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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激《猎人合唱》

2019-01-09韩晓波

歌唱艺术 2019年4期
关键词:物理系男声合唱队

韩晓波

从大约十七八岁起,直到现在,我都保持着这样一个习惯:每当我晚上独自一人骑自行车赶夜路的时候,嘴里总要哼着一首歌,那就是韦伯的《猎人合唱》,一遍又一遍,颠来倒去,随着它富有弹性的节奏,脚下便越发有力,一路上只有不断地超过同行者,而没有被人超过的情形。就这样,寂寞的夜路对我来说,从来没有显得漫长过。

这首歌实际早就被收在初中音乐教科书里,不过老师没有教,是我自己按照谱子学会的。从教科书上的区区几行注解里,我第一次知道有位名叫卡尔·玛丽亚·冯·韦伯的德国作曲家,知道这首动听的男声合唱曲《猎人合唱》就出自他写的歌剧《自由射手》。

在大学里,我和我的同学们与这首《猎人合唱》有着一种挺可笑的不解之缘。我考上的是中国科技大学近代物理系,这所学校的男女生人数比在七比一至八比一左右,其中尤以近代物理系最惨,全系五个年级三百来个学生,女生最多的时候也不曾超过十个。该系坐落在校本部大门对面一个单独的院子里,被戏称为“少林寺”。这里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一道风景是:在那片晾晒衣服的空场上,有好几年,我连一件色彩鲜艳的衣服都没见过。就这样一所学校,多则两年少则一年,还要举行一次隆重的歌咏大会,各系均必须派队参加。别的系虽说困难,但毕竟还能拼凑起一支合唱队,近代物理系怎么办?根本无法找到女声声部。但是,系团总支负责组织的那位老师(他也是合唱队的指挥)自有办法,他总是将老学生之中的骨干分子留下来,再从新学生中挑一些嗓门大、乐感好的,然后训话:“本系唯一的保留曲目就是《猎人合唱》,因为它是男声合唱!新生里有不会的吗?……还不少。你们跟老生学去吧,限一周学会,散会吧!”于是,新生跟着老生学,这歌就“生生不息”地一辈辈传下去。正式演出前,钢琴伴奏老师一看是我们近代物理系来了,就说:“怎么样?今年又是《猎人合唱》?甭合练了……你们放心,我闭着眼都弹不错!”

就这样,这首歌伴着我们度过了几年特别孤独和寂寞的时光。对现在的大学生来说,那本应是花前月下、浪漫温馨的几年,但对我们,除了玄妙的方程定律和枯燥的实验数据,就只剩下音乐是浪漫的了。

最早听到真正高水平的《猎人合唱》,是从一盘国内翻录的磁带上听来的。我从说明书上记住了一个名字——卡洛斯·克莱伯,正是他,指挥着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和莱比锡广播合唱团演唱的这首歌。用现在的眼光来看,那是一盘质量很拙劣的盗版磁带。直到1993年,我在北京一家唱片店买到克莱伯指挥的《自由射手》全剧的激光唱片,才算终于寻到了《猎人合唱》的“正根儿”,当时的心情,竟有点儿历经八十一难终于到达西天取经的感觉。

事后,我总是在想,人在一生当中大概都会有一段孤独寂寞的日子,靠什么作为精神寄托,平安而且顺利地度过这段时光,对于以后的人生旅程来说可能相当重要。凡有过孤独经历的人,大概都会形成某些嗜好,大多数终身性的嗜好都是孤独的产物。有的人,由于孤独寂寞而陷入了烟酒、麻将或是其他的嗜好,这些东西很容易耗掉人在年轻时所特有的那点儿锐气或叫作真元之气,到头来,仍旧摆脱不了孤独寂寞。即便是对音乐的嗜好,也有很大差别。现在,我时常暗自庆幸,在“邓丽君们”的音乐大行其道的时候,自己喜欢上的恰巧是《猎人合唱》这样的音乐,它使我保持了一点儿孤军奋战的勇气。每每想到这里,再看看《自由射手》封面上那两眼黑洞洞的枪口,心里竟是一股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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