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美凤教授针灸治疗失眠临证经验

柳伟婷 张亮平 郑美凤

福建中医药大学，福建 福州 350122

失眠(insomnia)通常是指患者对睡眠时间和(或)质量不满足并影响白天社会功能的一种主观体验，主要表现为睡眠潜伏期延长、睡眠维持障碍、睡眠质量下降、总睡眠时间缩短以及日间残留效应(次晨头昏、嗜睡、乏力等)[1]。 Chakravorty等[2]调查显示，在美国的普通人群中存在睡眠障碍的占有30%，另有国内Meta分析[3]表明，老年人睡眠障碍患病率达47.2%。长期失眠可引起抑郁、焦虑、恐惧心理，严重影响身心健康，妨碍社会功能。现代医学使用镇静催眠药物治疗，但会产生一定的耐受和依赖性[4]，而中医药疗法对失眠具有一定的优势。

郑美凤教授系福建中医药大学针灸学科主任、硕士生导师，从事针灸教学、临床、科研工作30余年，擅长运用针灸治疗失眠。笔者有幸跟诊于郑美凤教授之侧，颇有体会，现将郑美凤教授治疗失眠的临床经验总结如下。

1 病因病机

《黄帝内经》称失眠为“不得眠、不得卧、目不瞑”，认为是邪气客于脏腑，卫气行于阳，不能入阴，阳盛阴衰，阴阳失交所致。许叔微在《普济本事方》中论述了肝经血虚，魂不守舍，影响心神不安而致失眠。李中梓《医宗必读》指出失眠的病因有气虚、阴虚、胃不和、痰滞。戴元礼《证治要决》提出“年高人阳衰不寐”，说明失眠病因与阳虚有关。郑美凤教授认为，脾胃乃“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人体生长发育的能量来源于脾胃，其功能维持正常生命活动，《脾胃论·脾胃盛衰论》指出“百病皆由脾胃衰而生也”，若暴饮暴食，宿食停滞，而生痰热，中焦受阻，痰热上扰，而生不寐，“此为胃不和则卧不安也”。此外，情志不遂，肝郁化火，邪火上扰，扰动心神而不寐。亦有受恐易惊，心虚胆怯而夜不能寐者。《景岳全书》云：“劳倦、思虑太过者，必致血液耗亡，神魂无主，所以不眠”、“真阴精血不足，阴阳不交，而神有不安其室耳。”指出劳逸失调伤神，久病体虚、心血不足、阴阳亏虚亦可致不寐。郑美凤教授认为不寐病位主要在心，同时与肝胆、脾胃、肾密切相关，临床应辨病位。不寐分有虚实，但是久病亦可表现为虚实夹杂之症候。

2 治疗经验

2.1 重辨证、贵变通 临床上，因症状不同而有分肝火扰心、痰热扰心、心脾两虚、心肾不交、心胆气虚五种证型[4]。肝火扰心常伴急躁易怒，头晕头胀，目赤耳鸣等；痰热扰心常伴胸闷脘痞，泛恶嗳气，头重目眩等；心脾两虚常伴心悸健忘，神疲食少，四肢倦怠，腹胀便溏等；心肾不交常伴心悸多梦，头晕耳鸣，腰膝酸软，潮热盗汗，五心烦热，咽干少津，男子遗精，女子月经不调等；心胆气虚常伴胆怯心悸，触事易惊，气短自汗，倦怠乏力等。

郑美凤教授强调个体差异，临床注重辨证论治。在取基本穴位(神门(双)、内关(双)、三阴交(双)、安眠(双)、百会、印堂)的基础上，根据症候不同配穴，肝火扰心配四关；痰热扰心配丰隆、曲池；心脾两虚配足三里；心肾不交配太溪、照海，艾灸涌泉穴；心胆气虚配丘墟。

患者取仰卧位，穴位以75%酒精棉球常规消毒后，取1.5寸毫针，穴位常规针刺，以酸麻胀痛重等针感为佳，平补平泻；并用华佗牌电子针疗仪(SDZ-V型，苏州医疗用品厂有限公司，注册证编号：苏械注准20172270675)加以刺激，针柄接电针仪，两个电极分别连于印堂和百会、安眠(双)和皮质下(双)，采用疏密波，频率为2Hz/15Hz，电流强度为1 mA，强度以患者耐受为度，每次20 min。以上治疗每次30 min，每周2～3次，连续1个月。

结合多年临床经验，郑美凤教授指出，失眠常因心神不宁，阳盛阴衰，阴阳失交而起，治应交通阴阳，宁心安神，临床上以阴、阳跷脉及手少阴心经穴为主。“五脏六腑有疾，当取之原也”，神门为心之原穴，可宁心安神。失眠多从心论治，神门是最常用的镇心安神效验穴[5]。内关为手厥阴心包经络穴，八脉交会穴通阴维脉，可宁心安神，理气镇静。三阴交为肝、脾、肾三阴经的交会穴，可益气养血安神。安眠为治疗失眠的效验穴，临床常取得较好疗效。督脉为阳脉之海，总督一身之阳，百会为督脉穴，通过刺激百会可使“气至病所”，以至病变局部脉络通畅、阴阳协调、气血平和，从而达到治疗失眠的目的[6]。印堂穴亦可镇静安神。临床研究指出，“百印调神方”治疗失眠疗效显著，其主方为针刺百会、印堂，配合韩式电针治疗仪[7]。

2.2 重灸法、擅耳针 临床上郑美凤教授注重灸法的运用，强调火以潜为贵，对于上盛下虚等火不归元之候常以引火归元灸[8](俗称大炮灸)，即以简易支架固定艾条于脚底处，对涌泉穴施以悬灸，以达到引火归元、调和阴阳的作用，对于失眠疗效显著。此外，郑美凤教授常用自制艾灸盒放置于腹部相应的穴位施灸，盒底可放针且不压针，以调理长期失眠引起的虚损症候。温针灸具有温通经脉、温阳益气的作用，郑美凤教授临床多取太溪、三阴交等穴加以温针灸，以达滋阴降火、温煦元阳、宁心安神之效。

郑美凤教授临证在体针的基础上多配合耳针。《灵枢·口问》曰：“耳者，宗脉之所聚也”，耳廓上分布有相当丰富的神经、血管及淋巴，通过刺激耳部穴位，可促进气血经络的循环，调节体内的阴阳平衡，达到“阴平阳秘”从而改善失眠。临床常取神门(双)，内分泌(双)，皮质下(双)。耳廓穴位常规消毒后，取1寸毫针常规针刺，以浅刺为宜，留针时间与体针相同。神门是镇静安神要穴，称之为“神穴”，对神经衰弱性疾病疗效显著；皮质下为调节大脑皮质功能的要穴，常用于治疗大脑皮质兴奋和抑制功能失调所致的疾病；内分泌穴通过调节内分泌系统，进而促进褪黑素的生成，从而改善睡眠；以上三穴为郑美凤教授临床常用以治疗失眠的经验穴，结合辨证论治加减运用，能有效缓解患者临床症状。

3 临床案例

李某，女，62岁，退休干部。2017年5月6日初诊。主诉：入睡困难半年，加重1月。近1月来，因血压升高(收缩压最高170mmHg)、心情焦虑而致失眠，夜晚躺床2小时后尚无法入睡，需服药(不详)后方可入睡，伴有恶梦，夜间易醒，夜尿较多(2～3次)，起夜如厕后需再次服药方可继续入睡。次晨早醒，午间无法入睡，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5小时，白天易感疲劳、自觉精力不足。近日精神萎靡、心烦多梦、头晕健忘、咽干少津、四肢欠温，纳差，二便尚调，舌淡红、苔薄白，脉细数。中医诊断：不寐；辨证：心肾不交。

治疗取太冲(双)、太溪(双)、三阴交(双)、足三里(双)、合谷(双)、神门(双)、安眠、印堂、百会穴普通针刺，耳穴取神门、内分泌、皮质下浅刺，双侧太溪、三阴交施以温针灸，电针两极分别接于印堂与百会，安眠(双)与皮质下(双)，共3组，采用疏密波，2 Hz/15 Hz,电流1 mA。取双侧涌泉穴引火归元灸以温煦元阳，引龙雷之火下行。同时取4段2～3 cm艾条点燃一端置于自制艾灸盒内，将灸盒放于关元、中极穴上，高于皮肤2～3 cm。留针30 min。治疗1次后复诊。

2017年5月9日复诊：患者诉近两日入睡时间较前缩短，夜间苏醒次数减少。治疗同前。5月11日患者诉睡眠时间延长，增加了午间休息，精神状态较前改善。治疗同前。随后每周治疗2～3次，两个月后症状基本消失，诉其已无须服用药物可自主入睡，睡眠质量尚佳。

按语：失眠可因情志忧虑而诱发，入睡困难、睡眠时间较短为其典型症状。该患者年过60，肾气衰败，体质亏虚，呈现阴虚火旺之相。此病属中医学“不寐”范畴，辨证为心肾不交证。治宜滋阴降火，交通心肾，兼顾肝胆、脾胃。郑美凤教授用引火归元灸温煦元阳，温针灸太溪、三阴交滋阴降火，太冲、足三里用以行气和血、调理气机，配合电针和耳针以交通心肾、调和阴阳。

4 小结

郑美凤教授认为，失眠病位在心，从心论治，宁心安神疗效显著，但其涉及肝、脾、肾多脏，临床上应辨证论治，如重视脾胃对心神的影响，注重健脾益气养心、和胃温胆宁心，通过调理中焦以达到安神目的。此外，失眠病因繁多复杂，饮食、劳倦、思虑等皆可引起脏腑功能紊乱，气血失和，阴阳失调，阳不入阴而发病，且临床上虚多实少，应指导患者建立自我保健意识，重视精神调摄、讲究睡眠卫生，以巩固临床疗效。