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社会生态系统理论视角下侨乡失依儿童帮扶机制的构建*
——以福清J镇为例

2019-01-09王东伟

华侨华人历史研究 2019年2期
关键词:侨乡侨联家庭

林 胜 王东伟

(福州大学 人文学院社会学系,福建 福州 350116)

一、问题的提出

福清J镇隶属于福建福州,是我国著名侨乡。据当地侨联统计数据,截至2016年12月,全镇总人口约有8.3万人,出国(境)人员共计3.3万人,分布在世界55个国家和地区,其中改革开放以后去海外的新移民人数有2.5万人,占该镇海外移民总数的76.6%。[1]

J镇出国务工或经商的人员多在非洲、东南亚和南美等地,由于人口输入地政治经济环境复杂,部分欠发达地区对枪支的限制不严,打劫、抢劫、盗窃等事件时有发生,治安问题较为严峻。J镇出国人员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受到一定程度的威胁,状况堪忧。仅2018年初至5月,J镇出国务工和经商的青壮年已有38人遭遇枪击导致残疾或死亡,20人遭遇暴力抢劫身亡,14人遭遇车祸身亡。[2]也就是说,2018年前五个月, J镇外出的移民平均每个月死亡14人,这对出国人口仅3.3万的小镇来说已经很严重。他们留在国内家中年龄尚小的子女失去了父母的照顾,在国外出生的孩子被送回J镇由年长的祖父母或亲戚代为照顾。这群特殊儿童在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都需要社会各界提供帮助和扶持。

目前,侨乡研究中对成人移民群体研究的成果众多,对儿童群体的相关研究则较少。何毅在浙江青田的调查中发现失依儿童的家庭教育相对更加残缺,人格发展容易出现障碍,对学习的认知容易出现偏差;[3]文峰简析了侨乡留守儿童问题的“洋”特点,认为“洋”留守儿童问题存在家庭、政府和社会等多层次原因;[4]童小军针对失依儿童的跨国家庭领养模式展开探讨,分析跨国家庭的养育对失依儿童的影响;[5]潘玉进等以温州市龙湾区和瓯海区的侨乡为例,分析探讨华侨留守儿童家庭教育资源、人格与行为的特点及其关系;[6]李子涵、邓纯考对父母出国留守儿童生命成长历程个案群的轨迹进行探析,发现侨乡留守儿童接受教育的标准社会时间滞后,被动接受环境变化,家庭内社会化不足;[7]王佑镁从媒介的使用与满足出发,探讨提升侨乡留守儿童媒介素养的途径。[8]

上述研究更多关注的是侨乡留守儿童,尚未关注到侨乡失依儿童这一特殊群体。侨乡失依儿童与中国其他地区乡城移民中出现的失依儿童相比,在生活环境、家庭情况和文化教育等方面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侨乡失依儿童的现实需求和受助情况更值得学界的关注和研究。福清J镇是福建重要的移民流出地,以J镇为典型个案研究侨乡失依儿童社会帮扶机制的构建,对失依儿童的社会化和移民流出地的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本文将以社会生态系统理论为视角,探讨以下问题:失依儿童群体在侨乡大规模出现的背景;侨乡失依儿童的现实需求是什么;目前J镇通过哪几种途径帮助失依儿童群体,存在哪些不足。

二、研究设计

(一)相关概念的界定

“失依儿童”是指由于各种原因失去生身父母和其他具有亲情关系的成人正式照顾的 16 岁以下的儿童。[9]本文所研究的侨乡失依儿童,指的是侨乡这些父母在国外均遇害或一方遇害另一方因一些原因(如母亲改嫁)无法承担抚养义务的16岁以下的儿童。这些儿童大部分在国内出生,少部分在国外出生后因父母遇害被送回国内。笔者调查了解到,截至2018年5月,在福清J镇登记在档的失依儿童有111名,其中在国内出生的有98名,占失依儿童总数的88.3%;在国外出生的有13名,占失依儿童总数的11.7%。他们的父母双方或一方在国外经商期间遭遇意外丧生,目前多跟随祖父母一起生活,家庭经济条件普遍较差,生活难以维系。J镇失依儿童中,年龄最小的3岁,最大的16岁。由于海外移民的人身安全问题日益严峻,失依儿童的数量也在增加,平均每个月都有增加。当地统计会将超过16周岁的失依儿童从其失依儿童名单中删除。因此,事实上J镇这类儿童的数量要多于111人。

生态系统理论(Ecological systems theory)源于生物学,20世纪70年代以来,逐渐成为社会学研究中一个重要的理论视角。1979年,心理学家布朗芬布伦纳(Urie Bronfenbrenner)进一步发展了社会生态系统理论。布朗芬布伦纳在《人类发展生态学》一书中建构了社会生态系统理论的模型,认为儿童的成长受到微观系统(microsystem)、中观系统(mesosystem)、外层系统(ecosystem)和宏观系统(macrosystem)的影响。[10]2004年查尔斯·扎斯特罗(Charles Zastrow)进一步阐释了个体行为和个人成长与社会环境中多系统之间的交互关系,在微观系统里加入了个体的心理与生理等因素以及心理与生理之间的相互影响,注重分析个体本身对环境的反映。[11]综合借鉴布朗芬布伦纳和查尔斯·扎斯特罗的社会生态系统理论,在本文的研究和分析中,笔者对微观系统、中观系统和宏观系统的定义如下:微观系统指处在社会生态系统中的个人和家庭;中观系统指与各微观系统之间联系或有交互关系的小群体,例如老师和朋辈群体等;宏观系统指个体不直接接触的、比小群体更大的社会组织机构及社会环境,包括制度、文化和亚文化等。侨乡失依儿童的社会化过程离不开微观系统、中观系统和宏观系统的交互影响,失依儿童的社会帮扶机制能否实现高效运行与各系统内的帮扶措施是否完善有紧密的联系。

(二)研究方法

本文基于笔者2017年10月和2018年5月在福清J镇的调查,主要运用实地观察、半结构式访谈等方法收集资料,了解侨乡失依儿童的家庭情况、生活环境、现实需求、社会适应及目前学校、侨办、侨联等组织机构对失依儿童提供的帮助措施,以社会生态系统理论为视角分析侨乡失依儿童帮扶机制构建的不足及帮扶机制的实际效果和影响等问题。调查对象包括J镇侨联主席及工作人员、学校老师、失依儿童及其监护人和当地居民等。

三、侨乡失依儿童及其帮扶现状

(一)群体的出现:向发展中国家移民带来的产物

以前,福清移民目的地集中于美国、日本、英国等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近年来,随着发达国家存在的移民就业和发展机会逐渐饱和,福清移民也开始寻找新大陆求得发展机遇。非洲、南美这些发展中国家和地区虽然经济相对落后,但挣钱机会多,成为福清移民的又一新选择。[12]据J镇侨联2016年12月统计数据,J镇目前在南非的华侨有8996人,占出国(境)人员总数的27.03%;在阿根廷的华侨有4301人,占出国(境)人员总数的12.93%。也就是说,超过三分之一的J镇青壮年出国目的地集中在南非和阿根廷。

笔者在访谈中了解到,在国外经商的人多在一些欠发达地区(例如南非与莫桑比亚交界地区)经营便利店、服装店和小型超市。J镇出国经商的青壮年,有一部分结婚后在国内生育孩子,等孩子满月之后就出国务工或经商;有一部分为了获得在国外居住和工作的合法身份,选择在国外进行生育,等孩子出生之后申请国外的国籍。当孩子拥有国外的国籍后,父母作为孩子的监护人就能获得当地的居留权和合法的工作权,以保证他们能在国外顺利经营。

由于J镇移民的输入地多为发展中国家的欠发达地区,这些地区环境复杂,政治经济不稳定,治安状况较差,当地政府未能对枪支、毒品等危险品进行有效控制,出国经商人员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较大的威胁。[13]据一位曾出国经商的当地居民介绍,J镇出国经商的人在一些欠发达地区由于治安问题经常需要“关着门做生意”,即顾客无法进入商店,只能通过商店的透明橱窗挑选商品,选中所需商品后通过商店门上的小窗口支付现金给店主并取货。尽管如此,抢劫杀人事件仍时有发生。在国外务工或经商的J镇人无暇顾及他们的孩子,加之当地的危险系数较高、学费昂贵、教育水平较差,因此在孩子出生后不久,他们中很多人就会把孩子送回国内由家中老人或其他亲戚代为照顾。有些出国的年轻人在国外经商时遭遇持械抢劫、车祸等意外身亡,即便是幸存者也失去了劳动能力,他们年龄尚小的孩子失去了父母和其他具有亲情关系的成年人的正式照顾,成为失依儿童。近年来,这些发展中国家的治安状况越来越严峻,J镇的失依儿童数量不断增加,形成了一个备受社会关注的特殊群体。

(二)失依儿童的现实需求:社会帮扶机制构建和运行的基本导向

失依儿童的现实需求是研究侨乡失依儿童社会帮扶生态系统的重要参考。侨乡失依儿童的需求不仅仅是生活上的经济需求,更包括心理层面上的社会情感需求等。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经济支持:维系日常生活的基本保障

J镇出国经商的年轻人在出国前缺乏经营资本,大多数出国的年轻人是举债前往国外经营小商店,举债金额从几十万元人民币到几百万元人民币不等,这些债务通常需要在国外经营好几年才能还清。由于遭遇持械抢劫意外身亡或残疾,这些家庭只能选择将国外的店面退租或变卖,剩余的钱则用于治疗或办理身后事,几乎没有积蓄,有一部分家庭至今尚未偿清当年的债务。家中的主要经济来源中断了,年长的老人只能靠剥海蛎换来微薄的收入维持生计,失依儿童的家庭经济拮据,而失依儿童在生活和学习方面都需要不小的开销。调研过程中笔者遇到一户失依儿童家庭,祖孙三人栖身于一幢老而破旧的房子中,平日里他们就一起睡在位于二楼角落的一张床上,那已经是整个房子里唯一可以用来休息的地方。更有一户失依儿童姐弟三人没有自家的房子,平时全靠寄居在叔叔一家才不至于流落街头。因此,必要的经济支持是失依儿童维系日常生活的基本保障,也是失依儿童社会化过程中较为重要的物质需求。

2.落实户籍:享受义务教育和社会保障的前提条件

在国内的适龄儿童要享受国家的九年义务教育和其他基本保障,首要条件就是要拥有中国户籍。按照我国户口登记条例规定,新生儿的监护人在孩子出生一个月之内凭《出生医学证明》即可办理户口登记。但一部分在国外出生的失依儿童并无国内认可的《出生医学证明》,加之父(母)亡故,申报户口则需提供孩子与祖父母的亲子鉴定证明材料,户口登记受到一定的阻碍。由于户籍问题,他们在中国不具有合法的公民身份,无法拥有接受义务教育、获得基本医疗保障、社会救助等一系列权利。目前,在国内出生的的失依儿童均已落实当地户籍,但仍有少数在国外出生的失依儿童尚未取得当地户籍。

3.情感寄托:“丧父(母)之痛”的修复与心理引导

笔者在观察失依儿童与他人的交流过程中发现,失依儿童不愿与他人交谈,性格内向。在访谈中,失依儿童的祖父母也向笔者反映了失依儿童少言寡语的性格特点。失依儿童失去了父母的陪伴,心理上造成的影响还未完全修复,每当过年过节看到其他孩子有父母陪伴时,失依儿童就会从这种对比中重新回忆起自己的父(母)已不在人世的失落和悲伤。失依儿童缺失了和同龄人之间的相处,由于他们缺少社交活动和社会情感上的体验,又缺乏成年人的正确引导,对周围环境的心理体验是孤独的,甚至会在言语表达中表现出心理上的排斥,拒绝与人交流。由此,失依儿童的社会感情无法通过日常生活的体验得到满足是“心理问题”出现的主要原因,失依儿童社会情感的缺失,对失依儿童接受教育、成长成才造成了阻碍。

四、侨乡失依儿童帮扶机制的建构

当前对失依儿童的帮扶存在不足和缺位,帮扶的长效机制和联动系统尚未建立。结合生态系统理论的视角,笔者从微观系统、中观系统、宏观系统三个层次分析失依儿童的帮扶机制,具体表现在以下方面。

(一)从微观系统看,家庭对失依儿童的支持存在基础性缺位

失依儿童的家庭教育是典型的“隔代教育”,祖父母比较溺爱孙子(女),对孩子的学习不重视,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地长大。加之J镇年轻人出国经商已成为当地的一种社会风潮,很多监护人给失依儿童灌输“不会读书就出国学做生意”的理念,导致失依儿童忽视自身的学业,逃课、早恋等现象较严重。

有一部分失依儿童在父母去世时年龄尚小,家人会向孩子隐瞒父亲或母亲去世的消息。访谈时,一名失依儿童的奶奶告诉笔者:“孙子的父亲去世了,一开始不让孩子知道,后来(孩子)他爸爸的遗像拿回家,孩子看着照片说,照片上的人是他爸爸,他的爸爸已经死了。”[14]失依儿童失去父母,其祖父母也遭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女)之痛,在经历了晚年的丧子之痛以后,面对子女留下的孩子,他们不可避免地将对子女的思念都转化成爱倾注到孙辈身上。再加上原先就存在的对孙辈的疼爱,两种爱集于一身就容易造成孩子的祖父母对他们的“过度保护”:比如在孩子们被同龄人嘲笑他们没有父母这样的事情发生后,为了避免孩子受伤,就让孩子待在家里不许出去和其他同龄人玩。祖父母本身也是“失依老人”,他们也面临着各种压力,内心的伤痛无处诉说,当看到发生在孙辈身上的一些心理问题时,自己也显得无助,不能对失依儿童提供精神上的支持。

隔代教育的先天不足加之家庭经济条件的限制,失依儿童难以得到正确引导,长辈相对保守的教育观念使失依儿童与社会的联结纽带变得脆弱。部分失依儿童由于环境的改变、学前教育的不足及父母的离去等原因,不能及时适应目前的生活和学习环境,对外界产生抗拒情绪,甚至产生反社会人格。笔者调查时发现,失依儿童普遍缺乏父母的关爱,性格内向,不喜欢与同龄人或者老师交流,在学习上有一定的困难。目前,J镇失依儿童专项救助项目正在建设中,但还没有专门针对失依儿童家庭的帮扶行动,以血缘关系和亲缘关系为核心的微观系统对失依儿童的帮助存在较大的不足和缺位,导致对失依儿童的帮扶机制从基础环节就出现了运行上的失灵。

(二)从中观系统看,学校和同龄伙伴对失依儿童的帮扶未能突出实效

笔者从访谈中了解到,大多数学校对于存在经济困难的失依儿童未能提供助学金的支持,大部分贫困的失依儿童在学习上的开销仍由每年侨联提供的给失依儿童家庭的生活补助和慰问金维持。一些在国外上过幼儿园和小学一年级的失依儿童,由于学习方式和授课语言的改变,回到国内上学需要更长时间的适应,学校也仅是安排这些失依儿童重新就读小学一年级,未能对这些需要文化适应的儿童提供基础知识的补充及学习方法上的辅导。笔者在J镇的X小学调查中发现,这些失依儿童需要一年多才能逐渐适应中国的环境,他们重新学习一年级课程之后仍不能跟上国内授课的节奏,学习成绩和其他孩子相比仍有较大差距。当地侨联工作人员介绍,当地大部分学校的老师尚无针对失依儿童的特殊情况给予这一群体必要的关注,失依儿童在学校里与同学、老师交流甚少。由于学校层面未能建立起针对这一特殊群体的长效帮助机制,学校的教师及同学对失依儿童仍保持较为边缘化的态度,失依儿童学习上的正常发展依然受到阻碍。

(三)从宏观系统看,政府等相关部门对失依儿童群体的关注和帮扶仍较为有限

当地政府相关部门对失依儿童的帮扶以直接提供资金支持为主。政府目前仅对失依儿童进行经济上的补助,多以直接发放慰问金、补助金等形式在儿童节、春节这两个特定时间点进行,对于不同家庭,救助标准没有实现人性化的增减。据调查,政府为失依儿童的经济补助名额仅有40个,远远不能满足J镇111名失依儿童的需求。

政府对弱势群体提供的服务性措施主要集中在残疾人群体和老年人群体上,J镇失依儿童作为弱势群体的一部分,尚未得到基层政府部门足够的重视。笔者通过访谈得知,失依儿童家庭要想享受低保,必须要有中国户籍,而且申请低保耗时较长,有一部分家庭经过五到六年才得以从村委会上报办理低保。政府提供的直接物质补助仅能维持经济困难家庭的失依儿童的日常生活开销,未能对失依儿童的教育和未来发展提供实效性的帮助。政府目前所提供的低保金远远低于失依儿童健康成长所需要的投入:2013年的低保金每人每月仅有50元,到了2018年低保金每人每月也只有350元。低保所给予的补助仅是杯水车薪。此外,失依儿童的保障制度建设仍然存在较大漏洞,针对失依儿童的社会保障问题、心理健康问题尚未建立有针对性的帮扶机制。

然而,侨联作为团结服务归侨侨眷和海外侨胞的群众组织,对失依儿童的帮扶取得了一定成效。笔者从J镇侨联工作人员处得知,自2003年以来,当地侨联开始收集整理失依儿童的相关资料和档案,每年对在档的失依儿童给予经济支持。对于没有落实户籍的失依儿童,由当地侨联联系派出所,专门建立“一侨一号”系统,帮助失依儿童完善个人信息和户籍材料,进而取得户籍。截至2018年5月,111名失依儿童中除4名没有户籍外,失依儿童的户籍落实工作基本完成。111名失依儿童的资料包括其失依的具体原因都由侨联收集并存档,J镇侨联每年都会发放数十万元的经费给当地失依儿童,经费来源则是市侨办、市侨联的拨款及来自J镇侨商的私人资助。侨联在六一儿童节、春节等特殊节假日到失依儿童家中进行走访慰问,每年发放约40万元用于补助失依儿童的生活,平均每个儿童一次能获得约1500元,孩子们得到的补助金具体数额会依据他们的家庭经济情况好坏而进行适当调整。在侨联的组织下,每年约有30位爱心人士也会在节假日走访慰问,给予特困家庭一些生活用品。

侨联正依托其在华侨华人的丰富资源,联系J镇出国经商取得一定成就的华侨华人,拓宽失依儿童帮扶资金的来源和渠道。此外,侨联协助经济困难的失依儿童家庭提供相关证明材料向政府申请低保,帮助失依儿童家庭渡过难关。侨联还与福州的某大学合作,在J镇联合设立“失依儿童教育研究基地”,吸引社会专业力量参与到失依儿童的帮扶中去。总之,侨联为失依儿童提供的帮扶取得了一定成效。

以地缘关系为纽带、以侨商经济实力为支撑的社会帮扶体系正在J镇逐渐形成。然而,社会力量作为社会弱势群体支持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对失依儿童的帮助上仍然存在较大不足:目前对于失依儿童的帮扶主要是以经济援助为主,“治标不治本”,虽然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孩子们的生活条件,但是孩子们的教育、社交、心理等主要问题还是无法解决;当地没有相关的社工机构或公益组织能够系统地开展帮助和关爱失依儿童的服务项目。侨乡失依儿童的社会帮扶机制要实现高效运行,不可缺少诸如社工机构、公益组织和高校等组织提供的专业化支持。专业机构提供的帮扶措施能够更好地解决失依儿童的多方面需要,为失依儿童搭建社会网络资源,使侨商提供的资金发挥更具实效性的作用。

因此,宏观系统处于社会生态系统重要的一环,宏观系统建构的不完善难以带动微观系统和中观系统的升级。目前微观系统、中观系统及宏观系统的帮扶措施难以形成一个完整的社会支持网络。家庭照顾和养育的不足、学校教育的忽视、社会组织和救助政策的局限等各个救助环节之间联系微弱,使得失依儿童群体的救助难以规模化、专业化地长效开展。总之,J镇侨乡失依儿童的帮扶措施尚未形成一个环环相扣、协调运行的机制,社会帮扶系统运行过程出现失调,长效机制和联动系统尚未建立。

五、结语

在国家提倡“一带一路”建设的背景下,侨乡前往发展中国家的移民规模将不断增加,[15]失依儿童群体大规模出现则是这种新的迁移模式对移民输出地的发展形成的负面影响。由于现有社会帮扶机制的不足和社会帮扶系统的不完善,对失依儿童的社会化和侨乡的可持续发展造成了一定的阻碍。这一现状主要反映了当前移民输出地社会对移民向发展中国家迁移模式的转变准备不足。

针对当前侨乡失依儿童群体的特殊性和帮扶措施存在的不足,建构联动多元的帮扶机制,使微观系统、中观系统和宏观系统三者之间形成体系化的社会救助网络,是侨乡失依儿童救助模式的发展趋势。

从微观系统上看,应该建立对失依儿童家庭进行专门服务的制度,比如将有相同或类似需求的失依儿童家庭结成小组,联系专业的社工介入家庭开展辅导,引导失依儿童监护人更好地照顾失依儿童,解决失依儿童因父(母)亡故而产生的心理问题。

从中观系统上看,当地学校应完善学生家庭情况摸底制度,对家庭经济困难的失依儿童提供奖助学金申请上的帮助。当地学校需要将失依儿童学习情况及时反馈给教育主管部门,使教育主管部门能够及时针对失依儿童的具体学习情况做出帮扶政策上的调整。学校教师需要引导家庭完整且与父母关系良好的学生和失依儿童互相结对,通过发挥朋辈群体的作用弥补微观系统上家庭对失依儿童关怀上的缺失。学校还需要考虑到从国外回来的失依儿童的特殊需要,组织教师对学习上有困难或难以适应国内教学环境的失依儿童独立开班教学,帮助失依儿童跟上教学进度,改善学习状态。

从宏观系统上看,政府作为失依儿童社会支持网络中的引导者和协调者,需要引进有相关经验的社工机构、公益组织、高校等组织开展失依儿童心理健康等专业化帮扶服务,并建立失依儿童帮扶项目质量评价体系,以保证形成对失依儿童帮扶的长效机制。政府还应该出面协调各个部门(比如公安和民政系统),在当地协商出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对有困难的失依儿童开通“绿色通道”,专事专办,解决他们的诸如落户和低保等迫切问题。政府还应该加大新闻媒体的宣传力度,引导社会更多的爱心人士对 “失依儿童”这一群体的关注,使“失依儿童”的困难处境得以被社会所认知,以便于对接更多的社会资源来改善孩子们的处境。最后,政府还要对前往发展中国家经商的移民进行必要的安全和风险防范教育,最大程度地减少海外华侨华人遇袭遇难事件,从源头上防止和减少失依儿童的再发生。

[注释]

[1] 2016年12月,福清市侨联统计数据。

[2] 2018年5月,J镇侨联统计数据。

[3] 何毅:《侨乡留守儿童发展状况调查报告——以浙江青田县为例》,《中国青年研究》2008年10期。

[4] 文峰:《侨乡跨国家庭中的“洋”留守儿童问题探讨》,《东南亚研究》2014年第4期。

[5] 童小军:《跨国领养:失依儿童家庭养育的另一种模式——以美国家庭领养中国儿童为例》,《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07年第4期。

[6] 潘玉进、田晓霞、王艳蓉:《华侨留守儿童的家庭教育资源与人格、行为的关系——以温州市为例的研究》,《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0年第3期。

[7] 李子涵、邓纯考:《父母出国留守儿童成长历程探究》,《当代青年研究》2017年第4期。

[8] 王佑镁:《“跨国寄养”背景下我国农村侨乡留守儿童媒介素养研究》,《现代远距离教育》2013年第4期。

[9] 曹海彬:《农村“失依儿童”社会支持网络分析——基于湖北省黄陂、安陆的调查研究》,《青年探索》2008年第2期。

[10] 田萍:《社会生态维度下弱势群体社会支持网络系统建构》,《求索》2013年第10期。

[11] 师海玲、范燕宁:《社会生态系统理论下阐释人类的行为与社会环境——2004年查尔斯·扎斯特罗关于人类行为与社会环境的新探讨》,《首都师范大学学报》2005年第4期。

[12] 林胜、朱宇:《国际金融危机背景下福建福清的海外移民活动》,《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3期。

[13] 林胜、朱宇:《海外华侨华人安全问题思考:以福建海外移民为例》,《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

[14] 2018年5月,笔者于福清J镇访谈失依儿童家长(女,55岁)。

[15] 林胜、梁在、朱宇:《非洲中国新移民跨国经营及其形成机制》,《世界民族》2017年第4期。

猜你喜欢

侨乡侨联家庭
侨乡古村 夜赛龙舟
近代昌邑市侨乡民居建筑装饰审美特征
海归李钢:“红杉人”民族魂“侨联”中国心
高淳区以侨联双创基地 助推“双创”孵化成长、孕育未来
发挥新侨乡独特优势 助力南通高质量发展
家庭“煮”夫
盐城市中级法院和盐城市侨联共同举办涉侨纠纷调解中心揭牌仪式
恋练有词
“走基层·侨乡行”中央媒体江苏行圆满结束
寻找最美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