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境下写意画笔墨图式的衍生特性
2019-01-09王法进
王法进
谈中国绘画艺术的前瞻性必然不能脱离笔与线的概括性,具体到某一艺术风格的图式特性,涵盖对传统笔墨的三种不同认识。一是按照传统书写特性发展观,但在色彩、造型上不掩杀东西方当代艺术对传统艺术的发展,借用形质上的鲜活时代性,但重在文化特性上诗意的表述以及绘画意蕴的东方特性,如温和、典雅、玄妙、隐喻等等。二是参照西方的当代样式,工具材料的作用不再是传统文化意义上的需要,仅是工具,在形式上空间上的构造需要精心组织材质与肌理上知觉境遇的表现主义。三是借用无边界的形色特性,用中国传统笔墨的书写性来容纳那些情境与形色的个性感知,以完善画面中包容的那些图式与形色兼容的符号化元素,隐喻诗性的美感与自然美整合为笔墨的当代新图式。
清晰起来的画境会让手中的笔会意地挑拣纸面上的空间位置排列、点线面的挪移,使得情境之意趣在自然中寻找到生动的影像以应对之。同时,这些图式捕捉到的光影与线的变幻,又实现着传统样式的变革,一是心性使然,二是情境使然。
这里透露笔墨图式在经典与现代的境遇。首先,个人心性感知的变化不同于他者的感受;其次,会有多种可能应对有关线与形的不同理解。再加上图像与光影在笔墨婉转的意象造型中传递着当代的图式信息,不仅丰富着传统,也在以文人与潮人的风尚表述着选择艺术的方式。具体来看,这个过程中绘画适时改变着画者思考与探究的方向。
(一)立意于诗性表述的写意精神与笔墨传统,发展当下生活与艺术的感知体验,实现传统诗意上与当代情境在绘画中的应对。在此,并非比附一般意义上的诗书画印一体的解读,或是误读,暂且不谈,敞开一种向着宽阔艺术发现之旅的感知体系会发现许多造型体系,传统图式的面目全非已然改变着元素与结构的空间。
通常来说,会意自然一直是中国传统艺术的催化剂。一方面,有世俗文化以外隐逸山林的士子文化的俗套,但起点正在于农业社会长期存在的道法自然的哲学传统,决定了高尚的艺术也必然与自然的气质联系在一起。就连论笔法的“折钗股”“屋漏痕”也是在自然形质中寻找解读抽象的应对,以情境诗意应对画意的来临。
但问题是,画者还必须从几千年来的“屋漏痕”的情结中脱离出来,因为今天再也难见到屋漏的痕迹了,更难以向来者解释。从起点看,就需要有新的应对者来发展书写的笔性与线性法则传递的写意精神。
另一方面,以某种近乎崇敬的心境面对经典时,我们会失去一些穿越时空约束而近身接触如临渊羡鱼般抽身世外的通达。反观自然,对照自身,以书写心性的笔墨应对艺术,把本不沟通的几种介质通过哲学上的应对联系在一起,合并成为一种有别于西方艺术的东方个性特质。中国艺术中特定介质以线与笔的独立审美特性建立起成体系并不断发展的审美元素与构成规则。之后以独立于规则之外的心性感知反作用于符号体系,双向沟通,成为接近理想图式的途径。然而,即便有相同的笔性特质,也会有不同方向的创作意趣,以便应对多种境遇。“会当凌绝顶”的心是必须的,但艺术似乎绝无顶峰可言,只有一山又比一山高。相反,空中楼阁更易于形容艺术的攀比,比附于不同时代的艺术珍品,我们会清楚看到许多范例。除去临习、守观之外还需心摹体悟,由此近身大师心境,进而获得感同身受的修心方式。在笔阵中陈心境于云巅水岸,撩拨春水的风华江月,时时绕月滑行的流云清风在岁月无尽的转换中流转静思烙印的情愫,以传递艺术思考与境界的鲜活景观。
(二)以宣纸上的图式继承写意画传统的笔墨样式,参照艺术思考原点的多种因素,创作出既有传统的诗意情境又带有西方当代表现主义的形色光交融的作品。
当下的绘画如基因遗传与突变一般,流传着不同的构思取向,却在不同时期展现极具个性化的样式。如此流转,一种是传统的世俗文化不经意间与士子文化传统的嫁接经历会在人与自然交相路转的渠道中转和演变;另一种可能是在两者之间联络并起催化作用的隐喻与诗情发生结构上的融通,逐步开始对笔与线造型本身独立审美的提炼。
青山静穆,春水流觞,大地无言,山川有形,以去除浮华流沙的沧浪之水,激越神情和风习习,应对平和温情的心境,而手中笔锋且可以迸发出温情磨搓过的多姿笔墨。守护温情,写出优雅,衣带当风的揣摩心机。“中国的艺术家常把艺术的最高境界叫作“化境”。“什么是化境呢?那就是艺术家的思想感情和生活实践,通过反复的艺术加工,长期的锤炼糅合,成为浑然一体。这样的作品,处处是生活之再现,处处又是作者思想感情之化身。”1
线的流畅优雅的传统在美文图录中闪现幻彩风华。因而,追寻卓越而优雅的笔性因素会在众多图式中搭建一种梦想,回荡在春谷中的心声犹在寂寥处忽然的啼啾鸟鸣;静默处春兰摇曳的花香四溢,瞬间迸发出的情思会同清雅的境界若春风拂面般安适恬淡的笔墨情思涌泉般汩汩而出,接二连三,引发图式扩展开来生发为新鲜的颠覆传统样式的图录。此时,许多看似纷纭复杂的思绪会郁郁葱葱地舒展为众多情思,或如乘风远游,或如临渊羡鱼,让画者在面对自然境遇时映射出与经典图式对应的场景。解衣盘礴,困惑释然,放开胸中块垒。或者欣欣然如春水流觞,随波开怀畅饮,拈花滴露,书写一曲兰亭绝唱千古如羲之;或纵有千言万语一时未能抒写胸中意趣,却可笔墨如织,以线性传递的艺术情思响彻云间。
而写意画的传移模写又并非只是笔墨技术的翻腾跳跃,亦非意气涌动使然,而是笔性与墨气以线的方式书写人生境遇的气息。此情彼景,一笔一墨飞跃流转,传递着历久弥新的艺术情思。
画意初始,起落间笔走龙蛇,虚实相间,性情尽显。如春木发花,或秋水涟漪,待到山清水秀时,收放自如的笔情墨意在挥毫之间表述着山川自然气象。用简约直接的构成元素表述自由的空间节奏。是诗与赋,还是书与画,一切皆有我,什么都自在,不管需要与否,它自在深情,有为无为间都收放自如。面对作品,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震撼,也会有春风拂面的激越之情,更会有巧夺天工的惊异,种种情思会同美妙的音律在手指间滑落,回荡于时空中。
(三)专注于当代艺术思潮的实验性绘画把思考的方向顺延西方盛行的流行艺术潮流,以形色光的新视觉和综合材料创作出新的绘画作品,逐步促成代表实验性的造型艺术风格。
艺术的现代性似乎与借用哪家作品的样式没有直接关系,而是历史发展必然的结果,更是画者情感经历选择的。李可染先生在谈到山水画的创新时说过:“反对公式化并不是不要规律,中国画的精华,我认为是它从来反对自然主义,既讲究规律又富有生命力。齐白石之伟大处,就在于他有雄厚的传统基础,又有强烈的生活感受,他的画现代人都能接受,挂在现代建筑物里,使人感到很协调。”2由此可见,画的当代性是在视觉背后衍生出的画者对形色神的直接体验,应对于画面,一者来自传统艺术规律,二者来源于生活的智慧和境遇。
相对于西方艺术基于信仰传统,或者基于艺术心理学与科学的特质,如表现主义的艺术风格传递着狂热又睿智的艺术心理,我们以当代水墨形象应对的写意画风也有着机缘与本源的个性特质。越是自由的艺术发挥越要有严格的或敏锐的艺术思维,对形与神的空间关系有准确把握。只有这样才可以保证在最自由的范畴里让身心达到对线的充分感悟,运笔自如,心手合一,体现空间造型与视觉感知完美。因而在充分感受经典作品图录的基础上更有对自然气质的完美个性体悟,才可以借助笔墨充分体现艺术化的形式因素。
这三方面也在涵盖着当下文化形态的三种方向,一种和生活态度与艺术气质息息相关的人文品质,有些是自觉的,有些是不自觉而被动的接受。总之,每个画者在完善自我图式时关注书写自身的艺术情感与造型观的知觉效应,借以剖析线性表述的诗情画意带来的知觉感受,让我们更加贴近造型本身的艺术规律,而非一味讲究诗情入画、画外之意等一般传统认知体系不知何时载入的附属物。借以言之,绘画的深层意蕴正在潜在地变化。“人文学科为我们提供了机会,让我们在思考、判断、交流、欣赏和行动上具有更强的能力——这些行动解放了我们,让我们接触到至少对我们来说是新的可能性——不能接触到先辈遗留的文化和传统,我们就如同从跨时代的共同世界中遭到放逐。”3
注释:
1.《李可染画语》p28王琢编 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 1997年4月第一版
2.《李可染画语》p34王琢编 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 1997年4月第一版
3.《感知艺术》p8[美]斯波勒著;史梦阳译 中信出版社20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