,124万口。150年间,人口增加3倍有余。城区人口也由南宋乾道年间(1165—1173年)的10.4万户,14.6万多口,增加到咸淳年间的18.6万多户,43.2万多口。100年间,人口增加2倍余。[8]61人口的增加,一方面使各种消费品的需求量急剧扩大,另一方面劳动人民的迁入又带来了具有各种技艺的工匠与专门人才,这对杭州的经济发展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表2 历代南北方户口比重对照表

人口迁移不仅使得中原文化、技术被带到了南方,而且促进了民族融合,迁移人口与当地居民杂居的过程中,达成了遗传学所谓“混血子嗣智商优异”的要求。日本学者本田治将此异性人种的融合与科举意象建立了联系,认为高流动性的社会中,其科举意向也相应地有所上升。就此,日本学者西川正夫又做了更加详细的数据调查。他的研究表明,19世纪我国四川地区云阳县也是一处移民社会,自清代中期,该地收容大量移民,与之相应的是,该地的金榜题名者也急剧上升。[17]6人口迁移造成的民族大融合,不仅增进了民族团结,也大大提高了江南地区的科举功名中榜率。[18]207-208

(三)文化教育事业的发达

经济、政治重心的转移,带来人口的迁移,一方面北方士族的大量南迁,不仅带来了中原地区先进的生产技术、文化观念,也导致南方人口素质的提升;另一方面,江南的富庶使得人民有更多的余力从事文化事业,资助教育发展。

乡绅社会的形成及影响。明清时期,商品经济繁荣,社会变迁加剧,资本主义萌芽产生。由于官方取消祭祖仅限三代以内的限制,宗族观念加强,乡绅势力发达,一直延续至清末。所谓乡绅指历代退居乡里的官员。这其中也包括了现居乡中或仍旧在任的本籍官员,有时一些尚未出仕而家居的候选者也包含其中。乡绅往往有其特权和地位,并在一定区域里具有极高的声望、影响。在我国古代的宗族社会中这种影响尤为巨大。颜光衷甚至曾将乡绅比作“国之望”者。将乡绅这样一个特定的角色,设定为“家居而为善”的领军人物,认为其“可以感郡县,可以风州里,可以培后进”[19]397。自明初以来乡绅社会逐渐形成和发展,乡绅阶层的求取途径本就是科举,当其选择归隐或退居时,往往也会在科举上,对乡人进行更多的普及和教化。当然除此之外,在宗族中,就教育、文化、互济和公益等内容,乡绅也多有涉及,并往往起到垂范作用。在这样的文化教习的环境中,学校教育也成为乡绅教化的重要环节。比如明代讲学会的代表是顾宪成、高攀龙主讲的东林书院。江南还有复社,与东林学社一样发展成为以江南为核心的全国性士人组织。这些组织办学、讲学,开展读书学习交流活动,促进了人们读书求知、明礼敦化、崇儒尚学之风,营造了良好的学习氛围。明清江南社会对科举入仕本就极为重视,江南科举之盛冠于全国。素有“富不丢书,穷不丢猪”之说,宗族社会一人科举高中,全族荣耀,一人入仕,若宗族入仕。清末封疆大吏陈夔龙曾经很明确地表示江南科举兴盛有两个原因,一是苏浙的文教风尚,二是江南家族重视功名。“苏浙文风相埒,衡以浙江一省所得之数,尚不及苏州一府。其他各省,或不及十人,或五六人,或一二人。而若奉、若晋、若甘、若滇,文气否塞,竟不克破天荒而光钜典,岂真秀野之悬殊哉?窃尝纵观而知其故。自言游以文学专科,矜式乡里,宣尼有吾道其南之叹。南方火德,光耀奎壁,其间山水之钟毓,与夫历代师儒之传达,家弦户诵,风气开先,拔帜匪难,夺标自易,此一因也。冠盖亲师,凡登揆席而跻九列者,半属江南人士。父兄之衣钵,乡里之标榜,事甫半而功必倍,实未至而名先归。半生温饱,尽是王曾,年少屐裙,转羞梁灏。不识大魁为天下公器,竟视巍科乃我家故物,此又一因也。”[20]120

文化事业的发达。隋唐以来,江南文化便日趋昌盛。北宋时期,“兴文教育,抑武事”作为基本国策,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江南文化的兴盛。南宋偏安江南后,江南文风更盛。以苏州为例。唐太和九年(835年),苏州民间已有刻印业。到明代成为全国刻印书的中心地区之一,其数量、质量均为全国第一。发达的刻印业催生了大量的藏书家,如著名文学家朱长文藏书2万余卷,著名文人叶梦得藏书逾10万卷。明代,苏州的藏书家多达66人。据《历代藏书家辞典》载,苏州共有藏书家576人。各地藏书楼久负盛名:如明代长洲顾元庆“大石山房”,常熟毛晋“汲古阁”;清代如长洲黄丕烈“士礼居”,昆山徐乾学“传是楼”,常熟钱牧斋“绛云楼”、钱曾“述古堂”、瞿绍基“钱琴铜剑楼”。[3]30发达的刻印业与藏书业为文化教育事业提供了良好的基础。江南文化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特点:精致性、秀婉性、柔美性。例如仲富兰认为:“明清以来形成的江南士大夫文化,特别注重文采,注重书卷气,他们对生活特别细腻精致,有一种日常生活审美化趋势。江南往往代表着繁荣发达的文化教育和美丽富庶的水乡景象,江南农耕地区称为‘鱼米之乡’。”[21]88

教育事业的发达。三国时期,南京就成为江南教育重镇。晋成帝时期,袁瑰上书主张重开国学:“今陛下以圣明临朝,百官以虔恭莅事,朝野无虞,江处谧静,如之何泱泱之漠然无闻,洋洋之美坠于圣世乎!古人有言:‘《诗》《书》义之府,礼乐德之则。’实宜留心经籍,阐明学义,使讽诵之音盈于京室,味道之贤是则是咏,岂不盛哉!”[22]29晋成帝从之,由此,以儒学为主的国学在江南推行。

明清时期,江南的教育事业尤其发达,其突出表现在于社学与书院。明清社学是乡村基层社会教化系统的一个重要分支,明初时出现,随着乡约兴起,建社学成为推动乡约的具体行动。乡绅兴建社学、书院推进乡村子弟教育,维护了文化秩序。据《吴县志》记载,元至正九年(1349年),各界曾大力兴办村社学校,在吴县、长洲设立社学130余所。明洪武八年(1375年),吴县、长洲两县共有社学737所。[3]25清朝初期,朝廷多次下令要求每乡置社学。选择文义通晓、行谊谨厚者为师。也是在这样的倡导下,乡绅阶层大力响应,纷纷设置社学。比如同治年间,丁日昌任江苏巡抚时,曾在苏州设立社学。他制定社学章程,限期开办,并明确了社学在社会上的重要作用,即为国家储备有用之才,转移风化。明期间,书院在全国各地纷纷兴起。江苏和浙江两省就分别有书院119所、170所。其数值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103所。[23]261-263及至清代,各省平均有书院229所。就江苏来看,共有253所书院,也是远超全国平均水平的。浙江省的书院数量更是达到了惊人的336所。[23]405-407以书院烘托文化氛围,以书院为科举储备人才,江苏、浙江两省在明清时以绝对领先的书院数量带动了文化的质量和江南地区的“才人”储备量。

书院与社学作为一种经常性的体制化教育对于人才的成长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社学相当于基础教育,书院相当于中高等教育。在书院逐渐普及的过程中,人才与书院数呈现明显的正相关关系。黄河流域书院数相对较少,而人才,包括科举人才的数目也较少;在长江中下游流域,尤其是江南地区,书院的兴建与其科举功名也呈现一定的正相关性。自科举制建立以来,学校教育便与科举考试联系在一起,所有官办学校,不论是中央官学还是地方官学,不再是单纯的士子就读之所,也成为官僚队伍的培养基地。据《明史·选举一》所载:科举必有学校,学校则储才以应科目。其指参加科举考试的人,必须是中央或地方官学的学生。也正是从明朝开始,政府的官办学校成为了科举的必要条件,唯有考入官办学校,才能进入科举环节,也由此,学校教育渐渐成为科举这一考试形式的附庸。[24]16清朝沿袭了明制。不仅学校有了新的发展,书院数量也大大增加,以广学校所不及。清乾隆年间,曾20次对地方儒学增广学额,共计增约3万名。在这种社会风气下,各级政府官员也对办学校、建书院、兴义学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明清地方官中有很多人因振兴文教而进入循吏之列。

由此,我们发现,社学和书院等多种学校形式是培育人才的重要场所。学校一方面从专业的角度,直接与科举考试对接;另一方面也在烘托文化氛围上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江南地区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成为“江南多才子”的必要基础。

三、小结

江南出才子,明清时期更甚。从文化地理学的视角来看,则至少有三个原因:一是中国经济中心南移,政治中心则随着历史的发展或形成南北对峙或南北迁移。经济中心及政治中心的变化为江南人才辈出奠定了经济、政治基础。二是大量北方人口迁移到南方。北方士族衣冠南渡使得文化中心南移;大量北方人口的南迁促进了江南经济的发展,促进了民族文化之间的交流与融合;异族杂居通婚使得“混血子嗣智商优异”。三是江南乡绅社会的形成与发展。江南乡绅重视文化教育,使得江南文化发达、教育兴盛,社学与书院众多,具有良好的读书习儒的社会环境和科举入仕的人文底蕴。

在这三个原因中,中国经济中心的南移最为重要。叶兆言认为:在隋唐以及北宋,江南尽管在经济上成了鱼米之乡,但在文化上还是仰望北方。据《中国大百科全书》的人名统计,唐朝人才分布的比例,排名前五位的是陕西、河北、河南、山西、山东。南宋以后,汉文化转移到南方。[25]105自此以后,中国的政治中心或南或北时有变迁,但经济中心一直都在南方,文化中心也在南方。葛剑雄从气候变化的原因来解释为什么江南越来越发达:“中国古代的气候经历了一个由比较暖到比较寒冷的过程,当然中间也有几次反复。从汉朝以后,天气逐步变冷,到南北朝曾达到最低点,以后又慢慢变暖,黄河流域的气候变得不适合开发了,因为随着气温降低,降水量也减少。长江流域的气候变得比较合适了,气温有所下降以后,更加适宜人类居住,适宜作物生长,客观上就具有了开发的条件。”[27]281由于江南的地理条件变好,故而经济越来越发达,这为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奠定了最为重要的经济基础。江南之所以文化发达,教育兴盛,正是得益于经济的发达。而文化发达、教育兴盛使得江南人才辈出。

当然,江南出才子的原因,还可从其他方面来解释,例如军事、地质等。从军事的角度来说,江南的战乱较北方少,社会更为安定,更利于百姓的安居乐业,“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有利于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从地质的角度来说,发生在江南的地质灾害相对较少,故而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美誉,适于经济的发展,人才的培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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